《傳奇樂團「X」的生與死 —— 致在宇宙翱翔的好友》(貝斯手TAIJI的自傳)

《伝説のバンド「X」の生と死―宇宙を翔ける友へ》

這是X前貝斯手TAIJI所寫的自傳、及關於X的書,於2000年4月發行






《致好友HIDE(追悼詩)》

地平線彼岸是白色的雲朵
眺望著某人的我啊,
讓寂寥的波浪來終止心的呼喊,
天空中浮現的是他的笑臉,
正在宇宙中飛翔呢……這訊息。
在我夢中出現。
在冷風中想要隱藏心中的寂寞,
騎著機車,嗖的飛馳
雖然季節流轉而至
卻無法把你忘卻,永遠地……
天空中浮現的是他的笑臉,
正快樂地做著音樂呢……這訊息。
在我夢中出現
想要一起完成探索靈魂的旅程
想要一起築起,源於音樂本身的音樂之橋。



【序言】

TAIJI,澤田泰司這個人,究竟有誰是真正瞭解他的呢?
也許,我並不是那種看上去很偉大,能出版什麼書的人吧!
事實上,前段時間的我,連人的存在感都開始消失了,
只是個流浪者而已。
退出了X,使我的人生越來越墮落。
無論待在哪裡,不知為何心情都無法平靜。
我想是某處的發條,有一根斷掉了吧!
身心都像鏽掉了一樣,靜靜地一動也不動。
這根發條,老實說,我到現在也沒有找到。
雖然只有這麼一根,卻無論如何都要除掉這鏽跡。
注入了多少以希望為名的潤滑油,我一直在擦著這鏽跡。
一直到現在這生銹的沉重身體閃閃發光地重生,
其間還需要不斷地繼續努力。
接下來,只是在尋找我遺忘在某處的發條。
一邊收集著一個一個剝落的發條碎片,
我繼續著尋找發條的旅程。
所以我現在這些碎片終於……
通過我的手,成佛的時候到了。
這同時也不外乎是送給在宇宙中自由飛翔的好友HIDE的鎮魂曲。





Chapter 1 哭泣的HIDE


1.1  初次遇見HIDE 

     我第一次和HIDE相遇是在神樂坂一個叫「EXPLOSION」的Live House〔譯註:即展演空間〕。我當時只有17歲,在一個叫「DEMENTIA」的樂團。HIDE這邊,則是率領著一支叫「SABER TIGER」傳奇色彩的樂團。 

     我事先就拜託了EXPLOSION的店長:「我們想和SABER TIGER同台演出。」後來總算實現了。因為我以前就很關注HIDE率領的SABER TIGER,自然想和他們同台演出,即使是以臺下觀眾的身份,也想好好看一下呢!我記得確實是在那時,連電視台也來拍攝和採訪過。表演結束後,HIDE過來和我說話:「你這個頭,真是帥呆了呢!這髮型真是超棒的!」 



     當時的我,金髮像刺蝟一樣散開豎立著,留著有點極端的髮型。受到HIDE這樣評價的我,當時看了SABER TIGER那又酷又具爆發力的演奏而入神,於是只這樣回應他:「很棒的演出!其他樂團都會被你們征服的。」說實話,我們DEMENTIA也被SABER TIGER征服了。那時候,我和HIDE只是稍微談了談,連電話號碼都沒有交換。 

     偶然與HIDE再次相會,是在兩年之後的事了。我參加YOSHIKI朋友樂團的演出,HIDE也出現在那裡。YOSHIKI、TOSHI已經開始X的活動,當然我和HIDE此時還沒有加入。而當時的X已經在地下音樂界相當有名,他們在舞臺上的行為總是表現火爆,有著誇張的表演,所以成為眾人議論的話題。

     最初與HIDE相會時,覺得他是個"沉默的男人"。在這次參加的酒席上,他同樣也只是一直在默默地喝著酒,於是我也不停地喝酒。不知不覺中,我和HIDE開始了關於喜歡的樂團的話題,「喜歡什麼樂團呢?」我問到,「以前的樂團啊!」HIDE這樣說著舉出了Iron Maiden、Steppenwolf、Deep Purple等等。這些實際上也是我喜歡的樂團,兩人意見一致所以又繼續交談了下去,「我覺得Led Zeppelin的John Paul Jones很厲害。」 ,「不,我覺得John Bonham更厲害。」 

     再次遇見HIDE,和他談了許多之後,覺得他是個細膩的男人,也是個非常有自我想法的男人。例如,說到喜歡的藝術家,他不是只光就Led Zeppelin來閒聊這個樂團,而是說出鼓手John Bonham到底是哪裡厲害、貝斯手John Paul Jones究竟是哪裡出色。此外,對於是否討厭水平很差的人這種問題上,只要能感覺到那個人想表達的東西,即使音樂水平不一定很高,他也是可以接受的。HIDE是帶有一點哲學性的,具有反體制主義味道的思想,他可以說是個具有龐克思維的人,是個很酷的理論家,頭腦很好,善於惹人發笑。但是,不喜歡的人又是不會去接近的。 

     那個時候,仍舊沒有互相詢問聯絡方式。說實在的,只需要透過YOSHIKI,我和他兩人隨時都有機會再碰面的吧!那時,經常和YOSHIKI、TOSHI、HIDE一起去吃麵。在池袋的錄音室旁有家便宜的餐廳,經常會去那裡。但是,沒有一起去喝過酒,因為都會以胡鬧告終。




1.2  先行者HIDE

     X中和我在音樂方面,志向最合的是HIDE。例如說,在對一首曲子三種編曲的考慮上,當被問哪個好的時候,和我意見一致的幾乎都是HIDE。雖然表現方式不同,但是樂感上有著許多相似之處,我們很合。這一點跟YOSHIKI和TOSHI相反,我們都討厭用搖滾作那種鋼琴的敘事曲,心裡都想做那種更具有攻擊性的搖滾。

     我經常會向團員提出很多要求,也講了很多囉嗦的話。但難以想像的是,我從來沒有對HIDE提出過什麼要求,更沒有說過不滿的話。甚至,我還曾經對團員們說,要以HIDE的音樂為中心,做出適配的效果來演奏。總之,HIDE的吉他會彈出一種奇特的聲音,讓我至今還是很喜歡他所作的音樂。

     說到技巧的話,能做成那樣、做到如此拿手,那種程度已經像個藝術家了。但即使如此,HIDE仍相當重視怎樣能使曲子達到最生動而進行著研究。所以,他作出了很適合貝斯彈奏的曲子,這一定是在樂感上和我十分相似的緣故吧!接下來的過程中,各自創作出來的東西意外地非常吻合,我們很少有「這樣做吧……」這種事先準備方向的討論。實際上,HIDE和我的默契常常讓我吃驚,不禁感嘆道:「啊,原來能做出這種風格的作品啊~」的,像《Jealousy》等等作品裡,就經常有這樣兩相吻合的東西存在。

     即使是在我們有著相當自信的編曲方面,HIDE也表現的異常突出。對於我順手彈出的東西,他也能在其之上作出100%靈巧的編排。我深深感到他擁有能應付任何東西的能力。 

     不論從哪方面來看,對於我在80年代的一些想法,HIDE總是比我更先行一步。這大概是他能預料到時代走向的關係吧!因此,我們倆也許也會有看法不同的地方。例如,經常會有排練時無法理解的地方,事後對HIDE的編曲又會發出「啊,原來是這樣的啊。」,像這種感嘆的情況。對這樣的HIDE報以尊敬的不僅僅是我,其他團員也是如此,可以說,HIDE是樂團背後的團長。身為團長的YOSHIKI問到:「那麼,HIDE覺得應該用什麼風格?」HIDE如果回答「這樣好不好呢?」大家就都會接受。也許可以說HIDE是X的中心顧問吧!

     在討論的時候,HIDE總是先聽取別人的意見,再說出自己的想法。雖是理論家,卻不會壓倒性的攻破對方的論點,而是忽然用一句話,講出說服力極強的語句。另一方面,如果我作的編曲很好的話,他則會表現出很誇張的回應,他就是這樣的男人啊!

     但是,也許會覺得不可思議吧,和HIDE另外私下相處的時間是不怎麼有的。我無論怎麼說,都是想獨立思考事物的那種人,所以寧可與X以外的人廣泛交流,以便吸取些更不一樣的東西。因而和HIDE一起外出,相約喝酒之類的情況幾乎從沒發生過。只是有那麼一次,HIDE來我家玩。當然,從白天開始一直在喝酒,兩人邊彈著吉他,邊討論著:「這裡的編曲該怎麼樣呢?」之類的話題。但是到後來,對於HIDE說的內容,我漸漸說不出什麼話來。 

     總之,HIDE說的話很深奧。不是難應付或不合邏輯,是深奧。這不僅限於音樂,其它方面也是一樣。例如說,就看某部電影的感想而言,我也會變得無話可說。這個時候我怎麼辦呢?我只有苦笑著喝酒彈吉他來混過去。




1.3  巡演中失去控制的HIDE

     開始在全國各地的巡演了,X惹了很多麻煩。發生的事故中,想說說特別留有記憶的軼事。 

     那時候還存在著第一期陣容的ZIGGY,X參加了聯合露天音樂會的演出,除了我們,還有很多樂團也去了。 

     演出的樂團都住在同一家飯店,我在某天晚上,和ZIGGY的貝斯手戸城憲夫一起在飯店的休息室裡喝酒。突然看見HIDE也在這間休息室裡,而且是跟ZIGGY的主唱森重樹一在一起喝酒。森重樹一這個人,平時是不錯的,但一碰酒精就會突然性情大變。所以看到HIDE和森重樹一一起喝酒,我就想:「這太危險了!」接下來的兩個人開始吵起來。HIDE也是那種失去控制就無法處理的性格,所以可以預見就要演變成火上加油的局面了。吵架最後演變成打架,無法收手的HIDE推開上前阻止的工作人員,拿起附近的滅火器,在休息室裡噴的烏煙瘴氣。那真是非常猛烈,如果說當時飯店的情況已是亂七八糟,絕對是一點也不為過。結果,決定從第二年開始,只有X被安排住在別的飯店,一定也是這個原因吧! 

     北海道巡演的時候,也有發生過這類的事。我在飯店睡著了,那是夜裡的兩、三點吧!聽到從樓下傳來了叫喊的聲音,有人用著像黑社會一樣的語氣大吼大叫。實在是越來越吵,變得無法忍受,於是我決定去看看怎麼回事。下樓一看,在大廳裡,有個眼熟的傢伙正與服務台的人發生爭執。 

     那個人正是爛醉如泥的HIDE,「不行,我要殺了你!」記得當時HIDE這樣叫著,話剛說完,HIDE就舉起了拳頭。我以為HIDE真的要殺了服務台的人,誰知HIDE突然豎起食指和中指,對著服務台那人的兩個鼻孔,由下往上用力的把手指塞進去。我對這衝擊視覺的情況一邊驚嘆著:「這是哪招啊!」一邊拼命狂笑。我想HIDE當時一定是:雖然腦子裡想著要殺了對方,到了眼前又猶豫了,所以急中生智就決定用手指插鼻孔了吧!就算是這樣,要在一瞬間把手指準確的插入鼻孔,是比揍人還難的。於是那個服務台的人,面對被手指插著鼻孔的這種狀態,只能猝不及防的叫著:「住手!住手!」結果,我拉住HIDE的手,把手指從那人的鼻孔裡拔出來,制止了這件事。究竟起因是什麼呢,到現在也不知道。 

     其實我也不是個很講道理的人,然而,即使是面對這樣容易失去控制的HIDE,我們倆卻還是從來沒打過架。HIDE的話,雖然很想找我打架,我卻完全不去回應,總是表現的比較冷靜。HIDE抓住我衣領,擺出要打架的姿勢,在那種瞬間,我就會口氣很好的迴避說:「好好,等一下,等一下,再喝點酒!」因為我不接受他的挑釁,HIDE完全沒辦法生氣,在覺得沒意思後也就罷手了。 

     大概,HIDE也希望我一起跟他發火、一塊撒野吧!但是,連我也一起發火的話就麻煩了。因為在我、HIDE、YOSHIKI中存在著所謂的「三人協議」,所以這樣是不行的。我失去控制時,HIDE就控制住局面;HIDE失去控制時,我就控制住局面;YOSHIKI失控時,則我和HIDE一起控制住局面,就是這樣的。 

     但是,也有能讓這樣的HIDE害怕的強大"敵人",那就是蟑螂。HIDE所有的昆蟲都怕,這其中最怕蟑螂,見到牠們總是到處亂逃。在錄音室演奏時,也要完全確定沒有任何蟑螂在裡面,所以排練往往會中斷。




1.4  離開之前哭泣的HIDE 

     我退出X是很突然的事。 

     現在想想,大家趁我不在時,一定已經談論過這件事了。我想是YOSHIKI做了代表,來告知讓我退出的!確切的時間,我想是1991年12月上旬吧!我和YOSHIKI兩人在房間裡,進行了一次談話。之後迎接了1992年1月7日的東京巨蛋演出。 

     作為X一員的我、最後的演出結束了,團員面對演出會場相對沉默無語。但是大家到了這地步,什麼都沒有對我說,離別的話也沒講。然而,即使不能和團員聚在一起,我還是和其他有關聯的人一起喝了酒,一定是大家都瞭解我的心情,因而什麼都不必說了吧! 

     但是後來聽說了這樣的事,1991年的跨年夜,X在NHK的紅白演出後,HIDE打開窗,一個人邊向外眺望,邊流下了眼淚。聽到這個消息,我的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同時我腦中浮現的、像跑馬燈般的回憶也全都消失了。 

     我離開X後,和HIDE相互間的工作都不太方便,兩人的聯絡也明顯減少了。同時我又開始了LOUDNESS的活動,所以跟他之間幾乎變得都沒有什麼交流了。 

     儘管這樣,我一直關注著HIDE。特別是X JAPAN的活動停止後,開始個人活動的HIDE,我覺得比以前更有型了。實際上,我因為沒有再遇到HIDE,而不知道他在性格上有什麼改變,但嶄新地映入我眼簾的是,他用新奇的意念來表現"自我"的姿態。因為在X中不是團長,壓抑的地方,多多少少總是有的。他從來沒有說出過「想做的事」。但是,一旦進入個人活動的話,就沒有壓抑的必要。「真的是在做著自己想做的事呢!」我想我是帶著羡慕的心情來看著HIDE的。在服裝方面他也有著先知能力,新的東西又能穿出異常的新意。總之,只有一句話:「了不起!」 

     然而,命運弄人,再次遇見這樣向著自己道路前進的HIDE時,已是1998年5月,地點是 —— 殯儀館。




1.5  HIDE的死改變了一切 

     HIDE死了 —— 聽到這個消息,是在HIDE遺體被安放在品川區內的殯儀館的那天。 

     當然,我當時的頭腦陷入一片恐慌。我立刻搭上計程車,卻不知道該去哪裡。實際上我並不知道HIDE被安置在哪個殯儀館,任誰都沒辦法確切的告訴我。他們都和我一樣陷入了恐慌的狀態中,不知該說什麼才對。消息十分混亂,我只被告知了大概的地方。問了計程車司機也說不是很清楚,焦急的我從計程車下來,一路邊走邊找。 

     不知走了多少公里,就這樣走著走著…… 途中呼吸困難,平常的話已經是腳痛得要停下來了,可是,此時卻不知為什麼就是停不下來。後來,偶然的找到了那個地方。殯儀館的"會面時間"是到晚上10點,我趕到的時候已經差不多10點,不過至少還是趕上了。這就是像是冥冥中HIDE告訴我他所在的地方,引導著我似的。「神是存在的。」我雖然呼吸困難卻從心裡十分感激他。 

     到達遺體安置所的我,因為是最後一個拜訪者,僅有5分鐘能與HIDE面對面。棺中的HIDE,是一副貫穿著我們值得自豪的人生理念,直至最後都是勇往直前的搖滾容顏。我又動了感情,面對眼前的事實怎樣都無法置信。我不知不覺的對HIDE說著:「喂,為什麼睡著了啊……」 

     從隔天起,在築地本願寺的三天裡,我參加了HIDE的家祭、守夜、告別式。與X的團員,在這樣的地方,在這樣悲傷的情況下重逢了,真的沒有想到。而且,在放著HIDE遺體的白色棺木前,我們勉強能說得出口的話只有:「最近在聽什麼音樂?」即使我們是音樂人,即使好久沒見,或許,這裡也不是說這種話的地方。但是……大家,只能說得出這樣不著邊際的話。任誰都無法接受HIDE已經不在這個世上的事,大概是為了逃避"HIDE的死"這個現實才這樣吧!儘管如此,還是沒有辦法控制住噴湧的淚水,YOSHIKI、TOSHI、PATA,還有我…… 和HIDE的家人只是寒喧了幾句,話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因此,我很想去HIDE的家裡看看。 

     HIDE死後,媒體做了很多的報導。自殺、意外…… 但在我看來,這就是個意外吧!不,我只能這樣想。 

     大多數的樂手背琴時,肩膀僵硬,脖子也很痛,所以會去按摩,或拉住頸部,做復健矯正,伸展緊繃的肌肉。HIDE也是這樣子,在門把上把毛巾打結掛在脖子上,就死掉了。而且因為喝醉了,才會這樣睡著了導致死亡吧!「某種程度上,吊住脖子,反而心情會變好。」他經常這麼說,而且HIDE也漸漸沒有"死"這種意識了吧!我這樣想。 

     HIDE死了,我的一切又改變了。特別是最初那一年的痛苦。要想忘記HIDE的死,就自己弄痛自己的身體。因為一直喝酒,神智總是十分混亂。但是,事實上也想要繼承HIDE的遺志,認為必須要做些什麼。 

     那就是做音樂,所以又下決心開始做音樂。我認為大家都應該更深層次的對"生與死"這個問題,認真思考一下。應該要得出自己的結論…… 究竟是為了什麼而生存,得出一個結果後,朝著這個方向前進,這樣才是對的啊! 

     我現在,正在往前走著。這樣的勇氣,是HIDE給我的。對我而言,HIDE無論怎樣都還存在著。但是,找不到任何能描述這種感受的語言。語言啊,並不是能用在所有事情上的。





Chapter 2 積極的叛逆期


2.1 小英雄 

     說起小時候的事,不管怎樣,我認為都是些好事呢!小時候的我,總覺得能看見當下「這個瞬間存在的我」,這不是很好嗎?但是現在不同了。這也好那也好,經歷了全部的事之後,才有了現在的我。與生俱來的性格也好,隨著年紀獲得或捨棄的體驗也好,都可以被看作是造就了現在的我的條件。

     1966年7月12日,是夏日裡炎熱的一天。澤田家的二兒子:泰司出生了。出生地是千葉縣市川市。當然,嬰兒時的記憶是不可能有的,從照片的樣子來看,似乎是出生在極普通的家庭,過著極一般的幸福生活。



     斷斷續續殘留的記憶是從幼稚園開始的。有著次子所應有的性格,成為一個非常頑皮的小男孩。總之,十分喜歡在外面玩耍,和大家在一起是一種幸福。朋友多得不輸給任何人,這僅僅是因為我打起架來很強。從那時起,就是個不知輸為何物的孩子王。例如說:「現在,大家玩捉迷藏吧!」只要我這樣一講,誰也不會抱怨,立即就會跟隨我了。

     而我在那時,並不只會打架,還有著強烈的正義感,就像當時的英雄"假面騎士"一樣呢!我雖然接受主動找上門的打架,但自己惹事生非或欺負別人之類的卑劣行為,卻是絕對沒有的。所以我想大家都本能的感到「正義的使者,假面騎士」這句話就是在說我。

     被「阿泰、阿泰」這樣敬慕我的朋友圍繞著,我的大將英姿,越來越趨向於一昧的膨脹。充滿光芒的幼稚園時代,應該是心情愉快度過的呢!這個時期萌生的"正義感"也成了日後攪亂我人生的玩意。人生,真是諷刺的東西!



2.2 兄弟的作用

     世上的人,都喜歡隨口說說「兄弟多的人比較好啊」、「獨生子很孤單啊」等等,到底這樣說的依據是什麼呢?我完全無法理解。確實那樣是有些好處,我覺得,根深蒂固且持續存在的聯繫確實是有的。但是,即使繼承了同樣血脈,無論如何也會有不合的時候。當然因為是兄弟,就算打架也會很快和好。而相反的,又因為是切也切不斷的兄弟關係,事後又會覺得並沒有很心甘情願。

     我有個哥哥。他和我不一樣,在學校課業上是資優生,很會唸書,真是個典型的長子類型呢!因為有這樣的哥哥,我從小就決定了一件事:「受哥哥很會唸書的激勵,我要在哥哥弱項的體育方面發展。」而我心中也偷偷的在想:「澤田家有了長子就安定了,就讓哥哥去好了。」

     因為這個原因,總是和哥哥有著代溝。一般來說,兄弟應該要一起玩的,但是我在這方面卻十分冷淡。所以,也不跟他打架。與其這樣講,不如說,是我不把他當做對手吧!所謂的兄弟姐妹,也許在某方面,有著像反面教材這樣的本質。

     但是,和分開多年的妹妹卻全然不同。她確實是個好孩子,很可愛。被人惹哭回來後,無論是什麼事情,我只要直爽的說一句:「對我寶貝妹妹做了些什麼啊!」她立刻就不哭了。被妹妹「哥哥、哥哥」這樣的叫著,讓我覺得「必須要保護她呢!」,這種想法一天比一天強烈了。

     與之相反,這種想法加深以後,必然會更加擔心,她每次出去玩要是晚回來或沒有回來,我一定要罵她一頓,覺得自己好像是有個女兒的父親似的。她也很喜歡音樂,經常和附近的朋友聚在一起,模仿當時流行的偶像歌手唱歌,沉浸在朋友們的拍手喝彩聲中,她那滿足的樣子十分快樂,像回到了3、4歲的時候一樣。雖然有些自誇,但她的嗓音確實不錯。直到現在,她也因為這項才華,組著一個叫「Cyber Nation Network」的組合,並且出了5張單曲。

     「必須保護弱者、保護重要的人」這種心情,從那時起強烈起來。因為這個緣故,我到現在看到立場較弱或受虐待的人,就不能放著不管,要幫這樣的人一起做些什麼,那種時候,我保護弱者的動力就會高漲起來。



2.3 〈Romance d'Amour〉

     日常生活中存有音樂的環境,是往後顯現音樂才華的重要原因之一吧!不僅所有的音樂家是這樣,我也是這樣呢!家裡是有吉他,在父親彈吉他這樣的環境裡生活。所以說,即使不是什麼實施吉他英才教育的家庭,我在彈著吉他的父親身邊,目不轉睛盯著看的時候,不知為什麼自然而然就記住了。

     我一開始模仿的是〈Romance d'Amour〉〔譯註:西班牙吉他名曲之一〕,當時小學二年級。從第一次抱著吉他,挑戰彈出〈Romance d'Amour〉起,花了三個月的時間終於完成了。同時,在二年級的班會上,初登舞臺。以這件事為契機,我漸漸成了吉他、更是音樂的俘虜。

     我聽的音樂很廣泛,真正說起來,二年級時聽的The Beatles和Queen,對我的衝擊尤其大。聽了之後就開始設想,我什麼時候能變成那個樣子,我想作出他們那種音樂。他們作的就是能造成影響力的音樂,馬上就讓我對音樂產生興趣,當時就是受到這麼大的衝擊。

     話雖如此,在Queen的幾首經典名曲中,我特別喜歡的是〈We are the Champions〉。但是,就是對於主唱Freddie Mercury是同性戀這件事,說什麼也無法接受。也就是這個原因,對他去世的消息,我受到相當大的打擊,心裡感到很遺憾。



2.4 邁向吉他之路

     在被Queen和The Beatles所感染的古典吉他時代之後,緊跟著的是,我喜歡上了Kiss、Rainbow、Motörhead。第一次買的LD是《Difficult to Cure》,單曲則是Judas Priest的作品。中學時代的我,成了真正的西洋音樂通了。因此,向全都喜歡本土音樂的同班同學傳播西洋音樂,也成了我的作用呢!

     我沒有通過升學考試,但由於我所在的學校水平很高,這之後,我僅因為有輕音樂社這個理由,接受了千葉明徳高中的考試。而像我這樣連合格公告都不去看的傢伙,居然順利通過了。

     從此,開始了滿是音樂的日子。高中一年級第一次接觸了電吉他,在這之前,我已經彈了八年吉他了。自然很快就上手了,翻奏了Rainbow和Motörhead的曲目。日本的樂團中,也翻奏了子供ばんど〔譯註:後改名KODOMO BAND〕和LOUDNESS。

     另一方面,在影響我選擇高中的決定因素的輕音樂社裡,我連The Beatles的歌也彈得很好。我想最初受影響的藝術家是無論過多少年,都不會改變其存在於自身的價值的吧!經過這樣的變遷,我從小學二年級就開始的吉他人生,此時開始向貝斯方向轉變了。



2.5 能幹的運動少年

     頑皮小男孩在這樣成長的過程中,考慮最多的是「做個運動少年」這條道路。我大概沒有漏掉,其實我度過了十分活潑的少年時代。而且,這不僅限於玩耍的範圍,不服輸的性格也得以在競賽中完全體現。

     小時候,因為喜歡在外面跑,自然比別人跑得快一倍。甚至可以說,我的運動神經特別發達。經過幾次學校的體育活動後,也漸漸的嶄露頭角。那時,在學校也做踢足球之類的運動。特別喜歡足球,並不是私底下被要求的練習,正如前面所說,我有與生俱來的運動能力。

     那時任教的游泳老師,曾是陸上自衛隊的教官。所以說,熱血老師並不是那種死板的老師,而是那種就連學生的運動神經是好是壞,也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老師。所以一看到像往常一樣,用玩耍一樣感覺來踢球的我,游泳老師就說:「泰司,你,不錯啊!來加入足球社吧。」

     被誇獎後,我自信自己很不錯,我相信老師的話,決定加入足球社。當時我小學三年級。其實,我所在的學校是市川第一小學,是在足球方面出名的。因為這個,學校在足球社投入了很多資源和心力,所以足球隊的隊員也相當多。我在那裡是右前鋒,這是跑不快就無法勝任的位置。在跑的快這方面,我是不輸給任何人的。此後,我每天滿是泥巴的在體育場上來回跑。現在回想起來,小學時真是過著每日沉浸在運動中的日子啊!

     開始踢足球後的一段時間,我同時成了棒球少年,如我所嚮往的成為了少年棒球聯盟的一員。這是地方上的棒球隊,而在學校裡就踢足球,放學回家後繼續在打棒球中度過每一天。我擔任的位置是投手,號碼是"6"。「市川メシジ」算得上是強隊,所以在我六年級時,終於被選為正式選手了。

     現在足球成了主要運動,我小的時候,運動好的小孩子是要看「棒球」打得好不好決定的。不例外的,我因為是巨人隊的球迷,才加入了少年棒球聯盟。平時當的是投手,偶爾也會去當補手。那時的話,做得馬馬虎虎吧!當時偶爾也會感到:「啊,補手比較重要吧!」補手把控著所有的位置,對投手擺出姿態。可以說,是掌握著一切的位置。我一擺出這姿勢,周圍的人便一瞬間用裁判的眼神凝視著我,通常都得面對這種局面。

     結果,我所在的市川市,獲得了千葉縣優勝的光榮。我的少棒經歷,也是留在我記憶中的一種榮譽。



2.6 不認輸

     踢足球一直持續到小學畢業,如果中學也在踢的話,也許,我的人生就會發生改變了吧!為我足球人生打上句號的原因是,腰的疼痛。這對於全靠腿腳和腰來完成的足球運動來說,是致命傷。我那跟誰比都不會輸、比誰都快的奔跑速度,變得不行了。

     進入中學之後,我放棄了足球,那時的我,加入了乒乓球社。我從小學二年級就開始練習吉他,此時的水平也已經相當高。沒有了一定要從事冒險體育運動的必要,但是內心還是喜愛運動的吧!於是自然而然又朝著體育社團的方向邁去,最後選了乒乓球社。

     乒乓球的話,之前一直留有生疏的印象,試著打後發現相當有趣。儘管我對乒乓球有與「不熟悉、需要會特技」等廢話並存的印象在先,但就連在洗溫泉的時候,仍會不知不覺間產生「想打乒乓球」的想法。而且,有興致打球的話,捲起衣袖就可以認真的一決勝負,所以覺得乒乓球真的很有趣。兩方都專注對打的話,球能快到眼睛都看不清楚的程度,真是一項充滿速度感和魅力的運動呢!

     因為打得很快樂,所以不知不覺間,居然有了意想不到的進步。我在中學三年級時,偶然地被選為乒乓球社的代表選手,並順利的在市川市比賽中取勝,最終獲得了全市亞軍的成績。

     對我來說,真的是只有「偶然」這種感受!在學校是個吉他彈得好的運動員,似乎有成了風雲人物的感覺。這一切,我想是因為「不想輸」的態度所致吧!



2.7 身處在什麼位置呢?!

     我的義務教育時代,在足球、棒球、乒乓球還有吉他的生活中結束了。

     想一想,足球、棒球與乒乓球並沒有什麼共通之處。以體育競技來說,一般分為團隊型選手或個人型選手。對我來說,不管是哪一種選手,只要能開心,便會取得相應的成績。打乒乓球的時候,無論勝也好敗也好,都是我個人的責任,從心情上來說,是快樂的。「放馬過來吧,全都掌握在我手裡!」面對這樣的心情,也許從性格來看,我更適合做個人型選手吧!但對我來說,個人也好、團隊也好,都一樣,這是在組樂團時才發現的。足球也好,樂團也好,都是團隊。只要有一個人犯了錯誤,全體成員都要共同付出代價。

     但是,在這個團隊中間,搞清楚自己處在什麼位置,是很重要的。一種是頻繁的犯錯,給大家添麻煩的人;另一種是實際上正悄悄的練習著,並能準確指出應該在哪裡改正錯誤地方的人。本來,不認輸的我應該不會是前者,平時累積了超出他人幾倍的練習量,卻身處於被指出要有更好水平的位置。

     例如說樂團吧,如果貝斯手不紮實的話,就會使其他團員感到麻煩,音都散了。所以我平時就為了紮實貝斯聲而加強訓練。總之,我認為團隊型成員就是集個人型成員之大成,要每個人都確立了自己的位置後,才能成立起來。這對於一直努力,但還會反覆犯同樣錯誤的人來說,是永遠不會懂的啊!



2.8 TAIJI餐廳

     小學生時,還有一項感興趣的事物,就是料理。現在,會做料理的小學生還是很少見吧?不管怎樣,由於課業及校慶活動都很忙,如今的媽媽們都會以危險為由,不許小孩子待在廚房。

     但是料理這種事,不做的話就會忘記。自己拿著刀,開始試著把東西放在油炸麵粉裡滾動,逐漸能掌握火侯的大小,找出不會受傷的方法……

     我低年級的時候就泡在廚房,做著漢堡和蝦米炒飯之類的食物。現在,這種東西已經有了速食替代品,只需要在爐子上加熱就好了。而我小時候,即使是做蝦米炒飯,從雞蛋到炒,接著是把蝦放入,中間的過程是必須從這步做到那步,一步步完成的。

     在這樣反覆的過程中,製作料理的手藝自然變得擅長起來。大概是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在拿手料理名單中逐漸增加項目的我,會定期開些把朋友聚在一起的「通宵聚會」。事前寫了很棒的菜單餐券,在學校以一張50元的價格賣給朋友。

     雖然當時的小學生,會把50元看作大錢,但是我的餐券仍舊總能賣完。而且拒絕翻版餐廳形式的我,每次都會著手換換花樣,盡可能準備4到5種菜色。

     週六的白天,朋友們拿著寫有自己喜歡菜名的餐券,往我家跑。於是,僅限於週末的「TAIJI餐廳」開張啦!漢堡、義大利麵、咖哩加蝦肉炒飯等等。收了餐券的我,一個人忙著做好幾種菜給客人吃。

     這超越了「捉迷藏遊戲」,是很特別的活動呢!因此,那時到了週末我家都很熱鬧呢!這也是正常現象,說明我的料理是有付錢來買的價值吧!



2.9 天職

     不知「TAIJI餐廳」是不是一個契機,這之後,我對料理的熱愛日益強烈。例如做火鍋料理,僅僅是把切好的蔬菜放進器具裡,也不用簡單的方法。在雞肉中加入味噌、蔥末、醬油等,就成了"雞肉丸子火鍋"了。而且我常備有所有的調味料,這樣就徹底不受限制了呢!

     這導致我一看到食物的材料,當下腦中就會浮現出該做什麼樣的料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最終我能做出懷石料理了。而此時對料理的迷戀,使得我連音樂都不做了,開始考慮要不要做個廚師。

     但是,「連靠音樂生存的人都進入料理界的話,那靠做料理生存的人不是隨處可見了嗎?僅僅是以靠音樂維生的話,這才是真本事吧?」即使不同意周圍人這樣的看法,卻也沒有真打算去當廚師的意思。

     後來,我對料理的熱愛開始停滯,不再要求美味的水準,變成了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好」的程度了。接下來是光顧家庭小館和購買冷凍食品的日子。一個人的話,真的懶得為自己做料理。必須要有吃我做的東西的人,就算是客套話,但如果對方說了「真好吃啊!」這樣的讚揚,也會非常喜悅。「好吧,下次做更美味的給你吃哦!」會產生這樣的心情,我認為這是做料理的極致興趣。

     現在雖然不做料理了,但至今與味道有關的這種經驗,是不會遺忘的。日常生活中簡單應付的話,味道不好也是不吃的。

     我喜歡的料理大師是個叫「北大路魯山人」的。他說過的話裡,有這麼一句:「料理天才的舌頭,是3歲時就能決定的。」這是"要培養了不起的料理大師,必須從小品嘗美味食物"的意思。當時的他不僅被母親遺棄,還要流浪,過著貧困生活,不能吃想吃的東西。一定是魯山人一直很努力,才能達到那種水準吧!他和一般人之間有道牆,這道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超越的,也許結果只能以追趕著他的人生來終結此生了。要成為天才,則將過著無法掌握的人生……無論怎樣努力也不能改變的兒時命運,就濃縮在這一句話中。

     對我來說,味道不好我就不吃,託創作慾旺盛的福,我至今自信擁有能區別味道好壞的敏感舌頭。這就跟音樂方面一樣,即使我接觸音樂時的年齡已不止3歲,但我認為是從小開始接觸樂器,生活在有著與音樂親近感的環境,才會培養出像我這樣的人吧!



2.10 釣魚的樂趣

     在將要畢業的一段時間裡,我沉醉於釣魚。也因為有住家離江戶川比較近的條件,就開始抱著魚竿去釣鯉魚、鯽魚之類的。由於當時江戶川比起今天要清澈得多,還能釣到桃花魚、源五郎鯽魚、黑魚之類的。研究各種魚的特徵以及棲息地,替換繞線輪以及魚鉤,在這裡享受釣魚樂趣的過程中,不知不覺中,可以說我成了像漫畫《釣魚迷三平》那樣的少年。

     到了河邊,毫不含糊走向釣魚的地方,在那裡首先要為了防寒而燃起一個火堆。接下來,掛上餌後把魚竿投入河中。在上鉤前的這段時間,雖然很緊張,仍會兩手托腮思考自己的人生。

     說到釣上來的魚,根據不同的魚,會有不同的處理方式。例如說,有的魚是用碗裝著來吃,有的魚則是又放回河裡。但是,只有鯉魚是會帶回家的。看到這麼可愛的鯉魚,就想養著牠,把牠放入洗澡用大小的水槽裡,每天都持續照料著。雖然為了不讓魚死掉而努力的照顧牠,但是因為父母受不了鯉魚不斷發出的腥臭味,就訓斥我「好好處理一下吧」,一邊哭著一邊回到河邊,也有這種情況。

     與此相反,也有被父母拜託去釣魚的經歷。父親以一條500元向我買鰻魚。鰻魚是很難釣的,看準有沙地的地點,還要用鰻魚的專用鉤,在餌上掛蚯蚓來釣。而且要釣的話只能在夜裡,再者,細小的蚯蚓要是掛不好的話,就會釣不到牠們。我釣鰻魚,最多的時候釣到過10條。那天的收入是5,000元。雖然這筆錢對於還是小學生的我來說是相當大的數目,但想想所付出的辛苦,得到這些錢也是理所應當的回報吧!

     我至今還釣魚呢!對我來說,釣魚的樂趣並不在於釣魚,而是為釣魚所做的準備吧!自己做鉤,掛上鉛墜之類的事前準備,這瞬間的快樂是無法以語言來形容的。一邊做著準備,一邊美夢漸漸膨脹起來。不知不覺,腦中鮮明浮現了釣到大魚的景象。即使實際上並沒有那麼棒,但在準備材料時的幻想,就是有一種無法平靜的雀躍心情,所以我是不會停止去釣魚的。

     這裡也可以說說,在音樂方面也有相似的地方。例如說,演唱會前一天,我感到身為貝斯手的壓力。雖然想像著觀眾的喜悅表情,但在正式演出之前仍是非常緊張。所以最後,一邊想像著自己精力充沛的舞台身姿,一邊認真的練習,抱著無法平靜的雀躍心情,全身心投入的準備著演唱會。

     我想就是因為有著這樣誠心誠意的事前準備,才會有當天100%的賣力演出。沒有比怠慢事前準備的人更可憐的傢伙了。為什麼呢?因為那些人永遠感覺不到最快樂的時刻啊……



2.11 六年的約束

     吉他、足球、棒球、料理和釣魚,雖然我有非常多興趣,但在這些運動中的每一件事,都徹底充實了我的小學時代。我從這些運動中學到的是,未來是不可預知的。

     但是有一樣,無論如何也無法引起我興趣的東西,那就是上學唸書。從小學二年紀的時候開始,我就特別討厭數學,我想將來成為數學家的會是別人吧,我一點都不打算當數學家,所以對我來說這就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事。除此以外的科目,凡是我認為走入社會之後用得上的、有意義的,就會比較認真的去學習。但就真心來說,還是一直認為「上學唸書是沒有必要的」。我認為比這重要的,就是不能輸給別人,以及發現自己有某項才能後,努力去尋找發揮才能的方法。

     即使,滿分100只拿了20分,也不能用分數來決定這個孩子的性格。我在這段被小學束縛的六年間,慢慢確信這個道理。

     常有「不知想做些什麼呢?」這種想法的人,對我來說,這種人並不是不知道想做什麼,只不過是沒有自己的想法而已。「匆忙找個工作」或是「為求穩定而做國家公務員」之類的,沒有經過思考就做出選擇,我十分討厭這樣的生活方式,而且是完全無法忍受的討厭。

     所以,小學時我就決定了自己的生活方式。給我這個機會的,是吉他。真的很喜歡用手彈吉他啊!所以,一邊在學校被規章制度所拘束,一邊參加學校社團裡的活動,不管怎樣說,還是度過了這辛苦的六年。



2.12 恩師:高柳先生

     這樣的我在進入了中學後,目標則稍有改變,因為遇到了從正面教育我的老師。

     他從一早就開始祈禱:「對人來說,最重要的是"可遇不可求"」。我本來是閉著眼睛,然後呼呼睡著了的,突然聽到後,很不可思議的,這句話就紮紮實實地進入了我的心中。我們班,托這位老師的福,成了充滿友好氣氛的班級。阿登和阿誠是我中學時代的朋友,實際上,即使不同組,我們至今也有往來。他們雖然和我的人生之路全然不同,但對於我的作曲卻會毫無顧忌的提出意見。

     但是,即便進了這麼平和的學校,遇到了這麼好的老師,我的生活卻並沒有發生180度的轉變,仍然是以社團活動和吉他為中心的過著日子。運動會和文化節之類的活動,也決定去參加,這與我適當參加活動的小學時代比起來,投入了更多的活動。不管怎麼說,對於學習的態度,我的策略沒有改變。這時候,忙於乒乓球與吉他的我,連該對女生感興趣的時期也沒有經歷過。或者說,即使情人節收到一些巧克力,但我那時始終對女生沒有那種熱情呢!現在說起來也許是「スボ根野郎的晚熟人生」吧!

     就這樣,為了順利的畢業,而過著三年的中學生活終於結束了。終於從九年的漫長義務教育中解放出來了。對於以前不認同學校意義的我來說,這之後去考高中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但是這時,恩師高柳先生再一次的出現了。



2.13 搖滾所決定的人生

     即使中學時沒有認真唸書,但因為我所在的中學本身的水平很高,我即使沒做什麼,卻仍常常保持在水平分界線的一半以上。老師的教育方法很好,因為與高柳老師的相遇,我非常少見的接受著課業。還有一個原因,無論是我還是其他同學,都要接受高中考試的準備。

     全體學生都被考試所影響,一群對選擇高中投入精力的同學們,手裡拿著《高中考試附錄》。雖然置身於這其中,我卻顯得很冷靜。想上的高中也只有一個,甚至有了"如果那裡不行的話,也沒有必要上高中"的想法。千葉明德高中,是個有輕音樂社的學校,這就是那所我唯一想上的高中。

     由於是從小學時便萌生對學業的策略,所以一貫的想法不會改變,選擇高中也僅僅是抱著「做自己想做的事」這種心情決定的。所以我為考試而學習的記憶,似乎早就消失了。只是接受平常的課業,就順利通過了。現在想起來都是很簡單的考題,說得過份點:「只要會寫字就能合格……」就是這種程度。僅是我的中學水平很高而已,所以我沒有去看合格公告表。考試結束的瞬間,馬上就篤定自己合格了。

     順利成為高中生的我,開始了從市川的家出來搭電車再轉搭公車,要花一個小時通勤上下學的時光。最初是很認真的,但習慣之後,這一小時就變得很疲乏。於是開始會在通勤途中,走進咖啡店、抽抽煙什麼的,養成了翹課的毛病。

     無論如何,這是因為想進輕音樂社而自己選的高中。入學後雖然受到乒乓球社的邀請,但中學三年級時,我就決定把體育活動劃分到旁邊去。從此之後,因為下了決心只做音樂,我的高中生活就圍繞「音樂」這個中心開始了。第一次拿電吉他是高中一年級時。因為從小學二年級就一直練古典吉他,電吉他也就自然而然的彈順手了。那時,我經常翻奏的樂團有Rainbow、Motörhead、Deep Purple、Iron Maiden、子供ばんど等等。而且在高中的輕音樂社,也翻奏十分喜歡的The Beatles、LOUDNESS的曲目,當時顯然是過著沉浸在音樂中的日子呢!

     但是我在高中剛剛過了一年後,就自己辦退學了。即使有輕音樂社,然而學校並不是圍繞著社團活動的,真正佔據時間的,是所謂「學習」的東西,再次被我認為是沒有意義的事,一直以來我對此的策略,終於成了決定性的事實。我不想再當學生了。

     這樣十年的學業,總算得以落幕。 



2.14 貝斯手的誕生

     即使高中退學了,我在學校期間,和同年級學生組的「TRASH」樂團卻還在活動著。因為樂團的其他人還是高中生,所以舞臺的租用費等,都是從我的樂團經費裡扣除的。那時做的樂團,是內在很空洞的那種。在這個樂團裡,我擔任吉他手。結果一年後,樂團因為內部關係破裂而解散了。

     第二年,17歲時,在偶爾出入的舞臺上,受到來自相識樂團團長的邀請,他要我加入擔任貝斯手,於是抱著「就試一次看看吧!」如此輕鬆的心情加入了DEMENTIA,這是十分正確的選擇。「貝斯真是帥呆了!」沉浸在絕讚之中,從那時起,我便走上了貝斯手的道路。

     好像就是在那時,母親對每天彈著貝斯,往返於樂團和家裡之間的我,提出想要我離開家的要求。「一說就明白了」,當時的我,拿著一把貝斯離開了家,在澀谷的Live House住了下來,開始工作了。做的是清潔打掃,我染了一頭金髮,所以能去工作的地方就比較少。其實打工的錢並不是很多,但我卻幹得很賣力。

     到了18歲時,我因為一心想成為更好的貝斯手,便離開了DEMENTIA,也不組樂團了,只是反覆做著Live House的打掃工作和練習貝斯。但是我想著,反正總有一天要組樂團的,就先取個名字吧!這個名字是「Dead Wire」,也沒有別的團員,這是只有我一個人的樂團,作的曲子也只有一首。後來,那段時光所作的曲子,竟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發售了。

     因為我和TETSU組過團,而TETSU後來是HIDE團裡的鼓手,憑著這樣輾轉的關係,Dead Wire唯一的曲子便由SABER TIGER演奏了出來。這樣的橫向聯繫,樂團之間的朋友關係,怎麼說都是很重要的財富。這可能就是為了隨時隨地都會有的、奇妙的再次相遇,所做的準備吧!後來,我又加入了一個叫「BLOW」的樂團,至今我都無法理解當時為什麼會加入。再之後,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而這通電話,對於我人生的改變,則是那時所想像不到的






Chapter 3 光榮與困惑


3.1 磨練的時代 

     有一天,無意中看到《ROCK'N F》雜誌,那上面寫到了X的事,是一篇說他們「能寫出非常棒的曲子」的文章。在這之後,我就接到了YOSHIKI打來的電話。

     當時的X由鼓手YOSHIKI、主唱TOSHI、貝斯手HIKARU、吉他手TERRY這4個人組成,從各方面來說都是個龐克樂團。不是說恭維的話,真的是很受歡迎,連我都知道X的存在。所以,當我被邀請加入X並考慮許多問題之後,我回答他如果可以換個團員的話就行。我只對自己的編曲能力很有自信,當時如果我既負責X的編曲,又有團結成員的能力,事情又會怎麼樣呢?

     結果,YOSHIKI在考慮之後決定要了我。我十分高興能專心於貝斯,但是也很遺憾最終卻以空歡喜收場。仍舊持續著有幾首曲子吉他不合適的情況。結果,我曾一度離開了X。

     當時在YOSHIKI作的曲子中加入搖滾味道是我的任務,但為無論怎麼做都不夠滿意,感到心寒的我漸漸消沉起來。此後,直到HIDE加入X,我才走出這動搖的摸索期。



3.2 一切的開始

     我想一定是HIDE非常欣賞YOSHIKI吧!我離開X的時候,HIDE則加入了X。當時因為名聲遠播的SABER TIGER團長HIDE加入X之後,又再次擊中了我的內心。結果,因為HIDE的加入,我決定加入X。

     至此,開始了「不滅的X」。YOSHIKI、TOSHI、PATA、HIDE,和我。就這樣,我們五個人緊緊的挽臂共進,開始出發。

     繼續說下去。X至此有了很多樂迷,當時還蠻受觀眾歡迎,然而音樂界的評價卻十分嚴厲。評論家們給了難聽的話,雖然對我們來說無所謂,但HIDE卻無法沉默下去,「這樣被當成傻子可以嗎?X這樣下去不行。如果不努力作編曲的話……」被HIDE激勵的我們,決定搬到斑尾高原合宿,開始重新編寫舊曲子〈紅〉。每天我和HIDE一起,逐個段落編細節,每個音都要確定…… 一切就從這裡開始。

     1987年,YOSHIKI以X為名設立了「X錄音室」,投入了專輯《Vanishing Vision》的製作。那時的我就確信著,發表這張專輯三個月後,「這個樂團就能揚名了,而且最後還能從嚴酷恣意的批評中解脫。」結果,和我預想的一樣。《Vanishing Vision》成為當時地下音樂界的特例,達到一週內1萬5千張的最高銷售紀錄。



3.3 樂團與打工

     現在來看,染成七彩的長髮,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可是當時以這樣的外觀,能找得到的兼職十分有限。但是,不打工的話就沒錢租錄音室,而且無論如何也得生活下去,我們說穿了大概就是這樣。樂團 = 貧窮,這時期,就在這種模式下渡過。 

     金色長髮的TOSHI,戴著黑色假髮去當酒吧服務員、PATA則在錄影帶出租店打工。然後,我就在一間愛情旅館(Love Hotel)做清潔員。就算那樣努力工作,賺來的錢還是會一下子就消失,都用來租錄音室。 

     當時擔任樂團會計的是TOSHI,他計算好租錄音室的費用,加上其他費用後,就會向大家徵收,好好的存起來。曾經有一次要交5萬日元,PATA等人交出了全部的薪水,我手上根本就沒有錢,只好把卡式錄音機和舊書等等的東西賣掉,很勉強才交得出5萬日元。但是歸根究柢,比起「不想輸」、「要評論家回頭看」那些強烈的想法,5萬日元的辛勞實在沒什麼大不了。 

     這樣下來,一旦做起活動來就相當華麗的X,開始在周遭有「富裕的樂團」這種說法。總之,我們連宣傳都是很華麗的。 

     最初的時候,因為來看演唱會的觀眾變多了,YOSHIKI說了這樣的話:「下次表演,就送電冰箱給觀眾當作禮物吧。」,「為什麼是電冰箱?」我這樣說,然後YOSHIKI說:「那,微波爐呢?」就是那樣互相回嘴。YOSHIKI的主意,通常是從最大的地方開始下手,很少會往細小的地方想,結果我們繞來繞去還是決定送錄影帶好了。能提出這種奇怪主意的人,因為直到現在我還沒遇過,所以就被他那無厘頭的思維給折服了。從那個獨特主意而著手攝製的錄影帶禮物,特意集結了50台重型機車來入鏡,這件事之後,就聽到「好厲害的樂團」、「這班傢伙真有錢」類似這種的傳言。謎之樂團X,下次演出的觀眾人數紀錄又要改寫了。

     現在想起來,這個時候的我們,無論X將來要如何劃上句點,關係也會是很穩固的,因為大家都是親友。對我來說,這是在其他樂團之中所沒有的歸屬感,X是個非常特別的存在。





3.4 無所不能的TAIJI

     以我自己來說,小時候就相當多才多藝。即使是開始做一件全新的事情,也不需要花太多功夫就能完成。所以地下時期,X的服裝造型都是由我來負責。為了表現出比普通剪裁更加個性化的設計,要做出藝術性的小飾物。就去被看作批發街的淺草橋,買了看起來有用的材料,用來製作團員們的衣服。我把我玻璃殼片釘在皮衣上,無論如何都要做出夠華麗的衣服。這樣的我,還被HIDE稱讚為藝術家。

     而且,我必須要做的不僅限於服裝,團員們的髮型也由我來弄。本來是由原為美容師的HIDE幫大家搞定,但當時HIDE下定了決心要提高X的水平,是私底下樂團的團長,只是為了X全體的未來而絞盡腦汁就夠操心了。所以,就由我來代替他做大家的髮型。

     TOSHI筆直豎起金色長髮的髮型,最初也是我設計的。每次都要用掉兩罐定型噴霧。一搓搓豎起的頭髮,要在髮根周圍用定型噴霧固定,不噴就豎不起來,這是沒辦法的事。現在我想了想,用另一種氣體定型劑也可以做到。而這樣固定的頭髮,肯定不會輕易就恢復原狀,每次都得花上一小時,把頭髮一直浸泡在洗髮水裡。他為了這種髮型,無數次陷入地獄般的苦境之中。

     PATA的話,如果斷定是有必要的事,會不顧一切的去完成,像這樣不能保持原樣,必須好好弄起來的頭髮,對於我的提議他就非常配合。於是,我最拿手的倒豎頭就這樣完成了。

     我們確定了五個人各自的造型,對於別人不能做的事,我們第一次完成了,這是相當順理成章、全體意見一致的結果。沒有統一感、沒有構想和創新的樂團,是不會生存下去的。視覺系不能看起來還像是龐克樂團,絕不走那種旁人一眼就能看穿的簡單道路。我們在追求的是,存在於視覺系與音樂的空隙中,那些前人從來沒做過的,全新的東西。





3.5 白鯨號

     我至今還是很喜歡在Live House開演唱會。在那裡能清楚看到觀眾的表情,連每個人的汗水都能感覺得到。看到觀眾高興的樣子,我自然很開心。

     至今在所有的演唱會中,最糟糕的是《Vanishing Vision》宣傳巡迴中在新瀉的那一場。非常誇張的是,聚集了已經不能再入場的觀眾,於是Live House裡成了缺氧的狀態。我想樂迷一定很痛苦吧!我都覺得快要死了。所以說,還是地下時代的回憶讓人難忘啊! 

     我們那個時候,無論到哪裡,都會開一輛叫「白鯨號」的車子。那是第一次北海道巡演的事情,終於進入北海道的那天,破爛的「白鯨號」不知怎麼的就罷工了,於是我們全都下來推車,就這樣一直推到了Live House。當然,演出結束後也是一邊推著車子、一邊竭盡全力,保護著對我們都很重要的「白鯨號」,踏上了歸途。



     在北海道的巡演中,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愛車「白鯨號」在開的路途中,突然YOSHIKI下車離開了一會,跑去買了一張The Beatles的CD回來。在這之前的旅途中,五個人都是聽各不相同的歌,這其中也有無法理解的曲子。例如說吧,我想聽的是Metallica,至於HIDE聽的則是像咒語一樣奇怪的音樂。各自都把喜歡的曲子排好在路途中欣賞。在這樣挑剔的我們中,闖進來的是The Beatles,那麼輕易就抓住了我們的心。北海道大草原的夕陽,與The Beatles的曲子完美融合,營造出了一種浪漫的氣氛。

     「The Beatles真不錯。」在HIDE說了這麼一句後,誰也沒搭話,大家都入神的聽著歌曲。



3.6 活躍的YOSHIKI

     1989年成為主流樂團後,演出和巡演都發生了變化,因為觀眾已經多到擠不下了,就從Live House改到了音樂廳。而且,一直以來存在著的「白鯨號」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金澤市的演唱會中,有這麼一段插曲。那天,YOSHIKI身體很不舒服,但是樂迷都在等著,必須演出了。表演結束後,YOSHIKI怒氣一上來就叫了計程車回東京,而經紀人卻在後面一個勁的追,那次車資結算居然高達30萬日元。平時考慮不周的行為非常多,這就是YOSHIKI吧!非常莽撞的結果。 

     關於YOSHIKI的其它事還很多,咖哩比平時辣了點,YOSHIKI就發火不吃了。某個攝影棚的淋浴水太燙,他就直接回家去。這些事情在他身上都是家常便飯,我們對他的這種舉動也都習以為常。

     東京巨蛋演唱會前一天的彩排他都沒來,所以首次的東京巨蛋公演,毫無準備下,就必須面對要正式演出的局面了。儘管這情形只發生過一次,但最後也幹得很漂亮。一直嚮往的東京巨蛋就在眼前了,從好幾天前就很緊張,於是反覆加強了排練,對我們來說,真是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的演出呢!演出到了YOSHIKI的鼓獨秀收尾時,YOSHIKI對著本來就預備要砸毀的鼓組,盡情的又打又踢,那時飛出的銅鈸就打中了我的貝斯,琴頸彎了幾毫米。從此以後,YOSHIKI打鼓時,我盡可能的不去靠近他。

     YOSHIKI的存在就是會引起話題。現在回想一下,一切也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而變得有意義,最終走上了樂迷們預料的結果吧!



3.7 友情的印證

     也許看的人不太可能會發現,但每年都會有個幾次在演唱會中出錯。當然為了避免失誤,要重複幾十次、幾百次的排練。但就算是這樣一直練,出錯的時候還是會腦袋一片空白。

     我自己失誤的話,因為緊張,會一瞬間"啪"的就忘記彈到哪了。這個時候,我就會"嘭嘭"的適當彈兩下聲音混過去,然後聽著PATA的吉他「哦,是這裡啊!」我又會想起來,然後再合進曲子裡。還有一次把自己保管樂器的責任丟給別人,造成聲音全都跑掉,應該要合起來的音,在舞臺上一彈出來,聲音卻完全亂糟糟的跑調了,這是很受不了的。從那次之後,我深切感到自己的樂器應該由自己保管比較好。

     YOSHIKI的話,偶爾會打鼓過快,那時我會像螃蟹一樣,一邊橫著走過去一邊靠近他,使節奏能跟進去,合在一起。PATA偶爾會彈得不整齊,HIDE基本上卻是不出錯的,TOSHI能停下來就哼著混過去,再恰到好處的合著歌詞唱下去,也許是抱著絕不能任意亂來的心情吧!

     演唱會上總是會有意外狀況,比起害怕失敗,我想更看重的是氣勢和準則吧。尾奏重複很多遍的曲子,即使是決定了何時結束,大家也沒辦法合起來。最後還是決定跟著YOSHIKI,大家紛紛相視著,感覺上明白了「這裡慢慢結束吧!」。我想就是如此吧!這就是多年培養出來的友情的證明!





3.8 革命

     說真的,那是個很嚴酷的年代。我們剛開始搞搖滾樂時,只是擁有著一點狂熱罷了。只因為金色長髮被人責罵為「不良」、「靠音樂吃飯是不行的」等等,都給我們烙下了「音樂人=人生的零點」這樣的烙印。但是就是因為這種世俗觀念,挑起了我們強烈的反叛之心,我們在戰鬥著。

     地下時期,我們創造了現在大家都在自然使用的名詞 —— 「視覺系」,揭開了專門打破演唱會觀眾數紀錄的樂團、努力滲透「視覺衝擊」這個概念的篇章。

     而之後,1989年我們終於和CBS/Sony簽約了。接下來的專輯《BLUE BLOOD》創造了突破一百萬張銷量的耀眼成績。當時搖滾樂能賣得這麼好,是誰都沒想到的,我們當時確實感到邁出了革命性的第一步。那年年底,單曲〈紅〉獲得了有線電視大獎「最佳新人獎」。在演歌色彩強烈的有線電視得獎,使我們受到了相當意外的強烈衝擊。事實上,以此為契機,我們的存在很快被民眾認知了。

     但是,僅在這個程度上認識X還是不夠的。1991年,帶著專輯《Jealousy》繼續進行全國巡演。這次的最後一站,是當時日本搖滾藝人中,從來沒有人能做到的:東京巨蛋。第一次在東京巨蛋的演出湧進了五萬人。再之後,剛進入1992新年的首演,仍然又是在東京巨蛋,連續三天的演唱會湧進了十五萬人,我們覺得這是在挑戰誰都沒有做成的事,而這紀錄是我們親手去打破的。

     我們的氣勢無止境的提升。最終,NHK也不能再沉默了。1991年跨年夜,X代表著搖滾樂團第一次在《紅白歌唱大賽》上登場了。說到紅白的話,對日本人來說是總結一年的節目,出場歌手們的家人都會很自豪吧!而紅白對於所有歌手們來說,出不出場,都對未來事業發展有著極為重大的影響。因此在當年的現場,覺得工作人員們比出場的我們本人還要緊張,我想可能是紅白上不能疏忽的慣例和應用禮節吧!所以他們才這麼緊張。但是,我們卻不是這樣的,被周圍的緊張氣氛包圍著,卻和平常一樣毫無變化的完成了演奏。

     其實無需反覆說這段歷史,實際上,如果只看數據的話,也很令人驚訝呢!我想要表達的僅僅是一件事,X從最一開始就是先驅者,做了誰都沒能做到的事情、做了誰都不敢做的事,因此就被稱為革命者。

     在某個時候,YOSHIKI說過這樣的話:「用搖滾樂做成一百萬張銷量的樂團,我們不做的話,音樂界就不會發生變化。」





3.9 破壞樂團

     「是男人,應該說幹就幹。」這是X一貫的主張。從組團開始就老是打架,這並不是因為魯莽衝動,而是爭強好勝。特別是我、YOSHIKI、HIDE都是不認輸的個性,關於打架的往事可說是沒完沒了。

     地下時期的架,全是被挑釁才打起來的。當時我們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因為演唱會觀眾人數不斷翻倍的大幅暴增,無論好或壞,都會受到其他樂團的特別關注。

     這其中,就有抱著「想看看是怎樣的樂團」,我們眼前就出現了這樣的人,「你們是X的人嗎?出來一下。」有很多這樣沒意義的找碴打架事件,但是一瞬間他們就躺在桌子上了,然後我們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說著「我回來了」,走回店裡繼續喝酒。通常,我們一被別人找碴,開打"轟"的一聲就是對著鼻子一拳,多半是遇到連一拳都抵擋不了的傢伙。和其他樂團起衝突也是家常便飯。有一次,在大阪的道頓堀商店街上,憤怒的YOSHIKI居然是拿著木刀來回跑著追人的。

     但是成為主流樂團後,我們打架的理由也變了。誹謗、中傷的次數減少了,更多是精神上的原因。

     表現特別顯著的是HIDE,他本性溫柔,是比別人要細膩一倍的人,所以對於即使是一點點不認真的態度,也會反應很激烈。有一次在某地的Live House,因為不能接受店員的態度,而使這家店成了無法營業的狀況。還有,在前面的第一章也提到過,因為公演和ZIGGY的主唱森重樹一喝酒時,不知什麼原因兩人吵了起來,HIDE居然把飯店休息室裡的滅火器都搬出來了。 

     這時,我立刻出手制止了。HIDE控制不了的時候,我就起到了制止他的作用。不知為什麼,兩個人一起失去控制的情況是從未發生過的。當然,我失去控制的時候就由HIDE來制止我。

     但是YOSHIKI的話,就不同了,我和HIDE如果不一起阻止的話是停不下來的。他真正發火的時候是會不顧一切,哪怕是見血。他失去控制的話,整家店就會被全部毀掉。在這之前,我們兩人會拼命阻止他,但我們最後總是受傷啊!



3.10 瞬間的存在

     我最嚴重的一次,是手臂受傷縫了14針。大阪城展演廳演唱會的前一天,一個人出去的時候和人打架,失去控制的我打破了玻璃窗,馬上就被送去醫院縫針。止痛的嗎啡用完後,醫生告訴我:「這樣去彈貝斯是不行的,疼痛是藥都無法抑制的,也許會在演奏時傷口全部裂開來。」

     儘管這樣,我還是只想著去參加演唱會,「幾萬人都等著呢!我不能讓樂迷失望!」醫生被我的這番熱情感動了,所以我當天是打了嗎啡站在舞臺上的。而且,因為這藥的效力使傷口沒有感到疼痛,最終才能很棒的發揮。自此之後,大阪城展演廳對我來說成了傳說中的場地。

     仔細想想,不只是打很多架,我們真的也破壞了很多東西,一直反覆著破壞和賠償。不知道為什麼,就算是我,每次事後賠償都會覺得對人家很抱歉。

     正好是接受全日本有線放送大獎新人獎之前,因為打架損壞了東西,我被逮捕了,最後在拘留所裡待了幾天。我太愚蠢了,自暴自棄不知冷靜,最後造成了嚴重的破壞。為了把破壞身邊東西的證據藏起來,我想了很多,但卻發現已經沒有辦法了…… 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做了深刻的反省。

     就打架而言,絕不是什麼好事,我們為什麼總是那麼好鬥呢?也許是「想用打鬥來破壞世間的常規和矛盾」吧!動手打架並不是有什麼必須堅守的東西,純粹只是倔強的生存著。我想就是因為這樣,一次一次的把生命全部都賭上,在這動手的瞬間,拼命生存著吧!

     現在的樂團中,還有像我們這樣的人存在嗎?我們是很罕見的,絕非那種「不會飛的鳥」。



3.11 麻煩的製造者

     1992年,東京巨蛋連續三天的現場演唱會結束後,我離開了X。 

     關於我離開X的原因,眾說紛云。而真正的原因,我一直只放在自己心裡。如今我特別要提起這一件事,總算能夠在今天把我心中的這件事,做出一個清楚明白的了斷了。我想,關於我離團的一切起因,都是源自於一個最直接的原因:「金錢」。當時總是成日主張著:「所有版稅收入都應該要平均分成五等份」的我,或許變成一個令人很厭煩的人了吧?!

     那一天,YOSHIKI對我說:「請你離開X吧。」就這樣表明了對我的撤換。現在回想起來,我想,到那個時候為止,我的各種言行舉止,與從那個時候開始,對X而言,我的存在,都早已經是YOSHIKI與HIDE之間一直在商議著的話題。會下這樣的結論,一切的起因,或許就是因為我對於版稅收入的分配想法跟大家不同,也說不定。

     不過,我真的希望這不是YOSHIKI他們所做出的決定。

     我也想過,或許是因為還有著其它什麼,在暗地裡秘密運作的強大外力因素下了這個決定。啊!我希望我自己能這麼想。

     我確實是一個會製造麻煩的人。但是,我相信自己絕對不是一個不必要的人,我幾乎參與了所有X曲子的編曲工作。要談起我自己的話,我相信自己身為一位貝斯手,是具有相當優秀的才能的。但是,這也就是所有麻煩的起因。簡單來說,就是我沒有辦法接受任何的妥協。

     例如,就拿跟YOSHIKI有關的事情來說吧。雖然我知道他脖子受了傷,還總是儘量硬撐著,勉強自己上場演出,可是我卻特別針對他,有時會以"無法上場演出"的那些部分指責他。X,對我而言,必須是十全十美的,我不能容許它有任何瑕疵存在。我想,有任何人能夠提出建議、指責,總好過X永遠都不能進步。所以我覺得這麼做,是我的職責本份。我跟YOSHIKI之間的衝突越來越頻繁,我對其他團員的督促也是毫不客氣,絕不放水。 

     所以,X的團員討厭我。而對幕僚工作人員而言,我一直就像是個「人間炸彈」一樣的恐怖。儘管如此,我對於周遭的人,是用什麼樣的眼光在看待我,仍然完全不在乎。 

     因為我所做的一切,全都只因為我愛X。



3.12 無法改變的自我

     我想我是不會改變的男人,不管怎樣出名,都不會有所改變。即使是成為主流樂團之後,過著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我仍然都沒有絲毫改變。

     確實,想到當初辛苦湊齊的5萬日元,但我自身對金錢的價值觀也沒有改變,或許是覺得現在的生活水準和以前有天壤之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富裕了以後,就會開始冒出物質慾望。想買進口車、豪宅、名牌服飾是很自然的。一切事情都能享受到貴賓待遇,生活日漸富足。大概這就是,從一開始不瞭解有錢人、並嚮往他們的生活,直到夢想實現之後,想得到的證明吧!

     X的團員也不例外。感興趣的事物不同,各自把自己的這種"證明"收入囊中。我覺得這樣也很好。搖滾樂上,各執己見是沒有辦法的。成功的形態,每個人腦海所描繪的景象也是不同的吧!

     但是,成功對我而言,有些特殊。比起進口車,更棒的是重型機車,比單飛樂手更有意思的是團隊。沒錯,我的夢想就是重型機車團隊。朋友們一起騎著幾台重型機車、一起進入演唱會場。曾經,重型機車團隊成了我們音樂錄影帶中的一個場景,至今對那個影像印象深刻。對我來說,那個場景一直是"搖滾樂"的感覺呢!《紅白歌唱大賽》出場時,這種姿態也沒有改變。

     走紅之後花了幾億日元置裝的歌手也有,我只是冷眼旁觀,自己還是穿著皮衣的樣子。拍錄影帶時,其他團員穿著值錢的衣服入鏡,一旁的我卻穿著普通衣服。這回憶又湧上心頭。

     從小時候,就討厭和別人做一樣的事情。覺得沒有意義的話,就完全遠離。所以,我想我一直是X的"眼中釘"吧!雖然留意到被人看作"肉中刺",但是我仍然不會改變自己。

     不可能去做隨波逐流的事情,我行我素,這是因為我尊崇自然的生存原則吧!我想我是一直保持著、沒有失去人類原始狀態的"自然個體"。所以,我從X組建初期就不曾改變過。





3.13 平等主義

     現在回過頭來看,所有的事情都是從《BLUE BLOOD》那時候開始的。X是我們五個人共同懷抱著滿腔熱情與理想,同時也以創作優秀曲子為目標而組成。沒想到,一直到要進入了排練試奏的階段,我才知道整張專輯從開始到結束,都只用了YOSHIKI一個人的曲子。我那時候,沒有多加思索,轉眼間就用著盛氣凌人的語氣駁斥這件事。 

     「你也應該用一用其他團員的曲子啊!還有像所有事物的分配也是一樣,都應該要公平的等份才對。就算你是團長,你所做出的東西也是有好有壞,不是嗎?」

     結果,當時這場面馬上就被周圍的幕僚工作人員所制止,最後我們之間就這樣,連一句協商的話都沒有說,就結束了。X的其他團員們大概只把這件事當做:「啊!又起爭執了啊!」。而所有的幕僚工作人員,全都是站在YOSHIKI那邊。 

     到最後,支持我的,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 

     或許,其實這些批評的話,我當時不應該跟YOSHIKI說,而是應該直接跟那些幕僚工作人員說才對。事實上,我知道這並不是YOSHIKI的個人意見,而是我們周圍的人,硬要堅持做成這樣、為了要引起人們話題而決定的。雖然我的理智上也明白這一點,但就是忍不住,一定要找YOSHIKI的麻煩。 

     或許是因為,我每天都處在情緒被渲染誇大了的環境中,而且插手我生活的人,真的太多了,這導致我迷失的不知所措,也說不定。對我而言,他們這幾位長年以來,一直跟我共同奮鬥著的伙伴,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所以不管外在的環境再怎樣變化,我還是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態度。 

     在這件事情過後不久,只有我一個人必須簽下跟他們(X其他四個團員)不同的一份合約。我簽下了名為「錄音室樂手」的合約。我想,這一方面是我一直主張著平等主義的結局,另一方面也是我自身存在的許多問題等等....,所共同導致的結果。 

     事實上,我確實也是做了一些對X而言,誠然會有負面影響的行為。會變成這樣的結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雖然一直到了今天,我都還是不知道,到底是誰下定了這個決定把我踢走,但是我心中唯一所祈求的,就是做了這個決定的人,不是YOSHIKI。從"《BLUE BLOOD》選曲爭執"這件事之後,我們之間的隔閡就越來越深。而後,當我又提出應該要平均分配版稅收入的話之後,這一切就都成定局了。 

     在YOSHIKI對我說:「請你離開X吧!」的那一瞬間,我回答他:「我知道了,我會離開的。」我只能這麼說。YOSHIKI只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對於當時已經怒火中燒的我而言,這句話反而頓時讓我腦中一片空白。但是我想,其實就在他這一句短短的「對不起」裡,隱含著太多他沒辦法說出口的話。 

     可惜,當時的我,只是一個腦筋絲毫都不會轉彎的單純大笨蛋,完全沒有體會到他隱藏在這句「對不起」裡面的那份深刻涵意。從YOSHIKI口中聽到希望我退團時,本來是說連東京巨蛋演唱會也只讓我參加一天。大概是因為談話過程中我情緒失控,一時之間,把話說得太過火了吧。其實,我想要三天從頭到尾,全程參加,「三天演唱會結束,我就走。」聽到我這麼說,YOSHIKI要旁邊所有人都離開,讓我們兩個單獨談談。結果我全程參加演奏這件事,就在談話中定了案。最後,我堅持以"要參加完東京巨蛋三天現場演唱會的演出"為唯一條件,進入了我從X退團的倒數計時。



3.14 最後的舞臺

     距離正式退出X,只剩三天。1992年1月,5、6、7三日,東京巨蛋。這個舞臺一旦落幕,我就不再是X的一員了。 

     三天裡,我腦子裡充塞著「我要離開了」的念頭,一邊彈著貝斯。我已經下定決心了,自從YOSHIKI邀我入團那天起,我,就以這個樂團為我人生唯一的目標在奮鬥。現在卻不得不做一個結束。可是,X對我而言,是那麼的重要…… 

     腦中思緒紛至杳來。我只知道,不論這段日子會以什麼方式劃上句點,長久以來在同個舞臺上共同奮鬥的五個人,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最親密的摯友。我知道大家心裡都是這麼想的。 

     東京巨蛋的最後一天,就在這個舞臺上,一切的一切,都真的要劃上句點了。不管我怎麼忍耐、怎麼克制,這一天,淚水還是不可遏抑的流了下來。TOSHI也是、HIDE也是、PATA也是,還有YOSHIKI,大家都忍不住哭了。最後我含著眼淚過去,一個一個擁抱他們。當我跟YOSHIKI拋開所有芥蒂,緊緊擁抱在一起,眼淚流了下來,就在這一刻,一切都結束了。



     走下這最後的舞臺時,我心裡這麼想,「YOSHIKI你這個令人著迷的傢伙…… 我算是服了你啦。」這一刻我的腦海完全空白,只有這個念頭清清楚楚浮現著。 

     YOSHIKI你也精疲力盡了吧?一邊進行音樂製作,一邊還要應付我層出不窮的狀況;對我什麼事都要求一起決策、堅持平等的主張,大概真的受不了了。我想你大概疲乏至極,實在沒辦法應付我了。 和我們都不一樣、永遠要把團長責任擺第一的YOSHIKI。也只有你,不論在什麼惡劣狀況下都得反覆跟外界交涉,一個一個去說服、解釋,X這個樂團想要做的一切,才終於得以貫徹。 

     比誰都備嘗辛酸痛苦的YOSHIKI啊,說你是那樣特殊也好、說你具有王者之風也好,到目前為止你所達成的、相應你所達成而得到的報償,那都是你應得的。時至今日,我想我可以清楚的這麼說。



3.15 心傷與攻擊性

     什麼是「sense」呢?音樂、藝術、體育等等,在某些特殊技能的領域中,經常會被濫用的一個名詞。 

     以音樂世界來說,比別人加倍努力,儘管能在技術層面上沒有什麼不同,但最後因為欠缺sense而一事無成的人,到處都是。又或者,為了彌補sense的不足,而去迎合當下的音樂潮流,變成一再做著陳腔濫調,完全不會令聽眾有一絲感動的音樂商人。 

     sense引自字典的意涵為「對於事物的細微能夠感知的心之機能。」說到底,sense和「心」息息相關。「心」並不是經由努力就能錘煉的,然而,要想對事物能有細微的感受,必須要有一顆敏銳易感傷的心。因此,我想sense等於「心傷」。心承載著傷痛,若說「由傷痕處,sense因而蛻生」也並不為過。藍調就是很好的例子,由黑人們心中的傷痛而生的藍調音樂,多少年之後仍被人們傳唱著,再也沒有比藍調更要求"sense重於技巧"的音樂了。我們X五人同樣背負著「心傷」。 

     親人的死、離婚、外表上的自卑感等等,對一般人來說,或許也不算稀奇的人生過程,但我們的sense卻是從而蘊生。因此我們不是抱著「來做個職業音樂人謀生」,而是懷抱著「絕對要以一位頂級職業音樂人的身份生存下去」的意念。 

     這是由「心傷」生出的「攻擊性」,唯有奠基於所謂的「危機感」才能完成的「生命力」。而這生命力的有無,即是一個人是否具有魅力的差異所在。我們五個人都具有這樣的「生命力」。 

     無路可走,也無路可退。"如果到時候不行的話怎麼辦呢……"我們才不去思考這樣的問題。人一旦當這樣想的時候,也就是生命力死去的時候。就如YOSHIKI所說:「沒有要做而不能達成的事,沒有不去做卻能夠成功的道理。」以這樣的精神走向毀滅、殊死一搏的結果,是將X導向了成功,更進一步成為建構搖滾新時代的開端。對於以成為音樂人為目標的年輕人們,我想對他們說,心傷是由很多因素交織產生的,要秉持著絕不動搖的自信才行。 

     我在等待著,這世界能有更多打動人心的音樂出現。



3.16 YOSHIKI

     從認識YOSHIKI到現在有十六年了。 

     招我進入X的是YOSHIKI,讓我離開X的也是YOSHIKI,每一次掌握我人生鑰匙的人都是他。YOSHIKI很可能是所有我認識的人當中,最高明的人物了。 

     在千葉縣館山市,YOSHIKI和TOSHI以及同好們組成了X,然後就以很快的速度進軍東京。可以發現,YOSHIKI就像磁鐵一樣,把當時已經很有名的各大樂團靈魂人物吸引過來。 

     這種絕技和選人的眼光可謂是天才。 

     確定了我們五個人的X,以可怕的速度展開活動。每一次YOSHIKI冒出的想法,都帶著刺激性,讓我們獲得從來沒嘗試過的快感。但是在這的反面,那疾速狂奔的生活只有我們自己才能體會吧……。在那種高速度中,也會迷失,也會產生抗拒。每天都是既緊張又興奮的。 

     有關YOSHIKI的話題怎樣說也說不完。我就照自己心目中YOSHIKI的形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吧。 

     YOSHIKI是任性而愛撒嬌的大男孩,但也能謙虛聽取別人的意見,自己很不高興的時候也能去體會別人。對除了音樂以外的事物都很無知的、單純的人,柔軟,而且人際關係很好。他是自尊心很強,不會服輸的男人。進一步的說,他做事是很有先見之明的,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創意人。 

     簡單總結的話,他是一個集了實踐家、革命家、人情家於一身的,那種自虐的人。 

     現在想起來,或許他可能是和我們很相似的人吧。可愛的、天使般的臉,和嚴厲的、惡魔般的臉,這兩種完全對立的模樣,在他身上卻是可以輕易共存的,YOSHIKI就是這樣的人吧。





3.17 PATA

     在X之中,PATA這個人跟我相比是最極端的,做的事完全相反。靜態如大地,能夠自然的守護著大家,他就是那樣的存在。 

     在有意見時,他不會像我那樣絕對不讓步,對於任何人的主張都不會大力反對。他不跟人打架,在酒席上也不會喧嘩,醉了也不會情緒失控。從本質上,他的性格就很穩重,大概可以說是X之中最像「大人」的人。唯一可以讓這個人輕易變身的東西,就是「巨人的勝敗」。後來他自己成立的個人經紀公司「Office Giant」,從名稱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是狂熱的巨人隊球迷。所以巨人隊輸球的話,PATA心情會很差,人也會變得煩躁。我們之間有著「巨人隊輸了,今天的PATA不好惹」這樣的準則。X第一次在東京巨蛋時也是,他的看法跟大家完全不同,站在巨人隊的主場東京巨蛋裡,他整個就是很感動的樣子。而在彩排的休息時間,跟TOSHI一起玩接球的PATA,我們其他人看見的是,他的臉上滿載了不言而喻的幸福。

     視巨人隊為命的PATA,還有一樣讓他非常討厭的東西,就是蕎麥麵。他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被「蕎麥過敏症」所困擾。以前,在某間小學校,就有個小學生被強迫吃學校提供的蕎麥麵午餐,結果造成死亡的新聞。吃了蕎麥麵會死,看起來好像笑話,可是對PATA本人來說,這是個攸關生死的重要問題。

     有一次,我跟PATA兩個人去了出產蕎麥麵的地方。那個時候真是很可怕,PATA才剛到達車站,就猛打噴嚏、鼻水、淚水有如風暴般湧出,所以只好立刻坐上計程車。「這裡真是可怕!呼吸到的都是蕎麥麵的味道!要是住在這裡我會死掉,還是不要在這裡比較好。」PATA在車上繼續自顧自地抱怨。那個時候,還不知道PATA有蕎麥過敏症的我:「你在說什麼啊?我好喜歡蕎麥麵,通通都吃得下。」現在想起來,如果那個時候,去吃蕎麥麵的話,恐怕那傢伙會很想回去。

     PATA對於喜歡與討厭的東西,事實上都是很清晰分明的。而且那兩種東西,也帶動了他的人生。除了這些小事,在平時,說不定PATA是個無論任何事都動搖不了他的人。





3.18 TOSHI

     TOSHI,實在是個有趣的人。本來是非常慎重,總是遷就著他人的類型,不過在有些地方,卻也會表現出其另外一面,那應該就是在他喜愛的事情上吧!

     有一次,他開始談及因為想事情而使自己出糗的經驗,他有一次不知怎麼搞的,在趕電車時,思緒突然在電車與棒球本壘打之間分神,結果球棒滑落。於是,兩手緊抓球棒,反向甩出的長髮留在了球棒上,像閃閃發光的「玉米鬚」一樣,就是這種狀況。結果,直到幫忙的人來瞭解情況,此時TOSHI已使整列電車停止了運行,後來他被鐵道員警念了一頓。可是,這對於TOSHI而言,好像也太離譜了點。

     樂團在練曲子的時候也是這樣,「接著,來排這首歌。」,即使團員這樣講了,他卻一個人在那裡,開始唱另外一首完全不同的歌。真是容易走神,是個不會判斷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的男人。

     TOSHI實在是擁有很多丑角要素的人,作為X的主唱,這樣子是不行的。我認為能給大多數人帶來影響的主唱,必須是個「引導者」,要能讓別人聽自己的話。所以他也許是要抹殺原本的自己,而努力扮演「引導者」的角色吧!為了扛起這個重責大任,必須忍受無法預料的磨難。

     YOSHIKI從小就認識他了,此後兩人一直都是念同樣的學校,然後又一起建立了X這個樂團。可以說,對於一起經歷人生的YOSHIKI,自然TOSHI應該可以理解他。我覺得這實在是十分不合邏輯的事,連周圍的人看了,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在錄音的時候,被完美主義的YOSHIKI要求發音細節,不知道反覆唱了多少遍,直到聲音沙啞為止的TOSHI說,「夠了吧!」即使這樣反抗,兩人的爭執卻仍在持續著。看到不太想唱的TOSHI,話到嘴邊卻又毫無辦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我跟他說過好幾次這樣的話,可他就是辦不到。這是因為從小相識YOSHIKI的關係啊!也許是被YOSHIKI強大的力量所牽引,成了不依靠他就不行的人。我想他一定是害怕一個人生活,所以經常會依賴別人。

     所以,現在我從心裡相信,最終,他會從比和誰都更親近的YOSHIKI身邊離開,這是最終必然的事情吧…… 至少我眼裡看到的是這樣。





3.19 HIDE

     HIDE總是自由的,我想他大概是在X中完全做自己想做事情的人。

     最初,一度離開X的我再次回到X,就是因為有HIDE。HIDE的加入,使我相信X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樂團。至少對我來說,HIDE是想超越也無法超越的人。

     X的曲子大多由我和HIDE來製作編曲。HIDE拋出的球,我接到之後再投給他。好像是打棒球一樣,我們的工作情緒一直保持著最佳狀態。所以可算是團員中在一起時間最長的兩個人吧!

     HIDE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傢伙,特別是在酒席間,是最不可思議的。

     例如說,我和YOSHIKI遇到什麼生氣的事,就動手打架,而HIDE則會是以下情況:對著牆壁打直到打出洞、把招牌踢飛、搬出店內的滅火器…… 我想店方是無法忍受的吧!這就是HIDE。我想也許是面對著物品,他所表現出的、特有的自我反省方式吧!不管怎樣,由於他也是正義感非常強烈的平等主義者,他對於不公平或是不講理的事情,沒有辦法默不作聲。所以,便會把怒氣發洩在毀壞物品上,然後在這個過程中冷靜下來,不這樣的話,面對事情就會責備自己。他就是這樣細膩的男人。

     這樣的他,和我有很多共同之處,我想正因此我們非常合得來。不,也許是希望合得來吧,實際上沒有互補到那種程度,不過至少我自己是很瞭解HIDE這個人的。不論怎麼有名,卻還是很重視以前交往的朋友和友誼,只要能親自做的事必定會親自去做。HIDE,一直存在著永遠不會變的溫柔。這樣的HIDE因此具有能一眼看出人的本質,以及客觀發現他人長處的能力。所以我至今一直覺得HIDE是X內部的團長。

     X解散後,看著自在的他,快樂的做著自然、自我的HIDE,我感到穿著迷彩服、戴著滑雪風鏡般的太陽眼鏡、頂著牛仔帽的HIDE,不就是真實的HIDE嗎?此時他真的是把自己表達出來。這就是即使到最後都做了想做的事,並且得到了圓滿結果的HIDE啊! 

     正是因為他,有著"即使是肉體毀滅了,靈魂也永遠不會消失"的精神,我啊…… 是不可能超越HIDE的。





3.20 〈Voiceless Screaming〉

     〈Voiceless Screaming〉似乎有著什麼引人落淚的東西,這是可以超越性別與國籍的。這首曲子,其實也無需說明,是我作的曲。

     當時的X注意到這曲子很重要,是個機會。用「注意到」這個詞看來很簡單,我注意的事情,往往都是些自我啟發之類的事。我常常問自己:「這樣可以嗎?」追問之後的結果自然存於我心中。作曲時,我因無法忘懷而總是存有感激的心情,一點都不以這首是靠自己力量作出的曲子而自傲。當然我認為作曲上,某種程度的力量是必要的,在那裡加入一些用眼睛看不見的力量,就能達到理想的效果。

     〈Voiceless Screaming〉是在YOSHIKI身體不適、不能動彈而被迫休息時,由我寫的。作曲的感覺是:比想像中辛苦。和TOSHI兩個人開始考慮的曲子,在作下去時漸漸有了歌劇的味道。為了使它回到更簡潔的樣子而努力,卻總是做不好。於是,TOSHI參與到此曲的創作中。結果,終於很有氣勢的完成了。

     錄音前期,TOSHI主動找我說話:「我覺得這裡的感覺是TAIJI的風格,怎麼辦?」對於「TAIJI風格」的疑問,我漫不經心的回答:「如果有TAIJI風格的話,那你就以自己的想法去唱吧!」其實我想,他是知道這曲子有很好的地方,只是完全照著唱的話,就沒有TOSHI存在的價值了吧?

     也許是因為本性謹慎,所以他很認真的在考慮著該怎麼唱吧!〈Voiceless Screaming〉是融入了我們兩人靈魂的曲子啊!為什麼TOSHI要這麼投入這曲子,是因為他把自己的情感糾葛加入了歌詞裡了吧!恰巧是那段時間,TOSHI暫時失聲了。發不出聲音的主唱,還有什麼用呢?把那時感到的辛酸痛苦,用悲傷的演唱表現出來。我們是邊哭邊錄音的,很自然的流下眼淚。我想TOSHI大概在那時候,是第一次邊感覺自己的靈魂邊唱歌的吧!





Chapter 4 重生之路


4.1 憧憬的LOUDNESS

     退出X後,被高崎晃先生邀請,經過兩次回覆,我便加入了LOUDNESS,成為了憧憬的LOUDNESS一員。

     小時候,對於從吉他開始(出發)的我來說,高崎晃先生是個榜樣,這樣的大人物是高不可攀的。可以加入自己曾經盡全力去模仿的樂團,會有這樣像做夢一樣的現實嗎?夢想如果很輕易就實現了,喜悅感也容易沖昏頭,出現令人十分煩惱的事。同樣,對我來說,感到喜悅的同時,會一併感到壓力帶來的困擾。

     完全染上X顏色的我,能夠用正統派的金屬樂繼續下去嗎?一邊與那樣的煩惱搏鬥著,一邊開始踏出作LOUDNESS的一步。說起我與高崎先生,從X時代開始就有來往了。我在加入LOUDNESS之前,就已經是他們的樂迷很多年了,這個大家也都知道。所以理所當然,見面的機會就變得越來越多。因為高崎晃先生是個善良而且令人無法厭惡的人,所以和他長時間保持著良好的關係,一直都有往來。我想,如果我只是利用他的善意而加入的話,那麼一定會被人懷疑是居心不良吧?但是,我這個人,不存在那種心機、謀略的想法,只是單純的、認為是自己嚮往的樂團就加入了。

     不知何時會發生轉折,所以人生是無法預知的啊!沒想到他們會邀請雖然很想留卻又不能留在X的我,一起夢想,LOUDNESS挽救了我。

     被緊張與讚美驅使著,我開始了擔任LOUDNESS貝斯手的活動。在我心中,自身的目標是在LOUDNESS彈貝斯,並且有了終於達到頂峰的感覺。但實際上,外界對此並存著"認同"與"否定"兩種意見。我的周圍,常常有人拿我與之前的貝斯手山下昌良比較。於是每次聽到「山下先生比較好」這種話,總是無法從被比較的痛苦中逃脫。恐怕,在我退出之後加入X的HEATH,也受苦於那樣的"地獄"吧!只有嘗過這滋味的人,才能明白這種痛苦吧!

     LOUDNESS這個樂團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我想被音樂才華橫溢的哥哥們所圍繞,我則是有點敏銳的小弟,在LOUDNESS裡所建立的就是這種關係吧!作為小弟的我,在這之後,通過加入哥哥們的LOUDNESS的契機,僅僅一年的時間,就做成了夢想中的LOUDNESS。





4.2 D.T.R 樂團組建

     比起去做一個已經建成的樂團,還是一切完全從零開始做起比較適合我。在我腦海裡總有這樣一個願望不斷浮現,那就是組一個樂團。

     之所以會離開LOUDNESS這份工作,是因為合約問題而瀕臨解體。接下來,(自己組團)找團員的事遇到了困難。因為各式各樣的問題,結果中間花掉了一年的時間。之後,在最終決定的團員名單裡有我、主唱竹內光雄和吉他手藤木泰司三人,組成了D.T.R(Dirty Trash Road)。我從幾年來的實踐中擷長補短,拿出了自己的最佳狀態。由於精神方面及金錢方面的原因,使我們在定形音樂活動中碰到了不少的困難,而我與這兩位團員一直試著解決困難。

     在排除障礙後,自由的享受音樂,及自然純淨的"心靈碰撞",沒有任何東西的束縛,想做一種精神方面的意識流音樂。要實現這個有點不尋常的理想,我們排除了所有的框架和限制。



4.3 空白年代

     在D.T.R合約的最後一年裡,我什麼活動都沒搞就這樣結束了。至此所有的問題一下子全湧向我,越聚越多,最終將我包圍,可以說,這就是現實與理想的差距吧!

     面對嚴峻現實的我,身體不能動彈,失去了一切。此時的我胡亂到幾盡迷失了自己。最後,我被妻子給休了,於是連家也失去了。孤苦伶仃的我,只剩下一顆小小的自尊心,開始了漫無目標的旅行,每天虛度著光陰。

     這段時間裡,只依靠著背包裡的七個道具勉強維持生活,這是七個能基本維持生活的道具。儘管如此,如果當真一無所有時,就會用腦子去做些什麼,人類就是那種樣子。

     上野公園裡的自來水管是沒有水龍頭的。想喝水,但沒錢,我就拿板凳用力的把水管砸開,然後再喝水,用水洗頭、洗澡,這就是我一天的開始。想起以前只要有錢就能輕易的買到東西,過著那些用電、瓦斯、水的日子。等察覺到那些時,我的流浪之旅已經過了兩年。



4.4 我的進行曲

     老實說,這兩年裡的流浪生活非常嚴苛,我誰都不想見,不想和別人說話。而實際上,我周圍也沒有熟人,連一個講話的對象都沒有。就這樣過著精神恍惚的日子,時間無情的流逝。心裡只是想著,今天不行的話,還有明天,「今天又不行,明天也不一定有轉機」腦海中掠過的,儘是些聯想"死"的事。

     只有吉他沒有捨棄我,被那樣的我一直完好保存著的東西,只有一樣,那就是我的吉他。而長期流浪生活的結果,是我連拿吉他走路的力氣都沒了。

     在上野公園裡,有各式各樣的人。其中,也有一個拿著吉他行走的人,他是精通藍調的人,在他彈奏的藍調樂曲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的風味。在傾聽的過程中,我覺得有些不安。等到發覺時,我已握著吉他,用我的吉他重疊著合進他的音樂中,把那種自然瀉出的情感融入了他所奏出的藍調裡,不知過了多久,周圍聚集起好多的觀眾。那是一種沒有雜音,只有我和他兩人的街頭表演。從這天開始,藍調樂曲便成為了我的進行曲。



4.5 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在那樣的生活中,藍調樂曲卻治癒了我的心,它傳遞給我"必須向前進"這種信念。但是,現實更加殘酷。日漸消瘦、精神恍惚的我,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回到我17歲時離開的家,那個一直和母親疏遠的老家。不依靠親人,不,是不想依靠親人,抱有這種想法的我,最後還是選擇了母親。到了現在,儘管很落魄,還是被那顆小小的自尊心束縛了。

     「因為是親人,所以可以拿到錢。」
     「給你錢可以,但是你又要繼續用這點錢過著流浪的生活嗎?」
     「不想再過這種生活了!」母親相信了我的話,把錢遞給我。

     我用這些錢,在老家附近租了一間房租2萬8的小公寓。當然,什麼浴室之類的設施是沒有的,洗澡是在廚房解決。儘量如此,比起上野公園來說,這裡已經算是天堂了。我的旅行,終於到此結束了,可是我"心的旅程"還沒有結束,滿足了物質方面的需求,精神方面還是沒辦法復原。

     我每天一邊想著「什麼時候死」,一邊過日子。實際上,也曾發生過我跑去跳河的事件。但是最後,沒能死成。在想到「我快死了」的瞬間,我拼命的游了上來。想死同時又得救,無論對於怎樣的人來說,那肯定是一件恐怖的事,當那種恐懼感接近自己時,人類的反應肯定是逃。那就好像在無論什麼樣的場合中,都會有的條件反射一樣。

     每天都過著想死但又沒能死的日子。在那個時候,卻聽到了"HIDE之死"。「不會吧!?」我的腦中一片空白。被留下的我,該怎麼辦呢?即使是想死,都沒能死成的我,到底又是什麼啊?HIDE最後扔下了最難解答的一個問題。之後在即將來臨的... HIDE的告別式前,我明白了「生存的意義」。



4.6 進步中的TAIJI

     關於中島夫婦的事,我是在X時代時,間接得知的。也許是因為這種緣份,和中島一家人,總有著某種牽連。孤獨一人,只想著死的我,每天喝著酒,恍惚的過日子。

     和中島先生再次相遇在HIDE的告別式上,也見到了分離好久的X團員、和一些熟人。借來的喪服包裹著我那病魔纏身的軀殼,好像是僅依靠著一絲潛意識參加的狀態。再加上流浪時,曾經被不認識的男子歐打,我演變成手腳不能動彈、牙齒被打掉四顆的慘狀。

     好久不見的YOSHIKI,在第二天相約而來,他二話不說,拿出了錢來讓我去療傷,托YOSHIKI的福,我的齒顎很快痊癒了。YOSHIKI是一個胸襟廣闊、溫柔的人。每當使用到身體器官的一部分"YOSHIKI送的牙齒"時,就會滿懷感激的想起YOSHIKI。那種心情,和對於中島先生的心情是一樣的。

     當中島先生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在回去時,把我帶回了他的家。也許他是想幫我洗新革面,重新恢復到從前的樣子。他去拜託我的父母,要求讓他助我一臂之力。在北海道經營美容院的他,想出了苦肉計來說服他們。

     從這天開始,一直獨自生存的我,在中島夫婦的幫助下,開始了復甦之路。



4.7 醫院明星

     中島夫婦成了我的再生父母,他們開始照顧我。多虧了有他們的幫助,我開始向正常人的生活邁進。中島先生在他們家附近為我找了間公寓,我搬了進去。當時中島母親為了照顧病弱的我,頻繁的前來探望,結果我被強制送進了我最討厭的醫院。身體的檢查結果很糟糕,肝臟已經脆弱得難以想像,我這樣還能活下來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從這天起,我的醫院生活開始了。

     因為有了作息規律的生活,我的身體一天天康復起來。現在我已經不能忍受在窄小的病床上睡覺,因為無論何時我都想摸摸我身邊的吉他。我得到院方特許,允許在我的床邊放上吉他和貝斯。於是在庭院裡、病房裡,我每天都彈著吉他度過。

     之後的日子變得忙碌起來。每天,和人們握手、簽名、合照成了家常便飯,還會有人特地從其它醫院過來看我,有時在走廊裡也會碰到上前搭話的人,甚至連護士小姐也會拜託我說:「我女兒是你的樂迷,請簽個名吧!」

     而另一方面,以前一直是孤獨一人,沒有朋友,現在也找回了忘卻已久的自我。並且為了忘掉從前痛苦的日子,我開始在四周裝飾起來,在牆上掛毛巾、掛衣服,我的病房變得好像服飾店一樣。

     護理長對於這種變化提醒過我好多次,但我卻沒有因此而停止我的裝飾,不,其實是停不下來。雖然添了許多麻煩,但這時的我,已經回來了。



4.8 重生的現場表演

     我入住的醫院是綜合醫院,那裡面也有精神病科的病房。其中的病人此時同樣也不例外,他們會來我的病房玩、唱歌,或突然到病房來看我,各式各樣的人都有。

     那樣的每一天,被因為興趣而彈吉他的keswka先生拜託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今年的耶誕節,想做一個現場的表演,因為TAIJI先生剛好在,可以一起參加嗎?」我原本打算在耶誕節之前出院,可是這樣會辜負了他的熱情,於是我接受了他的邀請。隊內的成員有四個人:貝斯是我,吉他是keswka先生,鼓手是keswka先生的朋友,而主唱則是一個男病患mike先生。

     表演當天,在醫院大樓的椅子前,大約聚集了一百多人。在如此大的場面下演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即使那只是耶誕節的餘興節目,我卻已經十分高興。表演的曲目是〈地獄搖滾とんぼ〉、近畿小子的〈全部抱きしめて〉,與相川七瀨的一首曲子。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站著。演出後還接受了病患們點歌,有The Ventures的歌等共五首曲子。到了後來,出現了隨著曲子跳躍的人,演奏時拍著我的肩膀說想要即興點歌的人,甚至取代了主唱mike先生,隨興就唱起來的人…… 每個人都很自由,而且單純的享受在音樂之中。看著他們,就感覺到「所謂的音樂,原本就應該是這樣的吧!」。

     我很少能經歷這種演唱活動,真的是很有意思。覺得大家都做著相同的努力。沒想到,沒有突發事件的場面也很刺激呢!我想這場在精神病科的演奏會,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吧!對我而言,更是值得紀念的「復活的第一場演唱會」吧……?

     於是此後,我住院時就經常參加類似的表演。而出院後,則每個星期天都會回去醫院探訪,為病患們表演音樂。我為此拼命努力練習。既然接受了邀請,就不管是什麼情況都不想妥協。儘管別的成員都是業餘愛好者,但是他們都沒有要放手的想法。而我是專業的,也許我的責任感因此更重了,不斷告訴自己必須好好去完成它。



4.9 救命恩人

     我至此的人生,用文字來表達的話,就是跨過了「走向毀滅」(X演唱會的副標語中也有),得以繼續往前的地步。現在說"毀滅"是很確切而且沒有任何疑慮的。走向"毀滅"的過程是好的,但實際上"毀滅"了之後,不再繼續走向"重生",就只有死了。日復一日只考慮著"死亡"的我,遇上帶來唯一生存希望給我的中島夫婦,回顧至今為止的經歷,還有與他們的相遇,我完全理解了「歸根結底,人是不能獨自生存下去」的道理。同時領悟到了,毀滅後才能獲得重生,僅僅是"生存"這件事,就要好好對他們報恩啊……

     中島太太比親生母親還像我媽媽,這真是一言難盡啊!生活上的照顧,包括去醫院是開車接送我,出院後對我的健康細心照料 ……有時被她責備,有時被她鼓勵…… 就這樣到了現在。和中島先生因為長得很像,所以經常被別人誤認為是父子。不僅僅是樣貌,就連價值觀和興趣嗜好都很相似。即使是不經意的閒聊,我偶爾也會有親生父子的錯覺產生。他是個有力量、有趣的,又十分溫和的人,更是人生的前輩、好朋友和好爸爸的角色啊!一直是獨自一個人的我,身邊因為有這樣的爸爸和媽媽存在,使我感到十分的安心呢!因為是沒有利害關係的人,所以我打從心底裡信賴他們,把自己完全託付給他們。

     和我相識後的中島先生,重新開始已經中斷了很久的吉他練習,他的學習熱情也跟著高漲,所以對我說了這樣的話:「不管多大歲數,要學的東西還是很多啊!我也從阿泰這裡學了很多東西,這樣邊聊天邊彈琴的日子,真的是比什麼都要快樂。」這樣完全不保留的對我說出的話,可以說,令我感覺到了一種家庭的溫暖。托中島夫婦的福,我至今都這樣生活著。對於他們希望我繼續做音樂的願望,我也更加投入了努力練習。在我心目中一直是重視爸爸和媽媽的,所以,當有一天他們衰弱時,我會想好好的照顧他們。至少這件事,就是我從他們那裡學到的。



4.10 邁向重生之路

     至今,我一直想像著自己安然入睡般死去的樣子,但是我還有要做的事,有必須要做完的事。如果沒完成,把它留在世上,就這樣子死掉的話,一定會對世界存有依戀而後悔的。現在,我認為能活著,做完每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是十分重要的。也許至今為止的痛苦經歷,都是我必要的課業吧?能這樣思考的今天,我體內的某種東西開始發生了變化。

     太陽和月亮、生與死,是相反的,卻常常是相合的存在,需要兩相運作才能維持平衡。一旦一方不存在了,就會明白兩者必須共存的意義。所以,我想我雖然瞭解死亡的恐怖,卻還生存著。雖然尋找著月亮,卻向著太陽而行。

     人生的頂峰和低谷都經歷過的我,是隨音樂而生的吧?我想,所謂的曲子,一定是自然而然從大腦中湧出的東西吧?我又邁出了與"毀滅"剛好相反的"重生"之路的步伐。

     TAIJI要去哪裡呢?要做什麼呢?…… 對於關心著我的樂迷,真的要說聲謝謝,請你們放心吧!我會繼續樂團活動的。雖然這樣說,集結了新伙伴的樂團還是只在地下活動呢!團員多是沒有名氣的人,做的詞曲也很少見。然而,即使如此還是要做到最後。因為一年前就開始反覆排練,我感覺已經相當成氣候了,是十分前衛的重金屬音樂,我從心底希望這般重生的我,發出的聲音,可以早一點展現在大家的面前。

     所以,最後藉此,想表達感謝的心情。對以前的朋友,同樣是音樂人的伙伴,原Ladies room的GEORGE;負責《ROCK'N F》的朋友,山岸君;現在還支持著我的恩人,中島一家;最愛的妹妹,MASAYO;這次特別要感謝的是,從初次登臺就關注X,並且在我寫這本書時給予我幫助的,赤則奈穗子小姐。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對我來說必須履行的約定,那就是和中島先生的約定。兩人見面的話,一定會提到這件事,那就是養老院的慰問演出。中島先生以及我眼下的夢想,就是彈著吉他在全國的養老院巡演。我想,這是為了一直照顧我的爸爸,無論發生什麼也要去完成的事。

     如果有很多人看這本書的話,我也想把所得版稅的一部分捐給骨髓庫。我想,這也是我能為HIDE做的、友情的印證吧!總之,我正邁步前進。這時不管什麼事降臨在我身上,我大概都會不認輸的堅持向前走吧?不!是一定會向前走!

     我全新的人生,從現在起開始了。確實是邁向明天的重生之路…… 







後記


關於《致好友HIDE的追悼詩》

     這本書開頭的那首詩,我想是在1999年春天時開始寫的吧!我並不是沒有寫過詩,只是很少寫。儘管如此,想要寫下自己對HIDE的心情,就寫了幾首。但是不管寫了多少,都不能抓住文字的韻味。花了半年,總算寫成了這首詩。在什麼都沒有的、天空與地面連成一線的道路上,我騎著機車和HIDE一起迎風前行,這不是很好嗎?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寫。當然詩中也有和HIDE一起探索音樂旅途的意思。雖然更想一起做音樂是自然的,但不僅是這樣,HIDE離開了音樂,卻更為加深了我和他的來往。詩裡有「夢見」這樣的語句,實際上現在也常常夢到HIDE。

     有一次印象十分的強烈,我夢見HIDE和某人一起站在混凝土蓋成的橋下,頭頂的橋底上寫著"戰鬥"的字樣,我像是被HIDE喚醒了,因此而覺醒。正好這段日子是我相當頹廢的時期,我一定是無意識中渴望看見來自HIDE的訊息吧!所以,我才會得到那個"戰鬥"的提示。

     實際上,為了這首詩也準備了好幾首曲子;有想念著HIDE而用鍵盤彈的東西,也有加入了大海和小鳥聲的鋼琴曲。這些東西發表與否還不知道,尚在考慮中。



〈JUNGLE〉誕生的秘密

     在錄製〈JUNGLE〉的世田谷錄音室裡,其實本來打算把它加入《Jealousy》的錄音工作。當年作了新的曲,於是要決定到底該把它收錄在哪裡。

     YOSHIKI在忙著作詞,那麼練習時就必須找人來代替打鼓。所以,我們請了岡部俊彥來幫忙。在錄音室裡,因為要把我作的曲用"擊勾"來做〔譯註:拇指擊弦、食指勾弦的彈奏組合技〕,很少見的,HIDE讓我教他。"擊勾"是從我所崇拜的高崎晃先生那裡學來的。其實是我看他演奏時偷學的,想試著彈一下,所以在練習中適當的彈了,HIDE也立即加入。之後,兩人著迷於這種組合技之中,覺得就像打棒球一樣讚!

     就這樣,這裡做A段、那裡做B段,在這裡加入solo…… 我們倆開始了這樣的討論.HIDE也漸漸湧出了很多想法,不知不覺,一首曲子完成了。因為是很不容易完成的部分,所以就說,「好,為了不忘記,把它錄下來吧…」。譜子自然是沒有寫下來,即使是現在也是無法再原味重現第二遍的珍貴曲子.儘管現在可以聽到這曲子,但是是當時邊作曲邊演奏出來的.卻覺得十分即興,是我的創意被HIDE完美體會下來的成果。當時其實沒有對這曲子的好與壞做評判,總覺得像練習曲一樣。 

     沒有打算把它收入X的專輯中,因為不大像X的味道,有點不符合X的風格。但是,一直沒被用覺得很可惜。藉此機會。我想大家一定要聽一下。當然,也把這首即興的曲子讓別的團員試著聽了一下。首先是TOSHI,他苦笑著覺得:「很厲害啊!但是要怎麼唱好呢?」其實,如果要考慮再加入歌唱的部分,大概會比較勉強。〈JUNGLE〉這個歌名是我和HIDE取的,因為不知道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曲子,就說「叫JUNGLE」吧!結果那天,完全沒有寫別的新曲,只以一首〈JUNGLE〉告終。




最後

     波瀾萬丈,長久被孤獨所糾纏的我,就像一匹寂寞的狼,就這樣勇往直前。然而被稱作一匹狼,卻並非是簡單的事。有時說起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我一定會想起X的伙伴。至少在只能前進之際,我們五人以"夢想"和"友情"緊緊團結在一起,因而"團結"這個詞的意義,何其重大。

     至今,我仍覺得「人無法獨自生存」。從X的團員,到與我有關的許許多多人,其中特別是對我有救命之恩的人,至今我仍對他們抱著感激的心情。

     所以,我用從少年時代就未曾改變過的態度,為了這本書的出版而盡我所能。對原來Ladies room的GEORGE,我想藉此表達對他的感激之情。「沒有做了卻做不到的事,不去做的話怎知做不成?」把這條X的信念永遠刻在心裡,有一天,我終將復活。


                2000年 春

                澤田泰司




本站補上TAIJI出版此書後的略歷: 

  • 2003年,與妹妹MASAYO組成「音風」(OTOKAZE),這個時期的他非常貧窮,但也非常努力在音樂上,樂團的作品只能獨立發行,沒錢印刷,CD裡的歌詞都是一本本親手寫。
  • 2005年,騎車出車禍,韌帶斷裂而無法站立,為了籌措手術費忍痛拍賣自己的貝斯和音箱。 
  • 2006年,組成「TAIJI with HEAVEN'S」。
  • 2007年,重組了「D.T.R」。 
  • 2008年,不斷的遭到病痛纏身(癲癇、腦梗塞、胸膜炎、左大腿骨壞死、多重人格、憂鬱症、恐慌症..等等)。受傷、住院與動手術的消息不斷傳出。在髖關節置換手術後,他還產生了併發症,被醫師預測可能此生再也無法起身行走,最後他還是奇蹟的站立了。年底,胸口及前頸嚴重受傷而緊急入院,傷及胸骨及喉嚨,有一段時間甚至無法說話與寫字。
  • 2009年,組成「The Killing Red Addiction」。 
  • 2010年,組成「TAIJI with HEAVEN'S」、組成「TSP」。並在日本橫濱日產體育場與久別的X JAPAN同台演奏,以X JAPAN特別嘉賓的身份完成了演出。
  • 2011年,率領「TAIJI with HEAVEN'S」在韓國正式出道。7月,剛過完生日不到一週的TAIJI,在美屬塞班島離奇逝世,生前疑似遭人毆打,真實的事發原由與死因至今成謎。高崎晃當時公開表示應當查清塞班島的真相;未婚妻赤塚友美也爲他四處奔走尋找真相,但是沒有任何有效進展。



延伸閱讀:TAIJI未婚妻 赤塚友美 寫的書《TAIJI —澤田泰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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