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YOSHIKI於1999年返日時的訪談

 1997年12月31日是X JAPAN樂團解散前最後的一場演唱會,1998年5月2日突然傳來hide的死訊,既是X JAPAN的團長,也是日本搖滾音樂界中最具領導力的YOSHIKI,經歷了以上的打擊後,保持沉默了好一段日子。

 出道以來他所創造的音樂,動聽激昂,把所有樂迷的心變得熾熱,無數的歌曲,為他帶來作為音樂人值得驕傲的成功,他的才能不單只限於日本,即使在亞洲各地也同樣大受注目,而且更積極佈署進軍美國的主流樂界。原本大家都深信YOSHIKI在不久的將來,便會成功站穩世界的舞台上,成為國際級搖滾樂手。

 但是,經過兩次沉重不已的打擊後,現在的YOSHIKI卻是動也不動地站著,內心好像經已被冰封似的不願靠近別人,因為和總角之交的TOSHI分道揚鑣,亦師亦友的hide離開人世。縱使如此,悲痛困惑的YOSHIKI始終沒有放棄音樂,他把又愛又恨的過去堆積起來,正準備向著未來踏步向前。

 YOSHIKI把時間從凝視著的過去走到未來…… 這次的訪談就是這樣開始。

 YOSHIKI的搖滾精神在這次的對話中表露無疑,真誠坦率地接受長時間的訪問,滿載著踏實和善良性格的他,雖然墨鏡下的眼框偶然滲出淚光,聲音也不時痛苦地發抖,但這些表現都是崇高的。



--你已很久沒有和日本的粉絲見面了。

Y:是,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要不要舉行"hide的悼念演唱會"而作出決定,其次就是公司的工作,如跟藝人們開會等等,當然,還會和很久沒見面的朋友和同事聚聚。同時,我也會為一些新藝人做監製,至於自己的唱片公司方面,仍有許多要解決的問題,碰巧因為我很快便回恢復自由身,最近很多人都主動找我接洽有關合約的事,所以這次回來我也會順便跟他們商談。


--真是很忙呢!

Y:應該還有其他的,不過一時記不起。


--這不是很繁重嗎?

Y:不,還可以應付得來。


--你打算這麼短的停留時間全部辦妥?

Y:是,我想可能有點異想天開(笑),但我需要早點回洛杉機。


--我看你未必能如期離開。

Y:這樣的話,只能多待幾天吧!


--聽說你會在2月向外宣布「hide逝世一周年悼念會」將不會舉行。

Y:是,經過多方面的考慮,我們決定不舉行。老實說,並不是檔期出現問題,主要是我的心仍然很痛,自從1998年hide逝世後,我一直沒有接受訪問,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在hide的喪禮裡面,粉絲們都很哀傷、悲痛,有些更忍不住放聲大哭,身為X團長的我見到這個情景,心想非要對她們說一些話不可,於是乎我便茫然地走到她們面前說了一句話「冷靜些吧!」喪禮結束後我就返回洛杉機,當我心情稍為回復平靜後,我開始發覺到原來最不冷靜的是我自己。我問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其實我什麼也做不到,而且感到hide的死我是要負上責任。hide如果沒有遇到我,就不會弄至這般田地,我想到很多很多的事,如X JAPAN的往事,又或是我應該怎做才好等等……


--直到現在,仍是在想著跟hide有關的事?

Y:是,hide在世的時候,我曾認真地想過,就是希望可以再組第二個X JAPAN,並且曾經跟他說「2000年快來臨了,我們做點東西吧?」,可惜後來因為各忙各的……因為hide的事,我的心情一直仍未平復之際,這次傳來TOSHI的消息,當時因為我仍在洛杉機,所以不知道詳細情形,又不知道TOSHI為什麼要這樣做,只感到很害怕。跟我有關的人,全都變了,讓我想到當新的人加入,或新的事情開始,就等於要迎接悲苦的結局。現在的我,對自己的舉動感到很害怕,所以什麼也做不成。


--那麼你一直沒有工作?

Y:不是,我在這段時間一直有繼續我的作曲工作。為公司的藝人作曲和錄歌,不好意思,這樣說會讓你搞混,監製工作和自己的藝人是沒有關係的,譬如說,如果要考慮到藝人們今後的活動、方向性、歌曲內容等等事情的話,就完全沒時間做自己的工作了。我不再想「自己以後會變成怎樣?X的未來是怎樣?」等問題,只希望可以身處於一個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地方,變成一個和以前截然不同的人,所以我故意讓自己更忙。


--你同時為幾組樂團做監製工作?

Y:由我負責監製的藝人到目前為止已經有8到10組樂團這麼多了,有一天在錄音室裡同時控制3到4組,每天都是十萬火急似地度過。因為我以為這樣的生活,可以讓我冷靜下來,怎知也是無效。一想起hide的事我就很害怕,甚至連看他的照片、X時期的錄影帶、獨立時的錄影帶,全都不能看,也不想看。因此在這種情況下返回日本,心情感到從未如此的紊亂。


--你想你的心情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平靜下來?

Y:這次我有幸回來,其實要多謝粉絲們、支持X JAPAN的朋友們,所以我會繼續努力。經歷hide這件事後,我的狀態、我的精神始終沒辦法恢復,我對自己失去了信心,我已經不想再參與幕前的工作。老實說,我曾這樣想過「只是當作曲家不是更好嗎? 」如果又開始在幕前,或者又會跟人合作的話,我真的不知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比任何人還要傷痛的你,在hide喪禮舉行時,曾對粉絲們說過一句話,讓這些年輕人振作起來,自此之後,許多粉絲都化悲傷為力量,繼承hide的遺志,就是你的一句話,改變了他們。

Y:是嗎?如今回想舉行喪禮當時,我自己也不知為何會對大家這樣,其實對hide逝世這個事實,我到現在仍然無法完全接受,至於聽到你說因為我一句話而讓粉絲重新振作後,連我自己也感到被救似的。


--這是事實,悲痛之情仍未消失的你,決定放棄幕前的工作,這不會讓你的粉絲們震驚嗎?

Y:我不知道……有關悼念演唱會的事我也曾作出多方面的考慮。我假設自己如果是hide的話,我不希望大家為我舉辦悼念演唱會,雖然我不能解釋為什麼,但相信會是這樣。到現在為止,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個方向走?以後也不知道會怎樣?雖然頭腦是很清醒,但是心情也不一樣。


--回到洛杉機之後,除了製作人的工作外,更要為美國唱片公司和錄音室等等的工作而奔波,可說是過了一段忙得不可開交的日子。

Y:沒錯。除了藝人的工作之外,我幾乎什麼事情都兼顧,每天不停工作。因為我曾經討厭有時間讓自己去思考,曾經不想碰到任何X的東西,我只想逃避。


--你認為這種想法,會一直維持到什麼時候?

Y:嗯,其實我明白自己非要面對現實不可,但是……我實在太任性……我想如果要我恢復演藝工作的話,我只會更加悲傷,雖然很想忘記以前的事,但我實在做不到,怎樣也抹不去的回憶,一直藏在我和X的記憶空間。


--為了逃避悲痛,不停以各種困難的工作麻醉自己,如果沒有真材實料的話,也未必每個人都做的到。而且,你的工作範圍並不但是在日本,而是擴展到美國紮根。

Y:那只是在起步中,我偶爾也會想自己始終是一個藝人,可能有一天我會突然再站上舞台,再推出新作品也不一定。奇怪的是,這種想法只是轉瞬即逝,無論怎樣也好,此刻的我並沒有這打算。


--YOSHIKI的心理面,被兩種不同的想法圍繞著?

Y:對,當我想到自己再開始做藝人的工作,為自己的歌錄音時,自然會出現一份悲傷的感覺,於是乎又再回想過去,從開始組團、組織X、TOSHI的退出、X的解散,然後就是hide的離去……在我的心底裡始終繫著這一條悲痛的刺。我現在為其他藝人做監製、熟讀法律這種生活,就是想盡量避免觸及這根悲傷的刺、當然,因為不能觸及過去,所以更難有展望未來的想法。


--雖然這種苦痛讓你想毀滅過去的一切,但X卻沒有消失,換句話來說,即使你要忘掉過去,但始終都不忍心看著它……但X確實是因為YOSHIKI這樣的天之驕子而存在。

Y:我從沒有想過自己是,也從沒有打算要當什麼天之驕子。實際上,我連什麼叫天之驕子也搞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不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的話便是錯,我只是抱著這態度去工作而已。


--X在樂壇的成績可謂前無古人,在東京巨蛋舉行最多演唱會,專輯發售的第二天已達到100萬張的銷量,不管YOSHIKI有何見解,但確實證明了你是天之驕子。

Y:我從沒有這樣意識過,我只知道不能對粉絲亂講一些愚蠢的話,真的就只是這樣。我不能在自己的音樂裡反映出個人的生存意念,因為我並不是一個單獨藝人,總而言之,如果沒有X這個樂團的話,今天我也不會在這裡,正因為有了X,我的存在價值才會讓人家看到。


--X這個組合的關係和團員各自不同的性格,顯得你更具光芒。

Y:我不會一個人唱歌,而且唱歌和打鼓、彈琴一樣,只不過也是X的一部分,我是一個很普通的音樂人,和志同道合的朋友組成樂團,一起把作品推出,我只不過是幸運地當上樂團的團長而已。


--"因為有X,所以YOSHIKI才存在"這種說法很明確,但是X已不能回復原貌,對於YOSHIKI來說,造成多少傷害?

Y:那是以前的問題!我不想去想,也不想回頭,總之無論如何,我不想回到過去任何一個時刻,因為回憶越多就越痛苦。


--那麼,由現在開始,你只會向著未來前進?

Y:不錯,但是,向前進在某程度上始終也會回望過去和放眼現在,這樣才具備遠見吧。


--直到目前為止,YOSHIKI所作的工作,都是反覆著"遠見"和"表現"?

Y:不錯,我剛開始組團時,好像沒想過會在東京巨蛋演出吧!因為當時認為武道館已很不錯了。因為有了在武道館舉行演出這樣的期望,所以為了實現它定下許多目標,然後逐一達成,於是幻想越變越大,因為X是沒有限制的。但無論如何,我真沒想到X是在這種情況下結束。


--這個打擊太大?

Y:確實很矛盾,如果我是抱有遠見去做,X就一定會成為基礎,到時候便不可能有一個全新的YOSHIKI出現,但是,現在我拒絕回憶過去和X的日子,卻竟然還沒有找到前進的道路。


--但是,你不是仍然正在尋找著前進的道路嗎?

Y:可能是吧,在解散X時,是非常積極的,所以還以為能再攀高峰,說到X這樂團的軌跡,雖然有很多辛酸史,但全部都是妙不可言的回憶,因為是自己一手創建X,包括團員在內,我遇到許多粉絲、工作人員,各式各樣的人,對於我來說這些都是無上的光榮。但是,去年5月卻出現重大改變,我的心裡感到有一些東西壞掉了,是樂團解散時仍然未壞的。


--X當時成了X JAPAN,而為了在美國發展,YOSHIKI更遠渡洛杉機。儘管你要為工作兩地奔走,但因為團員各忙各的,還有在音樂上各自不同的見解因而產生不協調的情況,此外,在完成錄音時更出現歌詞的人聲發音問題,在這情形下,YOSHIKI的腦海中有沒有出現過"X已經不成了"這種想法?

Y:我從沒有想過X是不成,樂團這東西也沒必要經常一體化,我們樂團一共5個人,當時也並不是經常一體,只要在集齊於舞台上時,能把力量發揮出來就夠了,所以我認為在上台之前的過程是怎樣並不重要。


--那段時期完全沒有出CD,從簽了唱片公司開始已有很多人期待著你們的CD推出,但是怎知連錄音也不能,作為樂團來說,這不是很痛苦嗎?

Y:不錯,的確很痛苦,無論是錄音也好,作曲也好都一樣,比如說1首曲子有300個小節,看著其中的1小節、2小節,就一直想像下去,如果能夠順利思考的話當然好,但如果只能想像一點點的話,情況就完全相反。錄音時經常也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錯覺,但在進行時就會漸漸無法自拔,最後連自己在幹什麼都不知道。那時候就算被逼,也只會生氣,即使被埋怨製作費太高時,也只會氣得冒煙,即使被美國那邊的公司說「等了5年了」「無論如何請你盡快」這些話,我也是回一句「如果沒有就等到有為止!」


--但你並沒有放棄。

Y:我在創造音樂時並沒有考慮到,這首音樂做好後粉絲會不會喜歡,更加沒想過這首歌完成後會不會暢銷,只會考慮這首歌完成後能不能感動我自己?對我們有沒有吸引力?僅此而已。最重要就是讓團員高興,「這首歌如何?」,每當聽到大家都說「很好!」這句話後,真的很興奮,我就是為了這樣而作曲。


--當YOSHIKI完成了一首新曲,在大家面前以鋼琴彈出來時,他們會給你評語嗎?是說一句話?還是為這首新曲進行一次較詳細的討論?

Y:他們很冷酷的。


--真的嗎?

Y:他們會說「嗯!很好啊!」(笑)


--TOSHI或HIDE會說出感受嗎?

Y:起初是會把感受說給我聽,但最後還是一句「交給YOSHIKI就行了」。有關X的作品,雖然是可以暫時交給我負責,但怎知當時無論什麼事都要我自己處理。


--YOSHIKI當時的心裡有意識過以單飛身份出現嗎?

Y:沒有,因為擔心自己唱不好。


--完全沒唱過?

Y:不,國中時我有唱過,但覺得自己唱得很難聽,所以就沒再唱了。


--是嗎?

Y:是啊!我對自己的實力相當清楚(笑)。


--但是你會進步嘛!如果繼續唱的話,應該可以改善。

Y:這樣做只會在無形中貶低我所作的曲和詞,倒是很可能會有人這樣說「為什麼寫這麼爛的歌出來?」之類的話。因為我認為聲音也是屬於音樂的一部分,所以當我認定自己的歌聲不行時,就沒有繼續堅持唱下去。


--你的歌聲不行?

Y:對。


--組團以來,你一向都是從不妥協的,比如說為了向目標前進,就算X換了超過20多位成員也毫不在乎,甚至有人因為一天要練習十多個小時而走人,YOSHIKI心中的音樂,不就是要磨練出來嗎?

Y:不錯,帶領樂團確實很困難,但吸引我的地方是,即使面對一個很有才華的人,只要我討厭他,我就會不讓他加入。換句話說,即使音樂玩的差,但只要大家合得來就可以接受,我認為和對方一起時的感覺很重要,所以問題其實是界線在哪?即使對方的音樂目標跟我不同,又或者音樂造詣不高,總是可以找到容納的空間,但如果在同一個房間裡,連相處5分鐘也覺得討厭的話,那根本就不可能組成樂團。


--YOSHIKI創造的X,除了目標是要創作最好的音樂之外,每一位團員都要具備團結一致的精神?

Y:不錯,X裡面的每位成員,以前都個別當過樂團的團長。


--他們以前都是充滿個人主義的樂手。

Y:對,既然是一個樂團,身為團長的我如果說一句「請幫我做這個」,如果得不到對方回應的話,那還有什麼意思?我要求團員一定要懂得尊重別人。


--能互相了解,互相尊重的人,才可成為你的團員?

Y:對,我知道這是很難的,但我希望可以集合這些音樂人,所以就組成了X。


--YOSHIKI在5歲時已經認識TOSHI,少年時代一起組團,而且一起闖出一番成績,然後兩人便組成X,朝著共同的目標努力,你會感到巧合得近乎難以相信嗎?

Y:我以前跟TOSHI住得很近呢(笑)。TOSHI原先並不是當主唱,他是吉他手,後來因為主唱離去,正當大家聚在一起商量由誰來當主唱時,才發覺整團裡面唱得最好聽的人就是TOSHI,於是就把主唱的位子交給他。


--和TOSHI一起度過的日子實在不短呢!

Y:對,所以感到有點累,TOSHI也有這想法,我們的性格差異相當極端。


--是嗎?

Y:讓我舉一個比較容易明白的例子吧!在國中……不,……好像是高中時,我是一個不良少年,而TOSHI則是一個運動健將。


--但是,這種互補不是更好嗎?

Y:HIDE也是經常這樣說,TOSHI是一個普通人,但我跟HIDE可以把他搖身一變成為搖滾音樂人。我們教他在舞台上應有的台風、說話的方式,還有髮型和衣著,如果他當眾說了一些太普通的話時,我就教他如何補救,像是「我都說我只是個普通人,怎麼可以當主唱呢?」之類(笑)。


--TOSHI知道自己說的話有時太普通?

Y:對啊。


--對TOSHI來說,要表現非他本人的性格,是不是很痛苦?

Y:這個我不大清楚。最初的時候,我是強逼他的(笑),但我感到他也樂於接受,但是錄音時,我的要求就變得很苛刻,我要他每天練歌,要他的喉嚨達到收放自如,就算TOSHI的聲音啞了,我也要他繼續唱。其實我早在歌曲創作初期就已經把TOSHI的聲音視為意境的一部分,所以錄音時的效果和想像中的意境非常接近,人和一首歌,即使是自己打鼓也好,也未必會接近原來的意境,但TOSHI的聲樂卻一定要接近……如果我可以唱出來示範、讓他明白我想表達的東西話就好了,但我不懂得唱,所以只能跟他用說的解釋。


--可以舉個例嗎?

Y:例如我寫一個小小的「愛」字在筆記上,旁邊再寫另一個較大的「愛」字,然後我跟他說「我要求愛的尺寸,並不是這個小的,而是這個大的!還有,不必整整齊齊,只要氣氛自然就行了」。然後TOSHI就會跟我說「YOSHIKI,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笑),我想是我的表達能力太差吧!再舉另一個例子,正在錄音時,我跟他說「就當作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在沙灘,剛剛日落,你看到遠處有個女人正在散步,你可以一邊看著她的人影一邊高喊我愛妳嗎?就是這種感覺!」結果TOHSI就更一頭霧水了,於是我只好放棄地說「算了!隨你愛怎麼唱!」


--為了做出最好的作品,YOSHIKI對TOSHI聲音的要求從沒有讓步?

Y:對,為了要讓他有高昂的鬥志,有時我會不惜用任何方法,甚至以錄音來騙他練歌聲,回想起來,TOSHI就好像成了我的犧牲品一樣。就算我問他「TOSHI,你覺得這樣如何?」,他也只會說「只要YOSHIKI覺得好的話,就沒問題。」我竟然對TOSHI這樣說「TOSHI,要你這麼辛苦,真是對不起,但我很喜歡TOSHI的聲音,我之所以作曲,全是因為你的聲音」。


--那時TOSHI對你說什麼?

Y:他有時會說「明白了」,也說過「YOSHIKI的要求,可能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無論怎樣也好,幾經艱苦的錄音,最後總算完成。TOSHI的工作已告一段落,但我的工作卻仍要繼續,雖然TOSHI很辛苦,但我比他更辛苦呢!我要把歌曲編入電腦,不斷剪輯。


--錄音花了多久時間?

Y:單是剪輯一行歌詞就要很久,我一完成就打電話給TOSHI,叫他馬上來錄音室,聽過之後他就說:「哇!這歌是我唱的嗎?太好了」,那時的我當然很高興。


--為了製造好的音樂,不斷拼命的X,也總會遇到飽和狀態的時候。

Y:X是我們一手創造,我們當然最清楚它帶給大家什麼,但直到現在,我還是感到外界對X的看法,跟和我們心裡所想的X不一樣。


--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感覺?

Y:在錄「DAHLIA」這張專輯時。


--YOSHIKI身為一個專業音樂人,在開始組樂團時,從器材的搬運以至於樂團的運轉,都是你們一手負責,LIVE HOUSE的活動、獨立時期的錄音,然後是升格為主流。經歷各種不同的階段後,在主流這個世界裡面,你有沒有做過一些被認為反叛或異端的舉動?

Y:把異端者這名字,或是反叛的形象掛在身上,是一件叫人難過的事,但我們並沒有抗拒上電視演出,縱使有人說過「YOSHIKI,搖滾樂團是不可以上電視的!」


--怎麼會這樣?

Y:因為很多人認為搖滾的形象是在電視螢幕以外,在電視上出現是一件危險的事,當我聽到這種話時,我就不斷對自己說「危險?那我偏要試試看!」。如果因為在電視上的形象而讓人們討厭我們的話,只能說「那我們也不需要這種歌迷」,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讓步,我們對自己所做的事非常有信心。


--對於堅持自我的YOSHIKI來說,就是這樣才有趣。

Y:HIDE冷靜的幫我分析、給我很多意見,「YOSHIKI,這樣不太好吧?」我回他「是嗎?但我覺得很有趣,我要繼續幹下去(笑)」我要打破惡言,繼續前進。但TOSHI卻對我的言行非常擔心,而且跟我說「這樣不會怕嗎?」而PATA只顧著喝酒,所以他跟我說「太麻煩的事還是停下來吧!」(笑)。


--總是勇往直前的YOSHIKI,現在處於停下來的狀態。

Y:說我現在是不是只有悲傷?老實說,過去確實發生了很多事,但每當我回頭看,還是覺得很開心,X成立了10年以上,而我確實度過了一段精彩燦爛的時光。但X這齣戲還沒結束,雖然HIDE已經走了,我仍然有信心可以製造另一齣戲,但當我想到如果同時要等待悲傷離去的話,倒不如先停下來好了,音樂是我的摯愛,即使不在人前表現、即使不在訪問中解釋,我仍會全力參與音樂活動...


--這意味著你想把X的YOSHIKI收起來?

Y:可能吧!我認為我已經把自己想散發出去的東西散發給各式各樣的人,這些東西裡就包括了悲傷,一直和我一起的TOSHI,現在還沒有跟我連絡,所以不太清楚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我想,如果我沒有跟他說「TOSHI,做吧!」,我想現在會出現不同的狀況,如果我沒有抽身的話,可能現在仍然充滿活力也不定。


--你責怪自己?

Y:可能是吧!我不能制止自己這樣做,因為X曾經有一段幸福的時期,我不可以接受「能有今天就已經很好了」這種想法,所以唯有選擇逃避。


--YOSHIKI心裡又出現過「如果HIDE沒有死的話…」之類的空想?

Y:沒有,我一直都有這樣的想法,「自己如果可以像玻璃杯掉在地上,支離破碎,或是粉身碎骨的離去就好了」,現在我的感覺正是這樣,但原來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到現在仍是這樣…

Y:現在仍是要醫生給我鎮定劑,當HIDE的葬禮結束後,我曾回洛杉磯曾接受過當地的特別治療。


--特別治療?

Y:對,透過和心理醫生說話來治療我的病。


--是嗎?

Y:當我對醫生說出我的內心世界時,過程中醫生不斷「嗯…嗯」,或是說一句「我懂」,我告訴他我現在的感受是這樣…,他就回「你說的對,我懂你的感受」,於是我就生氣的說「你真的懂嗎?!」,他只回一句「懂」,讓我變得更激動「你怎麼可能懂!如果不懂就別給我裝懂!」說完我就走了,這種治療對我來說完全沒用。


--YOSHIKI理解TOSHI離開的原因嗎?

Y:其實這樣說好像有點怪,但當我一看到TOSHI的眼神,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並不是TOSHI顯得奇怪,而是我跟他認識已有20年以上,所以我一看就懂了。


--TOSHI沒有跟你說詳細理由嗎?

Y:我相信TOSHI想說吧!但我從來沒問他,當他說「我想離開X」後,過5秒鐘我就說「好」,之後我說「我不能自己決定,跟其他成員一起說好嗎?」。一小時後其他成員來了,雖然沒有大吵,但對話時情況也很激烈,我只是靜下來聽他們講。HIDE說「為什麼要這樣,我們的人生怎麼辦?」讓TOSHI成為罪人似的,而TOSHI並不想回應,給我的感覺就好像TOSHI默認是罪人似的。


--是嗎?

Y:至於我在5歲時已認識TOSHI,因此我不恨他,TOSHI離團的原因對我十分重要,我的確很想知道。


--但是你沒有問他?

Y:每個人有各自不同的想法,如果5個人的想法相同,反而會覺得怪吧!這一點我從來沒有覺得奇怪。所以我認為為了單飛而開一個事務所是最理想的,因為一切事物我也有決定權。由於我尊敬TOSHI,因此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沒有問他為何會如此。


--YOSHIKI始終是最了解TOSHI的人吧!

Y:無論是什麼理由,我也會跟他說「我明白」。如果是樂團剛成立2、3個月後離團的話,我也會想知道其中原因。但我們一起組團已超過10年,如果再細問原因,只會讓大家不好意思。


--對X來說這是一件大事呢!

Y:當時我想「X應該解散?還是在沒TOSHI的情況下繼續?」TOSHI離開已是事實,但我馬上就接受了,真的!我過了5秒就接受這事實,我認為還是想一下我們將來4個人要怎樣。


--具體上對於X最理想的解決方法?

Y:在其他成員質問TOSHI時,我一直在想我們4個人將來怎麼辦才好呢?TOSHI離開後,我們應該怎樣,但最終的答案是無論怎樣,也要幹下去吧?現階段我們要繼續錄音工作,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至於日後TOSHI不在的話,粉絲會有什麼反應,這一點我也無法想像,而找一位新主唱來演繹X的歌,曲風一定會變。而X的歌全部由我和TOSHI創作出來的,並非是做好了以後才找主唱去唱的那一種,由此可以想到,一直以來我們所唱的曲風,一定不會再重現,但我也想聽聽其他成員的意見。總之希望在兩年內可以找到新主唱,之後HIDE也曾打電話給我,說某某樂團的主唱很好,能不能跟對方聊一下,但我跟HIDE說我不喜歡挖別團過來的,但他始終堅持想試一試,一切都是向前構想的階段。


--在找新主唱的同時,YOSHIKI你已經想到X的最終結果嗎?

Y:TOSHI的聲音對於X來說是十分重要的,TOSHI時期的X消失了,現在是構想組織第二個X的時候。


--YOSHIKI在X解散的記者會上十分激動呢。

Y:最主要是我在腦海裡已經整理好了,首先想說是組第二個X,可實際上我在那種場面說出解散的時候,我突然想到真的就此完結嗎?那時候的我就悲從中來。


--這代表你不能隱藏你內心的傷感?

Y:記者會後確實有很大的打擊,記者會除了TOSHI外,是由我們4個人負責出面說明,因為TOSHI在4月已經離團,話雖如此,記者會的事我先前不知情。當然是經紀人安排這一次記者會的,可我認為不必讓TOSHI知道此事,由於我認為如果在記者會說太多,可能媒體會誤會我的意思,寫成對TOSHI不滿,傷害彼此的感情,所以我一直不出聲,可我的腦海突然想到不能原諒TOSHI的念頭,之後雖然作了〈THE LAST SONG〉這首歌,但錄音的時候已經不想再看見他了。我只跟錄音人員通電話,並沒有跟TOSHI直接對話,因為我實在太火大了。


--最後也為了演唱會回來日本吧!

Y:在解散演唱會的前一天,「明天為了所有的粉絲,我們好好表演一場吧!」,我跟他說了這句話。


--為何跟他說話呢?

Y:由於彩排時我也不想加他,所以我只是一個人練,其他成員則跟TOSHI聯繫,最後在彩排的休息時,我才跟他說:「一切就會在明天的表演後結束了。」


--那YOSHIKI你的憤怒並沒有收到效果?

Y:TOSHI選了自己的人生,他選擇離開X,這一點我們理解。但TOSHI說「對粉絲來說,我認為直接對他們說明才是最好的,可是沒叫我出席解散記者會,搞得我像個受害者一樣。」當我聽到這種話時,我覺得我像是把TOSHI辭退的壞老闆一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怎能面對X的粉絲,雖然解散是一件可悲的事,但茅頭指向我不是就不能澄清了嗎?最後我覺得要老老實實交待清楚,讓我很憤怒。


--真有這種事嗎?

Y:那時候跟HIDE說,我真不想跟TOSHI一起開演唱會,「沒有主唱也不行吧!」,我就提議像是「讓粉絲來唱就好了!」等等。但HIDE說「X的歌始終要讓TOSHI來唱比較好,因為YOSHIKI作的歌全部都是為TOSHI量身打造的」。


--為他量身打造……

Y:其實我也這樣說過。


--HIDE的意思就是說TOSHI會出席演唱會吧!在演唱會當天,你的怒氣全消了嗎?

Y:其實記者會之後我一直不理TOSHI,一直沒跟他說話,我還打算演唱會最後痛扁TOSHI一頓。


--在舞台上……

Y:對!就在舞台上揍他,我真不想又一個美好的結局,這是我的心情,最後我真的想痛扁他一頓,就是在鼓獨奏後跟TOSHI對上的那一瞬間。


--是嗎?

Y:我真的想揍他一頓,但是……在我眼前的,不就是我5歲開始認識的朋友TOSHI嗎?


--所以你最後還是跟他擁抱呢!到最後YOSHIKI你也沒有傷害TOSHI吧!

Y:我要殺人的話,倒不如被人殺更好呢!如果我傷害別人,罪惡感會讓我更痛苦。被別人暴力的傷害,那種痛楚是可以忍受的,但傷了人之後,那種罪惡感其實更難受!


--我認為YOSHIKI這些優點就是X的可取之處。

Y:是嗎……去年5月,HIDE也有類似情況,剛才也說了,沒有好好掌握狀況,有很多粉絲來了,「死」這種事真的不能捉摸。雖然我也經歷過朋友、父親死去的滋味,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處理。可是所有人對我上電視呼籲當作鬧劇,粉絲完全沒有冷靜下來。


--正因為混亂,所以你就回美國了吧!

Y:仔細想一想,我的事也好,X的事也好,HIDE的事也好,一切都可以商量,原本在新年期間心裡已經準備好了,但最後始終也不成。


--HIDE的死,我想YOSHIKI並沒有怪自己,大部分粉絲應該也會理解。

Y:但……也許以後沒有機會相聚吧!起初一起追尋夢想,但最後竟然成為噩夢。


--其實YOSHIKI和HIDE的音樂支持了很多粉絲的心靈,相信這是不會改變的。

Y:對!這也讓我的想法變得正面呢!


--看到以前的訪問,YOSHIKI你曾說:「不能想像自己到了30歲的模樣」。

Y:我很討厭呢!真的!


--你討厭什麼?

Y:大概是我的父親在33歲已經過世。


--是這樣嗎……

Y:我父親是自己把命送掉的,我在〈TEARS〉的歌詞裡也寫了,這是我寫給父親的詞,最後我更寫上「終有一天   我會比你年老」,不可思議吧!有一天我會比父親的年紀更大?想到這我就會呆掉,剛好HIDE也一樣在33歲死亡。


--33歲。

Y:讓我想一下吧!從開始至今,我在這問題上也想很多次了,從小時候開始,我父親死時我才10歲,所以我不想看到我30歲時的樣子。我也無法想像活得比父親長命,因為我父親只比我大20多歲。總而言之,比父親活得長命讓我很不自在、不可思議,雖然這種感覺是手摸不到的,但感覺非常強烈。


--現在33歲這件事,對你的感覺仍然強烈嗎?

Y:我在別人面前是很堅強的。


--那讓多一點人圍著你比較好呢!

Y:不可以,我會很累的。


--也對。

Y:雖然是說笑,我在別人面前真的表現得很堅強。


--剛才的事情,是何時開始想的?

Y:現在我已經不想自己的事,因為只要我一想的話,就會變得鑽牛角尖,有時也想連鼓我也不會再打了,因為我已經幹了很多年,相信已經夠了。


--YOSHIKI你不再打鼓嗎?

Y:也許吧!如果有機會再踏上舞台,一定會有一個全新YOSHIKI出現的。


4 則留言:

  1. 看了這段真情告白,真的覺得人生最痛苦就是離別~
    希望有天我可以真眼看看X的演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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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讓我了解到 更多我不知道的東西

    謝謝 昌大

    不過 有些過去還真讓人傷心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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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們何其幸福啊!!!在這個混亂的年代還有x japan的音樂陪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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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自從09年的台灣場演唱會後,
    已經很久沒有跟上X JAPAN的消息,
    TOSHI的聲音一直是我認為是最棒的,
    很高興還能看到現在的X,
    只能在期待亞洲巡迴能來台灣,
    以及全新的專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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