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頂|日本音樂界最具傳奇色彩的搖滾樂團「X JAPAN」


「稱霸日本、進軍海外,要讓世界上更多的人聽我們的音樂!」




X JAPAN 樂團簡介



1982年|由YOSHIKI、TOSHI創始於日本千葉縣館山市的學生樂團,取名X
1984年|至東京發展為地下樂團,但團員更換頻繁
1987年|TAIJI、PATA、HIDE加入後,團員陣容確定
1988年|在地下音樂界發表自製專輯,熱賣一空,震撼了日本主流樂壇
1989年|自SONY旗下正式出道,開始走紅全國
1991年|登上紅白歌唱大賽,首開日本樂團先例
1992年|東京巨蛋連續三天演出完售,稱霸日本,貝斯手TAIJI離團,後改名為X JAPAN,新貝斯手HEATH加入,並宣布進軍海外
1997年|主唱TOSHI退出,其餘團員商研後暫時解散樂團,預定2000年復出
1998年|吉他手HIDE過世
2007年|YOSHIKI帶領其餘團員重組,宣布復出
2008年|於日本舉辦盛大的復出演唱會
2009年|吉他手SUGIZO加入。在香港、台灣完成首次的海外公演
2010年|再度進軍海外,展開北美巡迴演出
2011年|展開歐洲、南美洲及亞洲巡迴。前貝斯手TAIJI過世
2023年|貝斯手HEATH過世

     X JAPAN是二十世紀末出現在日本的五人男子金屬/搖滾樂團,也是世界上第一支正式以「視覺系」為名掀起浪潮的樂團,他們出道後在極短的時間裡就得到了全國性的高人氣,並打進主流市場中,將日本的金屬/搖滾樂發揚光大,成為該國主流樂壇的一方之霸,隨後悉心扶植了不少後進。他們屢次成功挑戰日本音樂產業的常規,不遵守宣傳慣例、也不依循流派界線,幾乎以怪物新人之姿登上東京巨蛋,並開創了許多前無古人的先例,僅僅只花了數年就實現許多非凡成績,被稱為「傳奇」、「神話」。X JAPAN初創於1982年,至今已有40年歷史,其主要成員為:鼓手YOSHIKI,主唱TOSHI,吉他手HIDE、PATA、SUGIZO,前後任貝斯手TAIJI、HEATH。樂迷們通常以「X」來稱呼他們,並且以「WE ARE X」作為精神口號。

     X JAPAN的音樂,聽過就不會忘記,因為太美。他們在金屬/搖滾界是個特殊的樂團,其風格囊括了Heavy Metal(重金屬)、Speed Metal(速度金屬)、Neo-classical Metal(新古典金屬)、Thrash Metal(鞭擊金屬)、Symphonic Metal(交響金屬)、Power Metal(力量金屬)、Hard Rock(硬式搖滾)、Glam Rock(華麗搖滾)、Pop Rock(流行搖滾)、Arena Rock(體育場搖滾)、Soft Rock(抒情搖滾)、Industrial Rock(工業搖滾)、Gothic Rock(哥德搖滾)、Hardcore Punk(硬核龐克)、Power ballads(澎湃情歌)等眾多流派的特徵,並將其與東洋音樂濃縮結合,一直以來都沒有固定的曲風,是個不喜歡把自己侷限在框架中的樂團。他們以不同的方式處理金屬/搖滾樂旋律、加強橋段部分的模進,和聲品味出眾,並且穿插木吉他、提琴、鋼琴或弦樂四重奏在其中。

     按照TOSHI的聲線,YOSHIKI量身打造了基於金屬/搖滾的各種音樂,其中具有壓倒性的鮮明特徵,注重美感的流動,是其他樂團所沒有的,只有X JAPAN才做得出來的特殊音樂。毀滅性的激烈金屬曲、戲劇性的美麗抒情曲、類似奏鳴曲式的宏偉長篇史詩,他們可以合為一曲,順暢轉調,明亮與黑暗並存,全部按造自己創造的暴力美學來寫歌。他們劍走偏鋒,將日本特有的節奏轉化為重要組成部分,每個小節都有獨特的擺動,類似人類的呼吸。精心打磨過的旋律既簡單又強烈(尤其是副歌部分),這種旋律朝著極致的美感不斷推進。詞曲都包裹了一部分民族性和集體記憶,本質上是日本人才有的戰後創傷、雙重性格、細膩情懷與瞬間的美學。因此X JAPAN的作品能夠引起日本人深刻的共鳴、超越流派並觸動各種年齡層,同時也能帶給其他國家嶄新的音樂性和前所未有的感動。

     在西方國家主導的金屬世界中,X JAPAN與其他普通日本金屬的決定性區別在於 — 成團早期就打破了「模仿西方樂團」的常規路線。長期在英國活動並擁有成熟基礎的「BOW WOW」,以及率先進入美國市場並取得主流銷量排名壯舉的「LOUDNESS」,這些X的前輩們為了與歐美頂尖金屬/搖滾樂團競爭,苦練技術和英語能力,是少見的成功例子。許多日本樂團也試圖效仿,但沒人能達到那個境界。仍在成長期的X則打破了所有慣例與共識,以獨一無二的金屬聲、怪異的樂團形象和反傳統的推廣策略,成功走出一條路。值得注意的是聲音方面,雖然在各個方向上都以金屬樂為基礎,但X巧妙在所有歌曲中將日本人熟悉的傳統旋律與金屬樂融合在一起,迅速吸引了全國注目,這是從來沒人做過的事。從日本金屬界脫穎而出後,他們建立了視覺系,並在廣義上也席捲了日本搖滾界。

     X JAPAN也是日本史上最傳奇的樂團:最初是各界冷嘲熱諷、受到其他搖滾人無情批評、徹底被當成異端的地下小團,但他們偏偏要打破傳統、挑戰主流音樂,毫不畏懼成為圈內的笑柄,即使受到業界強烈譴責,也要做其他樂團不敢做的事。他們以高度原創的聲音和視覺效果,在幾年內就征服了全國民眾的目光,迅速站上日本樂壇的頂峰,最終引起了社會現象。他們把金屬樂拉進了家家戶戶的電視螢幕,也讓一般大眾試著接納快速、厚重、複雜的金屬樂,成為日本音樂界90年代的中流砥柱。雖然在1997年因主唱退出而宣告解散,但他們留傳下來的美妙音樂和傳奇故事,至今仍吸引更多人愛上它。特別是其音樂和影像、以及海量的素人翻唱或翻奏影片在全球網路上廣泛流傳,十多年來不停增加大批海外樂迷,完全不受國籍、語言、年齡和時代更迭的限制,而且這個現象從未間斷。

     雖然在很多人喜歡講的"技術"層面上,X JAPAN並不出色,在日本國內也排不上前十;甚至商業基礎上,也從未進入過海外的主流專輯排行榜。但他們仍憑藉諸多方面,留下卓越的評價和名聲 —— 優美的音樂性、廣泛的流派特徵、豐沛的創造力、極強的辨識度和新穎性、現場表演的魅力、反常規的媒體策略、引起的社會現象、創下的一系列先例、戲劇性的樂團美學,樣樣都對人們有著奇怪的吸引力,同時超越了樂團界的正常範疇,擁有自己獨特的樂迷文化。以代表日本的樂團來說,X JAPAN是數一數二的。2007年重組復出後,新聞與話題不斷。2009年正式踏出日本國土舉行巡迴演唱會,睽違多年後第二次向海外市場進軍,前往歐美亞多國演出。2014年登上美國麥迪遜廣場花園開唱、2016年發行樂團紀錄片,以及2018年Coachella音樂節演出,是幾次在西方媒體中的聲勢高峰。


2018年|紅天鵝事件
2019年|樂團活動中斷,至今狀況不明

     但是自2018年9月30日在日本幕張展覽館的演唱會之後,X JAPAN就沒有新的演出活動,延宕十五年的新專輯也沒有具體發行計畫。根據日本媒體報導,2007年重組後,X JAPAN改為「合約制」,四位團員與團長YOSHIKI旗下的音樂出版公司個別簽訂合約。該份合約於2017年到期後,吉他手PATA、貝斯手HEATH、吉他手SUGIZO均已續約,主唱TOSHI是唯一沒有續約的人,其原因並未公開,真正知情的相關人士們也守口如瓶,因此流言與猜測四起。有許多詭異、反常的跡象都表明,X JAPAN與TOSHI確實發生了內部問題。例如動畫《進擊的巨人》第三季片頭曲〈Red Swan〉委託製作案,X JAPAN樂器組已錄好音,而TOSHI並未錄音,人聲改為彩虹樂團(L'Arc〜en〜Ciel)主唱HYDE,原宣布以X JAPAN feat. HYDE的名義發行,但因為人聲沒有TOSHI,所以引發樂迷的反彈聲浪,11天後改以YOSHIKI feat. HYDE的名義發行。除了這起「紅天鵝事件」,另外還包括「LUNATIC FEST. 2018事件」、「IG大量刪帖事件」、「EXTAV事件」,以及許多瑣碎但明顯的線索,都表示X JAPAN與TOSHI發生了某種嚴重問題,致使活動休止。根據許多媒體報導,直到2018年為止,X JAPAN的活動(包括每場演出或每首歌曲)都是「一對一」、「單次」的合約。而甲方在某個時間點停止了報價、不再有新合約成立,最終樂團的活動陷入中斷,現況不明。






樂團成員簡介


YOSHIKI
|團長,兼任鼓手.鋼琴.製作人

      — “我相信有永遠不會褪色的完美音樂。”


     YOSHIKI才華洋溢,5歲學琴,10歲學鼓、作曲,不但擁有深厚的古典樂素養,同時也是擁有強勁表現力的知名鼓手。在X的演唱會中,經常可以見到他這一秒激烈暴打著鼓,緊接著下一秒卻跑去幽幽的彈起鋼琴,狂暴與優雅的巨大反差,帶給許多人強烈的視覺衝擊。擁有美男子外貌的他,早期裝扮為女性化的華麗宮廷晚禮服風格,以男性的角色塑造出極致的陰柔之美,也深深震撼了不少人。X歌曲的主旋律常出自他手中,許多歌曲都有長而緩慢的旋律,簡單、優美、感性、與眾不同,極有原創性,其旋律感也算得上是天才了。並且還創作了大部分歌詞及口白,全都有著破壞性的、哥德式的、詩意的幻想,他的才華不可估量。自小學習古典樂,是知名的絕對音感能力者,偏好用硬式搖滾作鋼琴敘事曲,或製作主旋律十分綺麗華美的流行搖滾、抒情搖滾,也寫過如〈Silent Jealousy〉和〈Art of Life〉這樣絕對非凡的金屬名曲。

     其創作風格主要是使用前後相鄰八度的和弦,或者跨度更大的和弦,以及使用呼應手法的編曲方式,各部和聲與音符都嚴謹規整,樂句特別明確。並且不用任何樂器來創作,只拿筆寫譜,在身為作曲家的時候,始終堅持這樣的方式。YOSHIKI具有領導者的性格,善於發號施令,也是個著名的超級完美主義者,在腦海中對自己的作品有著完美形象,其理念始終是創作能夠流傳百年的樂曲(就像古典傑作一樣)。眾所周知,為了將這種形象融入他的作品中,他對樂團成員和工作人員非常嚴格。只要不滿意,他就從頭開始。年輕時的YOSHIKI有許多傳說事件,脾氣暴躁、行為衝動,很多發火失控的軼事,曾毀掉許多店家。總而言之,就是「可怕的瘋子」。隨著人生經歷了很多事情後,現在性格已經溫和、圓滑許多,完全變了一個人,親切、彬彬有禮、笑臉迎人,是個「優雅的紳士」。

     以世界級金屬鼓手的標準來說,YOSHIKI的鼓技雖然只達中上水平、細節較少、也不擅長保持節奏,但就打出來的鼓聲、輕重起伏以及表現力來說,仍具有頂尖的魅力。他能將精疲力竭的哀傷、夾雜著複雜情感的怒火,轉化為聲音,這是罕見的驚人才能,甚至連節奏崩潰也成了他表達的一部分。邊打鼓邊甩頭,各種破壞性的、病態美的擊鼓方式,卯起來往死裡打,確實給了人一種可怕的毀滅感。他這種鮮明的個人風格,有著似乎要將自己獻祭給音樂的神聖感,正好契合樂團的世界觀,在表演上也非常有娛樂性。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即使技術不是頂級,但恐怕也沒有哪個鼓手比YOSHIKI更適合打X JAPAN的歌。某位醫師曾指出,他激烈、複雜但非正統的打鼓方式,相當於用跑百米的速度連跑20公里,加上長期姿勢不良,對人體的傷害非同尋常。他在演唱會中曾因過度疲累、頸椎受傷、體力不支而昏倒數次,緊急送醫,當時太過拼命的他差點就要終身癱瘓。但是YOSHIKI仍舊戴上護頸繼續打鼓,他還說:「再倒下去就是死掉的時候」。不支倒地、中止演出、痊癒復活,曾這樣循環好幾次的YOSHIKI,成了日本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

     他可以身兼金屬樂團的雙踏鼓手、管絃樂團指揮家、鋼琴演奏家、詞曲創作家及唱片製作人,允文允武的音樂天賦及領袖特質十分出眾。其優異才華也收到許多青睞的目光,屢次受邀委託製作主題曲、在重要場合擔任演奏及指揮,包括NHK電視台的紅白歌唱大賽、愛知世界博覽會、日本皇室也欽點他出席盛大的天皇即位10週年紀念會,美國好萊塢、金球獎頒獎典禮也委託他製作許多配樂及主題曲;是亞洲第一位登上過「世界三大音樂殿堂」:美國麥迪遜廣場花園、美國卡內基音樂廳和英國溫布利體育館的藝術家;也作為「日本歷史上最有影響力的音樂家和作曲家之一」在好萊塢星光大道留下手印,擁有可觀的榮耀與紀錄。其交友圈也非常廣泛,有許多世界名人都是YOSHIKI的朋友。

     YOSHIKI還具有出色的商業頭腦、媒體策略和談判能力。當年還沒發過專輯,就抵制音樂圈共識、違抗唱片產業規則,只遵循自己想走的道路。但他往往也能讀懂下一秒的市場情勢,用自己的雙手屢次證明了可行性,破壞並重建了日本音樂界的常識,是一個很有龐克精神的戰略家。他也是日本視覺搖滾界中輩分地位最高的人,年輕時成立的獨立唱片公司EXTASY RECORDS提攜了許多新人樂團,舉行過數場大型的聯合演唱會,讓還沒出道、未成名的視覺系樂團有上台表現的機會。例如「LUNA SEA」、「GLAY」、「Dir en gray」..等後來當紅的視覺名團都是他所擢拔栽培的。簡而言之,曾經有一段時間,一旦能夠被YOSHIKI發現、受到他賞識,就是一個成為搖滾明星的機會。YOSHIKI身上有許多頂尖才華,在許多不同方面都有著異於常人的能力,看似衝突的二元對立也能在他身上完美共存,是一個很難簡單介紹的複雜人物。我只能用「荒謬的天才」來做總結。



TOSHI|主唱

      — “歌聲是唯一的原創樂器。”


     TOSHI擁有與生俱來的高音調,是普通男性不可能達到的水平,即使對女性來說也很高;他的高音不需要換假聲,氣息渾厚而不減弱,並且出了名的音量巨大,加上強壯有力的聲帶,能夠在現場演唱時持續的推高音還不會失聲,擁有令眾人敬畏的歌唱實力。從X到X JAPAN,多數歌曲都到了公認的男高音極限區。當你在聽TOSHI的歌聲時,感覺非常高。客觀事實上,與全球金屬/搖滾樂團中的各種男高音主唱相比,TOSHI的唱功並不算多出色,"高音調"其實也不特別,但由於他擁有美麗且獨特的"音質",才使聽眾感覺他的歌聲高於實際音調。許多人嘗試唱過他們的歌,當你真正開口時,即使能征服音調本身的難度,還經常有一系列高音考驗你的氣息,起伏的旋律也沒有給人多少喘氣的時間。縱使翻唱者功力高強,但無論是誰唱X的歌曲,任何人聆聽的當下,最終都只有一個完美形象能與曲子聯繫起來,那就是TOSHI,他是唱這種歌曲的唯一人選。除了音調,也只有TOSHI的聲線能清晰捕捉到X JAPAN歌曲中所要表達的情感或溫度。他的歌聲,似乎就是為了讓人完美融入X的音樂而存在。

     年輕時的TOSHI唱歌強調侵略性,與80年代的硬核龐克/速度金屬相近,發聲夾雜著渾濁、粗糙與沙啞,高音較薄,音色沉樸、具顆粒感。但是這並未持續太久,1991年,由於經歷專輯《Jealousy》嚴苛艱苦的反覆錄唱,甚至到了邊吐血邊錄音的狀況,TOSHI結束錄製後,進行手術切除喉嚨積聚的血塊。為了延長職涯壽命,發聲方式不得做出不改變。1993年左右,TOSHI的歌聲逐漸減少濁感,浮現了亮度、磁性與穿透力。1995年左右已經變得完全乾淨,高音變厚,音色也益發圓潤。2007年重組X JAPAN後,發聲方式有時會回到早期的嘶啞尖銳,氣息薄而不穩,顯然是久疏陣戰導致的。但很快就在2009年將狀態調整回來,歌聲有時候甚至可以比十年前更好,變得更有表現力,進一步清晰通透,而且隨著一年一年過去,他的聲樂表現還越來越漂亮。TOSHI唱歌不但一直都有獨特的撕裂感,而且音量驚人(根據SUGIZO透露,排練時一旦TOSHI用了全力,除了他的歌聲什麼也聽不到),加上後期清晰的明亮感後,穿透力極其強大,聽他的現場就像可以劃破天際。當然,隨著年紀增長,TOSHI也會有狀態奇佳或狀態糟糕的時候。

     TOSHI與YOSHIKI幼稚園就認識,還唸同一間高中,17歲時一起創立了X。他憑藉著天生好歌喉,以及對樂團主唱這一重要角色勤懇的全力以赴,很快成了超級巨星。但隨即因母親與兄長利用他斂財及經紀問題上不斷引來麻煩,令他感到沉重打擊以及心靈空虛。加上YOSHIKI在錄音室中對他異常嚴厲,兩人之間的氣氛非常緊繃,且受到妻子守谷香的影響及逼迫,開始對X JAPAN進軍全世界的計畫感到力不從心,萌生退意。遂在1997年退出X JAPAN,最後導致了X JAPAN的解散,也斷了和YOSHIKI的聯繫。退團的TOSHI立刻被妻子拉去加入以MASAYA(倉淵雅也)為首的洗腦團體「Home of heart」,被趁虛而入的他逐漸受到嚴重的精神控制與金錢控制,此後的十二年間,TOSHI終日活在被組織與妻子的聯合辱罵、暴力毆打的奴隸生活中,還受迫成為療癒系歌手,以「詩旅~うたたび~」之名在全國各地進行著Solo活動,為洗腦團體販賣CD、書籍等商品,一天也沒休息,自己也沒賺到一毛錢。他被命令與社會隔絕、獨自住在無窗公寓、只靠便利商店的食物過活,並且被騙去了至少10億日圓財產、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累積了龐大債務及未繳稅金,長期過著地獄般的人生。

     因收到可獲3億日幣的消息,「Home of heart」要求TOSHI在2007年和YOSHIKI再度聯絡,重組了X JAPAN。直到2009年,即使已經重返萬人舞臺,但是連在臺上講的話都受到監控,下了臺仍舊成日被妻子與MASAYA辱罵毆打與恐嚇,更從錄音室外將他綁架至鄉下,身心財務都受到凌虐壓迫的情況越發嚴重,最後到了暈倒送醫的程度。所幸在因緣際會下受到幾名友人幫助,讓TOSHI逐漸看清真相,逃離「Home of heart」的掌控。2010年,TOSHI與守谷香離婚、控告她與MASAYA、並宣告破產,同時為了切割,將藝名改為「Toshl」。2018年起,他計畫往多個方向發展創作活動,另取了藝名「龍玄とし」,並開始經常出現在各種電視節目中、參演日劇、舉辦畫展。以個人名義的活動非常成功,也積聚了只認識「龍玄とし」而不認識「X JAPAN主唱TOSHI」的粉絲群。




HIDE|吉他手

      — “搖滾樂是一種能夠在束縛中創作的音樂。”


     加入X前是地下大團「Saber Tiger」的團長。他將畢生的心血都致力於搖滾樂和先鋒藝術,不論是詞曲風格、髮型服飾、舞台作風都相當的大膽、前衛。HIDE一生千變萬化的髮型和穿著堪稱人類歷史上的一絕!早期華麗的Gothic/Punk造型、強烈的大和風倒豎頭,在樂壇獨領風騷;中期非常matel的鮮紅色長髮也成為他的經典形象之一;到了後期充滿未來感的粉紅色短髮更彰顯他在造型美學上的不斷創新。除此之外,HIDE也是一個熱心公益、無比敬業、走在時代尖端、將視覺衝擊的概念發揮到淋漓盡致的音樂奇才。在音樂創作上,百變豐富的多樣化曲風也如同他的外型一樣變幻莫測,也因此成為日本90年代令樂迷瘋狂崇拜的吉他手,也影響並啟發了無數的搖滾樂手、甚至是整個樂團,猶如一個時代的精神領袖。

     HIDE在1990年首先發表了「視覺系」這個專有名詞,並領導出日本視覺系搖滾的輝煌時代,對後輩相當照顧的他在1996年成立了「LEMONed」唱片公司,替新人發行唱片。而對週遭朋友也相當溫柔的他,在X中也是其他團員最佳的精神支柱,他總是非常關心身邊的人,可以說HIDE是X JAPAN背後的團長、最可靠的顧問和後盾(現今回過頭看,HIDE是最後一個能將X JAPAN作為整體凝聚在一起的人)。態度親民的HIDE對待Fans也是出了名的小心呵護,總是非常照顧Fans們的感受。他會一封封的回覆樂迷的信、有時也會淘氣的整整大家,把樂迷當成家人開玩笑。甚至積極的鼓勵一名罹患罕見疾病的小樂迷求生,自己登記為骨隨捐獻者,也大力號召其他樂迷捐贈骨隨幫助病患,在日本有相當大的影響力與貢獻。

     而在舞台上,HIDE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樣貌:樂團活動時的他十分冷酷(他說這是在X的工作之一)、華麗、詭譎、驚駭、帥氣,同時也完美演譯了X難度不小的音樂,將職業吉他手的表現力發揮到了極致。而在個人活動時,造型就朝著簡約路線走去,但更加有型、色彩更繽紛。表演慾望極強的HIDE總是像個孩子王,將個人演唱會搖身一變為歡樂的嘉年華會,頑皮、瘋癲、挑逗卻又能讓強烈的搖滾音符四處亂竄。觀眾在他的演唱會裡,彷彿經歷的是一場奇幻旅程,他的表演方式永遠都讓人們驚奇的不得了。HIDE獨有的構思屢屢衝擊著人們,極具風格,源源不絕的新潮想法和獨到審美也總是超越同時代的人:他在三十年前的髮型、造型、平面及舞台設計,即使是今天的人們看了也會覺得非常新穎前衛,彷彿他已經預知了未來的流行走向。

     在HIDE無人出其右的獨特造型下,其音樂造詣及出色樂感也如其人,超凡脫俗於世:精妙的音階、完美的琶音,在主旋律之上做出各種漂亮的變化,與其他樂器相輔相成,很能調動情緒,讓人們的聽覺更易於理解樂曲要表達的東西。出自他手中的所有音符和旋律,充滿生命力和細節,靈性十足;加上他的音色多變、有很抓耳的中高頻(但不尖銳),存在著厚實的核心,總是能彈出一種特別的、不同於歐美吉他英雄的聲音,多年來我聽了無數遍仍是耐人尋味。他在X中貢獻了許多有速度感、有層次、聲音乾淨、記憶點鮮明、強調合奏的吉他,樂句銜接手法和創造力都非常驚人。面對團員隨手奏出的東西,他都能做出生動編排、呈現相對應的效果,很早就顯露他作為一名音樂家的特別之處。也由於HIDE面面俱到的編曲才華、敏銳又正確的判斷力、細膩周全的思維和性格,加上神奇的直覺,就連YOSHIKI在做決定時經常都要徵詢他的意見。

     HIDE在個人作品中則以更嶄新的風貌、更天馬行空的創作意念,帶來許多具有大膽實驗性的混種搖滾。就像打翻一個玩具箱,既有俏皮幽默、也有溫暖勵志的;既有簡單直白、也有寓意深遠的,非常人性化,你不知道還會翻出HIDE的什麼新奇玩意。換句話說,他就像一座金礦,任何人去HIDE的世界挖掘,都會有所收穫。後來他所自創的新風格『PsyBorg Rock』:充滿大量電腦音效、繁複完美的多重音軌,就是彙集了人聲、樂器和機器的各種對話,以獨特方式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超現實精緻曲風(遺憾的是他在離世前只完成了當中6首曲目)。HIDE嘔心瀝血的創意、努力和遠識卓見,將搖滾樂帶往了一個全新境界,他夢想著解放日本封閉的樂壇、打破洋樂與邦樂之牆的目標已近在眼前了。但是天妒英才,讓HIDE絕倫逸羣的搖滾理念嘎然而止。1998年5月2日的凌晨,HIDE喝醉後返家,一如往常為長期背吉他而僵硬的肩膀復健,卻不小心被毛巾勒住脖子,酒醉無力掙脫導致窒息,送醫後身亡.....

     雖然HIDE已經離世許久,但是如今回頭看當年的他,依然有著強烈的、彷彿還是來自未來的時尚感,即使放在今天這個時代,給人的感覺依然非常新銳;全世界的金屬樂與搖滾樂也更豐富了,發展出數量翻倍的子流派,更加技術化,但HIDE的音樂絲毫沒有年代感,仍然像是昨天才剛表演過的樣子。他在90年代做的音樂及影像,時至今日仍然可以被當成新作品發表,就像是能夠跨越時代、永遠不會褪色的藝術品。他留下的所有作品、曾說過的話、所做過的事,至今仍被人們津津樂道,也一直影響著新的世代,持續引起年輕人的共鳴,新的粉絲群逐年增加。是由於前衛的音樂性、先鋒的外型嗎?還是獨特的美學、魅力無窮的表演方式?我想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光輝的人性吧!真誠、善良、可愛的性格,他對身邊的所有人(不論是朋友、工作人員、樂迷、其他同期樂團或是後輩們)都有過許多溫暖事蹟或好笑的往事。對HIDE這個人了解得越多,你就會覺得越神奇。世界上竟然曾經出現過這樣的人。




PATA
|吉他手

      — “巨人隊球迷是真正的搖滾樂手。”


     樂迷們親暱稱他為「大叔」,也被團員取了玩笑般的綽號「菩薩」、「仙人」,是個技術深厚、擅長速彈的厲害吉他手,不愛出鋒頭,為人佛系、處事淡定、話還很少,性格相當的低調,在樂團裡只鍾情於「彈」吉他這件事。愛貓也愛狗、同時是巨人棒球隊的死忠球迷。平時非常愛喝酒,曾表示酒是他的〝汽油〞。他不打架,喝酒後也不會暴走,對任何事情都不會有太大的情緒反應(除了巨人隊輸球和贏球),總是泰然自若。早期在一票瘋子組成的X中還能保有他獨特的安靜,例如當一群樂手喝醉酒打起來,他會默默的消失到一邊,等大家打完又跟沒事一樣的出現。在新聞多多的X中,PATA總是那個不會身陷風暴中的人,是個令大家安心的團員。但是,PATA安靜不代表他很溫順,他是個有著強烈自我意識的人,沒有事情可以動搖他。雖然低調又孤僻,他的魅力卻仍引人注目。

     PATA是個隱士般的人,就像住在深山裡的武林高手。音樂如其人,他的樂器乍看樸素無華,甚至有些黯淡,但好幾把琴都是價值連城的正宗至寶;偏愛經典搖滾、藍調搖滾、硬式搖滾、英倫搖滾的他,音色質樸、復古,舞台風格也淡泊隨性,卻以能兼具速度的指上功夫聞名。在X的曲子中,雖然PATA總是負責支撐著基礎部份,大多是彈低把位Riff,或在旋律音型上彈著高低三度的和音,但是在X早期幾首速度金屬、鞭擊金屬與硬核龐克樂曲中,例如〈Orgasm〉、〈Stab Me In The Back〉、〈I’ll Kill You〉等,都是由PATA負責炫麗的主奏;在〈紅〉、〈Week End〉、〈Sadistic desire〉等曲子中,也與HIDE輪流彈Solo。到底他的吉他技術如何?PATA一分鐘可彈700-800下up&down,他的吉他身手令HIDE都驚呼〝大受打擊〞,再加上長年累積的默契,和HIDE搭配成X JAPAN無懈可擊的雙吉他演奏,和聲兩相對應、精萃且極富美感。在HIDE離世後,從PATA撐起的部分就能聽出來,他的存在有多麼重要。




HEATH|貝斯手
      — “《歌劇魅影》與我的個人生活有相似之處。”



     X改名為X JAPAN後加入的貝斯手,另外還擅長midi混音、吉他、鋼琴。從小喜愛歐美音樂,加入X之前擔任過6個地下樂團的貝斯手,他當年的造型也是屬於誇張視覺系,畫著大濃妝、頂著高聳黑髮。1990年認識了HIDE且兩人意氣相投,兩年後TAIJI退出,X公開徵人,在HIDE的推薦下加入了X,遞補貝斯的空缺。演唱會上的他跟PATA一樣,總是專注的彈奏樂器,舞台風格較為含蓄;在參加節目錄影、或是在訪談中也很少發言。他沉靜內斂的個性、中規中矩的言行,給人的印象並不怎麼突出,沒有受到太多關注,和上一任貝斯手TAIJI也總是被拿來比較。事實上,他們本來就是完全不同類型的貝斯手,TAIJI算是旋律型、HEATH是伴奏型,有各自的音樂世界、演奏風格和舞台色彩。HEATH傾向於做個支援X JAPAN的角色,並非能力不足無法勝任,純粹是因為與任何貝斯手相比之下,TAIJI實在太神奇了。

     HIDE曾經這樣形容過HEATH:「他能夠比任何人更快記住歌曲的整體輪廓,然後黏合整個樂團」。他和X JAPAN的契合度非常高,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融入樂團,在他加入X JAPAN的初次演出時,熟練的程度讓老樂迷讚譽有加。雖然做為一個貝斯手,HEATH是很有品味的,有完美的節奏感,技術能力也很高,但是在X JAPAN的樂曲製作上,並沒有如TAIJI那樣起到導向作用。他的性格與PATA很像,安靜、專注、神秘、不張揚、泰然自若,對自己的世界觀有著強烈意識。X JAPAN解散之後,在2000年他和PATA、I.N.A.一起組了「Dope HEADz」,展現了他在X之外的才華,但該團的活動已休止。後來他擔任「Lynx」樂團的貝斯手,貝斯造詣比起從前表現的還要更好,也有兼任主唱。在X JAPAN復活之後,和HIDE同樣是專業美容師的HEATH,成為了樂團中打扮最視覺系的團員,存在感也逐年增加。但非常不幸的是,因太晚發現罹患大腸癌,於2023年底突然病逝。




TAIJI
|前任貝斯手

      — “搖滾不是一成不變的。”


     X前期的天才貝斯手,不但基本功非常紮實、節奏穩、律動獨特、聲音乾淨、音色肥厚,還熟稔各種彈奏技法,並具有宏觀高超的編曲能力,使他擁有日搖界(J ROCK)第一貝斯手的美譽。而且吉他功力也相當卓越,甚至很多人都同意他才是X中吉他造詣最高的人。和HIDE一樣,他也擁有超絕的樂感,被YOSHIKI尊為「節奏方面的老師」,早年TAIJI編寫的旋律線,就已經是大師等級的水準,不論是抒情搖滾、硬式搖滾、鞭擊金屬或速度金屬,他的演奏特徵(音色、音域、觸感)、加花、過門音、轉位音、經過音、裝飾音都相當卓絕,以複雜的貝斯旋律穿針引線,將低頻的手感和表情處理得別有味道,總是能表現出所有關鍵點,拔高了樂曲的水平與內涵。簡而言之,TAIJI彈出的長短輕重,都有著呼吸感,讓歌曲活起來了。他的貝斯就像是X的第三把吉他,展現異常優美的樂句,讓許多人恍然大悟「原來貝斯可以如此的耀眼」,就連歐美頂尖樂手也對他欽佩不已,甚至被稱讚為「會唱歌的貝斯」,在這方面顯然是天賜奇才。即使是不熟悉貝斯的人,也能體會TAIJI的偉大。

     他私底下是個直言不諱、瀟灑不羈,重情重義又心細手巧的人;錄音室裡的他則與默契甚佳、音樂品味也相當的HIDE搭檔,挑起編曲工作的大樑,他對細節異常敏稅,積極的控制方向及把關,常固執已見與YOSHIKI爭執不下。但就是這樣才可以造就出X的多首經典名曲,堪稱最大功臣。例如像〈紅〉這樣的歌曲,不只需要出色的旋律,還需要紮實的編曲才能成為傑作。X標誌性的華美旋律能夠與鞭擊金屬和速度金屬共存,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TAIJI的編曲能力。舞台上的他則以驚人技術、「大地般」飽滿厚實的出色彈奏,游刃有餘的在各個聲部四處穿梭,存在感極強,使他在樂迷中擁有超高人氣(根據日飯的可靠來源,當年人氣甚至超過了HIDE)。X因為有他的存在,全面平衡了音樂性、強化了硬式搖滾與重金屬的元素、增加了戲劇性的編曲,以及具有挑戰性的演奏技術。TAIJI在美髮及服裝上的藝術天分也受到HIDE讚賞,X早期的妝造設計是由他負責的,做出了前所未有的、「視覺衝擊」的風格。

     但TAIJI在1991年年底突然被迫退出X,據說樂團內部是全體哭著同意,最終於1992年巨蛋三日公演後正式退團,但其真正原因並沒有公開,因此眾說紛紜。TAIJI在他的自傳《傳奇樂團「X」的生與死》中只透露說自己火爆的性格造成樂團與唱片公司困擾,也因為專輯選曲與版稅收入不平衡的問題引發多次爭執,YOSHIKI(或唱片公司)認為TAIJI會影響X進軍國際,最後只好忍痛要求他離開。樂迷間另有一說為在美國接觸了毒品,若非此種問題,HIDE是不可能同意辭退他的。因此,似乎是多種因素共同導致的結果。X不僅失去最厲害的貝斯手、最佳的編曲者,創作金三角少了一員大將,X JAPAN往後的作品也立即丟失了速度感、緊湊感、激情、攻擊性與爆發力,抒情類歌曲急遽增加,TAIJI在製作上獨一無二的重要性,有目共睹。自他退出後,HIDE似乎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熱衷參與編曲,這也令TAIJI在籍時的X(1986至1992年)成為眾多樂迷最懷念的樂團黃金時期。

     退出X後,他加入傳奇的「LOUDNESS(響度樂團)」,貝斯技巧甚至還比在X時更上層樓,但僅過一年該團就因合約問題瀕臨解體,TAIJI想繼續玩團,因此離開。接著他找到人組了新樂團「D.T.R」,但出了三張專輯後就活動休止了。後來他就過的非常坎坷,1996年離婚被妻子趕出家門,無家可歸且身無分文,獨自流浪兩年,用公園的水龍頭洗澡,也曾經遭到陌生人攻擊受傷,身心都受到非常嚴重的打擊。所幸得到舊識的無私幫助,安頓下來,並住院治療後康復、重拾演奏熱情。2000年後,TAIJI再度組團復出,卻不斷的遭到病痛纏身(癲癇、腦梗塞、胸膜炎、肝硬化、膠原病、左大腿骨壞死、邊緣型人格、多重人格、恐慌症、睡眠障礙..等等),甚至騎車出車禍,韌帶斷裂而無法站立,為了籌措手術費忍痛拍賣自己的貝斯和音箱。受傷、住院與動手術的消息不斷傳出。2009年,與赤塚友美小姐交往,決定共度餘生,訂了婚。在她的悉心照料下,TAIJI努力的治療身心疾病,戒除酒癮及處方藥依賴,積極康復,重新過上正常人的生活。2010年,與久別的X JAPAN同台演奏,這讓他的復健進度更加順利。

     2011年,就在他逐漸恢復正常精神狀態,身體也慢慢恢復了元氣時,不幸在美屬塞班島離奇逝世,至今死亡真相不明.....




SUGIZO|吉他手.小提琴手
      — “讓自己臣服於宇宙的流動。”



     「LUNA SEA(月之海)」樂團的吉他手,是HIDE生前惺惺相惜的摯友。出身於古典音樂世家,自幼就接受音樂的英才教育,擅長吉他、貝斯、小號、二胡、低音大提琴以及小提琴等樂器,與YOSHIKI同樣是從小就培養古典樂與搖滾樂素養的人物,兼具優雅與狂野的特質。而且也是一位完美主義者,從音樂性、音色、設備到錄音方式,他都不允許任何妥協。精通多種音樂流派,並擁有獨特的作編曲能力及聲音製作方法,自由奔放、無規則。具有強烈個人特色的樂感,能創造出與音階理論不同的聲音,直觀而且有細膩的氛圍。外型打扮則是走冷豔俊美路線,舞台風格相當獨特,充滿時而魅惑優雅、時而癲狂、時而銳利的美感,給觀眾一種闇黑王子的強烈形象,有一種壓倒性的存在感和氣場,光是站著不動就非常抓人眼球。更何況他還是個煽動觀眾的專家,想不注意他都難。

     不僅音樂創作上很有才氣,舞台表現力和形象塑造也極有天賦之外,吉他演奏更是SUGIZO最令人驚嘆的核心技藝。由於自3歲起就苦練小提琴,有別於一般的搖滾吉他手大都崇尚速度,他的彈奏風格則是充滿悠揚的旋律、漂亮的泛音、柔滑的指法、銷魂的音色,對樂句細節的把控非常精準。他演奏的一大特點是頻繁運用延遲、長音和顫音,其特質和靈魂非常非常的強烈,只要聽一兩個音就能知道這是SUGIZO彈的,辨識度極高,塑造出的氛圍感實在是太強了。時而優美拂弦、時而瘋狂刷扣,彷彿他手中拿的是提琴而不是吉他。有非常多的音樂人對SUGIZO手中炫麗的空間系效果讚嘆不已,經常在彈奏中製造出虛幻遼闊的立體空間感,深邃、飄渺、空靈,又醉人,對音色的拿捏非常厲害,素有「效果器中的鬼才」之稱。同時,他也是揉弦及使用搖桿的箇中高手,並以跨流派、甚至超越流派的演奏能力脫穎而出,具有與其他吉他英雄完全不同的特色。

     他不但是一個不以速彈取勝、音樂性廣闊的另類吉他手,同時也是一個社會活動家,經常參與和平/人權/難民/環保/反戰/關懷兒童/再生能源活動。SUGIZO創立了環保服裝品牌,義賣應援各地的社會活動,也曾和國外歌手合錄反戰專輯、舉辦以反戰為主題的LIVE。他還經常捐大筆善款、前往世界各地的各種災害地點當救災志工,也到許多難民營義演。2000年底「LUNA SEA」宣布活動休止後,2001年開始個人音樂活動,發表許多個人單曲與專輯,並參與電影、音樂舞台劇的演出、主持節目、擔任製作人,也組建或加入了數個團體,包括「SHAG」、「The FLARE」、「S.K.I.N」、「Juno Reactor」、「Violet UK」等。2008年擔任X JAPAN東京巨蛋復活演唱會的支援吉他手。2009年5月受邀正式加入X JAPAN成為第6位團員。2022年組成「The Last Rockstars」。







X JAPAN 經典名曲推薦



【唯美動人】

〈Tears〉我個人最愛的一首,這是可以讓人感動到煽然淚下的曲子。結構的鋪陳完美流暢、渾然天成,滿載了濃厚的原始情感,優美到極致的旋律、每個音符都絲絲入扣,就像一件光彩剔透的琉璃藝術品。從淡雅的弦樂前奏、鋼琴主旋律、娓娓道來的深情人聲,再到情感爆發的高點、雙吉他Solo後續細節對情感的掌握,最後以優美壯闊、餘韻綿長的弦樂重奏來收尾,一切都美妙的結合在一起,堪稱是觸動靈魂深處的柔情鉅作。雖然悲傷的刺骨銘心,但卻又能給人正面的勇氣感。這是一首純粹的愛之歌,代表永遠無法分離的愛。每次聽到這首超級抒情曲,才聽到TOSHI開口的第一句,就像心鎖被打開一樣,頭皮開始發麻,隨著動人的旋律一路麻到全身。除了專輯和單曲的錄音室版本,你一定也要聽現場收音的Live版,有上萬人的吶喊和大合唱,更具感染力。 — 🎧YouTube收聽全曲♬

〈Endless Rain〉這是X的第一首大調抒情敘事曲,後來成為了日本抒情搖滾的超級代表作。在平實的旋律中,主唱卻帶來相當驚人的情感宣洩,錄音室版的TOSHI嗓音已經沙啞到最高點了,使這首曲子聽來充滿滄桑之美,後來他動了喉嚨手術後就失去那股韻味了。TAIJI在此曲發揮了神奇的關鍵作用,是他的偉大成就之一,特別是前奏細膩的貝斯,好像溫柔的依偎在鋼琴身上,太美了。而曲中轉入熠熠生輝的雙吉他Solo時,既灑脫又糾結,具有對話感,完美演繹了思緒紊亂的心境。雖是抒情曲,但它卻隱隱帶著殺氣,好像瀰漫著一股想要玉石俱焚的衝動。以這首作品為起點,X從剽悍鼓躁的金屬樂團,逐漸走向挑動人群心靈共鳴的音樂藝術家。這是越聽越有感覺的經典名曲,通常第一次聽的人不會有什麼感覺,但是聽久了你絕對會愛上它"無盡"的意境,超耐人尋味的雋永情歌。各種現場Live版的萬人大合唱,也為此曲增添了濃厚的神聖感。 — 🎧YouTube收聽全曲♬

〈Say Anything〉這是〈Art of Life〉的前傳第一章,代表一絲理智尚存,瀕臨瘋狂之前的狀態,完美捕捉了"單相思"的椎心情感。它是感人肺腑的美麗傑作,完美的起承轉合,歌詞像是一封遺書,旋律卻美不勝收。它從管弦樂團開始,接著只有鋼琴和人聲,然後其它搖滾樂器再一起進來,其特點是層層遞進。詞意表達了對感情無能為力的絕望,伴隨美麗的旋律,感受並想像你的生活、繼續思念一個已經遠遠拋棄你而去的人,無數聽者都被它觸動了最深處的心弦。痛得肝腸寸斷,卻又美得動人心扉,很大器的經典名曲。雖然X JAPAN所有的抒情曲,結局都是優美至極,但是〈Say Anything〉在我心中,它在結尾時戴上了最美麗的皇冠。YOSHIKI加入了大量弦樂器和瑰麗的鋼琴彈奏,展現了X的高音樂性。當年這首歌也使得X的創作力大受好評。 — 🎧YouTube收聽全曲♬

〈Longing ~跡切れたMelody~〉這首作品出現時,TOSHI的嗓音已變得清亮許多,他的歌聲與提琴、鋼琴、鼓聲和電吉他,在這首曲子裡配合的非常完美喔!初聽到這首歌時,就被它美妙又溫柔、如詩一般的弦樂序曲深深吸引住了,令人心醉的層次感,當年初次聽到後,讓我整整有兩個星期從早到晚都在循環這首歌。 — 🎧YouTube收聽全曲♬

〈Forever Love〉當初我第一次聽見X,就是這首曲子,從心底深處被TOSHI的歌聲所震撼,每一句都唱的我心頭發麻,絕望中又帶著強大力量,當時讓我腦海只能不斷疑問著 「這是搖滾樂團?為什麼…可以唱得這麼美??」 ,徹底擊碎我從小對搖滾樂團的刻板印象。它是X JAPAN淒美壯絕、蕩氣迴腸的終極代表作,整首歌意境非常憂愁、也非常美麗,美到了極點,具有優美的共鳴、強大的感染力,聽過的人印象都會非常深刻。從前奏開始一直保持著輕柔平緩,但進入副歌部分之後,突然變得戲劇化,你會被它的高表現力所折服。它有很多種版本,也是X JAPAN知名度最高的一首。前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將其作為自民黨的廣告歌曲,當時幾乎成了「首相主題曲」。 — 🎧YouTube收聽全曲♬

〈Without You〉這裡指收錄在YOSHIKI的專輯《Eternal Melody II》中的鋼琴弦樂版。這是
HIDE意外過世之後,YOSHIKI寫給HIDE的紀念曲。慟失摯友的YOSHIKI將極度悲傷的錐心之痛、過往的美麗記憶、孤獨一人的恐慌無助、以及對HIDE無限的思念...,全都化作一個個優美哀傷的音符。這是一首旋律超好聽的純鋼琴曲,伴以優美的提琴聲,很美麗、很感人! — 🎧YouTube收聽全曲♬


【高速熱血】

〈Week End〉超級經典的名曲,這是許多玩樂團的人必練的歌,曾經席捲每一個高中熱音社。鏗鏘有力的鼓點、沉重的吉他Riff、非常有品味的貝斯旋律線、強烈的記憶點,相當引人入勝。絕不可錯過中間的神級雙吉他對飆,令人歎為觀止。接近後段時,轉入副歌前變調和降速的方式非常美麗,是另一個出色之處!張弛有度的節奏、漣漪流動的旋律、匠心的結構、別有含意的黑暗歌詞,完全表現出X那種具有破壞性的美感、無計可施的絕望、對死亡與痛苦的美學,很讚的Power Metal/Hard Rock!貫穿全曲的貝斯旋律線完全無法忽視、賦予聽者一種迷茫在絕境中又波濤洶湧的感受。所有環節集合之後,使其成為真正神奇的傑作。YOSHIKI在鼓在鋼琴之間穿梭的舞台印象,多半是來自這首曲子的現場表演。這首大作有兩個錄音室版本:1989年專輯版和1990年單曲版,主要在編曲上大不相同,單曲版更加進鋼琴獨奏和弦樂,兩者各有千秋。吉他獨奏甚至也有四種版本,從跨式點弦、Picking一直改成了推弦,彈法越來越精簡,但是HIDE卻越改越好聽。收聽連結我就放個人比較喜歡的單曲版吧,聽起來更戲劇化。 — 🎧YouTube收聽全曲♬

〈X〉X最酣暢淋漓、最能讓情緒沸騰的Speed/Power Metal作品。提到YOSHIKI的雙踏大鼓,人們經常會想到這首歌,因為他一直瘋踩到最後。演奏難度很高的鼓點節奏,起伏的貝斯旋律,畫龍點睛的吉他和聲和獨奏,加上主唱振奮人心的熱血狂吼,特別是副歌部分的音調,還是所有X歌曲中最高的,TOSHI的高音實在太可怕了。就是要把你的鬥志鼓舞到最高點,從頭到尾幾乎沒有放慢速度,一路高潮,聽完包準讓你大呼過癮!歌詞中的「你」意指樂迷,是一首很有現場感的歌。這也是每場演唱會的必選曲,只要一出現馬上就能掀起全場觀眾瘋狂的情緒,在現場表演的中間,經常會介紹樂團成員,並鼓勵觀眾不要留下任何遺憾,拋開自我去享受現場演出。著名的「X Jump」就是從這首歌來的,東京巨蛋的演唱會屢次因為五萬多名觀眾同時狂跳high到不行,而造成周圍測得震度相當於3級的「地震」,引起附近的居民抗議。 — 🎧YouTube收聽全曲♬

〈Silent Jealousy〉
這是〈Art of Life〉的前傳第二章,是完全失去理智的徵兆,或是即將釋放心魔的決定性時刻。它是將柔美與剛烈合成一體的魔性之歌,結構完美、主題穩固,演奏表現力也達到了頂峰,每個樂器的水平都很高,所有音符、所有層面都達到了完美的境界,製作品質也十分高級,絕對永恆的傑作。聲樂部分也很有難度,必須在快節奏中長時間保持高音域的演唱。開頭是幽柔的主旋律鋼琴演奏,緊接著就是將近200BPM的高速雙踏、Power/Speed Metal迎面襲來,節奏再由癲狂的情緒過渡至平緩的憂傷,動態轉變的非常巧妙。間奏是此曲最出彩的地方,中後段完美的貝斯Solo和節奏掃弦,再由管絃樂、鋼琴演奏、鈸片和吉他鋪陳的橋段,帶往一飛衝天、悠揚華麗的雙吉他Solo.. 是全曲的高潮與精華之處,好幾處插音超讚的,劇烈震動你的心弦,非常精采!如果說〈Tears〉的愛是天使,那麼〈Silent Jealousy〉的愛即是受傷的惡魔,這是一首被毀滅的愛、殘忍而致死的痛苦之歌...。然而,即使整個歌是如此純正的金屬、絕對爆炸性的鼓點和Riff,卻仍隱隱帶著X JAPAN一貫的古典氣息和貴族感,這是我無法形容的神奇之處。有些人聽完這首歌就對金屬樂上癮了,這可能就是它魔性的地方。 — 🎧YouTube收聽全曲♬

〈Rusty Nail〉YOSHIKI說這是〈Week End〉的第二章。〈Week End〉的主題是自殺,而這首歌的主角是想要活下去的決心。X JAPAN的中板速度曲,也沒有特別複雜的編排,屬於流行味比較重的Heavy Metal/Hard Rock/Arena Rock。前奏響亮的鍵盤樂句十分好聽,整首歌風格很明快有力,副歌旋律也非常入耳,非常適合TOSHI的音調。它可能是流行音樂,但也表達了X JAPAN特有的憂鬱美感。YOSHIKI瀟灑的鼓點、HIDE率真的吉他、加上TOSHI音域高昂、具有嘹亮感的嗓音,全都美妙融合。 — 🎧YouTube收聽全曲♬

〈Sadistic Desire〉
這是HIDE從「Saber Tiger」帶進X的Heavy Metal/Hard Rock/Punk創作,原曲叫做〈Sadistic Emotion〉,具有明顯的80年代早期重金屬特徵,歌詞由YOSHIKI重寫。它以轟鳴的鼓聲及強烈的吉他Riff揭開序幕,給人一種邪惡又禁忌的氛圍,但由於結構上偏向流行樂的作法,其實是相當入耳的歌。旋律不多,但間奏和尾奏特別長。吉他Solo有種讓聽者亢奮的魔力,意猶未盡啊!特別是HIDE開頭的連續滑音,實在令人上癮;PATA負責的部分也非常出色。而TAIJI的貝斯Solo和Slap就是一種聽覺饗宴,值得再三回味。在這首歌中,TOSHI也體現了他對高音域的控制力。 — 🎧YouTube收聽全曲♬

〈Blue Blood〉
正式出道時的Speed/Thrash/Power Metal作品,典型的X時期高速曲。歌詞充滿著瘋狂與憤恨,急促的鼓點和Riff都表現出不太尋常的攻擊性,相當的狂傲不羈。一開始就是YOSHIKI瘋狂的硬核雙踏,魄力十足。在這首曲子中,HIDE和PATA的吉他之間重疊得非常好,旋律很快,但是行雲流水;TOSHI展示他不容置疑、壓倒性的演唱能力,也可以細細品味TAIJI精彩的過門。完全野性美的一首作品,聽起來好像很短,但等到曲畢時,你會驚訝歌曲長度和實際感受到的不一樣。 — 🎧YouTube收聽全曲♬

〈Orgasm〉
地下時期的創作,迅猛的Speed/Thrash Metal,加上高能量的Hardcore Punk,速度有些逼近極端了,就像一挺火力全開的機關槍,在你的腦袋裡四處引爆。沒接觸過核類音樂的人,第一次聽到這首歌,通常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YOSHIKI的雙踏大鼓從頭狂飆到尾,侵略性極強的Riff,間奏不容忽視的精彩貝斯,接上像雲霄飛車般、爆炸性的吉他Solo,再加上TOSHI激昂高亢的嘶吼嗓音,劃下煙火般的句點,最後真的爆炸了! — 🎧YouTube收聽全曲♬


【史詩級鉅作】

〈Art of Life〉絕對的音樂神作,足以救人一命。瘋狂、寧靜和美麗的精緻融合。全曲將近30分鐘,由Heavy Metal、symphony與Improvised Piano等三大部分所組成,是日本樂界中少數非常了不起的作品之一,它獨特的演奏曲風、莊嚴的結構被視為是日本特有的。這首曲子是因為YOSHIKI在演唱會後昏倒,之後在醫院裡獨自與病魔搏鬥所寫出來的心路歷程。以管弦樂團(皇家愛樂樂團)為背景伴奏,僅前奏就長達3分半鐘。TOSHI的歌聲有力而綿長,複雜的旋律既優美又有些令人緊張不安,而管弦樂團和吉他Riff之間的戰鬥堪稱壯觀。當中驚心動魄的幾段吉他Solo,表達了理智與心魔在互相攻擊掙扎的窒息感受,雙吉他不斷以古典音階對峙較勁、壓迫著聽者的同時,也展現了X JAPAN一流的演奏功底。以交響史詩般的複雜旋律、雙吉他陣線、數十人的弦樂編曲;看似混亂的多樣樂器大場面,第一次擔任製作人的YOSHIKI卻能編制出良好的音樂和諧性,他鬼斧神工的將絕望、孤獨、痛苦、瘋狂、恐懼、掙扎、尋死、憎恨、自我毀滅、愛、接受等情緒神奇的揉合成一首曲子,詮釋了心理創傷與求生意志之間不斷交替的人生,最後終於找回理智,卸下心防並獲得自由。它到處都有著象徵性和對立性,已經超越了搖滾樂、金屬樂、古典樂和交響曲的範疇,到達了另一個層次,只能稱為傳奇。其中的歷劫重生極有深度,這不是我打幾個字就可以表達的,聽過就知道什麼叫做"具有靈魂的音樂"。 — 🎧YouTube收聽全曲♬

〈Rose of Pain〉
早期的Speed/Thrash/Power/Symphonic Metal鉅作,帶有華麗的中世紀歐洲宮廷風味,也漂浮著哥德文學的黑色氛圍。大格局的史詩編曲,交響樂融合金屬樂的爆發力,泣血控訴似的詩意樂章。前半部分淒美悲愁,後半部分憤怒疾馳,但是肅殺感一直貫穿全曲,令聽者不自覺的保持著緊張,絕對的氣勢不凡。曲子靈感來自中世紀歐洲「血腥伯爵夫人」的真實故事,並取材了巴哈的〈Fugue in G minor (BWV578)〉置入曲子中。節奏段落及大小調不斷變化,6/8拍、4/4拍,使用多種調式音階,旋律跌宕起伏,像是在行軍,充滿戲劇性,而且首尾呼應。YOSHIKI發揮了他驚人的古典造詣;TOSHI唱出了日本人特有的情感旋律,而且在相當高的音調上居然還是游刃有餘;HIDE和TAIJI也展現他們在古典樂章中加入重金屬的編排能力,雖然有著組曲結構,但不拘泥於古典理論,而是向重金屬發展,前後兩段吉他Solo實屬精采絕倫;而TAIJI不時彈出那「野馬」般奔騰的貝斯聲,鞭策著情緒層層推進,也讓我聯想到Iron Maiden的Steve Harris。同樣,你聽完也會驚訝歌曲長度和實際感受的不一樣。此曲盡顯X在音樂性上的力與美,張力強、密度高,其宏偉的程度,依舊令人忍不住對X的創造力頂禮膜拜。什麼叫做悲慟至瘋狂,這首歌就是。  — 🎧YouTube收聽全曲♬


【經典名曲中的經典】

〈紅〉地下時期就出現的作品,是X早期最重要的轉捩點,由此曲開始揉合了X的音樂特色:Speed Metal、Power Metal以及Ballad。同時也象徵樂團的音樂性、表現力,以及他們獨特的世界觀。本曲歷經了非常多次的改良,X的五位團員都參與了編曲工作,速度感很好、副歌的長度恰到好處,節奏也很完美,每個音都下足了心思,完美的程度令YOSHIKI也感到驚訝。跨越了多個音階的電吉他和貝斯,展現出X強大的創作才華和演奏技巧。樂曲先以弦樂開頭,再以吉他琶音演奏、然後加進清幽的人聲,營造出悲涼無望、充滿時間感的語境,整整2分鐘。當你誤以為這是一首慢歌時,X卻緊接著將一切鬱塞的情緒突然爆發開來,迅速發展為真正的金屬樂,前後強烈的鮮明對比,絕對可以驚嚇到第一次聽的人。充滿速度的鼓點和彈奏,加上主唱劃破心傷、透出血絲的撕裂吶喊,將壓抑的寧靜瞬化為破壞性的暴風雨,表現得淋漓盡致!淒美、速度、力量、激情,招招都是要打動人心,這就是當年X組成時所要表達的風格。聽說,這首曲子只要一在現場演奏,就可以讓原先陌生的觀眾對X產生好感,果然是經典中的經典。在日本高中棒球聯賽(甲子園)中,有很多機會聽到這首歌,它在應援歌曲中非常流行,每年都名列前茅。 — 🎧YouTube收聽全曲♬





新人推薦閱讀


音樂撰稿人 大島曉美 所著的X JAPAN團史,1997年連載於《SHOXX》雜誌

前任貝斯手TAIJI的自傳,2000年出版

作家 小林信也 所著,節錄自1993年《蒼之血的微笑》P.87~113

音樂撰稿人 大島曉美 所著的HIDE相關回憶與貼身觀察,1999至2000年連載於《SHOXX》雜誌

網友創作的好文章,對於認識X JAPAN頗有幫助

YOSHIKI的半自傳,也是一份很重要的X JAPAN歷史資料

站長當年近距離觀賞X JAPAN的實際經歷,從字面上帶你體會他們的現場魅力
他們是一群無可救藥的理想者與尋覓者。
他們相信時間會改變一切,卻始終如一地夢想永恆。
他們夢想著用音樂超越種族、國界、語言的障礙,
夢想著用音樂打破形式、道德、常識的那道牆壁,
夢想著用音樂追尋自身存在於時間大河中的證據。

他們從不提供救贖,因為他們自身始終迷惘。
他們只是讓人清醒,
逼你面對一度為時間所掩飾的傷口,正視傷口那仍然淋漓的鮮血。
他們永遠能夠直刺入人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恣意、狂暴,卻又悲天憫人。
他們唱出他們那代人的憤怒、失落、迷惘、痛苦、夢想、渴望……
當他們的歌聲迴蕩在東京巨蛋、迴蕩在萬千同聲吟唱的觀眾口中,
人們彷彿也瞥見了這個時代的靈魂中常常為人忽略的一面。

他們在舞臺上咆哮、尖笑、噴火、砸鼓……
以暴力
以華麗
以驚慄
表達憤怒與反抗。
他們的現場演出總是擁有
令人哭
令人笑
令人狂喜迷醉的魅力,
彷彿那舞台上燃燒的是他們全部的生命。
他們在自己的國家開創了一個音樂時代,
他們是先行者也是改革者,
在音樂後輩心中,他們的地位近似於神。
他們永遠都帶領著所有的人勇往直前。

他們總是帶給人們夢想和感動,
他們的生活方式也帶給許多的年輕人巨大的影響。
他們被樂迷當成神一般的敬愛,成為一種社會現象。
也有很多人因為與他們相遇而不再徬徨,從而找到自己應選擇的道路。
熱愛X的人們,從今以後的人生大概都不會忘記,
他們曾經用音樂的方式,給予我們愛和勇氣。

《洗脳 地獄の12年からの生還》(Toshl 著)

2014年7月23日出版
作者/Toshl

章節索引


序章 童年時光

    「開始比賽!」

    父親宏亮的聲音在我家旁邊的空地上迴蕩。

    「爸爸,我投了哦!」

    我大聲喊著……

    「投手投出了第一球!」

    「好球!」

    我非常喜歡爸爸喊著「好球!」的聲音。

    當這段愉快的時光結束後,我坐在父親腳踏車的後座,讓他載我去幼稚園。

    「出發囉!」父親說。

    「出發!」我喊道。用小小的手緊緊抓住父親寬大的背。

    清新的涼風迎面吹來。

    到幼稚園大約需要二十分鐘,這段時間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因為那是屬於我和爸爸的獨處時光。


    我在1965年10月10日出生於千葉縣館山市,是家裡三個孩子中最小的。

    當我上小學三年級時,父親突然被調職到千葉市,這是一個不帶家人的長期出差。我非常渴望見到父親,雖然年紀小,但我還是會自己從館山搭電車,經過兩個半小時的車程,每兩個月去見一次父親。

    我先搭巴士到車站,然後走到售票窗口,踮起腳尖說:

    「請給我一張到本千葉車站的兒童票!」

    「往千葉的列車在第三月台哦~」售票員說。

    我快步爬上樓梯,緊緊握住車票,生怕弄丟。

    「叮!」鈴聲響起,電車啟動了。

    電車奔馳著,我滿心雀躍看著窗外那廣闊的海洋。


    到站後,我下了車,快步走了二十分鐘,來到父親住的千葉地方法院宿舍。

    「利三,你來了爸爸真高興呢~我們晚上去吃漢堡排要不要?」

    「好哇!」

    那時候剛開了一家西餐廳,我們就去那裡吃漢堡排。鐵板上除了肉,還有我最討厭的紅蘿蔔。

    「利三,如果你把紅蘿蔔也吃乾淨,就很棒哦!」

    「好!」

    那時候,我很少外出用餐,和父親一起坐在時尚的餐廳裡,享用西式料理,對我來說是最美好的時光。

    後來,當我上高中時,父親調回館山,他每天早上都會動作生疏的幫我準備早餐。

    當我看著父親忙碌的身影,即使心裡有些非常想買的東西,也不忍心開口向他要求。

    於是我開始去當送報生。

    我在深秋開始了這份工作,雖然我們館山一年四季氣候都比較溫暖,但清晨還是相當冷的。

    每天早上5點,我從床上爬起來,迅速洗臉刷牙,然後直接在睡衣外面套上毛衣。

    市民們起得很早,有些老人甚至已經在門口等我送報。

    「早安!報紙來了!」

    「早!謝謝啊!」

    當我送完報紙後,手套已經全黑了。

    我送完之後,大約6點半回到家,父親像往常一樣在廚房裡。

    「我回來了!」

    「回來啦?快去洗手。」

    從小我就記得父親的口頭禪:「快去洗手。」

    桌上已經擺著薑燒豬肉、熱騰騰的味噌湯,還有白飯。這樣的菜色每兩天就會重複一次,但還是非常美味。

    看到我吃完飯,父親就騎上腳踏車,去法院上班。

    「我走了!」

    「好!」

    這些看似平凡無奇的對話,卻讓我感到無比開心。

    在我送報工作的第二天,我注意到一個小神社。我騎著腳踏車進入院子,把車停好後,迅速爬上有十階的階梯。在這個黑漆漆又寂靜的神社裡,我合掌祈禱。

    (希望爸爸永遠健康!)

    從那時起,幾乎整整一年,每天清晨送報前,我都會來這裡祈禱。


    1990年5月17日早晨,父親無法從床上起來,被送往醫院。他被診斷為中風,醫生要求他完全休息。雖然他的性命被救了回來,但不幸的是,他半邊身體癱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從那時起,父親就像個小孩一樣,這對我來說是極大的震撼。因為無法用言語表達,父親表達情感時變得更直接,尤其是他一高興,就會馬上掉眼淚。

    父親生病後,我有時會回家探望他,一見到我,他就開始流淚。當我從各個城市和國外帶回了紀念品和禮物時,他也會感動得哭出來。看到父親這樣的狀態而無能為力,真是讓人心痛。

    父親愛唱歌,他的歌喉絲毫不亞於專業歌手。他的拿手歌是〈長崎の鐘〉和〈上海帰りのリル〉。我還記得那些日子,他那溫柔而堅定的美妙歌聲,我對此有很深刻的印象。

    然而,如今在我面前的父親,既不能唱歌,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有一次,我把麥克風放在他能動的右手上,說:「當作復健,我們來唱歌吧!」然後開了卡拉OK機。

    父親笑著搖了搖頭,但我還是說:「我們唱〈酒と泪と男と女〉吧~」

    父親以前經常唱這首歌。

    雖然他無法表達歌詞了,但他還是拼命的嘗試唱出來,淚流滿面,看到這一幕,我也哽咽了。

    第二次,我終於能和他一起合唱。那是我和父親最後一次的合唱。

    無論我聽過多少歌手的歌聲,但在我心中,至今仍迴響著父親的聲音。

    我最想再聽一次的歌聲,但卻永遠無法再聽見的,就是父親的歌聲。現在回想起來,如果有誰教過我唱歌,那個老師就是我的父親。


    2003年3月19日,父親去世了。

    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並不知道他去世了。


我完全沒有察覺到這樣的瞞騙。

多年來一直被蒙在鼓裡。在某種程度上,這比「謀殺」還要不人道。

長期不斷操控一個人的心 —— 這就是洗腦的危險。

我被持續洗腦了十二年。我要在這裡揭露所有真相。


TOSHI

 


第一章 開往地獄的車票(1993年~1997年) 

人生的十字路口

    1993年4月,我在洛杉磯錄音時,突然接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提議「願不願意在搖滾歌劇《哈姆雷特》中飾演主角哈姆雷特王子」。我猶豫不決,因為不知道這是否符合我身為『X JAPAN主唱TOSHI』的形象。然而,跟我個人演藝活動有關的人都一致勸我接受這個提議:「一定要同意!」「這是每個藝術家成長的大好機會。」聽著這些話,我逐漸產生了試試新事物的興趣。

    但那時候,我完全無法預見這個決定會開始摧毀我整個人生。

    那是一段被「洗腦」的時期,一個可怕的地獄,奪走了我的意志、理智和自由。

    在光鮮亮麗的舞台背後,一個巨大的陷阱在等著我。

    1993年5月,我從當時居住的洛杉磯返回日本,準備以搖滾歌劇《哈姆雷特》男主角的身份,參加女主角的最終試鏡。

    最初,公開招募吸引了三千人報名。經過書面申請審核後,選出了三十人進行最終試鏡。

    之後,評審團意見分歧,一些支持製作人推薦的候選人,另一些支持我個人經紀公司總經理武田(化名)推薦的候選人。製作人推薦的那位女孩子身材嬌小但非常漂亮,而且擁有出色的表演和歌唱才能。而另一位女孩子在表演和歌唱技巧上稍遜一籌,但給人一種溫和且陽光的印象。我自己是難以做出選擇。最終評審團決定兩人都不淘汰,變成雙女角,這讓我放心了。但不知為何,後來只留下了武田推薦的那位女演員,她就是守谷香。

    人生沒有「如果」,但如果當時留下了兩位女演員... 如果當時在那場試鏡中,武田沒有那麼堅持守谷香...

    也許,我的人生會完全不同。

    正是這次相遇,把我帶到了人生的重大轉折點。

    1993年10月,我跟守谷香一起演出了搖滾歌劇《哈姆雷特》後,跟她一度疏於聯絡。但六個月後,也就是1994年春天,她寄了一封信到我在洛杉磯的家。漸漸的,她寄的信越來越多 —— 一開始是每兩週一封,後來每週一封,再後來每三天一封。

    那時候還沒有手機和電子郵件。每次讀到她的信,我眼前就會浮現出愛著哈姆雷特王子的奧菲莉婭的形象。這些文筆優美、滿滿都在關心我的健康和心情的信件,對於孤身一人在異鄉生活的我來說,成了真正的「心靈良藥」。

    那個時後,我雖然曾經和一些女孩子交往過,但從沒有愛上過任何人。我是一個孤獨的人,既不愛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愛。

    「我不認識X JAPAN的TOSHI」「我對X JAPAN的TOSHI沒興趣,我只關心真正的你...」守谷香信中這些動人的話語,帶給我史無前例的衝擊感。也許,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夢中情人的完美形象。

    不過我這些投注在她身上的情感,也幾乎是因為當時我身邊不斷出現的問題,導致我更加依賴、寄情於守谷香。


家庭的分崩離析

    1992年,我成立了自己的經紀公司,開始個人演藝活動。我任命我大哥為公司的總經理。

    大哥在高中時期就搬到東京,努力想進入演藝界,但沒有成功,之後在經紀公司和大型唱片公司上班。

    童年時期,大哥就長得很帥氣,但到了32歲時,他稍微發胖了,戴上了眼鏡,變成了一個很有魅力的中年男子。他很少穿西裝,喜歡穿牛仔褲和T恤。而我身高已經超過了他。

    「我要當你公司的總經理!」這是我決定開始做個人演藝活動時,大哥給我發的訊息。我當然非常高興,因為這位在我童年時對我有很大的音樂影響,也是我非常喜愛的大哥,能跟我一起工作真是太好了。我認為他能幫我管理好所有的工作,所以任命他為總經理。

    不久之後,在我固定主持的廣播節目裡,我邀他來當我的主持搭檔。雖然他自己沒辦法如願成為藝人,但他對演藝界相當憧憬,所以我想給他一個小小的禮物,讓他稍微有點進了演藝界的感受。然而,這是我犯下的大錯。

    藉由這檔廣播節目,他在我的粉絲圈裡面變有名了,之後開始以總經理的職權擅自給自己加薪,把這些不義之財拿去投資各種生意,四處以『TOSHI的大哥』和『TOSHI的經紀公司總經理』自居。換句話說,他不僅沒好好管理我的演藝工作,反而像個明星一樣享受物質生活,私生活也變得非常放縱,這一切讓我感到非常遺憾。

    「大哥...,應該說是總經理!請你認真對待你的工作可以嗎?!」

    「TOSHI!你知道有個總經理石井吧?他常常上電視,我也想這樣。」

    「是,他常常像藝人一樣上電視,但我相信他有做好份內的經紀工作。在上電視之前,至少要先把所有該做的工作做好才對吧?」

    我這樣跟他講很多次了,但顯然他只想當大明星,一點管理公司的能力都沒有。

    YOSHIKI和X JAPAN其他成員的經紀公司也都在抱怨我大哥的事。我也得知他的不良行為已經成為媒體的話題了。由於他這些行為給我造成大麻煩,也讓我周圍的人很困擾,加上很多次的欺騙行為,很遺憾,我別無選擇,只能開除他。

    說到底,我認為他一直把我當成小弟,而不是職業音樂家,所以他缺乏基本的自律、尊重和對總經理職務的自覺。一方面,我理解管理一間公司並不容易,但另一方面,他的行為完全摧毀了我一直信任的大哥形象。我感覺被親人背叛,心裡非常的難過。

    除此之外,我母親也開始讓粉絲們進我家參觀,把我跟YOSHIKI小時候的照片和影片拿給他們看,甚至允許他們隨便翻拍,以此來向粉絲們收錢。X JAPAN成員們對她這種行為批評了很多次。甚至連雜誌都報導了母親的斂財行為後,我只能向所有人,尤其是YOSHIKI,深深致歉。

    我告知大哥他被開除了,並給了他幾百萬日圓的現金當作遣散費。

    「很抱歉,我們不能一起工作了。這些錢就當作你下一步行動的資本吧,請你妥善的用。」

    然而,母親和大哥卻對外宣稱:「是那個新上任的總經理武田誆了TOSHI,搶走了公司。TOSHI的所有權利都屬於我們家,為什麼要讓外人插手...」我壓抑著怒火,但也非常沮喪。

    我成了明星、名人,這一切帶來了大量的金錢。母親和大哥開始把自己當成了明星,行事越來越誇張。而且,我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從沒見過的貪婪嘴臉。這種現實在我眼前摧毀了「好家庭」的形象。

    我感到極端的失望,同時也開始討厭自己。


親人和朋友的變化

    然而,1993年春天被我任命為總經理的武田也帶來了不少問題。

    我認識武田這個人,可以追溯到我出道之前,在目黑一家酒吧打工的時候,他是那裡的熟客。武田曬得黝黑,身材健碩,總是穿著時尚的西裝,看起來像個成功的年輕商人。他說話很宏亮,充滿活力和自信。雖然他和我大哥同年紀,但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當初我剛成立自己的經紀公司,請大哥來當總經理時,就委託他在大哥身邊擔任顧問的角色。

    在開除大哥後,武田成為總經理,也兼任X JAPAN經紀公司的總經理。在此期間,我向樂團的管理層,包括YOSHIKI,承諾我會為武田擔保。

    然而,武田上任一年多知後,X JAPAN的經紀公司發現他挪用了大筆資金,我個人的經紀公司也發現了類似錢被拿走的情況。直到那時之前,我一直都完全信任他,以為我們會一直合作下去,所以我受到很大的打擊。武田被X JAPAN開除了,同時也辭去我經紀公司的職位。身為他的擔保人,我不得不把X JAPAN經紀公司的股份退還回去。

    之前,我大哥和母親給X JAPAN帶來了麻煩,現在我推薦的人又造成了巨大財務損失。我給樂團所有成員帶來了無法彌補的損失和困擾。我向所有受此事件影響的人道歉,但從那時起,我再也無法面對樂團成員,尤其是YOSHIKI和經紀人。我的個人演藝活動本來進展順利,但由於這些問題,我跟樂團的工作都亂了,結果也無法安排個人活動的行程表。

    所有的親人和朋友,一旦握有大筆資金,就會發生難以置信的變化。對我來說的理想狀態,是跟朋友和親人保持著良好的關係,但現實中卻發生了許多無法原諒的惡形惡狀。身為音樂家,我不擅長理財,無條件信任親人和朋友,我這種天真的寬容,直接加劇了情況惡化。

    我夢想成為搖滾明星,也在日本爬上了這個地位,獲得了知名度和人氣。我以為這樣可以讓我的原生家庭變得更幸福,但實際情況卻恰恰相反。我不再相信家人,不再相信朋友,也不再相信自己。細想之下,我給大家帶來的只是麻煩。此外,我還感覺到自己跟樂團其他成員之間也出現了深深的隔閡。

    (如果現在還能相信某個人就好了……)

    突然間,我發現自己無法再信任任何人。巨大的焦慮如漩渦般吞噬著我。

    就在這時,守谷香越來越頻繁的寫信給我,這些信成了我孤獨心靈最後的支柱。


把管理權交給二哥

    1994年10月,發生了武田事件後,我身心俱疲,躲著媒體和武田,去美國紐約拜訪在大銀行工作的二哥。二哥在全球金融中心紐約的精英商界工作,跟日本的演藝圈完全無關。

    二哥住在紐約郊區,遠離喧囂的曼哈頓島,這裡樹木茂盛,秋天的陽光溫暖照耀著寧靜的住宅區。我來到這個安靜的地方,跟二哥商量有關武田事件的所有情況。二哥比我大三歲,當時32歲。他的髮型也是典型的商務風,銀框眼鏡下的眼睛閃閃發亮。

    幾天後的一個星期天,吃完早餐後,我跟二哥在他家客廳裡安靜坐著,突然門鈴響了。透過貓眼一看,居然是戴著墨鏡的武田。

    「TOSHI,武田來了,你上二樓去!」

    二哥在門口和武田談了幾分鐘後,武田就離開了。

    「真沒想到他竟然找到這裡來。TOSHI,這真是個噩夢,有這麼壞的人一直跟著你...」

    二哥從小性格就很好,功課也很棒,看著他,我下定了決心。當然,二哥不是音樂和演藝界的專家,但他在商業領域很能幹。而且他在我們家也一向很獨立,我認為他不會像母親和大哥那樣,把我當搖錢樹。經歷了這些事情後,我跟母親和大哥疏遠了,但我覺得,或許可以跟二哥合作。

    「你能當我經紀公司的總經理嗎?」我向他提議。

    「...我不能馬上回答,給我些時間考慮。」

    幾天後,我離開了紐約,返回日本。


第二次見到守谷香

    同年深秋,為了尋求寧靜和創作音樂,我在夏威夷度過了一段時間。回到日本後,我跟守谷香重逢了。

    她一如既往的溫柔,讓我感到心安。

    「怎麼有那麼多壞事!你太辛苦了,讓我抱抱你!」她一面說著,眼裡還含著淚水,我感覺到我的心靈在慢慢癒合。此外,她送給我一本寫滿百首俳句的筆記本,其中一句特別讓我淚流不止:

    「在死去的瞬間,我們手牽手一起離開吧。」

    這句話深深觸動了我的靈魂,因為那時,我覺得自己失去了家庭和朋友,沒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

    不久之後,我開始和守谷香交往。

    她經常談論靈性世界、宇宙和靈性主義。因為我也對這些話題感興趣,所以很容易被她熱情的樣子吸引。在她的影響下,我開始聽一些新世紀音樂和療癒系音樂。

    我對靈性世界和這類心靈音樂的傾向,或許也是出於逃避現實的需求,因為現實中的問題仍然不斷累積。


無法跨越的鴻溝

    到了1995年,YOSHIKI決心率領X JAPAN進軍世界。他熱情十足的談著未來計畫,首先要在日本市場上推出新專輯,然後著手錄製一張在全美國出道的專輯。

    不久後,在YOSHIKI位於洛杉磯的錄音室,我們開始錄製專輯《DAHLIA》。

    HIDE去年展開的個人演藝活動意外獲得了巨大的人氣。其他樂團成員也開始了他們的個人活動。

    至於我,跟YOSHIKI之間的鴻溝始終無法跨越。

    這其中有守谷香的影響,但搖滾樂,所謂的"視覺系",對我來說變得陌生,感覺像是某種虛偽做作的存在,我遠遠不能做真正的自己,這成了我痛苦的源頭。

    「無論外表怎麼改變,內在的本質不會變。化這些妝,把頭髮染成金色,到底有什麼意義呢?TOSHI,做你自己就好了!」

    守谷香的溫柔鼓勵,又深深打動了我。

    另一方面,YOSHIKI渴望進軍國際市場,在錄唱時變得更加嚴苛。他對歌聲、節奏、音準和情感表達的要求之外,還增加了對英語發音的要求,這成了我最大的痛苦來源。YOSHIKI追求母語程度的完美發音,我無法滿足他所有的要求,更不用說完美的發音了。雖然請來了知名的發音教練,不斷給我上課,我也確實試著用正確的發音來唱歌,但實際唱出來的效果並不理想。

    無論環境給的條件多麼優越,如果一個人沒有熱情想做,他就無法跨越那道障礙。


    無法滿足YOSHIKI的要求,我開始氣自己、恨自己、厭惡自己,甚至也開始怨恨提出這些要求的YOSHIKI。我痛苦的意識到,原來自己是個這麼差勁的歌手,逐漸沒有信心、沒有力氣,也沒有能力去當X JAPAN的主唱,甚至覺得自己連成為X JAPAN的一份子都不夠格。

    錄音室裡瀰漫著沉重而陰鬱的氣氛,我和YOSHIKI幾乎不再交談了。


待在X JAPAN的心搖擺不定

    1995年3月,二哥接受了我的提議,辭去銀行的工作,成為我經紀公司的總經理。然而,武田的問題依然存在,包括一個廣告贊助商對我提出了索賠。我依然處於無法面對X JAPAN成員和相關人員的狀態。

    「我只是給X JAPAN找麻煩,待在樂團有什麼意義呢...」

    我在猶豫,而守谷香對我說:

    「這樣很好啊,TOSHI,應該做真正的自己。只要你在X JAPAN,你就會變得更糟。為什麼不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呢?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要更信任你內心的宇宙...」


    1995年11月,雖然新專輯《DAHLIA》的錄製還沒完成,但我們的全國巡演起跑了。這次巡演在各地的體育館舉行,每個場館都擠滿了興奮的觀眾。X JAPAN受歡迎的程度達到了頂峰,但我卻深感壓抑。

    「夠了,別再誇飾自己。越是穿著各種華麗的衣服,心裡就會越沉重。你要做真正的自己。」

    按照守谷香的建議,我剪掉了長髮,把頭髮染回黑色,不再化妝,演唱會的舞台服也變得非常簡約。我的風格完全改變,一點都不像視覺系搖滾樂團的主唱。

    1996年12月,東京巨蛋將舉行慣例的演唱會,這將是長達一年多的『DAHLIA TOUR』的最後一場。不久前的一個晚上,守谷香播放了一張CD。音樂一響,她突然就開始哭。

    「每次聽到這個我就會哭。這音樂太美了!」

    剛開始跟守谷香交往時,她情緒經常劇變,讓我很驚訝。她剛剛還在笑,突然就開始哭;或者剛剛在哭,馬上又笑了起來。但後來我習慣了,甚至喜歡上了這種情緒轉變,因為我認為這展現了她特有的童真和純潔。

    這CD是平靜的管弦樂療癒系音樂,作者是一位名叫MASAYA的音樂家。守谷香經常聽這張CD,還把經常把封面放在我桌上。我們一起買了上百張同類型的CD,這是其中一張。

    「對啊,很美的音樂……」我回答。

    突然,守谷香情緒爆發。

    「你該離開X JAPAN了!也該跟這種家庭斷絕關係了!從現在開始,你應該只唱這種美妙的音樂,這種光是聽見就能直接治癒人心的音樂,沒有任何外在的效果。這難道不是你自己一直追求的嗎?」

    「TOSHI,你身邊所有的人,你媽媽、你大哥,還有YOSHIKI,他們都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在利用你!這一切必須停止!我已經受夠了!」

    她雙手抓住我,猛烈的搖晃著,眼淚不停的從她眼中滾落。我第一次看到她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她嚎哭不停,我心想:「她真的關心我……只有她是我可以信任的人!」

    漸漸的,我開始疏遠生活圈裡的所有人,心理上完全困在這個名為守谷香的洞穴裡。


守谷香的兩個心願 —— 結婚、離開X JAPAN

    1997年1月。專輯錄製和巡演已經完成,X JAPAN的活動進入了一個轉折點。這時,我做出了兩個非常重要的決定。

    第一個決定是跟守谷香結婚。她經常說,希望能一直陪在我身邊,已經厭倦了偷偷見面的生活。雖然她情緒起伏劇烈,但我相信她跟那些背叛我信任的家人和朋友不同,她對我的感情是真摯的。雖然我聽到周圍的人批評她:「TOSHI會變都是因為她」,但我還是決定正式確立我們的關係,我想保護她,也想跟她展開新的生活。

    1997年2月,我們正式確立了夫妻關係。然而,周圍的人沒有一個祝賀我們。從我二哥開始,經紀公司的員工們都對婚事表示擔憂。當然,我沒有告訴X JAPAN的成員。我不想公開我們的婚事,守谷香也告訴我不要宣傳,不要舉辦公開的婚禮。但不知怎麼搞的,這消息傳到了媒體那裡,我只能在電視採訪中談到這件事,也在演唱會上提起。只有最親近的人知道婚事,但這還是成為公眾的話題。守谷香認為是我二哥洩露了消息,對我家人越來越不滿。

    還有另一個重要的決定。跟守谷香商量後,我決定「從現在開始,我們倆人要實現自己的想法,必須跟X JAPAN分開」。

    由於我決定和守谷香開始新生活,同時我也選擇結束與X JAPAN,尤其是與YOSHIKI的所有關係。這樣一來,守谷香的第二個願望也實現了。

    這發生在1997年4月20日。那天傍晚,我把車停在洛杉磯錄音室附近的停車場,望著漸漸染成赤紅色的天空。

    我想起了十三年前,我們還在讀高三的時候,那時我夢想著成為搖滾明星,興奮談著未來:「只要我們在一起,只要是X,一定會成功的!」

    (今天一切都結束了... YOSHIKI會怎麼說呢...)


    就像是跟共度多年的家人分別,又像是與摯愛多年的情人告別,或者像是卸下了背負許久的重擔... 無法言喻的情感湧上心頭。

    三十分鐘後,我走出車子,等著YOSHIKI來休息室。

    過了一會兒,YOSHIKI出現了,靜靜坐在我對面的圓桌旁。

    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YOSHIKI,有件事想跟你說... 」我低著頭說。

    「我想退出X... 」

    沉默片刻後,YOSHIKI回應:

    「我明白了,TOSHI。」

    出乎我意料,他馬上就回應了。

    「可是,這件事還是要跟成員們商量。我現在叫HIDE和HEATH過來討論,可以嗎?」

    過了一會兒,HEATH和HIDE來到錄音室,我們再次圍坐在圓桌旁。

    「怎麼又是TOSHI!」HIDE大聲說著。

    他這麼說的原因,是我給X JAPAN找過很多麻煩。

    「你好好想想你在說什麼!如果主唱走了,X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們的人生怎麼辦?」

    HIDE很少這樣對我發飆。

    「一直以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不都是一起解決的嗎?不管是大吵一架,還是八卦雜誌拍到的醜聞,在美國出道也失敗,我們都一起走過來了,這一切你不是很清楚嗎?!為什麼你偏偏現在才說不幹了?X不只是你的人生,也是大家的人生,你走了以後我們該怎麼辦?」

    無論他們怎麼說,我都覺得無法改變決定。YOSHIKI沉默著,拿起身旁的電吉他,撥弄著琴弦。

    「HIDE,我深思熟慮了很久很久,最後得出了這個結論。我沒辦法再全心全意的專注在X上了。我不能再這樣欺騙自己、再這樣跟大家一起做下去了。我遇見了新朋友,我的人生價值觀已經變了。我要從現在開始拯救世人。」

    「那我們就用你的音樂救啊!」

    「不行,我想如果我繼續待在X就不行。我想要真的救到人。」

    我和HIDE的對抗繼續進行。HIDE質問得越多,我就越堅定。

    「所以你是說搖滾樂救不了人?」

    「對。」

    YOSHIKI的手停在了琴弦上。

    HEATH沉默不語,目光凝視著某個點。

    HIDE噘著嘴,沉默不語。

    大家沉默了片刻。然後YOSHIKI說:

    「TOSHI已經鐵了心要走,再強留他也沒有用了。」

    聽到這話,我站起來,頭也不回離開了錄音室。

    「各位,真的很對不起。謝謝你們至今為止所作的一切...」

    這些無法當面說出的話在我心中反覆迴盪。我胸口發燙,眼淚奪眶而出。

    我走出錄音室,坐進車裡。

    「我和樂團成員談過了。」我告訴在等我的守谷香。

    「太好了!」她滿意的笑了。

    就這樣,那天我離開了X JAPAN。


對二哥的懷疑

    自從二哥成為總經理後,我開始進行各種社會活動 —— 支持東京藥害愛滋事件的原告,出版了與川田龍平的對談錄,首次寫了一本散文集,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唱了一首名為〈いじめさようなら〉的歌曲,參加了由佐田雅志舉辦的和平音樂會,並以親善大使的身份造訪了印度的學校。

    然而,在這段時間裡,我的二哥和其他經紀公司員工對守谷香的看法並不佳。坦白說,他們不斷警告我要小心她。

    二哥當面嚴詞提醒我很多次:

    「守谷香這一切都是在玩弄你」、「我在銀行的工作經驗告訴我,這種人最危險」、「這種女人要小心」。

    我反駁道:「不要說這麼過份的話!」

    但我無法完全忽視二哥的警告,畢竟他為了當我經紀公司的總經理,放棄了在頂尖銀行的工作,我對他心存感激。

    另一方面,守谷香一開始還會寫信給二哥,送他禮物,但隨著時間過去,她開始越來越頻繁的跟我抱怨他:

    「他只關心自己的生意,根本不在乎你」、「他想把你變成一個聽話的傀儡」。起初,我對她觀點的變化感到驚訝,但漸漸的,我開始認同她,認為她真的在為我著想。

    對母親的態度也是如此。一開始,她會寫信,送花給她,後來卻開始抱怨:「你媽媽把你當成自己的財產」、「她在說謊」、「她是個壞媽媽」。遺憾的是,當時我無法反駁她。

    漸漸的,我開始像守谷香一樣思考,完全疏遠了家人,包括二哥。


洗腦的開端 —— 屋久島

    結婚後不久的一天,守谷香興奮的說:

    「我想去屋久島!那裡有一個MASAYA開的健康度假村!」

    1997年6月,我和守谷香一起去鹿兒島縣屋久島的「レムリアアイランド度假村飯店」。這是一家小飯店,很難稱之為度假村,只是幾棟簡單的白色小木屋座落在山間。然而,守谷香異常興奮:「好棒的飯店!這是我住過最好的飯店!」我沒有這種感覺,不過看到她這麼高興,也覺得不錯。在這片寧靜的土地上,除了我們,沒有其他客人。

    為了在飯店登記入住,我們進了主樓,這裡同時也是餐廳。從裡面走出來一位30歲出頭的飯店職員。她看起來跟一般的飯店職員很不一樣,穿著一件高領毛衣,及膝的燈芯絨裙子,頭髮綁成馬尾,素顏。登記完後,她對我說:

    「我們這裡有一個美術館,您一定要看看!」

    「走吧,走吧!」守谷香高興的說。於是我們把行李放進房間就馬上去逛美術館。那也是一棟小木屋。一位同樣裝扮的職員開鎖後,我們跟著她進去。在半陰暗的房間裡,牆上掛著幾幅畫,裡面播放著療癒系音樂。

    「這是MASAYA的音樂,他也管理這間飯店。」職員小聲解釋著。

    畫作簡單樸素,例如一個戴著淺橘色草帽的男孩抱著一棵樹。畫作下面有幾句簡短的字。

    "做不來的事情,一個接一個失敗。長大後失去真誠。現在真想回到穿短褲的童年時光!"

    這些畫和字,某種程度上打動了我。

    我們看了幾幅畫之後,守谷香突然開始哭,陪同我們的職員也跟著哭,她說:

    「這位畫家是松田賀江,今年4月因為癌症去世,年僅二十歲。」

    「她接受了自己的疾病,接受了自己,現在回歸大自然的懷抱。」

    「她和MASAYA之間的關係,超越了男女之間的普通關係。」

    然後她對守谷香說:「妳一直都拼盡全力對吧?但現在可以不用那麼努力了,可以做回自己也沒關係。」並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看著哭到上氣不接下氣的守谷香,真的非常驚訝(她真的有那麼辛苦嗎?)。隨著守谷香的抽泣聲和職員的悲嘆解釋,小小的美術館裡漸漸形成了一種奇怪的氛圍。

    我們繼續往前走,觀看畫作,守谷香越哭越大聲。突然間,她跪倒在地,趴在地板上嚎啕大哭。職員輕輕撫摸著她的肩膀。

    「沒事的,哭吧,哭出來是好的,悲傷也是好的,盡情哭吧。」

    一開始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看著守谷香(她真的有那麼感性嗎?),這時職員也輕輕摸了我的肩膀,溫柔的說:

    「你也可以不用再那麼辛苦了。如果你覺得很孤獨,覺得人生很難,在這裡你就可以哭出來,這裡是一個可以好好安心的地方,做回原本的自己吧...」

    我心神不定的看著畫作,突然間想起了所有家庭問題和最近的煩惱,一股悲傷湧上心頭。最後,我也被這種氛圍感染,和守谷香一起流下了眼淚。

    但在我們在美術館裡哭過之後不久,我忽然感到了一種解脫。

    晚餐時,職員走到我們的桌前問道:

    「我們的美術館如何?」

    「哭過之後,我感覺輕鬆了一些。」

    「是嗎?那太好了!我想成為超人,能拯救世界的超人!」

    「超人?」

    「我想做一份能治癒人心、幫助地球的工作。所以我在修煉自己的心靈。」

    「哇!真是了不起!」

    (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怎麼會在這種飯店工作?)

    守谷香微笑著說:「我也想變超人!」「今天真是美好的時光。」

    「謝謝你們來這裡!」

    我們在屋久島度過了一段寧靜愉快的時光。

    到了離開的時候,陪同我們參觀美術館的職員邀請我們:

    「8月在東京南麻布的松田賀江美術館會舉辦MASAYA的小型音樂會,一般人無法參加,但你們已經獲得特別許可。你們會去嗎?」

    她補充說,自從這個畫家去世之後,MASAYA還沒有舉辦過音樂會。守谷香高興的馬上回答:「我們一定會去!」而我則因為還不確定我的工作行程,回答:「我要先看看我的工作安排再決定。」

    然後,我把兩本書當作禮物送給了職員,一本是我的散文集,另一本是我的對談錄,上面都有我的簽名。守谷香說:「我們一定會再來!」,然後我們就離開了屋久島。


MASAYA設下的陷阱

    1997年8月,在守谷香一直堅持「我們一定會去!」之後,我們終於前往了MASAYA的音樂會。音樂會地點是一座位於港區的豪宅,靠近韓國大使館的一條小巷。

    打開大門後,我們在玄關脫下鞋子,換上拖鞋,進了一個房間。長桌旁站著兩位接待的女性,她們的裝扮跟屋久島小飯店的職員風格樣,都是素顏,長髮披肩。

    「預約的兩位,請進。」

    「我們期待著你們到來。」其中一位女性平靜的回答。

    我付了一萬一千日圓買音樂會的門票。

    「鞋子請放進袋子裡,帶著走。」那位女性說,並遞給我們一個小塑膠袋。我有些緊張地打開通往地下室的門,開始往下走。昏暗的房間裡播放著MASAYA創作的音樂。牆上掛著畫作,圍繞著狹窄的空間。大約十個人聚集在這個小廳裡,坐在兩排椅子上。所有觀眾都低垂著肩膀,看起來很沉悶。

    我和守谷香坐在後排的椅子上。

    過了一會兒,MASAYA走上了舞台。也不能說是舞台,只是地面有稍微抬高而已,但他的臉看得很清楚。他大約40歲,有著高鼻子和微微下垂的大眼,五官俊朗。他穿著一件扣領襯衫和一件白色針織衫,比我想像中的更加清爽。

    他花了很長時間談這次音樂會是在一段時間的休息後才舉行,以及那位已故畫家的事情。之後,他終於說要開始唱歌了。音樂響起,竟然是卡拉OK的伴奏。

    (他要唱卡拉OK嗎?)

    當他開始唱歌時,坐在前排的人們都開始低頭哭泣。我很困惑,但往旁邊一看,發現守谷香也和其他人一樣在哭。

    歌曲結束後,MASAYA像是鼻子不太舒服,好幾次吸了吸鼻子,然後拿出手帕擤鼻涕。他每次唱完歌或在談話之間都會這樣。

    觀眾的奇怪行為和MASAYA吸鼻涕的舉動讓我感到不安,所以我無法專心聽音樂。然而,隨著音樂會的進行,越來越多的人哭到肩膀顫抖,整個狹小的會場形成一種非常詭異的氛圍。

    (這感覺像是某種奇怪的宗教聚會。)

    雖然我有這樣的想法,但當我看了坐在旁邊的守谷香時,發現她完全沉浸在MASAYA的音樂裡,和其他觀眾一樣在哭。只有我對這音樂沒什麼感覺,我開始覺得自己可能缺乏感性,沒有感受力,完全不想哭,也許我是個冷酷無情的人。

    一個半小時後,MASAYA結束了唱歌和講話,從舞台上走下來,直接走向我們。他站在我面前,突然彎下腰抱住我的肩膀,抱了約五秒鐘。

    (這是幹嘛?)我心想,但MASAYA什麼也沒說,踩著拖鞋走上樓梯離開了。


自賣自誇的故事,全是謊言

    音樂會結束後,我們起身準備離開,這時一位工作人員走過來說:

    「MASAYA想特別見你們,想跟你們談談。」

    守谷香立刻高興的回答:

    「我們很想見他!」

    我們被帶到二樓的一個房間,MASAYA開始詳細講起他在音樂會中提到的事情。

    「從小我就開始在舞台上唱歌。19歲時,我開了一家公司,掀起了學生旅遊的熱潮。20歲時,我已經在六本木擁有幾家迪斯可舞廳和咖啡廳。之後,我在與論島上建了度假村,成為度假村熱潮的先驅。27歲時,我成為史上最年輕的董事... 我擁有了地位和名聲,但不斷的競爭和追逐只帶來了空虛。這時,一位女士邀請我參加了一個研討會,從此我的人生改變了。我也曾站在巔峰,所以非常理解你的感受。那不是幸福,而是空虛!」

    MASAYA熱切的說著,雙手顫抖的抱著自己,他的話讓我印象深刻。

    接著他開始談論他的音樂:

    「我不是主流唱片公司的藝人,但我的音樂非常受歡迎。如果你問SONY和EMI關於我的CD預購情況,你就知道它們在各地賣得多好了。我的CD甚至也被提名為金唱片大獎的『年度最佳器樂專輯』。」

    如果說到「金唱片大獎」,我也以X的成員身分拿過。

    (這個獎是全日本最暢銷的藝人才能拿到。如果他以獨立藝人的身份拿到這個獎,那真的很厲害。)

    我非常感興趣。

    MASAYA繼續說:

    「不一定要出名才能做有意義的事,只要回歸自己的內心,就能打動很多人,產生深刻的影響。只是靠外表受歡迎的話,很快就會讓大家厭倦。需要做對地球真正重要的貢獻,為所有人類做出貢獻,只賣給那些理解的人,這樣你也可以變得非常富有。我舉辦的研討會吸引了好幾萬人參加。現在地球已經進入了一個療癒的時代,世界上只會留下能跟大自然和諧一致的事業。」

    他劈哩啪啦快速的講著,態度充滿了自信。然而,就像剛剛在舞台上一樣,他不停用手帕擤鼻涕,講話當中會中斷一下。

    守谷香淚流滿面,也開始吸鼻子,但她如癡如醉聽著MASAYA講話。

    MASAYA打開了一個特別有意義的話題:

    「我不會隨便跟誰提這些研討會,但我有一個特別的話題要跟你談談。」

    MASAYA說,他的父親在東京擔任地方檢察官,是個嚴厲的人。他自己則不顧父親的意願,投入了演藝的世界,父子之間的關係變得冷淡。在MASAYA參加了一個研討會後,他得以原諒父親。之後,他和父親一起參加了研討會,兩人多年來第一次擁抱。之前,他的生活一片混亂,但從那時起,他決定進行一些對自然界有貢獻的活動。他在講這些東西時,不斷強調「特別」,逐漸的,我對這些研討會產生了興趣。

    「這些研討會是什麼?」守谷香眼睛閃閃發亮的問。

    MASAYA又用手帕擤了擤鼻子,說:

    「今天就到這裡。如果你們想了解更多,歡迎再來。」

    之後,我們回到了家。

    「世界上有很多可怕的人,但也有像MASAYA這樣的好人。」

    那天晚上,我和守谷香聊到很晚,討論著這次與MASAYA的奇妙相遇。


以各種話術推銷研討會

    守谷香一直說她想再去見MASAYA,我也很感興趣,所以不久之後我們再次前往位於港區的美術館。這次他帶我們進了那個去世畫家住過的房間,還強調這是特別的例外,因為他通常不准外人進去。他告訴我們,她不是用顏料作畫,而是用眼影化妝品。然後,他拿出一個約40公分高的布偶,這是畫家留下的。他從布偶的背後拿出一束約30公分長的黑髮,是已故畫家遺留的。

    看到這一幕,我不禁頭皮發麻,抖了一下。(他為什麼要給我們看這種東西?)

    站在旁邊的守谷香又哭了,但我感受到的不是悲傷,而是一種噁心感。

    MASAYA說:

    「雖然她沒有名氣,也不是權威畫家,但每個看過這些畫的人都深受感動。這種天賦是在她參加研討會後才開發出來的。」

    「我現在能創作這樣的音樂,也成功做起有意義的事業,都是因為我參加了這些研討會。我甚至讓我公司的所有員工都去參加研討會,現在我們的公司充滿了愛,營收也增加了。」

    「如果不參加研討會,不管唱再多療癒的音樂,都只是一個空殼,這樣更糟。沒參加研討會的人,根本不配當人!」他激昂的如此聲稱。

    但他的言論過於極端,讓我感覺有點不對勁。

    在跟MASAYA見面後的幾天裡,守谷香不斷說:「MASAYA說的話真是太棒了!」「我們應該像MASAYA那樣活著!」「我們應該去了解這些研討會!」「我們應該成為像MASAYA那樣能療癒人類的藝術家!」「要不然我們拜託他,讓你唱他的歌?這很合適你耶!」

    我離開了X JAPAN,不再信任家人和朋友,唯一能信賴的對象就是守谷香。我對自己的未來感到猶豫不決。雖然我開始以社會活動家和單飛藝人的身份活躍,但總覺得自己有點假假的。我開始這樣想 ——

    (我想改變自己。我想成為像守谷香所說的那種人,能療癒人類的藝術家,真正為社會做出貢獻。)


    守谷香後來問了MASAYA:

    「那TOSHI可以唱您的歌嗎?」

    但MASAYA攤開雙手,斷然拒絕:「如果不參加研討會,就不可能成為療癒系歌手,所以不能唱我的歌。那樣去唱只是虛假的,這種虛假的東西太多了。」

    於是守谷香堅定的問:

    「那怎樣才能參加這個研討會?」

    「自從跟我一起辦研討會的畫家病倒之後,我就不想再開課了。但我可以推薦你們去別的公司上課。」

    那天我們和MASAYA的談話持續了幾個小時。

    我逐漸被他的個人魅力所吸引,對他不斷提到的研討會產生了興趣。看起來守谷香的印象比我還要深刻,她說:

    「我只想參加MASAYA的研討會,其他人的研討會沒有意義。」

    我們回到家不到一小時,MASAYA的女員工就打電話來。她禮貌的問:

    「你們覺得和MASAYA的談話怎麼樣?如果你們真的很想參加研討會,我會盡力拜託他。你們真的想參加嗎?」

    守谷香在旁邊擠眉弄眼,沒有出聲,只是用力動著嘴型「想!想!」,催促我答應。

    我想都沒想就回答:

    「是的,我想參加。」

    「好的,那我一定會告訴他,說你們確實想參加研討會。」

    幾天後,我們接到通知,說決定舉辦一個新的研討會,而且需要先參加課程說明會。此外,他們還傳真給我們一份申請表。


開始強迫推銷

    1997年9月底,在說明會那天,我生病了,發高燒到39度,無法出門。連說話都很困難,但我還是打電話到Lemuria Island Record公司(之後改名叫Home of Heart),告訴員工山田(化名),我今天不能過去。

     但是守谷香不同意:

    「為什麼你不能去?」

    「我病成這樣不可能過去。」我回答後掛了電話。然而,幾分鐘後,山田打來了:

    「這是最後一次遇見自我本質的機會,這非常重要!」她柔和但堅定的說。

    「我自己也想去,但我生病了,連站都站不住。」我拒絕她,再次掛斷了電話。

    守谷香說:「我們這麼想去參加這個研討會,不管怎樣都要去!」

    幾分鐘後,電話再次響起:

    「MASAYA舉辦這個研討會是因為你們請求的,這種機會不會再有了,今天一定要參加!」山田的語氣變得更加執拗,她堅持要我們去參加說明會。她說了很多話,但由於發高燒,我聽得不是很清楚。

    「如果我以這種狀態去,對大家都是負擔。」我再次拒絕了,再次掛斷了電話。既然守谷香這樣堅持要去,我就說:「妳可以自己去」。

    但她歇斯底里的喊道:「不是我們兩個一起去,根本就沒有意義!」

    幾分鐘後,山田又打電話來,每次她的口氣都變得更嚴厲:

    「這就是你的壞習慣!難怪你的人生會一直錯失良機!還是你只是害怕面對真相?研討會從你寫申請表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不,不是這樣的,如果我能去,我一定會去,但我發高燒了...」

    「總之,這是最後的機會!就算遲到也要來!」

    掛斷電話後,山田的頑強和斥責讓我印象很深刻。

    (這個人真的那麼關心我嗎?)

    守谷香突然說:「你的自我只是害怕你找回真正的自己,努力在阻止你!別屈服,走吧!」她說這種話讓我震驚,但看著她一直在盡力說服,我想:

    (雖然身體很不舒服,但確實應該去那裡。)

    就算因為發燒而感到迷迷糊糊,我還是決定緊急前往說明會的地點。


簽了名,走進黑暗世界

    當我們到那裡時,已經遲到了。這跟之前MASAYA的音樂會是同一個地方,房間裡擺著大約十名參加者的椅子。這個說明會要向我們解釋研討會的進行方式。

    首先開始的是一個叫「分享」的活動,每個人都要講自己過去的經歷和現在的感受。一位30歲左右的參加者森川(化名)上了舞台。當MASAYA叫他的名字時,他坐在音樂會上MASAYA曾坐過的椅子上。戴著細黑框眼鏡,穿著破舊西裝,看起來髒髒的。

    「我念過東京大學,但不管書念得多好,我的人生還是空虛無比。以前如果我不想念書,奶奶就會拿刀威脅我。」森川含淚說著他童年遭受暴力的故事。

    看著一個成年男子在眾人面前一邊痛哭一邊講自己過去有多慘,讓我坐立不安。

    除了我之外,其他所有參加者在聽著他的故事時,全部都在哭。我又開始擔心了,這跟音樂會上感覺到的一樣:「這會不會是一個奇怪的邪教?」

    但這時MASAYA拿起麥克風,打斷了他的敘述。

    「聽著這個故事,你們想一想,生活中是不是也有類似的經歷?」

    接下來要分享的參加者白田(化名),是一位年過40歲的牙醫,長相有點神似男歌手布施明,戴著銀框眼鏡。

    「我有一位親戚看過精神科醫生,那時我非常害怕被別人知道這件事,我害怕別人會認為我精神也有問題。我曾以為,如果我成了醫生,一切都會變好,但就算努力成了醫生,我還是不快樂。」他一邊說著,一邊眼淚直流。

    聽著他的故事,我心想:

    (我不也跟他有點類似嗎?我因為X JAPAN變成大明星,但這只是讓我變成家人和朋友的搖錢樹而已。所以我並沒有變得快樂,反而問題更多了...)

    我感到胸口一陣緊縮。在這個黑暗的地下室裡,周圍的人全部都在大哭,整個鬱悶悲情的環境讓我也陷入了悲傷之中。

    這時,MASAYA說:

    「你們是不是有一些童年的委屈或是情結,不想讓別人知道的?這裡是安全的地方,你們可以把一切都發洩出來。」

    我很震撼,有點感動。

    (在大家面前談論這麼丟臉的事情,真是了不起。)

    我對這個研討會的興趣開始增加。

    接著,MASAYA說明了即將舉行的研討會。他將會是主要的講師。

    「由於我有一些特定的責任,目前不能告訴你們研討會的詳細內容。但只要上完這個研討會,你們最後一定會找到真正的自我,了解自己真正想做什麼,明白你們出生的意義,理解自己真正的角色。」他反覆強調這些話。

    「我現在不能透露到時候我們會做些什麼,但這將會是非常精彩的旅程!」他補了一句。

    MASAYA發言結束後,山田把我和守谷香帶去一張沙發上,跟其他參加者分開。她拿出一張參加研討會的申請表,建議我們立刻簽署。我確實對研討會感興趣,但我需要確認我的工作行程,而且我知道,因為生病,我的判斷力有所下降,所以我想先回家,然後再跟他們聯繫。然而,守谷香說她一定要參加研討會,馬上就簽了名。山田和其他在場的工作人員開始催促我:

    「現在就決定!這是你的拖延症!壞習慣造成你的人生很多問題!現在就打破這個壞習慣!」

    守谷香也在幫腔:

    「如果現在不決定,那就沒意義了。你的行程不重要!」

    工作人員們力勸了我一個小時,眾人用言語轟炸,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這麼強的壓力。

    「這種抗拒是你一貫的行為模式。你總是先看別人臉色才做再決定。現在必須靠自己做出決定!」

    守谷香加強了語氣:

    「如果現在不參加研討會,你的人生什麼都不會改變!」

    在壓力的影響下,再加上高燒讓我神智不清,我最終還是在申請表上簽了名,也寫下了付款日期。


終究進了研討會

    研討會的費用是每人七萬日圓。

    第二天,我將兩人份的費用匯到指定賬戶。

    然而,我心裡想,也許可以不去參加。但這份簽名成為了「通往黑暗世界的車票」,不可逆轉。

    1997年9月27日,終於到了為期三天的「島嶼自我訓練營」研討會開始的日子。我默默參加了,甚至沒有告訴任何人,尤其是我二哥。

    守谷香堅定的打開了Home of Heart總部的門。但我依然在猶豫。她拉著我的手進了玄關。脫下鞋子後,她說:

    「就像回到家一樣!」

    我脫下鞋子,但又重新穿上。守谷香遞給我一個鞋袋,上面寫著我的名字。我內心開始了一場拉鋸 —— 是進去還是離開。我站了片刻,最終在守谷香的催促下,跟著她走進地下室的房間。

    放下我們的東西後,我們坐在指定的椅子上。這些都是普通的白色塑膠椅。男女分開坐。除了我之外,還有四個男人,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全都是Home of Heart的員工。除了守谷香之外,還有大約五個女人,其中除了五十多歲的福田(化名)之外,其他人也都是公司的員工。

    在我們面前的板子上貼著一張紙,上面寫著:

    「這是為了看清自己的訓練。」不久,MASAYA來了。他穿著一件簡樸的毛衣和一件淺茶色的外套。他說:

    「自由活動十分鐘。」說完便消失了。

    (說要做什麼都可以...)

    我感到緊張,不知道該做什麼,所以先看了看其他人。他們都默默坐著,低著頭。這種氛圍讓人無法開口交談,所以我也靜靜的坐著,一動不動。


    十分鐘後,MASAYA出現並說:

    「這十分鐘發生的事,就是你們的人生!」

    「你們之中有誰一直在看著別人?有誰在擔心會發生什麼?有誰因為不知道該做什麼而焦慮?有誰試著搞懂這一切的意義?這就是你們的人生!」

    我驚了一下。也許真的是這樣。其他參加者低下了頭,有些人甚至哭了起來。對我來說,這看起來很奇怪,但研討會變得更加有趣了。

    接著是一個叫「相遇」的練習。

    「首先,大家在房間裡走動,安靜的跟任何人相遇。遇見別人之後,問問自己你的反應是什麼。然後從『容易親近』、『難以親近』、『不知道』三種方式選一個,告訴對方你的感覺。那麼,開始吧!」

    MASAYA用麥克風宣布了這個活動,隨著他的指示,所有人開始起身走動。

    我對遇到的人都說「容易親近」,其中有一兩個人我想說「難以親近」,但我沒有這樣,我只是說「不知道」。然而,所有遇到的十個人都對我說「難以親近」。每次聽到這話,我都覺得深受打擊。最後一個是守谷香,我對她說「容易親近」,但她居然回答「不知道」。我被擊垮了,非常驚訝。一直以來,我認為自己是一個容易親切的人。那為什麼守谷香會這麼說呢... 然後MASAYA說:

    「有些人,跟他們相遇時,你會想要雙臂抱胸,還是想要鞠躬?可能是因為他們讓你感到害怕,所以你想採取防禦姿勢。還有些人,其實你想對他們說『難以親近』,但卻假裝說『容易親近』或『不知道』?這代表你因為恐懼而無法說出真相。有些人對別人說『容易親近』,是因為自己也想聽到同樣的回答?這可能是想討好對方,『我說你容易親近,那你也應該要說我容易親近』。」

    (原來如此... 這確實是我的人生...)

    我對研討會的興趣越來越大。


    接下來是解釋「基本守則」,這花了將近兩個小時。主要是一些警告,在聽的過程中我有點打瞌睡。這段時間裡,MASAYA不斷往手帕裡吐痰。守則的大意是:「百分之百參與,不准缺席」、「完全遵守講師的指示」、「不向外界透露研討會內容」等等。

    之後他說:

    「現在請決定你們要不要參加研討會。現在可以選擇離開,研討會的費用會退還。」

    「所有人請站起來,閉上眼睛。想參加的人站著,不想參加的人坐下。」

    沒有人坐下。

    「現在相反,想參加的人坐下,不想參加的人站著。」

    所有人都坐下了。

    在那一刻,我對研討會的興趣很濃厚,決定參加。

    「那麼,所有人都想參加研討會。」MASAYA說完,轉向下一個活動。

    午餐時,男參加者們圍坐在地上,吃著分發的便當,繼續說著上完研討會之後他們的生活會如何美好等等。聽著他們的談話,我越來越著迷。特別是成為我助教的那位30歲男子,他是一位針灸師,穿著破舊的暗色西裝,戴著銀框眼鏡,樣子並不怎麼吸引人,但他熱情的讚揚這個研討會。


扭曲的記憶

    研討會的第二天,開始了「分享」訓練。其核心是讓每個人講述自己童年的悲慘經歷和當時的感受,並讓大家一起分享這些故事。第一次聽到這些故事,對我來說,全部都非常可怕。例如,有一個參加者說他家裡有一個禁閉室,他精神異常的叔叔被關在那裡。他自己非常害怕這個叔叔,也很害怕朋友們知道叔叔的存在,每天只希望這個叔叔消失。這類故事層出不窮。

    而且,參加者的經歷越是可怕、描述的字眼越是露骨,MASAYA就越是稱讚他們。如果有人講了很普通的事情,MASAYA就會說:「沒有發生過別的事嗎?你哥哥們沒有說過那種話嗎?如果這些事都沒發生過,你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在這種威逼之下,敘述內容開始變得越來越悲劇化,故事越講越殘忍,很誇張,扭曲的不得了。


    我講的經歷是這樣:

    「從小我就因為能幹的哥哥們而有自卑感。」

    「哥哥們可能會嘲笑或欺負你吧?」

    「哥哥們有時會打我巴掌,有一次還把我裹在被子裡。」

    「他們對你真是太過分了!害怕哥哥們的你,肯定拼命努力想做個好孩子!那媽媽呢?」

    「她常常在罵爸爸。」

    「她會說:『不要變得跟你們老爸一樣,聽我的話!』,對嗎?」

    「是的...」

    「聽媽媽的話,你是不是很想成名,當明星?」

    「其實,我聽說媽媽小時候想成為像美空雲雀那樣的明星。」

    聽著MASAYA誘導的話,我真的開始認為哥哥們虐待我,而媽媽只是希望我能替她成名。


「殺了媽媽和哥哥」的特訓

    接下來開始了「治療」,要我們釋放內心的憤怒和仇恨。你需要想像地上的床墊是某個親人,然後用盡全力去打它。但一開始我完全做不到。我甚至無法說任何母親和哥哥的壞話。最後,我感覺非常不舒服,甚至嘔吐了。

    MASAYA的大聲喊叫傳來:

    「這樣不行!必須釋放你的情緒!」

    「你喜歡美好的事物,喜歡一切善良的東西,所以你才不會說壞話。」

    「你很強烈抵抗哦!非常用力的封閉自己是吧?難怪你會吐。」

    「這是你媽從小教你要聽話的結果!」

    「如果你打它,你就會自由了。打它!」

    我對自己的弱點感到厭惡。

    「你一直都是個乖孩子,對吧?從來不打架,不是因為你愛好和平,而是因為你怕別人會討厭你。事實上,你一直害怕做錯事。」

    其他男參加者站在旁邊,挑釁我。

    「來吧,讓你哥瞧瞧你的厲害!」

    「這是媽媽說的哦!變得有名,變成明星!」

    「動手啊!揍扁他們!讓他們閉嘴!」

    突然,我大喊:

    「啊!!渾帳!王八蛋!都是因為你們,我才變的這麼懦弱!」我開始用盡全力打床墊、踢床墊。腦袋一片空白,嘴裡不停臭罵媽媽和哥哥們,變得非常憤怒,非常怨恨。

    然後,男參加者立刻帶我到附近所謂的治療室。那是一個帶有隔音門的小房間,看起來像是存放物品的倉庫。這個小房間沒窗戶,完全漆黑一片。

    他們指著捲起來的床墊,然後其中一個參加者給了我一把玩具刀。

    「用這把刀殺了你媽,殺了你哥!剁碎他們的內臟!挖出他們的眼睛!讓他們永遠不能重生!」

    「啊!!!死吧!死吧!死吧!」我像瘋了一樣大叫,發洩著憤怒、尖叫和眼淚。

    周圍響起MASAYA透過麥克風放大的憤怒聲音,還有工作人員和助教的喊叫聲。我完全失去了時間感,可能有兩個多小時我都在狂打床墊,進入了一種恍惚狀態,記憶被扭曲,內心被灌滿仇恨。我連對二哥的態度也徹底改變。


施暴的訓練 —— 「反饋」

    第二天進行了「願望二重奏」、「最後訓練」、「想像遊戲」、「印度遊戲」等訓練。這些讓我覺得MASAYA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男性和女性幾乎都是分開進行訓練的,所以我幾乎沒有見到守谷香,但有時能聽到她的聲音和哭泣,知道她也在參加所有的研討會。

    然後開始了一個叫做「反饋」的特訓。

    「這是為了讓你了解,你跟真正的自己相比,已經發生了多大的變化,找回你純真而美好的本性。」這種訓練只能在完全互相信任的基礎上進行。

    他們把我帶到治療室,讓我趴跪在地上,然後其他男參加者圍著我,開始推我、打我的肩膀,大聲在我耳邊喊著刺耳的話,不斷罵我。

    「別裝了,我們知道你聽了那自私的媽媽說的話,現在已經變成最糟糕的偽君子了!」

    「你被哥哥們打,為了不讓他們再打你,你努力出名,成為大明星,結果因為哥哥們,你變成了可惡的自私鬼!」

    「媽媽告訴你要成名,小時候你想得到她的認可和愛,害怕被拋棄對吧!?現在你成了大明星,也成了一個讓人討厭的自私鬼!承認吧,你很痛苦!很孤獨!」

    他們輪流打我,對我大吼大叫。但因為我沒哭,他們打得更用力:

    「不想哭?不聽我們說的話,你會變成更可怕的怪物!」

    整個過程中,MASAYA的歌〈如同飛翔在天空的鳥〉響徹整個房間。

    「你變成了可怕的自私鬼,哭吧!」

    「哭啊!喊出來啊!你真是個糟糕的傢伙!」

    這時,MASAYA的聲音突然從喇叭響起。

    「你本來是純真又聖潔的自然之子,你來到地球上是為了完成你的使命,但他們說服你相信你是父母的孩子,是他們的財產。為了得到這個自私自利的醜陋社會認可,為了被它所愛,你浪費了你的生命,哭吧,可憐的傢伙!」

    「你是大自然的孩子,是它讓你誕生,你的使命是服務它,但你卻相信別人的話,相信那些人說『這個好,這個壞,這是勝利,這是失敗』,你相信了這個社會的價值觀,可憐的笨蛋!」

    除了那些男參加者,還有幾個女性也圍著我,她們也開始打我,歇斯底里的瘋狂大喊:

    「可憐的自私鬼!」

    「虛有其表的懦夫!」

    在這些人中,我聽到了守谷香的聲音:

    「在所有的自私鬼中,你是最差勁的,可憐的蟲子!」

    侮辱、喊叫、尖叫、哭泣 —— 這一切讓我的腦袋變得空白。我開始分不清現實與幻想,時間感完全消失了,我的精神似乎飄得很遠。

    但這只是個開始。


植入對家人的仇恨

    在研討會的第三天,面對所有參加者,我說出了我的感悟。

    「從小我在大哥面前就覺得很自卑,他長得好看又受歡迎。我經常忍受他的暴力,但實際上我嫉妒他,羨慕他。因為害怕他,所以我表面上努力表現得像個好孩子。聰明的二哥也讓我自卑。他也會打我,但我出於恐懼,努力表現得好,實際上卻嫉妒他、恨他。哥哥們經常笑我沒用,我也開始覺得自己沒用。還有,我聽到媽媽說『要是第三個孩子是女兒就好了』,所以我想像個聽話的小女孩一樣,因為怕父母會拋棄我。我以為如果我成為像媽媽希望的那種大明星,她就會認可我,一切就會好起來。所以其實我選擇這條路並不是因為我喜歡音樂,而是為了逃避童年的痛苦和委屈,討好媽媽。」

    「從小我就害怕別人的看法,所以經常注意媽媽、哥哥和其他人的臉色。我不喜歡我那不起眼的公務員父親。我討厭自己難看的臉和粗糙突出的下巴,害怕人們會認為我是個笨蛋,嘲笑我。所以我想,如果我能像媽媽希望的那樣成為名人,我就能超越兩個哥哥,得到媽媽的認可,沒有人會再覺得我是個笨蛋,我就會有幸福的生活。」

    「但我只是隱藏自己的自卑,成名之後,雖然有了金錢和名聲,我並不快樂。實際上,這只帶來了更多的問題,雖然我努力表現得很快樂,但事實上,一切都很糟糕。我害怕人們會發現我的生活並不如意。金錢、名聲和社會地位無法讓人快樂。我現在明白,最重要的是要真心實意的為地球和它的孩子們作出貢獻和服務。」

    吞嚥著淚水,哭泣著,我繼續說出這些話。


興奮和感動的外衣,掩蓋著無路可退的地獄

    下一個訓練叫做「生命之名」,需要用一個詞來表達自己要如何繼續生活。

    我說:

    「愛。」

    MASAYA沉默了一會,然後輕聲說:

    「愛... 這也是我的愛人松田賀江說過的生命之名。或許,是賀江把TOSHI帶到這裡來的...」

    (原來如此...)

    我突然感到命運的安排。同時,我也開始欽佩MASAYA。

    接著,MASAYA又說了幾句話,命令我們承諾「要創造一個讓所有孩子都能微笑的世界」。訓練到此結束。

    我很興奮。「到目前為止我的人生都是錯誤的」,「雖然內心的自私依然強烈,但我會按照生命之名來活著」,「不能回到過去那地獄般的生活!」,「從今天開始我的人生將徹底改變!」

    最後是「畢業典禮」。我們站著,手拿花束,準備送給那些邀請我們來參加研討會的人。邀請我的是MASAYA,但在他位置上站著的是女主管鈴田(化名),她和MASAYA的其他員工一樣素顏,黑長髮,戴著銀框眼鏡,大約30歲。

    我們含著淚水相擁。此外,我非常感謝堅持邀請我參加這次研討會的守谷香。

    研討會在極度感動之中結束。


咒罵,接二連三的研討會

    當一切結束後,兩名工作人員山田和清水(化名)走近我,詢問我對研討會的感受。突然,他們給我看了一張紙。這是一份參加「創意訓練」研討會的申請表。

    「什麼,還有?」

    我不知道下一個研討會又要開始了,愣住了一下。這是一個為期九十天的進階研討會,日期已經確定。

    我感覺到參加這次研討會後,我的人生有了些許改變,看見了新的方向。但九十天的時間實在是不現實。這段時間內,每週需要好幾次去Home of Heart。我有個人的活動計劃,所以認為這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

    「我需要先查看一下我的行程,回去之後再跟你們聯絡。」我拒絕了。

    但山田立刻嚴厲的說:

    「你又是這個壞習慣,好好反省一下!」

    「難道你的自私工作比追求真理更重要嗎?」

    坐在旁邊的守谷香也插話:

    「如果不繼續,這一切就沒有意義!」

    「如果不馬上決定,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清水接著說:

    「這次研討會有很多訓練,幫助你擺脫弱點,但如果現在回到外面的世界,你會變回從前的樣子。這樣子你也無所謂是嗎?」

    「要反覆參加這些訓練,才能找回你最初的純真!」

    我剛參加完研討會,身心都還在這裡,過去的生活彷彿成了可怕的地獄。

    (無論如何,都不能回到過去...)

    雖然心裡有很多憂慮和疑問,但在周圍這些人的壓力下,我簽下了申請表,並將付款日期定在次日 —— 9月30日。這次兩人的費用是三十萬日圓。

    之後,MASAYA說現在需要對我進行一些「治療」。我對參加下一次訓練感到猶豫,而這是迫使我最終做出決定的手段。

    「無論你在研討會上獲得了多好的能量,但一回到外面那個充滿自私的世界,你又會回到母親和哥哥們為你創造的地獄!」

    「就算你繼續參加研討會,你能不能擺脫地獄?」

    「殺了讓你變成這麼懦弱的媽媽和哥哥!」

    治療持續了好幾個小時,我直到深夜才頭昏腦脹的回到家。


鞭子與糖果,洗腦的開始

    從那時起,Home of Heart辦公室幾乎每天都會聯絡我。研討會結束的第二天,我收到了傳真。傳真裡有MASAYA的歌曲〈如同飛翔在天空的鳥〉和〈選擇愛〉的歌詞。還有MASAYA親手寫的:「獻給未來的真正領袖」。接著Home of Heart又打電話來 ——

    「MASAYA說,可以特別允許你唱這兩首歌」

    之前我一直在顧慮下個研討會,心情也很低落。現在我真的很高興,守谷香說:

    「也許他對你寄予厚望。你需要繼續去參加研討會,才能真正唱出療癒的音樂」,「太好了!你可以唱MASAYA的歌了!」

    守谷香興奮得跳了起來。

    我開始覺得她在「反饋」中判若兩人的大罵我,是因為她在為我努力。

    他們揮了這種「反饋」形式的鞭子折磨你之後,再送上這樣的糖果哄你開心。但那時我根本沒有想到,這是洗腦地獄的開始,一連串對我的思想控制即將來臨。


強逼招人

    接下來的研討會,是要求我們去外面拉人來參加初級研討會,他們稱為「招募」,看看能拉來多少人。除了我之外,其他參加者都是Home of Heart的員工。每個人都要向MASAYA報告,我們承諾會拉來多少人(這稱為「承諾」),並在接下來的九十天內實現這個目標。在這段時間內,每週要去幾次辦公室,報告進展情況。

    (為什麼我要拉別人來參加?)

    (這樣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參加了這個研討會)

    (我是公眾人物,如果我做這種事會怎樣……)

    我被恐懼和焦慮所包圍。我再次後悔自己來到這裡。

    其他參加者承諾會拉五到十人過來。

    所以我也說:「我承諾會招募十個人。」

    但MASAYA立刻反對:

    「我曾是個偉大的招募者,我帶來了好幾千人!」

    「這些人都感激我。」

    「你憑著自私的音樂在東京巨蛋集結了五萬人,卻對真正有意義的事情敷衍了事!」

    一提到X JAPAN,馬上就開始了所謂的「反饋」,包括侮辱和毆打。

    隨即,男員工城田(化名)和小宮(化名)也開始大喊:

    「你是這個令人厭惡的視覺系的始作俑者!」

    「你這個敗壞全世界年輕人的大混蛋!」

    守谷香也加入了:

    「為了拯救這些人,必須馬上讓他們參加研討會!你卻不想認真去做!」

    他們一邊罵我,一邊狠狠拍打我的背。

    剛開始我試著反駁:

    「不,不是這樣!」

    但是這時,女員工之一佐藤(化名)大聲怒喊:

    「你的肩膀還是像木頭一樣,就是因為你還在抵抗,什麼都否認,你這怪物!」然後她打得更用力了。

    但我仍然不願屈服。

    (該死!一切都不對!這不是我的錯!)

    這時守谷香暴跳如雷大吼:

    「你他媽的還在抵抗?給我有點分寸,該死的自私鬼!」

    「你有夠自私!敢作不敢當啊?!真是瘋了!」

    突然被她如此憤怒的聲音和殘忍的字眼痛擊,我臉上的震驚完全掩藏不了。「反饋」本應是為了對方的利益,但逐漸的,我的心靈和身體被她施加的恐懼感所滲透。

    雖然我覺得這完全不可能,但最後因為害怕被打和被罵,我承諾會拉一千人來參加研討會。



第二章 被洗腦的人(1997年~1998年)

沉入黑暗世界

    隨著對家庭和旁人的敵意,我對音樂產業的世界也產生了負面看法。1997年7月,在我去研討會之前不久,我開始跟小提琴家葉加瀨太郎合作,計劃錄製一張專輯並舉辦聯合巡演。這引來了MASAYA和守谷香的粗暴攻擊:

    「這些無聊的音樂合作,只會讓你離真理越來越遠!」MASAYA嚴厲的說。

    「你這樣做只是為了逃避我們的研討會,你根本不是真心想要改變!」守谷香火上加油。

    在這樣的壓力下,我逐漸感到自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真是噁心!你總是做最糟糕的事情,你這自私的怪物!」

    (反正不管我唱什麼,都會毀滅世間萬物,因為我是個該死的自私鬼,因為我對宇宙犯下的滔天大罪,我將會下地獄。而MASAYA是個無私的人,不管他創作什麼,音樂也好,其他東西也好,都是美好的,都是服務於世間萬物。)

    他們不斷在我腦袋裡植入這種思想,讓我的意識不知不覺形成對MASAYA的崇拜。

    我開始這樣想:「必須盡快成為像MASAYA一樣的療癒系藝術家,我要參加更多研討會,減少我的私心。」

    初級研討會在我跟葉加瀨太郎合作錄歌的時候進行。就在這段時間裡,我完全改變了自己,重寫了所有我寫的歌詞,請另一位作者創作的歌詞我也重寫了,改成在研討會上聽到的內容。此外,我還創作了〈さよなら〉這首歌,想要藉著它告別過去的自己,告別音樂產業的世界。

    這一切都讓我感受到深刻的轉變,從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音樂人,逐漸變成追求心靈療癒的音樂人。我努力參加更多的研討會,希望能像MASAYA一樣,創作出真正療癒人心的音樂。


退出研討會

    1997年10月底,二哥警告我拉人去研討會的舉動。

    「有一本雜誌要刊一篇文章,說你加入了一個邪教,參加了一些給人洗腦的研討會。這文章如果發表了,後果就會非常嚴重。這些都是真的嗎?」

    「我沒有加入任何邪教,也沒有什麼洗腦!」

    「他們說,為了成功上完課,你需要拉人去參加,是這樣嗎?」

    「我沒有拉任何人,我只是跟幾個熟人推薦過這個研討會。」

    「如果你把粉絲也拉進來了,這會變成什麼樣?想一想你的處境!」

    「我沒有對粉絲說過什麼。」

    「如果這個消息傳出去,你的演藝生涯就完蛋了!」

    「這些都不是真的,愛寫什麼隨便他們。我沒有做任何壞事!」

    「而且,如果這篇文章出現了,MASAYA也會受到牽連。」

    「……」

    「現在你的新歌應該快要發行了,這首歌已經跟一間化妝品公司簽了合約,要用在廣告上。之後還有更多的合約在等著。如果現在爆出醜聞,我們就要付巨額賠償你知道嗎!」

    我一時忘了,記者如果寫了什麼不該說的,就會給MASAYA帶來麻煩,那我也會很糟糕。如果我繼續拉人,問題只會越來越嚴重。

    另外,我還擔心自己曾經承諾要拉一千人,Home of Heart的一位員工建議我辦一場演唱會,在舞台上邀請粉絲參加研討會。

    即使心不甘情不願,我還是告訴二哥:

    「我不會再去Home of Heart了,也不會再跟MASAYA有任何來往。」

    我發了一封傳真給MASAYA。

    「我不想造成麻煩,所以必須退出研討會。」

    辦公室回覆我說「MASAYA同意了」。我非常擔心會被叫去罵,這麼快得到同意,我很驚訝。內心深處的一部分鬆了一口氣。

    然而,雖然我不再參加研討會,但每天單獨去那裡的守谷香每天回到家,彷彿在家裡對我進行了研討會。

    她每天回家後都強迫我躺在地上,並對我拳打腳踢,還不停辱罵我。尤其是罵我二哥,因為他要求我離開研討會,所以她的人身攻擊特別猛烈。

    「你哥想搶走你的權利,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事,他威脅你,像黑道一樣,是個可怕的自私鬼!」

    「怕你哥,怕別人會怎麼說,只知道聽那些自私鬼的話,連研討會都不來上了,那你現在的生活就會變成地獄!」

    每次她植入這些敵意,我對二哥的憎恨就會在心中升起。

    「不繼續來參加研討會 —— 你就會死在地獄裡!」

    漸漸的,我開始害怕,如果不再參加研討會,就會落入地獄。雖然我不再去Home of Heart參加研討會,但由於守谷香總是在我身邊,我還是無法完全擺脫這個研討會的世界。


封閉最後的逃生之路

    在收到允許退出研討會的傳真三週後,守谷香說:「我們去Home of Heart一趟吧!不是去參加研討會,只是隨便去看看。大家都很關心你,我們只是去探望一下。」

    我當時的處境很糟糕,無法在工作場合好好跟二哥或其他人對話。最終,我決定去一趟。

    在地下室的房間裡,員工們坐在地上聊天。MASAYA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我站起來,低著頭說:

    「給大家添麻煩了,請原諒我。」

    「這裡就是你的家,隨時都可以回來...」

    聽到MASAYA溫柔的話語,守谷香哭了起來,我的眼眶也濕了。

    我知道,如果我來這裡,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但在那一天,我斷絕了與二哥的最後聯繫,這條逃生的最後之路也被封閉了。


剝削

    我離開研討會已經一個月,但媒體並沒有發表揭露的文章。我和葉加瀨太郎的專輯順利發行,也成為化妝品廠商的廣告歌曲。

    守谷香說:

    「你二哥果然只是在威脅你。」

    然後她補充說:

    「MASAYA說我們可以回去『創意訓練』研討會,這次為了避免問題,你可以不用招募新人了,就秘密的進行,不要讓你二哥和其他人知道。」

    最後,我們重新開始了「創意訓練」研討會。我又付了一筆錢,開始了為期九十天的研討會。我很高興不必再招募新人,但從那時起,我開始經歷無休無止的洗腦。無止境的研討會開始了,就像之前一樣。

    「島嶼自我訓練」

    「大師訓練」

    「創意訓練」

    「MASAYA的講座」

    「MASAYA的電台演講」

    「MASAYA推薦的《超級心智》書籍訓練」

    「覺醒訓練」以及許多其他訓練

    每個訓練都要花費數十萬日圓。幾乎每晚我都去Home of Heart參加某種訓練。雖然這些訓練的名稱各不相同,但最後總是重複著攻擊和虐待。MASAYA開始成為我的絕對領導者。他對我的心靈控制日益加深。還有,除了研討會,Home of Heart每一個最新出版物,我都買了自己一份和守谷香的一份。

    「MASAYA的講座錄音」

    「MASAYA的講座錄影」

    「MASAYA的電台演講」

    「MASAYA的唱片」

    「MASAYA的照片」

    「松田賀江的畫作複製品」

    「松田賀江畫作的明信片」

     這些都被視為研討會的一部分,為了買這些東西,每次我又花了從數萬到數十萬日圓不等的費用。


用血蓋印的合約

    我重新開始參加研討會後,MASAYA和守谷香加強了對我的暴力和辱罵,因為我還沒有完全跟二哥斷絕關係。

    「趕走那個自私鬼!現在就打電話給他!」

    由於二哥沒有接電話,我在他的答錄機上留言。幾天後,我請他離開經紀公司。我內心受到良心的譴責,因為二哥在我有困難時,辭去了銀行工作,回日本幫我處理公司的事。所以我問了幾位熟識的公司老闆:「你們能不能聘用我二哥?」

    我約了二哥在惠比壽車站前的咖啡廳見面,我直截了當的說:

    「我現在要自己管理我的經紀公司,所以你辭職吧。」

    二哥回答:

    「明白。」

    幾天後,我跟二哥在經紀公司又見了一面,二哥遞給我一張他親手寫的紙。

    「簽這個!」

    雖然我看了那份文件,但完全不明白上面寫了什麼。事實上,在去見二哥之前,我去了Home of Heart的總部,遭受了毆打和言語虐待,哭到沒力,現在還處於頭昏腦脹的狀態。

    經紀公司裡有一間很小的會議室,中間擺著一張長桌,我們坐在桌子的兩端。這時,二哥說:

    「用血簽名!」然後丟給我一把美工刀。刀掉在桌上發出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心想:「這下可沒辦法逃了!」

    我簽上自己的名字,用左手抓起美工刀,劃破了右手的大拇指,鮮紅的血流了出來。我把流血的手指按在文件上,尖銳的痛楚刺入了指尖。

    之後,二哥用緊張的聲音問:

    「你真的同意嗎?」

    我低著頭,點了點頭,然後二哥也簽了他的名字,劃破手指,把血指印按在文件上。

    幾天後,我把這份文件給MASAYA看,他說:

    「這是什麼荒唐的文件!你會完全沒錢!必須撤銷!」

    這份令人震驚的文件規定,我所有關於X JAPAN作品的收入都歸二哥所有,另外我個人活動的收入20%給哥哥,20%給母親。當然,二哥沒想到我會同意簽署這樣的條件。

    MASAYA說:

    「告訴你哥,你們會再度合作。」

    MASAYA突然改變主意讓我不解,但我認為他的想法可能太深奧,是膚淺的我無法理解的考量。

    MASAYA命令:

    「把這份文件作廢,告訴他你會和他一起工作。」

    二哥之後回答我說:

    「好,這份文件作廢,我們會一起工作,但你必須保證,不再跟MASAYA及Home of Heart有任何關係。」

    我請守谷香把這些話傳達給MASAYA。

    MASAYA指示我:「告訴你哥,你不會再跟Home of Heart有任何關係。」

    於是,我照這樣轉達給二哥了。


金錢就是能量交換

    這個觀念在MASAYA的講座以及隨後的「反饋」 —— 粗暴的攻擊和虐待中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裡。

    「如果像我這樣的自私鬼使用金錢,只會對人們造成傷害。如果MASAYA使用金錢,就是對地球有益。如果把MASAYA的作品賣給普通人,他們也能做出貢獻。」

    1997年快要結束了。自從2月份和守谷香結婚後,我的生活發生了完全無法預測的變化。我每個月的收入和版稅總額達到數百萬日圓,我幾乎全部投入了Home of Heart。那時候,我手邊幾乎沒有現金了。

    從那時起,守谷香越來越常在Home of Heart過夜,她解釋說「和像你這樣的自私鬼一起生活會妨礙我成功完成訓練。」

    在Home of Heart的建築裡,和MASAYA一起住著大約二十名女性(包括幾名未成年少女和孩子)。幾個男性成員則一起住在品川五反田的一間小公寓裡。我幾乎獨自一人留在我和守谷香結婚後租下的三層別墅裡。但我相信她,認為她住在Home of Heart是全力以赴的受訓。

    不久之後,根據MASAYA的說法,守谷香因為每天都參加研討會,而且待在那裡的時間更長,所以她在研討會裡取得了更高的級別。現在她被委派為我的監督員,負責向我傳達MASAYA或Home of Heart指示,從我這裡收錢,或對我進行懲罰。


被控制的幻聽.X JAPAN的解散演唱會

    1997年4月,我離開了X JAPAN,9月宣布解散。12月31日,在東京巨蛋舉行了最後一場演唱會。

    老實說,我並不想參加這場演唱會,但在X JAPAN經紀人的要求下,我還是同意了參加。

    演唱會前幾天,我在東京的一間錄音室進行了幾次排練。自從4月以來,我幾乎沒見過其他成員,也幾乎沒和他們說過話。那段時間,我正在參加一個名為「大師訓練」的六天研討會,從年底持續到年初。

    「通常像你這樣的新人是不能參加這個研討會的,必須先提升到更高的級別。但是MASAYA破例允許你參加。」

    「因為這段時間我有東京巨蛋的排練和演唱會,所以沒辦法參加研討會。」我非常害怕,但還是不得不拒絕去上課。當守谷香得知這場演唱會時,她當然對我進行了特別激烈的攻擊,但最終,她允許我參加研討會,只是在排練和演唱會期間可以缺席。

    演唱會的日子終於到了。

    早上9點,我到了Home of Heart的建築,走進地下室,在那裡忍受了三個小時特別激烈的暴力攻擊和虐待。喊叫和嚎哭讓我失聲,腦子裡一片空白。

    中午12點,我離開了Home of Heart的建築,前往東京巨蛋。

    在車上,我擔心電視會直播演唱會。因為MASAYA和守谷香說他們會看電視轉播。

    (我該以什麼表情站在舞台上?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更擔心MASAYA和守谷香的臉色,遠勝於YOSHIKI和其他樂團成員對我的態度。

    下午5點30分,演唱會開始了。序曲響起,YOSHIKI創作的樂曲〈Amethyst〉充滿了整個東京巨蛋。

    我站在擠滿了粉絲的舞台前,但這些歡呼聲不管如何巨大,都被我腦海裡MASAYA和守谷香的怒罵聲壓過了:

    「視覺系這種最自私的東西,站在頂點的X JAPAN就是最邪惡的化身。」

    第一首歌〈Rusty Nail〉的前奏響起,舞台上爆出了火柱,表演開始了。YOSHIKI像往常一樣激烈的打鼓,HIDE像往常一樣精彩的彈奏吉他。

    突然間,我變回了自己,不假思索的大聲喊道:「衝啊!」


HIDE最後的禮物

    第一首歌結束後,我需要說點什麼,但我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

    「X JAPAN的... 最後一次演唱會開始了...」我終於擠出這句話,然後又沉默了。

    腦海裡迴響著MASAYA和守谷香的聲音:

    「你這條蟲子,只會在粉絲面前裝威風!」

    就在這時,YOSHIKI猛烈的敲鼓。我脫口大喊:

    「把回憶與感情全部釋放出來!」

    幾首歌之後,又到了該說點什麼的時候。我必須說點什麼,但就是無法開口。

    再一次,我聽到了某個聲音:

    「像你這種宇宙的罪犯,都要永遠過著地獄人生!」

    突然,HIDE出現在我身邊。

    他頂著紅髮,穿著鮮紅的閃亮皮衣,電吉他上畫著紅色愛心。他走過來對我喊了些什麼,然後張開雙臂,用手勢示意。

    雖然現場的喊叫聲讓我幾乎聽不清任何聲音,但我還是聽到了HIDE的聲音:

    「TOSHI君!開心點!放開一點吧!」

    雖然他的臉上化著厚厚的妝,但我能看見他特有的笑容出現在嘴角。

    自從我離開X JAPAN的這八個月裡,我沒有和樂團的任何成員說過話。在演唱會前的排練時,我也無法跟任何人對視。站在舞台上,我也無法直視粉絲們的眼睛。疏離感、內疚感,種種情感交織在我心中。腦海裡不斷響起MASAYA和守谷香辱罵我的幻聽。

    HIDE一瞬間就把這些全都從我身上拂去了。

    我用盡全力對著聚集在東京巨蛋的所有粉絲、樂團成員以及我自己大喊:

    「我們今天,要真正有個美好的... 沒有遺憾的結束。有沒有覺悟!?讓我看看你們的本性!」

    我和YOSHIKI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跟其他樂團成員一起追逐夢想已經十年,也實現了一切。HIDE讓我驚覺到,這是最後一場演唱會,至少要為老朋友和所有聚集的粉絲帶來快樂。

    HIDE的一句話成了我最珍貴也是最後的禮物。

    這只是短暫的一刻交流,之後我和HIDE就永遠陰陽兩隔了,因為五個月後,他突然離世。

    演唱會持續了四個小時,之後我們前往澀谷的NHK Hall參加《紅白歌唱大賽》節目的演出。

    我已經沒有任何精力和歌聲來唱X JAPAN的最後一首歌〈Forever Love〉,但我還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唱完了這首歌,為我過去的人生畫上了句點。


在演唱會上分享研討會的話題

    第二天,1998年1月1日,標誌著我和葉加瀨太郎攜手合作的項目積極展開,我們在電視節目上表演。從1月4日開始,也要在東京舉行五場演唱會。

    在這些演唱會上,我第一次向粉絲們透露了在研討會上所謂的「分享」——童年時期的痛苦和委屈。

    演唱會開始前,守谷香打電話過來開始破口大罵。她在電話裡的憤怒吼叫聲可能會讓周圍的人聽到,所以我躲進廁所繼續聽她叫罵。

    「別再舉辦那些令人噁心的演唱會了,粉絲圍著你尖叫只會讓你的自我爽得飛上天!」

    周圍的人都很擔心我,但我因為哽咽而無法開口說話。

    他們叫我去彩排,但我還在被罵。工作人員擔心我在廁所待太久:

    「TOSHI,你還好嗎?」

    「還好。」我用微弱的聲音回答。

    被她罵了二十分鐘後,我遲到了,終於走上舞台準備彩排。我帶著陰鬱的心情出現在台上。葉加瀨太郎跟我打招呼:

    「TOSHI,早啊!」其他樂手也向我問好。我只是回以點頭。

    大家應該對我這異常的行為都很驚訝。

    看到我這樣,二哥在演唱會開場前嚴肅的告誡我:

    「千萬別提起研討會的事!」

    我走上舞台。舞台燈光四射,猛烈的搖滾樂響起。在演唱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到了說話的時間,我說:

    「我小時候有很強的自卑感,我希望成名後,變成明星就能幸福。但就算我達成了,還是找不到幸福。」

    在二哥的注視下,我只簡短說了幾句話,但這些完全不適合搖滾演唱會的話,應該讓許多粉絲都嚇到了。

    守谷香來了演唱會現場,監視我的一言一行,並向MASAYA匯報一切。

    演唱會結束後,守谷香立刻命令我前往Home of Heart。我進入一個昏暗的地下室,坐在地上,守谷香和幾個工作人員馬上圍了上來。守谷香開始猛力拍打我的背,我不由自主的叫出來。守谷香開始大聲責罵:

    「你這個王八蛋!你那髒兮兮的能量污染了這個神聖的地方!」

    她大聲叫罵著,不停打我,最後我倒在地上,我放聲大叫。這時,MASAYA的聲音響起:

    「香(守谷香)在研討會上盡心盡力,而你卻樂於在這腐敗的社會中打轉,你這個可憐的懦夫!」他踹了我的背。辱罵和毆打持續了很久,那天晚上整整持續了超過三個小時。


HIDE過世

    1998年5月2日。我在家時接到了一通電話。是我二哥打來的。

    「今天早上,HIDE去世了……」

    「不可能!」

    我說不出話來。

    「他的遺體在品川的殯儀館了。所有樂團成員都會來,YOSHIKI明天會飛回來。你一定要來!」

    HIDE去世了……這消息讓我腦袋一片混亂。

    我告訴守谷香:「HIDE去世了,我現在得趕過去。」

    「那訓練怎麼辦啊?!」

    「我必須先趕去那裡。我自己會跟Home of Heart請假。」

    Home of Heart命令我露個臉之後就馬上回去受訓。

    我坐上計程車前往殯儀館。

    在入口處的停車場,我下了計程車,遇到了HIDE的司機。

    「這是怎麼發生的?」我用微弱的聲音問。

    他默默地用雙手作勢抓住自己的脖子,做出一個像是掐住的動作。我震驚了。

    「難道是自殺?」

    我困惑地走進大廳。

    PATA和HEATH已經在那裡,坐在椅子上。大廳裡傳來眾人的啜泣聲。

    我走向靈柩。每一步都讓我的心更痛。

    我向站在靈柩旁的HIDE父母鞠躬,然後看向HIDE。

    那裡躺著HIDE —— 松本秀人。我俯身仔細看著他的臉。

    「你還活著嗎...?你在睡覺吧.........?」

    他的臉色看起來完全像是活著。我至今仍然記得。

    但他躺的不是床,而是靈柩,這讓我再次回到了現實。

    「HIDE……」

    我坐在PATA和HEATH旁邊。我們對視時,PATA只輕聲說了句「喔..」HEATH微微點了點頭。

    「TOSHI,謝謝你來。」在HIDE的父親的注視下,我臉色鐵青了。

    「今天你們好好陪伴秀人吧...」HIDE的母親一邊用手帕擦淚一邊說。

    「好的……」我不知道對悲痛欲絕的父母能說什麼,只能向他們鞠躬。

    突然,響起了大聲的呼喊:

    「HIDE起來!」

    「你躺在這種地方幹什麼!?給我起來!!」

    HIDE的樂團成員們,深愛他的夥伴們,哭喊著圍住靈柩。

    我低下頭,對他的父母說:

    「對不起,今天我不能久留。」

    這些喊叫聲和啜泣聲讓我腦中浮現出守谷香的辱罵聲。

    我悄悄走出大廳,仰望天空。晚霞染成溫柔的橙色,突然間,我腦海裡閃出HIDE那張笑臉,然後慢慢消失。


滋長的恐懼

    我坐上計程車,準備前往Home of Heart,立刻打電話給守谷香。

    「我在路上了!」

    「馬上給我滾過來。」她冷冷的回答。

    我到了之後立刻走進地下室的治療室。隔音門是冷灰色的。這裡有大約三十張椅子和一些未使用的白板,簡直像個雜物間。地上鋪著灰色地毯。在這間昏暗的房間裡,守谷香已經坐著了。她像往常一樣,帶著淚水開始說話:

    「像你這樣自私自利的人,從來不聽MASAYA這種無私之人的教誨。所以你會像HIDE一樣,走向自殺的絕路,你這個愚蠢自大的自私鬼!」

    我心想,HIDE並沒有自殺,但想到周圍的傳言,心裡充滿了恐懼。

    片刻之後,門響了一聲,又進來了幾個工作人員。

    「你自己也知道HIDE的死是怎麼回事。你已經離開了他們,但只要你一踏出這一步,馬上就會被自私的人圍住,你的生活會變成地獄,最後也會自殺!」

    (這不是自殺,這是意外!)

    「這個笨蛋還在反抗!」

    隨後開始了毆打。

    守谷香抓住我的臉頰,把我推倒在地,騎在我背上,用雙手揍我。她的尖叫聲中夾雜著其他女人暴怒的呼喊。我很快就聽不見她們的叫罵了。幾個人繼續邊哭邊罵著,集體對我施暴。

    通常在這種時候我會尖叫和哭泣。但那天一切都不同了。我沒有眼淚,也叫不出來。於是守谷香開始踹我,最後甚至踩在我身上。就在這時,我眼前出現了MASAYA的腿,他總是穿著淺色的褲子和拖鞋。他經常會用這雙拖鞋打我的頭和臉,每次都讓我的頭感到劇痛。

    隨後,他的憤怒聲響起:

    「看到死人就慌了,笨蛋!」

    「像X JAPAN這樣的視覺系,全都是可怕的自私鬼,最後都會自殺,明白了嗎,你這個怪物?」

    「如果不是因為這些訓練,你現在也會是同樣的下場!給我記住這點!」

    責罵和毆打持續了好幾個小時,但那天我始終無法哭泣,也叫不出來。


告別式上的誓言

    「糟了,來不及了!」

    我拼命的跑。5月7日,HIDE的告別式那天,早上9點我來到Home of Heart,忍受了大約三個小時的辱罵和毆打,然後在廁所裡換上了黑色西裝。當時已經是12點45分。我頭髮亂糟糟的迅速離開Home of Heart的建築物。跑了五分鐘,我到了約定地點,經紀人在那裡等我。他開了一輛不常見的國產車。之前的那輛賓士我不久前賣掉了。經紀人說「抱歉,我是開自己的車來的。」

    告別式在下午1點開始,從這裡到築地本願寺大約需要十分鐘的車程。我跳上車,喘了喘氣,突然感覺全身都在疼痛。忍受著這種疼痛,我努力用手整理頭髮。

    當我們抵達本願寺時,看到一長排來獻花的人群。我一到達,告別式就開始了,經文誦讀聲響起。

    等候我的工作人員迅速帶我從側門進入寺廟。裡面擠滿了人,連一顆蘋果掉下去的空間都沒有。我感到非常羞愧,這種場合是不應該遲到的。

    在主祭壇前放著一張HIDE的巨幅遺像,紅色的頭髮和鮮豔的妝容。他喜愛的吉他一排排的擺放著,周圍滿是鮮花。

    隨後,演奏了〈Forever Love〉。

    YOSHIKI彈著鋼琴伴奏。

    當我開始唱歌時,我的聲音破了。可能是因為早上在Home of Heart喊叫和哭泣了三個小時。然而,我還是用盡全力唱完了這首歌。

    然後我拿起麥克風,看著HIDE的肖像說:

    「現在我們要為了HIDE,好好的努力活下去!」

    雖然我這麼說,但我心中充滿了疑問。

    (我真的有在努力活下去嗎?我選擇Home of Heart的人生真的是對的嗎?)


我跟HIDE的最後對話

    接著,開始了長時間的上香儀式。看著這一切,我回想起跟HIDE的最後一次對話。那是在1997年9月28日的深夜,那時我正在參加MASAYA的第一次研討會。前幾天,9月22日,X JAPAN舉行了宣布解散的記者會。我是在看電視時得知這個消息的。我對這個突然的聲明感到驚訝,

    (真的要解散樂團了……)

    但我用一種局外人的眼光看著這一切,同時心裡想:

    (也就是說,他們沒找到其他主唱。)

    過了幾天,我的經紀公司在某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文章,似乎是支持我的,說我對樂團解散的消息一無所知。

    HIDE看到這篇文章,非常生氣的打電話給我:

    「這怎麼回事?這篇文章是什麼意思?」

    我事先不知道有這篇文章,所以聽到HIDE提起這件事時,我非常驚訝。更讓我驚訝的是,HIDE第一次對我這麼生氣。

    「HIDE!我對這篇文章一無所知。但是,既然是我經紀公司做的,我跟你道歉。」

    接著,我向HIDE談起了一些我在研討會上了解到的事情。關於童年的怨恨和自卑感,以及即使我成為明星,卻只感到空虛,周圍也出現了很多問題。我首次向HIDE提到了這個研討會,談到在大家面前談論童年的怨恨和自卑感的經歷。

    HIDE知道其實我在X JAPAN時期有很多問題,所以他一直靜靜聽著,偶爾插一句:「對,對。」

    一開始非常生氣的HIDE,在談話結束時說:

    「TOSHI君,我們找時間去喝杯酒,好好聊聊吧。」

    「好啊!謝謝你打電話來,HIDE醬,再見!」

    這段將近二十分鐘的談話,成為我們最後一次的對話。

    當我提出要離開樂團時,正是HIDE拼命的勸我留下。在東京巨蛋最後一場演唱會上,當我感到迷茫時,HIDE給了我很大的鼓勵。

    在和YOSHIKI艱難錄音的過程中,HIDE有時會出現在錄音室,鼓勵沉默無言的我。HIDE就像一個體貼的溫柔哥哥。我很好奇,如果HIDE看到洗腦後的我,說話和行為變得完全不正常,他會說什麼。


告別

    到了抬棺出殯的時候。我把花束放在HIDE的臉旁,他看起來像是睡著了,那不是松本秀人的真面目,而是化了妝的HIDE。這一幕讓人非常悲傷。

    (HIDE醬...)

    我輕輕碰了他的臉,感覺有點冰涼,也有點柔軟。突然間,深藏在心底的情感爆發了出來,眼淚盈滿了眼眶。聲音哽咽,在心裡再次呼喊:

    (HIDE醬!)

    樂團成員和其他親近的人圍繞著棺木,把它抬到出口。HIDE的棺木被帶出告別式場所,面對著五萬名聚集的粉絲。

    突然,粉絲們的哀號轉為高喊:「HIDE!」,似乎直達天際。

    就在這時,走在我前面的HEATH突然絆了一下,差點跌倒。我一手扶著棺木,另一手伸向他:

    「HEATH?沒事吧?」

    但我自己也不清楚,這是現實還是夢魘。


說是獻給HIDE的歌,但其實是謊言

    HIDE過世後,我完全投入到研討會中。1998年5月,在二哥的主導下,我跟另一間唱片公司簽下了新合約。

    MASAYA說道:

    「我允許你唱我的歌。你可以向大家講述你兒時的委屈和自卑,唱我的歌,這樣至少可以稍微治癒人們的心靈。」

    之後,我對二哥說:

    「我要演唱一首新歌 —— MASAYA的歌。」

    對於二哥的激烈反對,我按照MASAYA教我的說詞強硬表態:

    「我要做我想做的事!如果你不允許,我就全部放棄!」

    新歌的發行定在7月。

    唱片公司計劃推出新的單曲。MASAYA指示我,要在受訪時說這首歌是獻給HIDE的。我感到非常不舒服。這首歌幾年前就寫好了,跟HIDE的去世毫無關聯。利用一個人的死亡來促銷新歌,我無法接受。但MASAYA說:

    「我自己並不想涉足主流音樂界。但既然你已經和它有所牽連,那也無法改變。所以我們發行這首歌,要讓更多人聽到它,或許他們會認真思考人生。雖然你是個自私自利的人,這是個很大的缺點,但這首歌本身帶有美好的能量。」

    他下令進行大規模的宣傳。

    但每次當雜誌和電視節目中出現我過去那頭金髮豎起的照片時,MASAYA總是說:「那時候你是個可怕的壞蛋。這個形象隨著HIDE的去世也該消失了。」從那時起,我按照他的命令,開始對X JAPAN發表負面言論。

    自然,這些言論引起了粉絲們的強烈反應。

    許多人開始說:

    「TOSHI這樣否定X JAPAN和粉絲們太過分了!都是TOSHI害樂團解散,害死了HIDE!」

    但MASAYA說:

    「你的粉絲和X JAPAN的粉絲都是令人厭惡的自私鬼,把他們說得越糟糕越好。」

    我對這些話半信半疑。但如果我表現出懷疑,就會聽到這種懷疑正是我最大的敵人,是我自私自利和所有邪惡一面的表現,然後我會遭受更多的責罵和毆打。於是我不由自主的開始想:

    「也許真的是這樣。也許我真的理解錯了。」

    家人、朋友、同事,還有一直支持我和X JAPAN的粉絲 —— 曾經圍繞我的一切都消失了,漸漸的,我變得孤身一人。


「工作訓練」的開始

    在7月發行了MASAYA的新歌後,守谷香告訴我,MASAYA特別允許我參加「工作訓練」。這個訓練主要是銷售Home of Heart的產品,包括MASAYA發行的唱片和其他作品。

    我感到困惑。參加研討會當聽眾,同時保持主流唱片藝人的身份是一回事,但以Home of Heart員工的身份工作,這無論怎麼看都沒有吸引力。而且二哥也多次警告我不要從事銷售工作。

    但當守谷香看到我對「以員工身份工作」這句話有所猶豫時,她嚴厲的說:

    「雖然MASAYA允許你唱他的歌,但你沒有全心全意的唱!這些歌被你唱的很假!我們必須繼續訓練你!」

    我又付了一大筆錢開始受訓。在繁忙的電視演出和其他宣傳活動之間,我開始透過電話推銷MASAYA的產品。我一個接一個打電話給全國各地的飯店、旅館、咖啡館、餐廳和娛樂場所。

    終於,經過幾週的談判,長野縣的一家咖啡廳同意買產品。我裝了一車MASAYA的唱片和展示設備,和守谷香一起前往那裡。單趟路程就花了四個小時,我親自開車送貨。

    我戴上口罩、帽子、眼鏡,心跳加速的走進那家店。

    「你好,我是Home of Heart的人,來送唱片。」

    如果被認出來怎麼辦?幸運的是,並沒有發生這種情況。當然,所有的收入都交給了Home of Heart。

    從那時起,在接下來的十一年裡,我被迫為Home of Heart做這份工作。

    他們讓我相信,這樣做是為了幫助許多人找到正確的道路,但如果客觀來看,我只是成為了Home of Heart這個虛假邪教的斂財工具,而MASAYA和守谷香則是首腦。


斷絕金流的結果 —— 小額貸款

    「錢沒進來!」

    在我開始「工作訓練」的那個月,我去銀行提領應該由公司支付給我的款項,以便支付Home of Heart的下一筆款項。但查詢帳戶後,我發現該日子並沒有收到款項。幾天後,錢還是沒到。公司的總經理,也就是我的二哥,停止了付款。

    我氣衝衝的質問二哥:

    「把我的錢給我!」

    但二哥注意到我的行為變得異常,也發現我不斷將大筆金錢匯給Home of Heart,這讓他感到情況不明,於是決定斷絕金流。

    「現在我們公司財務狀況困難,所以我無法付錢給你。」他堅持這樣說。無論我怎麼要求,他作為負責人,還是拒絕支付。「難道他發現了我在推銷?」我開始擔心。

    現在Home of Heart要求我付研討會和產品的費用,但我沒錢。當Home of Heart的員工得知這一情況後,我受到了嚴厲的指責和毆打:

    「你不想做出貢獻嗎?去找任何人借錢,甚至是貸款機構,馬上付清所有費用!」

    於是,我第一次去辦理貸款。

    在從我位於世田谷的家到Home of Heart總部的路上,剛好經過一棟三層樓的建築,上面寫著「小額貸款」。四處張望確認沒有人注意到我後,我走進建築,迅速上到三樓。進去後,看到裡面有一台像銀行一樣的自動提款機。按照螢幕上的指示,我成功貸到十五萬日圓。接著,我下到二樓,再次填寫申請表,又貸了十萬日圓。在這棟建築裡還有另一家貸款公司,我也填了申請表,但沒有再貸到錢。

    第二天,我找到另一個地方,又借了五萬日圓。這些錢我都逐步交給了Home of Heart。之後,我償還了一些小額貸款,再次借錢。接下來的多年裡,我不得不一直還這些債務。

    我還有一張信用卡,但因為用這張卡一直付錢給Home of Heart,信用額度也用完了。當下個月無法支付時,我向信用卡公司申請分期付款,設法以小額支付。


爆發洗腦醜聞

    1998年9月,我開始參加Home of Heart的研討會已經一年了。接著發生了一些讓我無法脫身的事件。

    《週刊現代》雜誌刊登了一篇文章,標題是「前X JAPAN成員TOSHI被誘入新興邪教洗腦的驚人真相」,文章內容指出,我完全沉迷於Home of Heart的研討會,這個邪教的頭目MASAYA對我進行了洗腦,現在我很崇拜他,並到處推銷Home of Heart的產品,成為他們的活廣告,吸引包括粉絲在內的所有人參加這些研討會。

    就在這篇文章發表後不久,MASAYA在澀谷Orchard Hall舉辦的音樂會即將登場,這場音樂會是由Home of Heart組織的。我應該以嘉賓身份在這場音樂會上演唱MASAYA在7月發行的單曲,並由弦樂團伴奏。我的二哥,管理經紀公司的負責人,強烈反對這次演出。他非常擔心我成為Home of Heart的活廣告。

    他寄給我一封書面指示,表示不允許我私自演出,因為這違反了合約。

    然而我堅持:

    「這只是一次友情客串的演出,為創作者的音樂會表演,而且跟管弦樂團一起演出會是很好的宣傳。」

    此外,二哥還向Home of Heart發出書面警告:

    「不准讓TOSHI私自演出!」

    對此,MASAYA回答:

    「TOSHI自己說他想演出,所以這不是我的問題,而是兄弟之間的問題。」

    由於我和MASAYA都不聽我二哥的警告,堅持要參加演唱會,我懷疑二哥是不是因為說服不了我們,才決定利用媒體來破壞我們的計劃。

    在演唱會前一週,也就是9月7日,出了一本雜誌,裡面有這篇文章。

    MASAYA打電話給我:

    「雜誌上登了一篇荒謬的文章,說你被捲入邪教,被洗腦了!這一定是你哥搞的鬼!」

    當我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我的心都碎了。

    「這太可怕了!」

    沒多想,我用顫抖的聲音向MASAYA道歉,他說。

    「媒體現在可能會盯上你,所以你最好待在家裡,哪裡也不要去!」

    一週後,也就是9月14日,雜誌的下一期又刊登了特別報導,延續了這個主題。這篇文章是根據我在第一篇文章發表後,按照MASAYA的指示接受雜誌採訪所寫的。

    然後,第二天,9月15日,MASAYA的演唱會在Orchard Hall舉行。

    我原以為這下可以不用參加演唱會了,然而MASAYA卻堅持要我參加,還說:

    「就算這篇文章出來了,你還是得上台,否則大家會認為你心虛了,做了什麼壞事。在這種時候,我們必須正大光明的公開行動。」

    Home of Heart的工作人員向我二哥保證:

    「TOSHI會是神秘嘉賓,我們不會告訴任何人,也不會做任何宣傳。」

    但事實上,我按照MASAYA的指示,在我固定主持的電台節目中宣傳了即將來臨的演出。而Home of Heart的工作人員在打電話和發傳真邀請人們參加演唱會時,也一直提到TOSHI會是嘉賓。

    那天,Home of Heart的工作人員和守谷香提前來到了演出場地。

    隨後,她通知我,後台入口處聚集了許多記者。

    由於這次演出沒有得到經紀公司的允許,我無法和經紀人一起去,因此只能自己從家裡搭計程車前往Orchard Hall。

    雖然我非常擔心,但還是努力說服自己:

    「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必須正大光明的公開行動。」

    這是雜誌刊登文章後,我第一次在公開場合露面,所以在後台入口處等待我的有幾位攝影師和記者。

    我下了計程車,沒有任何保護,手裡拿著演出服和其他物品,走向後台入口。

    記者和攝影師立刻把我團團圍住。

    「你今天會在演唱會上表演嗎?」

    「是的。」

    「有消息說你被洗腦了。」

    「那不是真的。」

    我努力保持冷靜回答,迅速打開後台門走了進去。

    當我進入化妝間時,守谷香已經在那裡等著我。她特別嚴厲的責罵和毆打我。

    「你那該死的哥哥為了搶走你的權利,編造這篇文章來陷害MASAYA!」

    「你這可憐的蟲子,擺脫不了那該死的哥哥,他總是害MASAYA!」

    我倒在化妝間的地板上,守谷香雖然聲音比平時小,但像瘋了一樣打我背。我哭了,心情複雜,想道歉,但同時也覺得不如乾脆不要上台演出。

    演唱會開始時,場內聚集了約一千人,包括許多我的粉絲。

    演唱會結束後,MASAYA指示我:

    「外面有記者等著,清楚告訴他們你沒有被洗腦!」

    隨後,我獨自一人,沒有任何人陪同,走向出口。突然,攝影機的閃光燈和燈光讓我眼花撩亂。

    但奇怪的是,我突然冷靜下來,彷彿這是一場電影中的場景。

    此時,現場的記者比演唱會前多了許多。加上那些擔心我的粉絲,也有大約一百人聚集在這裡。

    我覺得在這裡不太方便,於是向前走,找了一個合適的地方來進行簡短的採訪。幾台電視攝影機圍著我,閃光燈不停閃爍,許多記者和攝影師擠在周圍。粉絲們焦急的喊著:

    「TOSHI!一切還好嗎?」

    「TOSHI!回來吧!」

    五分鐘後,我終於找到了一個離路邊稍遠的合適地方。

    從頭到尾,我只是在重複MASAYA教我說的話:

    「雖然媒體報導各種消息,但我並沒有被洗腦。我想從事療癒系音樂。這些誹謗是我哥哥為了奪取我的版權而編造的。」


洗腦醜聞繼續擴大

    文章發表後,各種電視節目和新聞節目紛紛向Home of Heart提出請求,要求我和MASAYA一起接受採訪。

    MASAYA指示我同意:

    「答應接受採訪。勇敢面對媒體,明確說明沒有任何洗腦的事情,這些都是你哥和不良媒體聯手捏造的不實指控。」

    「你要說,是我拯救了你的生命,我是你的親密朋友和製作人,這裡沒有什麼邪教。」

    「你要說,我跟這些事無關,這只是兄弟之間吵架而已。」

    內心深處,我覺得這些聲明只會火上加油,不想面對媒體,但我不能違背指示。

    「如果你現在不對抗你哥,那你這輩子都會成為他的奴隸!」MASAYA這樣慫恿我,我也開始覺得不能逃避。

    起初,我獨自參加了幾個談話節目。

    他們告訴我,MASAYA不可能參加這些節目:「說他跟這些事毫無關係。」

    第二天,我接到指示:「和守谷香一起上節目」,於是我們一起參加了一個電視節目。我在節目中說MASAYA救了我的命,並攻擊我的哥哥。接著,我承諾以後MASAYA也會親自面對媒體。

    守谷香和Home of Heart的其他工作人員告訴我:

    「MASAYA會親自面對媒體,向人們傳達真相。這是提高他們影響力的機會。」

    我聽著這些話,眼淚不禁流了下來。內心悲觀的想,我的露面只會帶來麻煩,但如果MASAYA也出面,也許真的會有改變...

    接著,我們三個一起參加了一個談話節目並接受了採訪。

    MASAYA說:

    「我一心一意只想為地球服務。如果你們已經認定了我們是邪教,那無論我說什麼都無法阻止你們每個人這麼想,不是嗎!?」

    守谷香邊聽邊流下了眼淚。

    我重複著被指示的話:

    「MASAYA與此無關,這是我和哥哥之間的問題」,「我沒有被洗腦,我只是想簡單的活著」。

    當我開始否認一切後,每次我出現在媒體上,有關洗腦的醜聞都愈演愈烈。

    在第四週,《週刊現代》雜誌發表了一篇新文章,詳細記錄了我和MASAYA的所有電話對話:

    「說這一切都是你哥的陰謀!」、「說你不會再和Home of Heart有任何關係!」以及MASAYA在我出場前給我的所有詳細指示。

    自從9月7日第一篇文章發表後,大約一個月過去了。在這段時間裡,我不停的上電視節目、接受採訪,我的名字在各種文章中被提及,突然之間我成了當月的風雲人物。每天從早到晚都是採訪和節目錄製,空檔之間我還得想辦法籌錢來付生活費、付錢給Home of Heart,根本沒有時間休息。我跑遍了各家信貸機構想借錢,但一分錢也借不到。我唯一的收入是參加談話節目的通告費,每次大約三萬日圓。對於從電視台拿錢卻要反駁媒體的感覺,我感到羞愧,無止盡的忙碌,說謊的壓力,加上守谷香和MASAYA的反覆指責和責罵,這一切讓我的臉頰消瘦,眼神呆滯,看起來非常憔悴。我對媒體的反駁:

    「我沒有被洗腦」,「我現在是個快樂的人」——

    完全沒有說服力。

    由於這些事件,我在FM電台主持了兩年半的個人節目也停了。

    我的母親和大哥也經常被媒體要求接受採訪,大哥頻頻出現在媒體上,發表類似「TOSHI,回來吧!」的呼籲。

    接著,MASAYA說:「可能是你哥裝了竊聽器,請專家來檢查一下。」經過檢查後,在我家外牆安裝電話設備的地方,發現了一枝筆那麼大的竊聽裝置。我向警方報案。同樣的,在Home of Heart大樓附近的電話設備柱子上,也發現了竊聽裝置,這也報告了警方。到底是誰安裝了這些設備,我至今仍不清楚。但那時,我真心相信這是我二哥所為,他對Home of Heart抱有敵意,我當時對他恨之入骨。


沉重的十字架

    由於這場洗腦醜聞,我給MASAYA帶來了巨大的損失,讓我背負了沉重的十字架。他不停的說:

    「都是因為你來了,害我被捲入了這一切。我們以前生活富裕,現在連孩子都沒東西吃了!」、「都是你哥害我們被當作邪教」。「都是因為我想救你,搞得現在Home of Heart無法繼續運作,我甚至不能出門!」

    守谷香也罵:

    「MASAYA救了你的命,而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你這個怪物!」、「像你這樣自私的怪物,已經無法改變了,唯一的補救就是賺錢給MASAYA用!」

    我深深感到內疚。

    (造成了這麼多傷害,而且還無法賺到錢。)

    然後,MASAYA命令我:

    「把你哥和所有這些自私的員工趕出你的公司,這樣你才能在正確的地方工作!」

    按照指示,我請了一位律師,準備徹底重整公司。


洗腦醜聞平息

    1998年9月底,在洗腦醜聞持續的期間,按照MASAYA的指示,我請了律師,將擔任總經理的二哥以及母親、父親和另外兩個人從公司中除名,並成立了一家新的公司,由守谷香擔任總經理。之後,我用公司剩餘的資金支付了二哥的遣散費和我從他那裡借來的錢,共計五千萬日圓。

    這些支付在10月初完成,醜聞也逐漸平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名叫F的人給Home of Heart總部傳真了一封信,說他知道誰是掀起醜聞的罪魁禍首。他聲稱是N先生和我的二哥。N先生曾經和我及二哥一起工作,出版了一本書。F先生也參與了這個過程。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我感到如釋重負(即便是現在,還是有粉絲支持我)。

    之後的兩週內,媒體繼續發表反駁我的文章,但這是最後的抵抗。雖然《週刊現代》繼續揭露醜聞,媒體也不斷炒作這個話題,但MASAYA指示我不要再出現在媒體上,大約一個月後,醜聞逐漸平息。

    然而,儘管風波平息了,但因為這場醜聞,我永遠被貼上「被洗腦的人」這個無法抹去的標籤。



第三章 暴虐的妻子繼續欺騙我(1998年~2006年)

MASAYA和守谷香的全面控制

    1998年10月10日,我33歲了。按照MASAYA的指示,我把公司更名為「TOSHI OFFICE」,完全交由MASAYA和守谷香管理。我只是名義上的老闆,實際上沒有任何權力,所有的管理權,包括財務,都被MASAYA和守谷香牢牢掌控。

    最終,我只負責賺錢。這是像我這樣自私鬼唯一能做的「貢獻」。

    為了管理財務,MASAYA邀請了他的一位老朋友M先生,但實際管理權集中在守谷香和Home of Heart的另一位主管鈴田手中。此外,MASAYA還召回了一位前Home of Heart員工上田(化名),他成了我的經紀人,同時也負責監視我。MASAYA還召回了一位51歲的前Home of Heart員工鹽田(化名),擔任公司職員。

    為了節省租金,MASAYA命令我退掉在惠比壽的辦公室,把辦公室搬到我家。所謂的員工上田和鹽田也按照MASAYA的指示住進了我家。事實上,他們並沒有領工資,而是獲得參加研討會的機會。

    按照MASAYA的指示,我解除了跟唱片公司的合約,支付了幾千萬日圓的違約金,完全轉投Home of Heart。

    跟家人斷絕所有聯繫後,我對新的生活有些擔憂,但同時也充滿希望。

    (這是我獨立的第一步)。

    (要像MASAYA教導的那樣努力做出貢獻,畢竟我給他帶來了那麼多麻煩……)

    但我萬萬沒想到,這是走向毀滅的開端。


徹底被榨乾後的賞賜

    那是個非常寒冷的11月晚上。我準備去參加研討會,換掉平常穿的運動服,從衣櫃裡拿出了一件長款黑色大衣。穿上大衣後,我出了家門。在研討會結束後,像往常一樣開始了責罵和毆打,但這次攻擊的主題是我的黑色大衣。

    「只有像你這樣自我強烈的臭傢伙,支持視覺系的惡棍,才會穿黑衣服,因為你們的心都是黑的!你們就像吸血鬼一樣令人厭惡!只有充滿恐懼的自私鬼才喜歡穿黑衣服!」等等。

    一切結束後,我準備回家。MASAYA穿上我的黑色大衣,模仿我唱歌,和地下室房間裡的那些女人當面取笑我。和他一起住在Home of Heart的,有大約二十個女人,包括孩子和未成年少女。

    MASAYA有時表現得非常開朗,這是我被他吸引的重要原因之一。

    從MASAYA手中拿回大衣後,我走到外面。外面非常冷,但我沒有穿上它,而是拿在手裡,走到停車場上了車。

    我像往常一樣,播放了MASAYA講座的錄音帶,靜靜的開車。但這次,守谷香難得和我一起回家。她坐在旁邊,眼睛直視前方,滿含淚水,突然開始說話:

    「你來自一個沒有愛的家庭,你家人都是可惡的吸血鬼,只想吸光你的錢,而MASAYA放棄了一切,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來。如果不是你哥,我們一切都會很好。但因為你哥,Home of Heart被人抹黑為邪教,名譽都被破壞了,我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錢也進不來,大家都沒有東西吃了!」

    我沿著246號公路朝世田谷方向行駛,停在紅燈前,守谷香流著淚說:

    「如果你現在不救MASAYA,不賺錢幫他,那你就不是男人!」、「所以現在,為了親愛的人,好好努力吧!」、「我沒有任何能力,但我在培訓中盡全力支持你!」

    她悲傷的看著我,那眼神刺穿了我的心。

    「我會盡我所能...」

    我因為給MASAYA和守谷香帶來了損失而感到內疚,覺得對他們責任重大。

    第二天,我開始籌錢。無論是公司的戶頭還是我個人的戶頭,都已經沒有錢了,所以不得不在各種信貸機構和銀行借款。

    我在一個信貸機構借了一千五百萬日圓,在富士銀行借了一筆三百萬日圓的貸款。所有的錢我都送到了Home of Heart。

    「看吧,總是能做點什麼的!但是這些不夠!你要加把勁!」守谷香誇獎我。

    接著,我開始向朋友借錢。過去我從沒有借錢的經驗,所以很害怕,但也別無選擇。此外,MASAYA也鼓勵我:

    「訓練失敗的經驗,訓練羞恥的經驗!經歷過越多失敗和羞恥,你的自私心就會越小!」

    我鼓起所有的勇氣,開始打電話給朋友們。

    幾個人拒絕了我,幾個人則願意聽我說話。

    「那是媒體胡說八道啦,我現在要開一間新公司,需要一點資金,能幫幫我嗎?」我低著頭說。

    「你不會把錢都拿去給那個邪教吧?」

    「那個不是邪教啦,都是我哥亂講的!」我竭力保證。

    最後,我成功向幾個朋友借到了一億一千萬日圓,幾乎全部都送到了Home of Heart。

    MASAYA說:「如果放下自我,美好的結果一定會出現。」我感到很幸福。守谷香也誇獎我,這讓我非常高興。

    之後,我把所有的舞台服裝、X JAPAN期間收到的紀念品和獎項全部收集起來,賣給了粉絲,還放到網路上拍賣。接著,我賣掉了家裡所有的家具,把這些錢都交給了Home of Heart。除此之外,我還解除了昂貴的壽險合約,因為MASAYA說「像你這樣的自私鬼不必保什麼壽險」。

    我把能找到的錢都湊齊了。某個12月的晚上,在研討會結束後,MASAYA說:

    「我為你寫了一首歌。要聽聽嗎?」

    「好啊!」我立刻點頭。

    MASAYA彈著木吉他唱起這首歌。

    在地下室的房間裡,平常舉行研討會的地方,Home of Heart的工作人員和大家一樣,屏息聆聽這首歌。我、守谷香和其他所有人都哭了。

    唱完後,MASAYA說:

    「你要唱這首歌,這樣你就能療癒全日本那些和你一樣痛苦的人!」

    「我們會以Home of Heart的名義發行這張CD。」

    「現在要過正直的人生!」

    我含著淚感謝並道歉。


「詩旅」

    1999年1月底,我們決定發行單曲。按照MASAYA的指示,我和擔任經紀人的上田從1月開始走訪全國各地,像洗腦醜聞時期一樣,與各地媒體見面,宣傳新歌。

    接著開始推銷唱片。我們來到熊本進行宣傳,當地媒體介紹我到當地一家唱片行,決定舉行CD簽售會。

    那天,店外聚集了比預期更多的人在等我出現。我沒有化妝,沒有穿演出服,也沒有戴墨鏡,只穿了一件米色襯衫、淺色褲子和薄毛衣,完全不像視覺系的明星。事實上,自從我的穿衣風格被Home of Heart群起圍攻之後,我開始模仿MASAYA的穿著,但這也受到了毆打怒罵。

    當我出現在店裡時,工作人員用顫抖的聲音和掌聲迎接我。他們讓我坐在店裡擺好的椅子上,我開始說:

    「熊本的朋友們,我是TOSHI...」,並開始講述童年的傷痛和情結,說成為搖滾明星並沒有讓我快樂,只有遇見MASAYA的音樂才拯救了我的生命。然後,我彈著吉他,開始唱歌。

    這時,我在唱片行裡唱歌的消息迅速傳開,店外排起了長隊。

    接著開始賣CD,我準備的兩百張唱片很快就售罄,收入約二十萬日圓,隔天我把這些錢存入守谷香指定的戶頭。

    MASAYA看到這是個賺錢的新方法,於是我賣CD的走唱之旅開始了,包括義演和簽名會,MASAYA稱之為「詩旅」。我們會找到任何合適的地方 —— 唱片行、超市、購物中心、樂器行、錄影帶出租店,無論是室內還是室外,只要是可以唱歌義演的地方,就會到全國各地推銷唱片。接著,一張接一張的高價唱片相繼發行,我自己組織義演,接受邀請,跑遍全國,這些工作占據了我所有的時間。在這期間,我還要接受媒體採訪,繼續否認被洗腦的指控。

    從1999年開始,我主要在全國各地奔波,很少能回家。從那時起,守谷香完全搬到了MASAYA的社區。在Home of Heart的住所裡,除了MASAYA外,男性只能進入舉行研討會的地下室。我不知道守谷香實際上過著怎樣的生活,但我相信她在MASAYA的指導下努力學習。

    從1999年1月到2001年1月,為期兩年的「詩旅」,我走遍了全國五百多個地方。銷售額逐漸增加,我每月的業績可以達到一千萬到一億一千萬日圓。除掉管理費和基本生活費,所有的錢都存入守谷香和鈴田指定的戶頭。現金則直接交給守谷香。所有錢現在都由守谷香管理,但其實她都沒有替我或我的公司繳稅,也沒有付工資或償還貸款。我什麼都不知道,那時候我的債務和公司的債務越積越多。


騙取金錢的義演

    從2001年開始,除了去唱片行推銷,我還開始以同樣的營利目的拜訪養老院。

    在2000年底和2001年初,Home of Heart在那須的住所舉辦了一個名為「大師培訓」的研討會。最後一天,MASAYA對我說:

    「在各個城市走唱要花很多時間。只要你去了某個城市,就順便去當地養老院療癒那些爺爺奶奶。這對你來說是一種訓練,那裡沒人知道X JAPAN的名字。」表面上這被稱為義演活動,但實際上目的是推銷唱片和其他商品,增加金錢收入。

    到2000年中,我幾乎已經走完了全國的唱片行和購物中心,業績開始下降。MASAYA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決定將目標轉向養老院。

    橫濱有一家養老院回應了,所以我在新年初期去了那裡。

    第一次拜訪這種地方,我非常緊張。正如MASAYA所說,這裡沒有人知道X JAPAN,我緊張得膝蓋發抖。

    義演地點選在一個類似門廳的小空間,我拿起卡拉OK用的麥克風,連接吉他,自己調整音響設備。當時我心裡想著:

    (爺爺奶奶們會怎麼反應呢... 會不會不想聽,馬上就走了... 甚至會不會生氣...)

    我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這種緊張甚至超過了在東京巨蛋面對五萬觀眾時的感覺。這時,爺爺奶奶們已經開始坐在安排好的椅子上。前排大約有十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一位坐在最邊邊的奶奶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這時有一位職員大聲對她說:「X JAPAN的主唱現在要唱歌了。」她點了點頭,但大概沒聽懂。

    到了預定時間,我走上前。在觀眾裡,大約有三十位老人,以及大約三十位職員和家屬。

    「大家好,我叫TOSHI。以前我在搖滾樂團X JAPAN裡唱歌...」

    我講述了童年的傷痛和情結,講到哥哥們怎樣虐待我,還有因為長相不好看而產生的自卑感。

    「雖然我成了搖滾巨星,但我感到很空虛,只帶來金錢與權利的問題困擾我。我哥哥利用媒體,散布謠言說我被洗腦,還有其他媒體都在抹黑我的救命恩人。但現在我已經放下這場鬥爭,我只想過簡單的生活,唱那些救了我生命的歌。」

    坐在輪椅上的一位爺爺流下了眼淚。坐在第三排的一位優雅奶奶拿出手帕擦眼淚。

    我拿起吉他,開始唱歌。

    坐在輪椅上的那位奶奶也哭了,接著有些職員和家屬也跟著流淚。

    唱完歌後,我站起來,把吉他放在椅子上,沒多想就走向那位爺爺,雙手握住他的手。他說話不太清楚,但我明白他是在感謝我。

    「謝謝你,爺爺!」我回應道。然後,四周的人都伸出了手。我依次走到每個人面前,和他們握手。

    「謝謝!」

    本來這樣就很好了,但接下來還得賣唱片。職員和家屬排隊掏錢買唱片,一些老人也想買唱片。養老院的負責人不僅買了我的唱片,還買了幾張MASAYA的療癒音樂唱片。業績超過十萬日圓。

    總之,這一切的真正目的就是賣唱片。

    當你去探望老人時,他們當然會高興。這本身是一件好事。但這些都是表面功夫,真正的目的是賣錢。拜訪孤獨的老人、他們的家屬,這些人常被悲傷的想法困擾,工作辛苦的員工,講述讓人同情的故事,演唱符合這些內容的歌,喚起他們內心的悲傷,讓他們哭泣。然後,深入他們的內心,讓他們掏錢。我認為這種行為無異於最壞的詐騙。我內心強烈反對這樣做,雖然外表上我還是微笑著一個接一個的在唱片上簽名,但我感到這一切都是虛偽無比的。

    我害怕如果沒有業績,沒有把錢拿給守谷香,就會遭到可怕的責罵和毆打。我害怕如果離開MASAYA,我將永遠生活在地獄中。

    MASAYA因為我的家人而蒙受損失,我感覺這是我的責任,現在他們甚至沒有錢買吃的。我記得自己的使命是傳播MASAYA的音樂來拯救人們。如果人們願意為真正的事物,例如MASAYA的音樂付錢,這也能幫助他們自救並作出貢獻...

    我的內心充滿了各種矛盾的想法。

    但最終,我還是沾染了這骯髒的行為 —— 利用人性的弱點,從他們那裡騙取金錢。這種行為一直持續下去。我每天在全國各地訪問五到六個機構,包括養老院、殘障之家、兒童之家、醫院,甚至是少年感化院。在2005年之前的五年間,我訪問了五千個地方,唱完歌就賣唱片。我估計這段時間的業績不低於三億日圓。當然,除了必要的開支外,我將所有的錢都交給守谷香,並存入她或鈴田指定的銀行賬戶。

    當時,我帶著裝滿唱片的大箱子和吉他,清晨出發,一整天都在不同的機構間奔波。這是很辛苦的工作,但即便如此,守谷香也會不斷打電話來責罵我,讓我無法休息。她特別喜歡在深夜打電話,所以我最好的情況下只能睡四個小時,最糟的情況下只有一兩個小時。自然,我沒有任何休息時間或假期。我的心理壓力達到了極限,錢、靈魂、體力和智力全都被掏空,我變成一個只為MASAYA和守谷香賺錢的機器。


虐待兒童的醜聞

    「真的有虐待嗎?」——

    突然,我看到一個拿著攝影機和麥克風的男人快速向我走來。

    這是2004年4月6日,我剛辦完一場義演,正準備搭上計程車離開。沒想到突然出現一名記者,讓我大吃一驚,但想到在洗腦醜聞期間,我曾被記者圍攻,我馬上叫司機趕緊開走。司機準備關後車門時,那名男子把手伸進來,緊握麥克風大喊:

    「虐待行為是真的嗎?」

    「什麼?」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想關上車門,但那名拿著麥克風的男子用身體抵住門,並把麥克風往我臉上推,還有攝影機對著我。

    「怎麼這麼野蠻啊...」我心想,但也明白如果情緒激動,只會對他們有利,所以我盡量冷靜的說:

    「這是什麼情況?請你離開車子,這樣很危險。」

    他更大聲的喊道:

    「Home of Heart和TOSHI OFFICE在虐待兒童是真的嗎?」

    「完全沒有這種事!快離開!」我想關上車門,但那名男子不肯放手,繼續把麥克風和攝影機對著我,這時我忍不住喊:

    「適可而止吧!」

    他拍下我生氣的表情和這句話後,終於離開了車子。

    當計程車終於開動時,我想到必須立刻打電話給守谷香。我擔心發生了這件事之後,會再次遭到毆打和謾罵,心情非常混亂。但這四年來,媒體這樣的正面突擊還是第一次,所以我雖然緊張,還是拿起手機打了電話。

    「虐待?」守谷香重複了一遍,「我馬上跟MASAYA報告。」

    我在計程車上心神不寧,害怕守谷香會說些什麼。大約十分鐘後,電話響了,是守谷香。

    「你先聯繫律師,把所有細節告訴他。你在路上嗎?」

    「對,我在計程車上。」

    「晚點再聯絡。」

    我擔心媒體會開始寫更多負面的東西。但比起媒體的攻擊,我更害怕守谷香和MASAYA的責罵和虐待會變得更嚴重。

    第二天,我要在愛知縣的足助町做義演。這個城市以老街聞名,附近的紅楓景色更是讓人流連忘返。演出地點在一座老建築裡,一樓是自江戶時代就一直營業的鐵匠鋪,二樓是咖啡館,雖然經過了現代化裝修,但依然保留了歷史痕跡。

    咖啡館老闆滿臉笑容的迎接我:

    「歡迎光臨!今天很冷吧?」

    雖然已經進入春天,但在這山區的天氣仍然寒冷。天空晴朗,空氣清新。我深吸了一口氣,想好好享受一下這清新的空氣,但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昨天那件事,只能嘆口氣。

    這天我有兩場義演,早晚各一。這裡聚集了很多人,大約有五十個,咖啡館被擠得滿滿的。

    白天的演出結束後,我走到走廊上,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兒童家庭中心的官員和警察來這裡了。他們可能也去了TOSHI OFFICE,想帶走孩子們。」

    聽到這聲音,我非常驚訝,因為MASAYA很少親自打電話給我。

    「這裡」指的是Home of Heart總部,大約在2001年8月從東京搬到了栃木縣的那須町。

    TOSHI OFFICE也跟著Home of Heart一起搬遷,位於附近的黑磯市。

    MASAYA應該是從總部打來的。他說話很小聲,以免外面的人聽到,看來事情果然很嚴重。

    「現在守谷香正在奮力阻止他們帶走嬰兒。」

    這個嬰兒是MASAYA和其中一位女員工所生的小女孩。

    聽到這一切,我完全說不出話來。

    MASAYA補充說:

    「這一切都是紀藤律師的陰謀!就是因為你,我們的孩子才會被帶走!」然後掛斷了電話。

    這件事在洗腦醜聞期間就已經浮上檯面。紀藤正樹律師根據受害者的證詞,向法院提出訴訟,指出Home of Heart的危險性,並證明社區裡的孩子們在MASAYA的指示下被剝削勞動,不允許上學。住在TOSHI OFFICE的一名女子在MASAYA的唆使下,把她兩歲的孩子關在紙箱裡。這些事實被通報給那須町兒童家庭中心,促使他們進行調查,從而引發了這一連串事件。


驚人的消息

    2004年4月8日,我在兩間養老院進行義演。演出結束後,我正在收拾東西,這時老人們開始吃午餐,電視上播放著午間新聞。

 
〔據報導,在那須町的Home of Heart組織裡,有虐待兒童的情況發生。根據《兒童福祉法》,兒童家庭中心進行了調查,並對那裡的孩子執行了保護措施。〕 

    聽到這些話,我轉頭看向螢幕,上面顯示著Home of Heart的建築。

 
〔小孩子被養在紙箱裡,被迫進行體力勞動,每天只吃一到兩次飯。雖然有些孩子已經達到學齡,但不被允許上學。基於這些情況,律師於4月9日提出了侵犯人權的申訴,同時啟動了刑事訴訟程序,並提出損害賠償。〕 

    就在那一刻,我深刻感受到情況的嚴重性。

    隨後,紀藤律師和受害者舉行了記者會,同時各大新聞節目開始播放在Home of Heart拍攝的資料。畫面上不斷出現受害者的講述,談及MASAYA和他所推行的個人崇拜,還有在Home of Heart內部偷拍的兒童影片。這些節目內容都在證明Home of Heart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邪教,不僅存在虐待兒童的情況,還利用心理摧毀、恐嚇和肢體暴力來掠奪人們的金錢。

    上次的洗腦醜聞只是八卦雜誌和娛樂節目的層面,而這次則上升到了全國社會新聞的級別,其影響力遠非上次可比。

    在此之後,紀藤律師和受害者團體正式向警方報案,並向法院提起訴訟,開始了一場戰鬥。


訴訟的開始

    2004年3月,受害者在網路上創建了一個名為「Home of Heart和TOSHI問題討論會」(簡稱HTP)專門網站,現在這個網站更名為「MASAYA邪教問題討論會」。

    在這個網站上,揭露了Home of Heart、MASAYA和守谷香對人們造成的心理和財務損害,並連帶批評成為他們宣傳工具的我。當這些人開始跟律師商議時,虐待兒童的醜聞正巧爆發了。

    對於受害者和紀藤律師對Home of Heart提出的指控,MASAYA說:

    「我們要利用媒體反駁所有指控!」

    「在你自己的網站上發表反駁聲明!」

    按照這些指示,我第二天接受了媒體的採訪,然後開始在網站上撰寫澄清文章。這篇文章經由Home of Heart的高層幹部審核後,公布在我的個人網站上。

    文章內容根據MASAYA的指示如下:

    「這一切都是不良律師和前辦公室員工的陰謀,該員工是一位粉絲,屢次瘋狂的騷擾及跟蹤。」

    「雖然MASAYA告訴我不要介入,但我無法容忍這種情況,我會奮力抗爭!」

    所有計劃中的義演一個接一個被取消,雖然我們向各單位發送了解釋的傳真。

    隨後又有消息傳出,紀藤律師向栃木縣警方提交了關於違反《兒童福祉法》的報告,並向勞動基準監督署報告了違反《勞動基準法》的事實。針對這些,我在我的網站上繼續辯論。

    之後在2004年4月,紀藤律師和受害者團體針對MASAYA和我提出了名譽損害和尊嚴損害的訴訟,並在刑事法院提出賠償損失的要求。

    紀藤律師等人繼續利用媒體追擊我們,但根據MASAYA的指示,我也向法院提起了名譽損害和經濟損失的訴訟。

    此外,在2007年7月,我根據MASAYA的指示,向律師聯合會對紀藤律師的行為提出了申訴。

    然而在2004年10月,另一位受害者提起訴訟,要求賠償一千三百萬日圓的損害,指控我們使用暴力並強迫支付研討會費用,包括強迫借貸,總共要求賠償約一億一千萬日圓。

    自此開始了長達近六年的法律訴訟。


虐待的真相

    事實上,自從Home of Heart搬到那須後,我只去過那裡一次,完全不清楚那裡發生了什麼。關於孩子,有一個是MASAYA同居女員工的孩子,另外在屋久島有一位住在Home of Heart名下房屋的女人,她有兩個孩子。此外,MASAYA和他的員工還有一個孩子,所以總共有四個小女孩,這是我從和守谷香及MASAYA的談話中得知的。此外,我聽說有兩位在TOSHI OFFICE工作的員工,她們也參加訓練,一位有一個10歲的女孩,另一位有一個2歲的男孩。她們住在同一間公寓,但各自租不同的房間。雖然我名義上是老闆,但沒有守谷香的允許,我無權出現在那裡,所以我也只去過兩次,都是去送貨。所以我無法了解那個辦公室裡發生的事情。

    但是聽了MASAYA的講座後,我了解到他非常否定學校教育的看法。

    「只有瘋狂的父母才會強迫孩子上學。」

    「學校是競爭和霸凌孳生的地方。」

    「學校灌輸錯誤的知識,抹煞孩子們的純真。」

    「學校不教真正有用的東西,要了解這些,只能參加MASAYA的研討會。」

    有時候,守谷香晚上打電話給我進行新一輪的辱罵時,電話裡會聽到孩子的聲音。

    當我在新聞裡聽到孩子被關在紙箱裡,以及其他類似的事情時,我不知道該相信什麼,儘管孩子的母親一再否認。

    當時我心裡想:「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真是太可怕了。」但同時我又打斷自己的思緒,認為可能是我自己想錯了。

    那時候,我已經被怒罵了無數次,被毆打了無數次,腦袋裡已經徹底認為「MASAYA永遠是對的,如果我有不同的想法,那只是因為我是自私鬼」。這些內心的矛盾讓我非常痛苦。

    最終,對於虐待的刑事案件,由於缺乏證據,對我提起的訴訟被法院採取不起訴處分。很明顯,我與此完全無關。

    但同樣的,控告MASAYA和守谷香的案件也因證據不足而不起訴。因此按照法律,所有的孩子都送回Home of Heart。

    現在我想,孩子們再次回到Home of Heart,部分責任也在於我,我對此感到非常痛心。

    這些孩子們只認識Home of Heart這個畸形的世界,對外面一無所知,她們長大以後會變成只聽MASAYA指令的機器人。當我想到這些小女孩的命運時,心情就非常沉重。



第四章 逃亡、暴力、綁架、監禁(2006年~2009年)

重組X JAPAN的提議

    2006年8月,有一天我前往長野縣的山區城鎮義演。就在我獨自在化妝室準備演出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一個男人出現在門口。

    「TOSHI!好久不見!」

    這個男人立刻走向坐在房間深處的我。當我驚訝的轉過身時,看到的是武田,就是那個在Home of Heart之前擔任我經紀公司和X JAPAN經紀公司的總經理,給我帶來了很多麻煩的人。他是我最不想見到的人之一。

    在過去的十二年裡,他完全沒變,依然充滿活力,滔滔不絕開始講起他的近況。

    我希望他快點離開,於是說:

    「我馬上要開始演出,要準備了,請你離開!」

    就在這時,武田突然脫口而出:

    「YOSHIKI說他想重組X JAPAN,你不想嗎?」

    如果守谷香知道武田來過,那攻擊又會開始:「你和那些可怕的人見面,是因為你自己有骯髒的能量。」當然,在我第一次見到守谷香的那次舞台劇選角中,武田非常支持她,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武田有恩於她。但武田帶來了太多麻煩,守谷香也知道他的壞名聲。如果她知道武田來提議重組X JAPAN,那又會引發叫罵:「X JAPAN帶壞了全世界的年輕人!」我不知道這一次的辱罵和毆打會有多強烈、多殘酷。

    在我的監視者上田發現他之前,我希望他趕緊離開。於是我推著他出了化妝室,說道:

    「我根本不想參與這些事。馬上離開,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下一個月,也就是9月,我在東京目黑舉行了另一場義演。就在鋼琴沙龍的一個小接待室裡,武田又出現了。

    「哦!TOSHI!」

    「你來這裡幹什麼!」

    這時,武田身後出現了A先生。

    「TOSHI君!好久不見!」

    A先生的聲音完全沒變。自從我1992年展開個人活動以來,他一直是我在唱片公司裡的執行製作人。1998年洗腦醜聞期間,他也支持我。我們已有六年沒見面了,我無法忽視這樣一個人,不得不邀請他們進房間。他們又問我想不想重組X JAPAN。

    「不管你說什麼,我不想參與這些事,所以不要再來。」 

    這時武田說:

    「如果X JAPAN重組,我會給你們三億。只要你點頭,我現在就給你一點五億!」

    「我完全不想做這個,不管你說什麼。別打擾我,快走!」我憤怒的大喊,把他們趕出了房間。

    之後,守谷香打來了電話:

    「武田跑來那須找MASAYA,但沒見到他。他沒去找你嗎?」

    「有,他來了。」

    換MASAYA接過電話:

    「武田說了什麼?」

    「他提議重組X JAPAN,但我把他趕走了。」

    「這樣啊...」

    第二天,我和MASAYA及守谷香見面時,他又問:

    「武田具體說了什麼?」

    「他說如果我回到X JAPAN,他會給三億,而且馬上就會先給一點五億。他還說會完全保護我們不受媒體攻擊。」

    「那麼,上田,你也聽到了?他真的會給三億?」

    站在我旁邊的上田確認了這一點。

    這時MASAYA說出了我完全無法置信的話:

    「好吧,我們得和武田見面談談。」

    2006年10月初,MASAYA安排和武田見面,我和守谷香也去了。我們來到武田指定的新宿豪華飯店。

    在這座摩天大樓45層的豪華套房裡,裝潢是現代風格的黑白色調,燈光柔和,只閃爍著幾盞小小的橙色燈光。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東京的景色,燈火通明的建築和高速公路上流動的車陣。

    我們背對著窗戶坐下,MASAYA坐在中間,我和守谷香坐在兩旁的長沙發上。武田則坐在MASAYA對面。

    「MASAYA先生,我知道TOSHI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我也向你道歉,謝謝你對TOSHI的照顧。」

    「現在我會保護對TOSHI重要的人 —— MASAYA先生和香(守谷香)以及Home of Heart的員工,免受媒體的攻擊。」

    (說得真好)我心裡這樣想。

    之後MASAYA說道:

    「TOSHI的家人和周圍那些不道德的人,為了搶奪他的權利,利用媒體把我們抹黑成邪教!指控我們虐童!把我們捲入醜聞... 但TOSHI依然想和我一起工作。TOSHI和香來找我的時候,已經到了自殺的邊緣... 我不能不救他們。我自己在27歲時就在商業領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接著他又開始講那一套故事。

    然後武田說:

    「我想談談X JAPAN的重組。如果我們認真討論樂團的回歸,我會付三億,馬上先給一點五億。」

    MASAYA回答:

    「TOSHI完全不想參加重組,但如果我好好勸他,他會明白的。因為他的所有權利都在我這。不過,重要的是他能繼續做個人活動,繼續唱療癒系音樂。」

    我也鞠躬,禮貌的感謝了武田。

    過了一會兒,我們走出了房間。MASAYA丟下一句話:「到車上再說。」我們一起進了電梯,下到地下層的停車場。

    「你家人和其他那些利用媒體攻擊我的惡棍,只是想奪走你在X JAPAN的權利,明白嗎?如果樂團重組,而且確認權利在我手上,那你的家人就會停止攻擊,我的名譽也能洗刷清白,而且我會立刻拿到一點五億。你趕緊去確認什麼時候可以拿到剩下的一點五億,知道嗎?」


MASAYA對於重組X JAPAN的陰謀

    (最終只是為了錢!)

    到目前為止,他們不停的打我、罵我,詛咒X JAPAN是宇宙的罪犯,所以我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樣的態度大變。

    當然,我早就被灌輸了黃金鐵律 —— 「MASAYA永遠是對的」,所有的疑慮和反感只是因為我是個自私鬼。但即使如此,我也無法壓抑內心深處的反感,對於重回X JAPAN這件事,內心深處依然懷有敵意。

    然而,守谷香以辱罵和毆打的手段,開始強行灌輸我決定重組樂團的正當性。

    「既然你不能靠正當的方式賺錢,那就只能靠X JAPAN去賺骯髒的錢!如果把這些骯髒的錢交給MASAYA用,他就能創造出美好的事物!」

    在激烈的毆打和叫罵後,MASAYA說:「寫遺囑!」

    「寫你要把所有財產遺贈給守谷香!」

    我按照指示寫了。

    「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想把你的財產留給你媽和你哥!」

    第二天,我和Home of Heart的律師一起前往公證處,公證了這份遺囑。


睽違九年後,打電話給YOSHIKI

    雖然我從武田那裡聽說YOSHIKI想重組X JAPAN,但我不太相信。

    在接到MASAYA的指示後,我決定先親自確認YOSHIKI本人是不是真的想重組。

    多年後,我再次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YOSHIKI會說什麼呢...」

    帶著一點緊張,我按下了通話鍵。

    國際長途電話的嘟嘟聲響起。

    「你好,這裡是錄音室。」 —— 我聽到英語的回應。

    「你好,我可以和YOSHIKI通話嗎?我是TOSHI。」

    「請稍等。」

    我的心跳得很快。

    也許不到三十秒,但我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終於,我聽到了他的聲音:

    「哈囉?」

    距離上次和YOSHIKI說話已經過去了九年,那是1997年4月我宣布退出樂團的時候。之後在最後一場演唱會和HIDE的葬禮上,我們幾乎沒有說過話。

    「YOSHIKI,我是TOSHI... 好久不見...」

    我也知道這段對話很尷尬。寒暄過後,我馬上直奔主題:

    「我聽說你想重組X JAPAN...」

    「我不記得我說過這樣的話... 應該是要問你想不想回來。」

    顯然,武田是為了刺激我,才謊稱YOSHIKI要重組。

    「原來如此... 好吧...」

    「TOSHI,你現在在日本嗎?」

    「TOSHI,這個月底我會去日本……」

    「嗯,對。」

    「TOSHI,我這個月底會回日本。」

    「如果你回日本的時候有空,那我們見個面吧!」

    「OK,保持聯絡!」

    「很高興跟你聊天,謝謝你,YOSHIKI...」

    多年來,我一直被嚴格禁止聯繫YOSHIKI,能夠跟他說上幾句話,雖然背後有各種猜測,我還是非常高興。

    和YOSHIKI結束通話後,我立刻打電話給武田。

    「我問過YOSHIKI了,他根本沒說過想重組樂團!別再胡說八道!」

    我知道在接到MASAYA的指示後,我已經無法扭轉局面,但我不能容忍YOSHIKI被利用來散佈謊言,所以真的很生氣。


武田匯錢進來

    2006年10月15日,武田的公司向TOSHI OFFICE在瑞穗銀行的戶頭匯入了一億日圓。

    鈴田馬上就打電話來:

    「打電話給總行,問他們能不能兌現這筆錢。」

    「好的...」

    我打電話給總行,他們告訴我:

    「明天我們能在總行準備三千萬,西葛西分行可以準備三千五百萬。」

    我將這些訊息告訴了鈴田。

    「好,通知銀行,你會在9點去總行提現,10點去西葛西分行。」

    我再打電話給總行和分行,通知他們我要提現。

    第二天,鈴田和守谷香從那須開車來接我,我們一起前往銀行。

    瑞穗銀行總行位於惠比壽的一座高樓裡。我們到達銀行後,把車停在停車場,然後我和守谷香一起進入大樓。鈴田則留在停車場等我們。

    守谷香走在我身邊,低聲命令我。

    「動作快點!」

    「好。」

    「把錢放進這個袋子!」

    我從她那裡接過裝錢的袋子。

    然後她繼續下指令:

    「這裡拿完三千萬,再去拿了三千五百萬之後,就把這些錢全部存進Home of Heart的戶頭。」

    我開始填寫提款單。守谷香從她的包裡拿出存摺和印章,放在旁邊。

    當我的號碼牌被叫到後,我走到窗口,遞交提款單、存摺和印章,說:

    「我是TOSHI OFFICE的人,昨天我打過電話……」

    銀行職員開始數錢。這些是新鈔,按每包一百萬日圓包裝,共三十包。檢查完畢後,職員把它們裝進袋子。站在旁邊的守谷香低聲問:

    「確定是三千萬?」

    「是...」

    然後,我們向出口走去,守谷香迅速從我手中搶過裝錢的袋子。

    我們來到停車場,上車後出發前往西葛西。

    守谷香緊緊握著裝錢的袋子,默默看著前方。

    四十分鐘後,我們到達了目的地。和在總行一樣,守谷香寸步不離我身邊。我再次填寫提款單,守谷香從包裡拿出存摺和印章。接著她拿出另一個袋子,用眼神示意:

    「把錢裝進去!」

    那是三十五包全新的鈔票。守谷香低聲數著錢。我把鈔票、印章和存摺放進袋子,然後交給守谷香。

    拿到錢後,我鬆了一口氣。我不擔心這些錢的用途,只是必須跟武田保持聯繫,讓我很有壓力,因為我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之後,2006年12月13日,我在與MASAYA會面的同一間飯店房間裡,從武田手上拿到三千萬日圓,並交給了守谷香。接著在12月18日,武田從他的公司再次匯了一千萬日圓到TOSHI OFFICE的戶頭。守谷香和鈴田又從那須開車來了。我和守谷香來到總行,我將五百萬和四百萬分別轉給亞馬遜公司(由守谷香管理,與Home of Heart有關聯),並取出了一千萬日圓現金,交給了守谷香。

    剩下的一千萬日圓,我在當晚同一間飯店從武田那裡拿到了。他依然是那麼充滿活力,和我分享了他的進一步計劃:

    「如果你不想待在X JAPAN,那就離開,沒關係。先試一下,先做一段時間,不行的話我會準備另一個主唱!」

    (難道不需要YOSHIKI的同意嗎?)

    我拿到錢後,趕緊離開了那裡。在停車場的車上,鈴田和守谷香在等我,我把錢交給了守谷香。

    這樣,所有承諾的一點五億日圓,通過我和TOSHI OFFICE,都交給了守谷香。

    拿到錢後,守谷香在車上立刻開始責罵我:

    「是MASAYA允許重組X JAPAN,所以這是他的錢,通通不是你的!」

    「這些錢是為了補償你給MASAYA造成的所有麻煩,這些麻煩是無法彌補的,所以你要賺更多的錢!」

    從守谷香的車上下來後,我獨自前往港區最便宜的小旅館。那裡的牆壁髒兮兮的,甚至沒有窗戶。這是一間小得只能放下一張舊床的小房間。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接下來會怎麼樣?)

    關於「X JAPAN重組」的事情,非常不可思議,讓我心裡充滿奇怪的恐懼感和焦慮。


與YOSHIKI睽違十年後的重逢

    2006年10月底,在東京的一間會客室裡,我跟YOSHIKI進行了一次會面。

    這十年來,我們沒有聯繫,我對YOSHIKI的記憶並不全是正面的。再加上MASAYA和守谷香不斷灌輸我「YOSHIKI是萬惡之源」,我無法輕易抹去這些觀念。

    然而,從小就建立的多年親密友誼,瞬間超越了十年的分離。

    實際上,雖然MASAYA命令我重組X JAPAN,但我內心是抗拒的。然而,當我在十年後再次見到YOSHIKI時,發生了一些驚人的變化,我彷彿回到了少年時期。

    「好想再跟你一起組團。」

    雖然這句話是按照MASAYA的指示說的,但我清楚的感覺到,在我和YOSHIKI之間,有某種在這十年間一直存續的東西,這東西是誰都無法介入的,這也是真正促使我說出這句話的原因。


武田退出

    2006年12月,出現了一個意外的消息。武田發生了一些麻煩事,他退出了這個項目。

    (如果是武田,倒也不奇怪)

    重組計劃由曾與武田一起來找我的A先生接手。

    2007年3月,A先生對我說:

    「我們要再打電話給YOSHIKI,再跟他約見面。」

    我打電話給在洛杉磯的YOSHIKI。

    「YOSHIKI,我打算去洛杉磯找你碰面,你有時間嗎?」

    YOSHIKI查看了他緊湊的行程,答應在三月中旬見面。


在洛杉磯的第二次會面

    2007年3月15日。我去YOSHIKI在北好萊塢錄音室的休息室裡會面。上次來這裡是1997年4月,我說要退出樂團的時候。

    我們坐在一個大圓桌對面。我不知道該怎麼打開話題。YOSHIKI察覺到了這一點,開始談起他的個人項目。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螢幕上顯示的是守谷香三個字。

    「YOSHIKI,不好意思。」

    我走到廁所,接起電話:

    「我在聽。」

    我用手捂住揚聲孔,以免聲音外漏。

    「MASAYA要和你說話。」

    「喂!YOSHIKI說了什麼?他有認真想重組嗎?」MASAYA問道。

    「我們剛開始談。」

    「你一輩子都欠MASAYA的,你讓他陷入了大麻煩,你讓他被指控虐童,還被貼上邪教的標籤。如果X JAPAN重組,MASAYA和Home of Heart就能得到保護。所以告訴他你想重組X JAPAN!」

    「好。」

    (當然,因為相當於合約金的錢已經收下了,MASAYA堅持重組,但怎麼能向YOSHIKI談條件呢?他可能知道關於洗腦和虐童的醜聞,所以這一切可能是白費工夫的,YOSHIKI有可能根本不想重組樂團。)

    結束通話後,我回到YOSHIKI那裡,但腦海裡一直在思考MASAYA的話。

    我和YOSHIKI再次開始交談,但十分鐘後電話又響了起來。我再次跑到廁所。好像感覺到我的疑慮,守谷香突然開始痛罵我。

    「我不管你有什麼疑慮,都是你沒用的自私心在搞鬼!MASAYA想得比你更深遠!所以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差不多罵了十分鐘後,我回到了YOSHIKI那裡。他注意到我的情緒低落,擔心的問:

    「還好嗎,TOSHI?」

    我開始告訴YOSHIKI我如何遇見MASAYA,他如何拯救了我的生命。這時電話又響了起來。YOSHIKI可能對我這麼頻繁的接電話感到奇怪。

    過了一會兒,YOSHIKI說:

    「我寫了一首緬懷HIDE的歌,你想聽聽看嗎?」

    「嗯,我當然想聽!」

    我們走進YOSHIKI的混音控制室,裡面擺滿了最新的錄製設備。YOSHIKI走到一個高級的混音面板前,把我安排在正中間的位置。這是音場最好、可以完美聽到所有聲音細節的特別位置。然後,像多年前一樣,他把親手寫的歌詞遞給我。他每次寫完新歌的歌詞,都會親手寫給我。

    這首緬懷HIDE的歌叫〈Without You〉。

    YOSHIKI站在我背後,按下了「播放」鍵。

    當歌曲結束時,YOSHIKI緩緩的說:

    「我想讓你唱這首歌。要稍微試唱一下嗎?」

    「好啊,試試看。」

    一如既往,YOSHIKI坐在鋼琴前,我站在他的右手邊。

    「這個Key可以嗎?」

    這個Key正好適合我的聲音。他總是能選到最適合的Key。

    「再高一點比較好,稍微高一點,聽起來比輕鬆唱的Key更好。」

    唱完之後,我和坐在鋼琴前的YOSHIKI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終於,YOSHIKI說:

    「唱得太棒了!」

    我脫口而出:

    「你想重組X JAPAN嗎?」

    「我還不知道...」

    回到東京後,按照MASAYA的指示,我在網站上公開了我去洛杉磯找過YOSHIKI的消息。這消息瞬間在粉絲和媒體中傳開,大家都在討論X JAPAN是否會重組的傳聞。


第一次兩個人乾杯

    然而,五個月過去了,重組的事毫無進展。這時,A先生和他的合作夥伴B先生給了我一個新任務:

    「你需要再去見YOSHIKI,進一步推動。」

    MASAYA也說:「去做吧!」

    於是,2007年8月中旬,確認了YOSHIKI的行程後,我和A先生及B先生一起飛往洛杉磯。

    到達後,我聯繫了YOSHIKI。

    「YOSHIKI,我到了。你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當我邀請他共進午餐時,YOSHIKI騰出時間並在一家餐廳訂了桌子。這是一家日本料理餐廳,和我住在洛杉磯時經常去的居酒屋是同一個地方,但現在變成了一家高檔餐廳。

    我已經不記得我們上一次單獨喝酒是什麼時候了,也許這是第一次。

    服務生來點菜時,YOSHIKI照常點了酒。

    自從我跟隨MASAYA後,我幾乎不喝酒,但這次決定喝啤酒。

    「TOSHI,你可以喝酒嗎?」

    YOSHIKI問我,因為十年前我也不擅長喝酒。

    「是啊,我們好久沒見了,喝一點沒關係。」

    「乾杯!」

    接著就打開了話匣子,我們開始長談過去的事 —— 從童年一直到我們在地下樂團時期的演出。YOSHIKI笑到快流淚了,我也笑得像回到了少年時期。

    完全放鬆後,我們又聊到X JAPAN的未來。

    「YOSHIKI,你知道嗎?原來全世界有這麼多X的粉絲!」

    「我們的音樂傳遍了全世界,雖然我們什麼都沒做...」

    我再次問YOSHIKI:

    「我們再一起組X嘛!」

    這句話是我在回憶過去時真心說出的。

    YOSHIKI謹慎的回答我:

    「我才剛結束一件好萊塢的工作,現在沒辦法馬上考慮X的事。不過我也很想再組X,只是沒辦法馬上答覆你。但我很想跟你一起錄之前那首在錄音室唱的〈Without you〉,我們就先錄那首歌吧!」

    顯然,在認真考慮重組之前,YOSHIKI需要整理自己的感受和行程表。此外,YOSHIKI遲遲未決的另一個原因,是我當時正被MASAYA和守谷香的Home of Heart控制,而這個組織已經成為社會問題。


YOSHIKI決心登上國際舞台

    2007年8月底,我回到日本,突然發現YOSHIKI積極展開了重組X JAPAN的準備工作。

    他打電話給我,說有個極其難得的大好機會,他的新歌有可能被選為全球知名驚悚系列電影《奪魂鋸》的主題曲。YOSHIKI計劃把這個機會跟重組X JAPAN結合,來搞一次耀眼的全球首演。然而,他告訴我截止時間非常緊迫,我們必須在一週內完成所有錄製工作。最後,他似乎想要確認一樣問我:

    「TOSHI,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當然,一切都沒問題...」

    雖然我之後嘆了口氣,但我內心深處真心希望能再次跟YOSHIKI合作,雖然一開始是MASAYA在背後下指導棋。

    「好,那我們馬上開始錄音!」

    我們立刻開始錄製工作,時隔十年,我第一次唱了YOSHIKI寫的歌。新歌名為〈I.V.〉,這首歌很重,但旋律優美,編曲複雜,帶有古典樂的發展,非常適合X JAPAN的全球首演,也展現了YOSHIKI多年來在美國生活後提升的音樂品味。這首歌的歌詞全是英文。

    (這十年以來只唱療癒系音樂的我,還能唱這種歌嗎?)

    我非常焦慮,但還是要開始動手做事。

    在YOSHIKI的指導下,他這些年來擔任製作人,跟許多藝人合作過,所以能給我相當具體的指示,包括英語發音的訣竅,最終我成功達到了出色的演唱效果。

    終於,在2007年9月初,〈I.V.〉在全球超過兩百首歌裡脫穎而出,被選為電影《奪魂鋸4》的主題曲。

    這一刻,X JAPAN是否重組的問題,終於塵埃落定。


X JAPAN重組與MV公開拍攝

    10月18日,X JAPAN的官方網站上張貼了緊急公告,宣佈樂團恢復活動,並接下了好萊塢電影《奪魂鋸4》的主題曲,同時宣佈X JAPAN的全球首演。此外,公告裡還透露,10月22日將在東京台場AQUA CiTY大樓屋頂拍攝新歌〈I.V.〉的音樂錄影帶,所有聚集在樓下的粉絲都能透過公園裡架設的大螢幕看到拍攝情況。

    一直以來,我過著奔波走唱的普通生活,突然間又回到了搖滾樂的世界。

    這跟我之前對聽眾所說的話相矛盾:「我現在只唱我真心想唱的歌」,「我很幸福,因為我過著自然的生活」,這引起了我心裡某種抗拒,但我說服自己,這只是我強烈的自私心在作祟。我只是在表面上回到『X JAPAN主唱TOSHI』的形象罷了。

    在大樓屋頂上搭建了一個巨大的舞台,也設置了重達六噸的降雨裝置。整個音樂錄影帶的預算達到三十五萬美元。HIDE的老位置也擺了他最喜愛的其中一把吉他。在樓下的大螢幕旁,聚集了大約一萬名粉絲。

    拍攝結束後,樂團成員需要對聚集在拍攝現場的粉絲們說幾句話。

    YOSHIKI拿起麥克風。

    「X JAPAN確定要進軍國際!既然如此,我們要一鼓作氣,明年春天,將在東京舉行演唱會!」

    樓下一萬多名粉絲爆出雷鳴般的歡呼聲。

    YOSHIKI把麥克風遞給我,但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此外,我也害怕事後會被MASAYA和守谷香懲罰,所以什麼也沒說。

    就這樣,在YOSHIKI的帶領下,X JAPAN的重組正式啟動了。


脫離洗腦的第一道曙光

    自從2006年把所有錢都交給MASAYA和守谷香後,我一直過著非常貧困的生活,而我的行程也變得更加緊湊。

    但突然間,我被命令停止每天前往養老院推銷CD的行程。

    「去養老院都是浪費時間。你現在要去見各個企業的老闆,說服他們支持我的事業。」

    「你去賣我的CD、賣飯店的會員卡、賣音樂會的門票。」

    「還要去辦更多付費的演唱會,到商場去賣CD。」

    於是,每天除了賣CD和演出外,我開始跟各個企業的老闆見面,有時在午餐時進行合作洽談。從2006年到2009年的四年間,我跟來自不同領域的超過四千人見過面,其中不乏大公司的董事、公眾人物和知名政客。

    不光是X JAPAN成功重聚的緣故,我現在也開始經常跟以前的老朋友見面,跟普通的人交談,這在以前都是被禁止的。這一切都成為我脫離洗腦地獄的第一道曙光。


X JAPAN復活演唱會

    2008年3月28日、29日和30日,在東京巨蛋連續三天舉行X JAPAN復活演唱會,從3月初就開始在排練了。雖然我的監視者上田守在排練室外的大廳,但在排練室裡只有樂團成員和演唱會工作人員可以進去。而且只有在這時,我才能關掉手機,不必聽守谷香罵個不停。因為有一眾老朋友的支持,最初的緊張感很快消失了。

    特別是YOSHIKI,他是我從小就認識的老朋友,也是樂團的領袖,他對我的處境非常擔心,也對我說:

    「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我都完全接納,我們要一起努力走下去。不管你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找我幫忙!」

    當十五萬張演唱會門票開賣時,瞬間就被一搶而空了。

    第一天的演唱會因故延遲了超過兩小時。原因是舞台上用來製作HIDE全息投影並播放吉他音源的設備出現了問題,要調整到好是非常困難的事。影像裡HIDE的動作和吉他聲必須完全同步,我們四個成員也要配合這台機器輸出的訊號來演奏,這是最艱難的挑戰。

    演唱會前,守谷香的電話不斷打來。每次她打來,我都得請造型師和其他工作人員離開休息間。我坐在鏡子前的椅子上,低著頭聽她沒完沒了的怒罵。

    終於,在晚上8點17分,演唱會開始了。時隔十年,〈THE LAST SONG〉再次在東京巨蛋響起,這首歌曾是1997年12月31日最後一場演唱會的最終曲。前奏響起,我開始唱歌...

    五萬名觀眾因為喜悅而瘋狂,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包圍我。我全力唱著,但依然感受到MASAYA和守谷香的恐怖存在,他們肯定在電視上看著演唱會的直播,關注我的一言一行。

    三場演唱會結束的第二天,我又回到了賣CD的日常工作。

    之前,按照守谷香的指示,我都是搭普通車廂的電車,住在最便宜的膠囊旅館。守谷香希望我繼續這樣,但MASAYA透過他的員工松本(化名)下令,說不需要引起周圍人和媒體的注意,所以我現在可以搭有預訂座位的車廂,也可以住在便宜但正常的旅館了。

    「在東京巨蛋演出過的藝人不能太寒酸。」

    當我跟老闆們見面時,他們會買演唱會門票,很多人會以不同方式支持我 —— 請我吃一頓好的,訂豪華酒店的房間,買最高級的車票,有些甚至直接塞錢給我。但我其實不能自由支配這些錢,這些錢必須用來付守谷香不讓我請款的費用。

    我跟這些人的接觸越來越多,守谷香和MASAYA在我心中築起的高牆逐漸開始崩塌。因為不斷接觸外界,我開始對MASAYA和守谷香產生了以前沒有過的懷疑,應該說,是以前感覺到但一直壓抑的懷疑。


擴展與外界的交流

    在東京巨蛋的復活演唱會後,5月3日和4日,於東京的味之素體育場舉行了『hide memorial summit』,這是為了紀念HIDE的活動。這次演出不僅集合了X JAPAN成員,還有許多年輕樂團共同登台表演。演出前的排練期間,我可以關掉手機,這讓我能夠稍微放鬆一下。參加這些排練、跟其他樂手的交流,讓我很開心,也喚起了強烈的懷念之情。

    所有年輕樂團的成員,無論是以前認識的還是新認識的,都很有禮貌的鞠躬,向我打招呼。而年輕樂團的後輩主唱們,更是不停的向我請教歌唱技巧。這些平凡的對話對我來說,都是全新的體驗。

    雖然排練時間不長,但我能夠稍微擺脫守谷香電話中監控和責罵帶來的心理束縛。我跟老友YOSHIKI和其他年輕藝人也有了好多交流互動,一起排練很多次,這讓我逐漸重新接觸到被隔離多年的外界。這一切都讓我封閉的心靈逐漸打開了。


失態的MASAYA

    2008年12月9日下午1點45分,我走下計程車,站在東京高等法院大樓外。之前有一位受害者對MASAYA、守谷香和Home of Heart提起訴訟,所以這一天將進行MASAYA的聆訊。

    在這一天前,我必須忍受守谷香和MASAYA不斷的辱罵和肢體暴力。

    「為什麼我必須接受這些社會敗類的審判!」

    「他們膽敢審判我這個法官之子!」

    守谷香立刻發狂的尖叫:

    「這都是你的錯!你永遠不明白MASAYA的感受,你這個怪物!」

    她把我推倒在地,用腳踩踏我,猛烈踹我。我哭著求饒...

    到了法院應訊的那天,守谷香命令我在1點45分到法院大樓,然後我們應該手牽手一起走進法院。所以我在法院外等了片刻。

    原告方的紀藤律師表示:

    「守谷香和TOSHI雖然結婚,但已經分居了很長一段時間。守谷香和MASAYA住在那須的女子信徒社區。TOSHI是被迫不斷工作的底層信徒,所有賺來的錢都被MASAYA和守谷香奪走。」

    這是完全的事實,但MASAYA和守谷香頑固的對外界表現出我們是一個和睦的大家庭。守谷香在部落格上寫假文章,公開描述我們過著幸福的夫妻生活。此外,我們還一起出單曲,也在我的晚宴秀上合唱,對外假裝是一對幸福的恩愛夫妻。

    但開庭後,MASAYA在聆訊中的行為和言詞令我震驚不已。在審判開始前,我認為MASAYA是一個高風亮節的無私偉人,不像我,他會在法庭上勇敢說出既堅毅又道破現實的話,征服所有人,讓法官心服口服。

    但實際情況完全相反。

    在東京高等法院,我坐在被告席上,旁邊是守谷香和Home of Heart的幹部鈴田。守谷香刻意牽著我的手讓法官看見。

    聆訊開始了。

    MASAYA進入法庭,緊張感加劇。

    他站在法官面前,被問到姓名和住址。

    「住址?呃... 啊... 不知道... 」

    (什麼??)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MASAYA支支吾吾回答問題的窩囊樣。而且,當他面對原告律師的詢問時,鬼話連篇,睜眼說瞎話,想唬弄過去,不敢正面回應問題,讓我看了都覺得丟人現眼。

    法官甚至奚落他:

    「你不是號稱自我控制的大師嗎!?至少談吐也應該得體一點吧!」

    我從沒見過MASAYA在正式場合的言行舉止,所以看到他平時閉門對我說話的樣子,和在公開場合說話的樣子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別,對我來說是個巨大的衝擊。

    守谷香說:

    「是紀藤律師壓制了他,害他臉色都變白了……」

    但我知道事情並不是這樣。無論怎麼看,原因並不在此。

    然而,我如往常一樣,試圖壓抑自己的疑慮:

    「我是個自私鬼,無法理解MASAYA的深刻考量。」

    然而,MASAYA在法庭上失態的言行,和守谷香的這些話,讓我的疑慮越來越強烈。


右翼團體上街抗議

    2009年1月底和2月初,右翼團體兩次在那須的Home of Heart總部,還有我在附近黑磯市租的一間辦公室前舉行抗議活動。他們開著裝配有擴音器的車輛,進行宣傳。

    我正在外地工作時,接到了守谷香的電話:

    「Home of Heart前面來了一輛擴音車,大聲指控MASAYA虐童和洗腦!」

    「都是你害大家現在不敢出門!你趕緊做點什麼啦!」

    我拿著從Home of Heart總部寄來的照片、影片和其他資料,去找一位在警署裡的暴力犯罪組工作的老朋友尋求建議。結果我得知MASAYA經營的公司曾經跟一個黑道老大有過金錢上的糾紛。

    但當我把這件事告訴MASAYA時,他全盤否認:

    「不,這是很久以前的事,和現在沒關係。那些黑道大概是想搶你的版權?都是你的錯!」

    他再一次想逼我相信,這一切麻煩和醜聞都是我的錯。

    對藝人來說,離黑道遠遠的,是很重要的基本守則。MASAYA卻把他的黑道問題和右翼團體的抗議歸咎於我,這加速了我對他的不信任。


不信任的萌芽

    2009年2月23日,我坐上最早一班的新幹線前往那須。幾個小時前的深夜,守谷香打電話來命令我:

    「過來那須,早上9點要拍音樂錄影帶。」

    我從車站出來,下了電梯,冷風撲面而來,非常寒冷。雪開始下了,在車站前的廣場上,一輛深藍色的車在等我,鈴田坐在駕駛座上。我按照她的指示坐在後座。

    「MASAYA建了一棟新房子,現在我們要去那裡拍音樂錄影帶。」

    「那房子在哪裡?」

    「在林道湖前,靠近泰迪熊博物館。」

    「要開多久?」

    「大概半小時。」

    「好。」

    之後,我默默看著窗外的鄉村景色。左右兩邊都是田野和灌木叢,雪依然在下。

    (不知道MASAYA住在什麼樣的房子裡?)

    我第一次去Home of Heart的總部建築是在2007年,那時它位於東京。當時我有幾次上二樓的客廳跟MASAYA聊天。但不久之後,9月開始了訓練,從那時起,雖然我來過這棟建築幾百次,但只進過地下室,因為是在那裡舉辦研討會,而其他房間是禁止所有男性進入的。因此,我從沒見過MASAYA的房間,也沒見過守谷香和其他女性住的房間。

    後來,Home of Heart把總部搬到了那須,搬進了MASAYA和守谷香住的別墅,但男性仍然被禁止進入。我只進過一次通往客廳的走廊。我完全不知道MASAYA和守谷香是怎麼生活的。Home of Heart還有其他的房子,這些房子也都是禁止男性進入的。雖然我名義上是TOSHI OFFICE的老闆,但那裡我也只被允許去過兩三次。因此,MASAYA和守谷香的生活方式對我來說完全是一個謎。

    或許今天我能知道他們是怎麼生活的,我心想。

    半小時後,我們從公路轉進一條狹窄的小巷,這條巷子一路向上坡走。突然,我們眼前出現了一棟大樓,看起來像個博物館。

    「真棒!」看到這種豪華景象,我不由自主的驚呼。

    聽到這話,鈴田說:「外面是我們商品的展示廳。」

    我們下了車,她打開了前門。左邊透明玻璃後面停著一輛最新款的BMW,這是一個車庫。接著,她又打開了一扇門,我們走進了房子。

    裡面空間寬敞,有高高的天花板,用大理石鋪成的地板。有一張大型的現代化沙發,MASAYA和守谷香就坐在上面。

    再裡面有一個餐廳,裝有音響設備,音樂從那裡傳來。客廳右邊是一個透明玻璃隔開的空間。我看向那裡,這時守谷香開心的說:「這是室內游泳池!很棒吧?我也在這裡游泳!」

    最新款的豪車,像博物館一樣的豪宅,奢華的高檔裝潢,守谷香在室內泳池裡游泳...

    我被這種奢華給大大震撼了,同時也想起了守谷香說過的話:「我們缺錢,孩子們沒東西吃,我寧願自殺!」

    我立刻回想起她說這些話時,那張悲傷的臉,邊說還吞著眼淚。

    然後守谷香說要帶我參觀房間,便上了二樓。我在困惑中跟著她上去。那是一間臥室,裡面只有一張豪華的特大號床。被子有點皺,看起來像是MASAYA剛睡過。裡面還有一間浴室,我突然看見裡面有MASAYA的衣服和守谷香的衣服,我認得那些衣服。

    (原來這是MASAYA和守谷香一起住的房子?)

    我感覺像被鐵錘敲了一下頭,腦子一片空白,眼前一片白茫茫。

    我腦海中所有的疑慮,就像燈泡一樣接二連三的亮起。

    2008年,MASAYA和守谷香為女性人員蓋了一間小型豪華飯店,裡面有游泳池和美容院。我按照MASAYA的指示,去外面推銷這間飯店的會員卡,我認識的一位公司主管花了幾百萬日圓買了,但她從來沒去過。還有其他的買家,但我從來沒聽說有誰去過那裡消費。那這間飯店到底是誰在使用的?

    每次在東京見到守谷香,她都開著新車 —— 兩輛保時捷、福斯Touareg、賓利。

    對於這麼多昂貴的進口車,守谷香說:「我們是窮人,但做生意需要門面,必須開豪車給客戶看到。我們也要根據見的對象來換車子。」

    當她告訴我這些的時候,我曾相信她。

    但現在,疑慮不斷在我腦海裡盤旋。以前那些疑慮只是細微的噪音,現在卻變成了雷鳴般的巨響。我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耳朵。

    「快點下來!」鈴田的高亢聲音在叫我。回過神來,我趕緊下樓。

    在客廳裡拍完簡單的音樂錄影帶後,我獨自一人坐新幹線回東京。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思考什麼,只是茫然的望向窗外。


內心的掙扎

    2009年,X JAPAN的活動變得活躍起來。1月,我們在香港舉辦了第一次海外演唱會,兩天內吸引了兩萬人,並取得了巨大成功。5月底,我們在台灣也舉行了演唱會,吸引了兩萬名觀眾,身為X JAPAN的主唱,我不只在日本,還在整個亞洲變得有名氣。

    但即使如此,我的所有舞台服裝和日常衣物,都是由我做設計師的朋友免費提供的。至於吃的方面,經常是我和各大老闆們談業務時一起吃午餐,他們會請客。大多數晚上,我是在便利商店買只要五六百日圓的食物,例如飯糰、關東煮和雞蛋,還有一盒蔬菜汁和一瓶茶。此外,每三天我會花三百日圓去洗衣店,住宿和交通費都壓到最低,每月只花三四萬日圓。

    在這段時間裡,X JAPAN在5月2日至3日於東京巨蛋舉行了演唱會。

    但即使在這段時間,我也沒有休息。4月29日,我在大阪要跑兩場義演,簽名,賣CD。5月4日在橫濱市的一個購物中心舉行類似的義演,5月5日則在滋賀縣的購物中心舉行。當然,在東京巨蛋和亞洲其他國家的壯觀演出,以及我持續的CD銷售活動,這些自然引起了內心的矛盾和疑慮。守谷香的責罵和毆打會暫時抹去了這些疑慮的想法,但矛盾還是逐漸在我心中加深。


法院裁決

    2009年5月28日,法院終於對那個讓MASAYA接受聆訊的案件做出了裁決,這極大震撼了我。這是自2004年起纏訟多年的案件,我從網路新聞得知高等法院的首次裁決。

    新聞中提到,針對MASAYA作為Home of Heart組織負責人的起訴,這個組織進行自我心靈成長訓練。通過恐嚇「停止訓練課程的人生會變成地獄」等手段洗腦民眾,MASAYA利用心理控制迫使一名41歲的女性付錢給他、守谷香和TOSHI OFFICE(由X JAPAN樂團主唱出山利三管理)約三百萬日圓。法官指出這是不可接受的違法行為,這名女性實際上被變成了Home of Heart的搖錢樹。法院裁決需要支付損害賠償。

    我感到非常震驚。我個人並不是被告,幾乎不知道訴訟中提到的事情,但新聞裡也提到我的名字。真相就這樣擺在眼前,讓我感到極度震驚,眼淚奪眶而出。

    突然間,我的肋骨劇痛,呼吸困難,我跪了下來。大約有十分鐘,我無法動彈。

    從那時起,我的健康狀況開始惡化,經常出現類似的肋間劇痛、心悸和劇烈的頭痛。

    怒罵、暴力毆打、長期缺乏睡眠。十二年來,我無休無止的在全國各地奔波,沒有一天休息,把所有的錢都交給了守谷香。現在我快44歲了,已經是個中年男子。但我還有理智的判斷能力嗎?

    (畢竟,我和那位女性原告一樣,都變成了Home of Heart的搖錢樹)。


對MASAYA的厭惡

    當時MASAYA、守谷香和他的得力助手松本三人來東京過夜時,他們每次都住在昂貴的「東京康萊德飯店」。當我結束工作後,他們會叫我去飯店,然後守谷香會痛毆我、謾罵我,進行激烈的懲罰。這段時間裡,MASAYA會點客房服務,我經常看到他在吃昂貴的頂級料理。

    有一次,我被帶到客廳,窗邊的小圓桌上擺滿了美食。我趴在地上忍受守谷香的毆打,聽到MASAYA稀哩呼嚕在喝拉麵的湯。這次懲罰持續了將近三十分鐘,打罵結束後,我仍然躺在地上哭。這時MASAYA對我說:「喂,下巴男,你也可以吃。」

    我抬頭看向MASAYA,他的嘴裡塞滿了牛肉。我打量著他那邋遢且發福的身材,突然感到一陣厭惡和反感,甚至背脊發涼。我想起了十二年前見到MASAYA的時候 —— 一個高大帥氣、充滿活力和遠見的成功企業家和藝術家形象。但那個MASAYA已經不復存在。

    「我吃飽啦,下巴男去吃!」他這樣說,並把桌上的剩菜推給我。當然,我沒有吃,回答說:「謝謝,我不餓。」

    從那時起,我對MASAYA和守谷香的感覺發生了變化。但同時,我也感到非常害怕,彷彿把心門關上,不再感受任何情緒。


就是死要錢

    這十二年來,我幾乎每天都按照守谷香的指示,將錢轉到她指定的戶頭,或直接交給她。2008年X JAPAN復出後,大約每兩週,MASAYA和守谷香會開車來東京,我會把錢交給他們。這些金額迅速增加,每月最少幾百萬日圓,多則幾千萬日圓。

    想避免守谷香不斷加劇的毆打和懲罰,唯一方法就是給她更多的錢。2009年6月底的一天,我再次交給守谷香五百萬日圓,她突然從我手中搶過錢,暴跳如雷的叫道:「這些錢根本不夠用!」

    而幾天前,我才剛給她三百萬日圓。

    突然間,我的肋骨劇痛,呼吸急促,臉上冒汗。臉因疼痛而扭曲,但守谷香仍繼續責罵我:「都是因為你這王八蛋,我們才一直過得這麼困難!」

    汗水從我臉上滑落,我顫抖不停,突然脫口而出:「所以你們就是死要錢嘛!」

    這是所有壓抑的疑慮第一次爆發出來。我第一次敢反駁守谷香。

    她沉默了片刻,冷冷的說:「你敢對MASAYA說這些話嗎?」

    我沉默不語。

    我的肋骨仍然很痛,但我已經可以呼吸。

    突然,守谷香的言行劇變,她眼淚湧出來:「我是在為你努力!我拼命的想幫你!」

    但這些話很假。以前守谷香哭的時候,我會內疚,但這次我只看到她在演戲。

    守谷香變成了一個只想掠奪我金錢的惡毒巫婆。


決心逃亡

    幾天後,2009年7月3日,在東京目黑舉行了一場演出。

    即使在唱歌時,我心裡也在想,我會因為幾天前反駁守谷香而受到什麼暴力懲罰。

    演出結束後,我坐上松本開的車,她把我送到她和MASAYA及守谷香住的飯店。在那裡,我又要忍受MASAYA和守谷香的激烈懲罰。

    MASAYA威脅道:「你竟敢忤逆WANKU(守谷香在Home of Heart的暱稱)!信不信我把你賣給黑道?!我看你可以賣個三億!」

    他不斷威脅和責罵,並多次踢我躺在地上的背部。守谷香也開始踢我。

    忍受著疼痛,我心想:

    (這根本就是暴力...)

    以前我真心相信,責罵和毆打是為了讓我變得更好。但這些懲罰變得越來越殘酷,現在這是真正的暴力。心理上的暴力以言語攻擊,身體上的暴力以拳腳毆打,這兩種暴力完全將我困在恐懼中。

    而現在,他說要把我賣給黑道。

    MASAYA以前曾說過,當他在六本木經營迪斯可酒吧和咖啡廳時,每個月會付幾十萬日圓保護費給黑道。他不止一次提到他跟黑道的關係,還經常用親暱的稱呼叫其中一位老大。現在他說要「把我賣給黑道」,我感到這個威脅的真實性,背部因恐懼而發冷。無論是因為被踢打的疼痛,還是又一次的發作,我呼吸困難,汗水和淚水模糊了我的臉。

    (他們真的可能會把我賣給黑道)

    (這個地獄還會持續多久)

    (我究竟為了什麼而活)

    (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我必須逃離MASAYA和守谷香)

    雖然我的意識混亂,但我下定決心要逃跑。


與守谷香斷絕聯繫

    第二天,7月4日,一個不眠之夜後,我清晨前往沖繩,參加一個由製藥公司舉辦的晚會。在從成田機場飛往那霸機場的飛機上,乘客們都充滿了度假的氣氛。只有我忍受著背部的疼痛、胸口的痛楚和臉上的瘀傷,望著窗外,思考著如何逃跑。

    (但無論我逃到哪裡,守谷香肯定會追捕我。)

    我閉上眼睛,守谷香的臉就像惡魔一樣浮現在我眼前,頓時感到噁心,不得不起身去廁所。我飛抵那霸時,還是想不出任何辦法。

    這家製藥公司的老闆一直以各種方式支持我,這次他在沖繩也熱情的接待了我:

    「你看起來很累,還好嗎?除了演唱會,其他事情都別想,好好休息!這是我送你的小禮物,穿上去吧,至少感覺像在度假一樣!」

    他用關心的語氣說,顯然是注意到我惶惶不安的表情,馬上送給我一件綠色的夏威夷襯衫。他是個來自關西的熱情人士,平時和他的談話總能讓我感到安慰。但這一天,他的開朗笑容、沖繩的晴朗天空和清澈大海,都無法驅散我心中的陰霾。

    第二天一早,我從沖繩飛往大阪,去做另一場演出。坐在飛機上,我再次思考著如何逃跑。

    (如果他們抓到我呢?)

    這個念頭讓我感到恐懼,守谷香的臉再次浮現,我感到噁心,不得不多次衝去廁所。

    演出結束後,我和上田一起坐新幹線返回東京。上田表現得像往常一樣,似乎什麼都沒發現。

    回到東京後,YOSHIKI的經紀人打電話來。從洛杉磯突然傳來YOSHIKI的指示,需要我唱X JAPAN的新歌。由於我和上田在車站分開了,我一個人坐上計程車,前往銀座的錄音室。

    進入錄音室後,準備錄音的工程師S看著我的臉,驚訝的問:「TOSHI君,你看起來很糟糕耶,一切還好嗎?」

    我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在接待區的沙發上坐下,等著跟YOSHIKI的錄音室連線。

    我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開始思考。

    今晚整夜都要錄音,以這個理由我可以不接守谷香的電話。第二天,7月6日,還有一個會議,以及跟一個西裝製造商會面。這兩個場合上田都不會出現。再隔一天,7月7日,我可以取消所有業務行程,趁機消失。

    MASAYA威脅要把我賣給黑道。這代表他會把我的演藝所有權交給他認識的黑道老大,MASAYA會拿到一筆巨款,而我一輩子都要替黑道工作了。MASAYA和守谷香完全有可能這麼做,對我來說這比死掉還糟糕。

    (再也沒有其他機會了... 必須逃!)

    下定決心後,我從沙發上站起來,突然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

    (是守谷香嗎?)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我屏住呼吸。

    「TOSHI先生?」這是YOSHIKI經紀人的聲音。

    「是的...」我用微弱的聲音回答。

    「今天不錄音了,YOSHIKI的錄音室還沒準備好。很抱歉讓你白跑一趟!」

    「好吧...」我回答。等了兩個小時後,錄音取消了。

    我坐了片刻,思索著。

    這時手機響了,是守谷香打來的。

    這時我已經像戰士出征般下定決心,不接電話。之後直到凌晨3點,守谷香又從那須打了幾通電話過來,但我還是沒有接。這是自從我和守谷香見面以來第一次這樣做。雖然我心意已決,但每次手機鈴聲響起,我都會感到恐懼和噁心,不得不起身衝去廁所。

    然後,凌晨3點,我離開錄音室,回到自己的房間。

    那夜我輾轉反側,沒辦法闔眼。天亮了,7月6日上午9點,守谷香打來的電話又響了。我把手機改成靜音,但每次它開始震動,我都感到噁心,並開始厭惡自己的膽怯。

    下午,守谷香不斷打電話,留了好幾封語音留言,聲音充滿憤怒:「立刻回電!」她還發了幾封內容相同的簡訊。

    晚上,手機再次響起,我以為又是守谷香,沒有接,結果是YOSHIKI的經紀人。他在語音信箱裡留言:「YOSHIKI希望明天,7日上午9點開始錄音。你能來嗎?」

    這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如果去錄音,守谷香很可能會知道消息,跑去那裡抓我。

    我決定拒絕,打電話給YOSHIKI的經紀人。然而,他非常為難:「截止日期很近,如果我們明天中午前不能錄音,情況會非常糟糕。這是YOSHIKI和所有X JAPAN工作人員的請求。你明天能來錄音嗎?」

    「這樣啊,好吧,我再看看我的行程,之後再回電。」

    我該怎麼辦... 我正計劃逃離守谷香和MASAYA。但我知道,YOSHIKI這麼說,代表他也十萬火急。

    「好吧,明天早上9點我會到錄音室。但請不要告訴任何人會有錄音的事!」

    「明白了,非常非常感謝!」

    只希望守谷香不要找到我!我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2009年7月7日的綁架事件,想忘也忘不了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我吃不下任何東西,身心俱疲。

    7月7日早上,差十分鐘到9點,我坐計程車抵達銀座的錄音室。

    「老天保佑,讓守谷香找不到我!」我不由自主的對著上天祈禱。

    確認周圍沒有人後,我滿懷恐懼的下了計程車,雙腿顫抖。我快步走向後門,進入大樓。在一樓,我站在電梯門前張望著,大廳寂靜無聲。我進了電梯,用顫抖的手按下了三樓的按鈕,那裡是錄音室。心臟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電梯在三樓停下,門打開了。

    (我得救了嗎?!)

    我閉上眼睛。

    當我睜開眼睛時,呼吸停止了。守谷香站在我面前,她目露凶光的眼睛像惡魔一樣,準備攻擊我,她想抓住我的手,但我迅速跑向錄音室的門。她又默默的試圖抓我,但我掙脫了她的手,緊張地打開厚重的隔音門,衝進錄音室,迅速關上了門。守谷香無法進入錄音室。

    錄音室裡,音響工程師和他的助理們正在準備錄音。

    「早安!」工程師S坐在椅子上,轉過身來和我打招呼,看到我進來時臉色慘白,他問道:「你還好嗎?」

    不久,透過衛星連線到了YOSHIKI所在的錄音室,錄音開始。

    我儘量不離開錄音室,但還是需要去廁所。幾小時後,我不得不打開錄音室的門。門外的沙發上坐著守谷香。當我們目光相遇時,她恐怖的怒目而視,馬上起身跑向我,抓住我的手臂,緊貼著我。

    「給我聽著...」

    由於周圍有其他外人,她壓低聲音說話,但我不理她,迅速跑進廁所,廁所在電梯旁邊。

    我在思考,怎樣才能擺脫守谷香?她肯定已經打電話到Home of Heart,從那裡派來的增援正在外面等我。完了!如果他們在這裡抓到我... 接下來會怎麼樣...

    當我從廁所出來時,守谷香猛然跳起來想說什麼,但我跑回了錄音室。

    錄音持續了十二個小時,時間很長,但我希望它不要結束... 然而,最終在晚上10點左右,錄音工作結束了。正準備離開時,我心想,只能先逃跑。

    但我一打開錄音室的門,守谷香就突然衝過來,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把拖我進電梯。當電梯門在一樓打開時,Home of Heart的幹部已經在那裡等著,立刻把我包圍了。


逃亡失敗

    一切都完了,我沒辦法逃走... 瞬間,我被推進了一輛廂型車的後座。

    「MASAYA在等你!」守谷香說。

    車子駛向那須。

    「你這個渾帳東西想幹什麼?」

    「你打算幹什麼?蛤!說啊!」守谷香暴跳如雷的叫喊著,毫不留情的用拳頭揍我,我蜷縮在車子的後座。整整兩個半小時的車程,我都在忍受這些毆打。

    最終,車子停了下來。他們把我從車上拉出來。我們到了MASAYA的新家,我在這裡拍過音樂錄影帶。守谷香緊緊抓住我的手臂,我們走進房子,經過車庫。在客廳裡,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擺著一個大沙發,MASAYA坐在上面。

    「把下巴男殺了!」MASAYA對守谷香說。她發狂的尖叫著把我摔在地上,開始用盡全力打我,喊道:「你這個怪物,知道你給我們搞了多少麻煩嗎!」

    其他人也加入進來,用腳踹我。

    MASAYA的聲音響起:「我要把你賣給黑道!」他狠狠踹我的背。

    劇烈的疼痛讓我無法呼吸,意識模糊。這樣的暴力持續了多久...

    他們肯定會把我交給黑道。如果我不能逃跑...

    我失去了時間的感覺。

    「接下來勒?」MASAYA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如果他們能放我走就好了...

    突然間,我磕著頭說:「對不起,請原諒我,拜託了!」

    今天我已經無法逃跑了。自由已經被剝奪。難道我會在這種奴役中度過餘生...

    「滾出去!」MASAYA說。我慢慢站起來,心裡充滿絕望,耳邊嗡嗡作響,可能是因為臉部和頭部被打,眼前一片模糊。

    最後,他們把我拖出建築,推上車子後座,並在一個小飯店附近的車站放我下來。那時已是凌晨4點。

    我走進小旅館的房間,勉強爬上床,幾乎失去意識的躺了片刻。我的臉腫脹,滿是抓痕,肋骨和背部劇痛,每次呼吸都讓疼痛加劇。

    透過小窗戶可以看到,天空逐漸變亮。

    (為什麼我的人生會變成這樣...)

    淚水不斷從我的眼睛流下,我不斷用手擦去...


第一次說出了真心話

    在2009年10月10日,也就是我44歲生日的前一天,我見到了一位熟識的老闆,隔天他交給我一筆一百萬日圓的私人晚宴演出費。我在電話裡告訴了守谷香。不久後,MASAYA打來電話:

    「我叫WANKU(守谷香)去你那裡,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但我知道她只是來拿錢的。

    當天晚上,在銀座的一棟大樓頂層的葡萄酒餐廳裡,有一場為我慶祝生日的晚宴,是由我一位熟人舉辦的。大約有一百位粉絲參加了這次晚宴。

    在我表演前,我看到守谷香出現在接待區。我突然感到全身異常的癢,趕緊跑去廁所。我抓破了手臂、腿和背,血滲透了襯衫,在人多的地方,我已經不能脫下西裝外套。

    從那時起,除了肋骨劇痛、呼吸困難和頭痛外,我還經常出現蕁麻疹。

    我把一百萬日圓交給了守谷香,她把錢搶過去,連一句簡單的生日祝福都沒有說。然後,她加入在車上等待的MASAYA,一起離開了。

    10月19日,在東京新宿舉行了一場鋼琴演奏會。當天在排練時,我感到胸口劇痛。演出結束後,老闆用車送我回去。下車時,我第一次向外人說出了真心話:

    「我再也撐不下去了,身心都不行了...」

    「你還好嗎?」他問,但我沒有回答,幾乎沒有力氣的關上了車門。



第五章 奇妙的相遇(2009年至今)

健康狀況的惡化

    2009年10月22日,我的健康狀況急劇惡化。當時我去做一場演出,突然感到胸口劇痛,倒在地上無法動彈。

    他們把我送到醫院,我躺在病床上,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十二年的身心折磨已經完全耗盡了我的肉體和靈魂。

    我擔心守谷香會追捕我,所以請求院方不要通知任何人。然而,送我到醫院的老闆三上(化名)好心聯繫了經紀人上田,告知了我的情況。這樣一來,守谷香就知道了我的下落。

    很快,守谷香開始打電話到醫院,粗魯的喊叫:「立刻把他給我叫起來接電話!」

    三上驚訝的說:「我這輩子第一次聽到有人對病人講話這麼惡劣。」然後他對醫生說:「醫院應該保護病人免受這種對待!」

    守谷香也傳來了很多簡訊:「立刻從醫院回電!」、「你只會給我們帶來麻煩!」、「不要告訴任何人你在醫院!」

    我已經習慣了她的暴虐和侮辱,但對旁人來說,這看起來完全不正常。每當我想起她那被憤怒扭曲的臉,我就會被恐懼包圍,顫抖不停。

    現在守谷香會來把我抓走... 又會像7月7日那樣... 我必須逃離這裡...

    「我現在就要離開這裡。否則守谷香會來抓我!」

    聽到我這句話,三上驚訝的說:「你在說什麼,TOSHI先生?這裡是醫院!冷靜點!沒有人會來這裡!就算有人來了,他們也不能隨便闖進病房。」

    我搖了搖頭,勉強擠出聲音:「不管怎樣,我還是要離開!我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我迅速收拾好東西,離開病房。三上驚慌失措的追著我跑:

    「等一下!稍等一下!」

    我努力在走廊裡快步走,心裡想:「他們一定會來這裡!」

    我穿過寧靜的醫院走廊,走向緊急出口。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等一下,我聯繫一下朋友!」

    聽到三上的話,我停下來。

    「好...」

    三上打出去的電話沒有人接。

    我又繼續前行。

    「你要去哪?」

    「不知道。」

    「我們先上車再說!」

    我們一坐上車,電話就響了起來。

    電話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怎麼了?這麼晚打來有事嗎?」

    「我想請你收留一位朋友。請先別問原因!」

    「誰?」

    「我之後會解釋。」

    「可是到底是誰要來?」

    「總之現在我過去找妳。」

    「等一下,我問你是誰要來?」

    「我到妳那再解釋!」

    三上掛了電話,發動了引擎。

    車子後來沿著山路開上去,路上幾乎沒有任何燈光。在完全的黑暗中,我們看到一棟亮著燈的建築。


通往自由的大門

    三上停下車,打開漂亮的西式大門,走向入口,我跟在他後面。他按了門鈴,等了一會兒,沒有人出來。他又敲了幾下門,回應的只有寂靜。

    然後,從裡面傳來一個聲音:

    「小聲點...小聲點!」

    「我爸爸已經睡了,請進來...」

    在庭院深處有另一棟獨立的小建築。半開的門裡出現了一個女性的身影。我們走近門口。

    「請進...」她邀請我們進去。

    「發生了什麼事?」

    「妳認識這個人是誰吧?請讓他暫時住在你們這裡。」

    「這是誰?」

    那位優雅又美麗的女人驚訝看著我。

    這時我想起來了。她曾經和三上一起來過我的演唱會,三上介紹我們認識。我鞠了一躬。

    「啊!TOSHI先生!但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你不解釋清楚,我會很困擾。而且你是藝人,我爸爸也會要我解釋清楚。」

    「TOSHI先生,這位是小田(化名)。」

    「小田小姐,請不要說我是藝人!拜託!」

    「好,我知道了。明天三上先生會和我爸爸談。但現在已經很晚了,請離開吧。如果我爸爸知道我大半夜讓陌生人進來,他會很生氣。」

    「拜託,能不能現在讓他留下?」

    「現在不行,太晚了。」

    「那我們能不能在這裡待到天亮?」三上堅持。

    「對不起...」我開口,但聲音沙啞,沒有人聽見。

    「那請先解釋一下你為什麼來這裡?」她問我。

    「我從醫院逃出來。」

    「為什麼?」

    「因為我被追捕。」

    「所以你逃跑了?」

    「是的,我解脫了。」

    「什麼?你認真說話可以嗎!」

    「我是認真的!我逃跑了,也就是說我自由了。」

    「明白了...」她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今天我們都很累了,明天再好好談吧。但有個不情之請,有沒有什麼熱飲可以給TOSHI先生喝?」三上請求。

    「好。」她有點生氣的回答。

    「對不起!」我向她道歉。

    最後,小田讓我們去待在二樓的客房。

    我躺在大床上,三上在沙發上休息。

    三上先生比我大十歲左右,是一位性情溫和、舉止高雅的紳士。雖然我有許多複雜的麻煩,而且完全沒有錢,但他卻非常真誠的對待我。我對他非常感激,非常信任他。

    「三上先生!非常感謝你做的一切!你甚至還幫我付了醫藥費!」

    「TOSHI先生,我聽過很多關於你的負面傳聞,也聽說你被騙了。現在我還不完全了解發生了什麼,但我想幫助你。首先,這裡沒人認識你,所以你可以休息一下,思考自己的未來。小田小姐有點生氣,但她是個很好的人,她一定會幫你。」

    我躺著,無法入眠,思考著所有發生的事情。也許,我真的成功逃脫,從這個看似永無止境的地獄裡找到了逃生出口。

    幾個小時後,天一亮,守谷香就出現在醫院。

    「果然,她來了,就像我預料的那樣!」

    我想起那天被綁架的情景,冷汗直流。守谷香開始在醫院裡到處找我,擅自打開每間病房的門。在每個櫃台和護理站盤問醫護,追查我的下落。一輛黑色廂型車停在醫院外面,車上有一名男子,顯然是準備抓我走。

    守谷香不斷傳簡訊給我。

    「我知道你故意不接手機。你這下巴男以為躲在醫院就安全了?」

    「如果你敢反抗,我們會讓你後悔莫及。」

    我把這些簡訊內容告訴了三上。

    「TOSHI先生,如果是我突然住院了,我老婆一定會非常擔心我的健康,會先問我的狀況,幫我準備需要的東西,這才是正常的事情。但是你太太連這些都沒想到,而且明知道你沒錢,她也沒付醫藥費。她在醫院裡的行為讓我很震驚,居然給大家帶來了這麼多困擾。」

    一向溫和的三上先生,這次說話時臉上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我完全同意他的看法。根據她的威脅,如果我真的在醫院,她肯定會把我抓走,再次帶回那須。那接下來我會怎麼樣?也許真的會被賣給黑道。我再也不能回到醫院了。對我來說,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再去拜託小田小姐。」三上說完,離開小屋,前往主屋找小田小姐。

    「請讓我在這裡待一個星期,不,不,三天,甚至一天也好!」我低下頭懇求。

    「我也拜託您了!」三上也低下了頭。

    小田小姐臉上露出憂慮的表情,就在這時,她的父親散步回來了。


鏡中的我

    「你們在這幹嘛?」

    我看到一個身姿挺拔、頭髮花白的人,穿著優雅的紅色毛衣。他是一位看起來約80歲的老紳士,雖然表情嚴肅,但隨即露出溫和的微笑。

    三上鞠了一躬:「您好,伯父。以前我們受您照顧了。」

    「歡迎,請坐,請坐!」

    「對不起,我們這麼突然出現,但我希望能請您暫時收留一位熟人。如果可以的話,大約一個星期... 他不會給您添麻煩,所有費用由我來出。您能答應嗎?」

    「但這是什麼人?」

    我站起來,鞠了一躬:「您好,我叫TOSHI。」

    雖然他的臉上帶著友善的表情,但眼神銳利。

    「你生病了嗎?」

    「累積了很多疲勞。」

    他沉默了片刻。

    「那麼,無論原因是什麼,待個兩三天對我來說沒有關係。請隨意。」

    「非常感謝!」

    「只能兩三天。」

    「非常非常感謝!」

    伯父站起來,回到主屋。

    「三上先生,小田小姐,非常感謝!」

    「沒事的。」三上拍了拍我的背。

    「我得去工作,然後我會去醫院,幫你辦完所有出院手續。」

    「非常感謝!」

    然而,我有點擔心。萬一守谷香躲在醫院裡,看到三上,跟蹤他來到這裡怎麼辦。而且,如果我留在這裡,必須取消所有計劃好的演唱會。該怎麼辦...

    夜深了,終於,三上先生回來了。

    「TOSHI先生,請現在什麼都別想,先休息。等你完全冷靜下來再考慮未來。」

    「沒有人跟蹤你吧?」

    「沒有,沒有人跟來。所有事情都很順利,你可以放心。」

    「三上先生,我現在該怎麼辦?」

    「休息!別心煩意亂了。現在好好休息。明天晚上我會再來看你,現在就先安心休息吧!」他說完便離開了。

    二樓的牆上掛著一面大鏡子。鏡子裡映出了一個只為錢工作的奴隸,蒼白的臉,暗淡的眼神,凹陷的臉頰,兩側的臉上還有瘀青和傷痕。我慢慢用雙手觸摸著自己的臉。在演唱會時,這些都被化妝蓋住了,但現在,我看著鏡子裡那個疲憊不堪的人。

    這一切究竟持續了多久!

    (我想忘記這十二年,想讓它們從我的記憶中消失。我希望TOSHI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鏡子裡的我這麼想著。

    時間緩慢流逝。

    「TOSHI先生!你不想吃點東西嗎?已經是晚上了。」

    我自己也難以置信,我竟然睡到第二天晚上。

    當我走到一樓時,桌上擺著飯糰和味噌湯。我慢慢坐下來,拿起了一個飯糰。這是新鮮溫暖的食物。好久沒有這麼安穩的時刻了。咬下飯糰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久違的貼心,心中一陣溫暖。我慢慢的吃了兩個飯糰,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仔細想想,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這時,三上先生又來了。

    「TOSHI先生,有睡好嗎?」

    我不想再聽到守谷香的聲音,也不想再見到她。我只想著怎麼躲開她。

    三上先生很擔心我,所以他說會努力協商,讓我可以在這裡多待一段時間。但我覺得這不太可能。

    天黑了。三上先生和伯父談過之後,晚上7點回到我房間。高興的告訴我,他們允許我在這裡待到下個月底。「這樣我們就能好好聊聊接下來的辦法了。」

    「好吧,但這真的方便嗎?他是不是勉強答應的?三上先生,我真的沒錢了。活到這把年紀,落得如此境地,真是羞愧!」

    「今天別想那麼多。明早醒來再想這些事。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但那晚我無法入睡,一直在思考。天亮了,早晨的光透過窗戶。過了片刻,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是散步回來的伯父。我從窗簾的小縫隙往外看。

    「我回來了!」

    「回來啦?今天很冷嗎?」女主人的聲音從門廊傳來。

    這對夫婦的對話聽起來是那麼自然...

    我也決定出門走走。輕輕打開門,走到大門口。

    「要去散步嗎?」

    主屋的門開了。門口站著伯母,面帶微笑,神情平靜。

    「是的,我想散散步。」

    「小心哦~這是山路。」

    「謝謝您。」

    我走出大門,沿著陡峭的道路向左走。不久,路轉向右,眼前展現出一片美麗的山景。可以聽到鳥兒的歌唱... 好冷啊!天氣真是冷!

    我走在荒涼的道路上,踩著落葉。如此安靜... 時間流逝得如此緩慢,好像完全停止了。在路上,我看見一棵大樹。想起了兒時的習慣,我找到一塊石頭,在樹上寫下 —— 2009年,10月,但今天是幾號呢?或者,10月已經結束了...

    我還能在這裡待一段時間。但這個月結束之後,我該怎麼辦?當我回程時,每一步都顯得沉重。

    終於,我看到了大門。但我開了旁邊的小門。當我走到小屋時,看見伯父不顧寒冷,在花園裡整理著植栽。

    「今天很冷。昨晚有睡好嗎?」

    「謝謝,昨晚...都沒睡。」

    「是嗎... 只要還年輕,一切都會好的。」

    「呃...」

    「什麼?」

    「呃...」

    伯父堅定的看著我的眼睛。那一刻,我也凝視著他的眼睛。雖然我們沒有再說一句話,但透過他平靜的目光,我感受到了一種安全感。然後,他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回到屋裡。

    我很懊惱,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其實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擺脫洗腦地獄

    守谷香的簡訊不斷傳來。

    「給我想一想你的行為,記住所有護士都愛八卦。對外也要當作我陪著你,知道嗎!」

    「如果有疑問,來那須一趟。」

    「別把那些鄉下笨醫生的話當真,他們在給你洗腦。那些笨醫生只是裝得很認真而已。」

    這些簡訊讓我對守谷香感到厭惡,她一點關心都沒有。

    我本來對MASAYA和守谷香已經有很多疑慮,但當我住院後看到她的惡劣行徑,我的眼睛徹底睜開了。

    他們兩個只是想從我身上榨取更多的錢。儘管他們說得天花亂墜,什麼地球、什麼為孩子們的未來貢獻,但所謂的研討會和訓練只是不斷的攻擊和虐待,目的是控制我的身心,讓我無休止的工作,成為賺錢的機器。其他一切都是假的。

    7月7日,當我明白這一切時,嘗試逃跑,但失敗了,被抓回來。之後,我陷入了絕望,認為自己將永遠活在這個黑暗的世界裡。

    但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想選擇新生活。我不再逃避。我決心擺脫這長達十二年的「洗腦地獄」。

    2009年10月26日,我寫了一封告別信給MASAYA和守谷香。

    第二天,10月27日,我向三上借了錢,前往東京找律師。

    「K律師!請保護我,讓我遠離守谷香和MASAYA。我不知道他們在策劃什麼。」

    在我的困境中,K律師同意擔任我的代理人。他給了我很多建議,包括如何徹底擺脫MASAYA、跟守谷香離婚、如何取回在她那裡的印章和文件,以及如何查明我的錢被轉到哪裡。K律師立即告知守谷香和MASAYA,他是我的代表了,絕不能再直接跟我聯繫。


揭開惡狼的羊皮

    當MASAYA和守谷香意識到無法阻止我徹底脫離之後,他們完全變了,每天都向我的律師索要金錢。

    「現在Home of Heart沒有負責人了,沒有收入來源,沒有錢,我們無法履行義務,所以TOSHI必須全額支付TOSHI OFFICE的所有稅款、TOSHI和守谷香的個人稅款,以及租金和貸款利息。」

    「既然我們是共同被告,那TOSHI應該全額負責所有訴訟費用。」

    「如果TOSHI和TOSHI OFFICE破產,守谷香不會償還從TOSHI OFFICE借的一千萬日圓。」

    「所有計劃的演出都取消了,TOSHI必須全額負擔未舉行的演出費用。」

    MASAYA和守谷香比誰都清楚我根本沒有錢。畢竟我賺的每一分錢都給了他們,現在我從想逃走的心情,變成了憤怒。

    當我的律師看到守谷香他們寄來的文件時,他不知該說什麼。

    我和公司竟然欠下了幾億日圓的稅款和未償還的貸款。這就是守谷香管理的結果,我完全不知情。而且,健保費也長期拖欠。

    「健保費多久沒繳了?」

    「恐怕守谷香已經超過十年沒繳了。」

    「所以,他們過著奢侈的生活,全靠你賺的錢?而你是主要的經濟來源,她竟然連你的保費都不繳。這簡直太可怕了……」

    在律師一再要求下,守谷香終於歸還了我的個人印章和TOSHI OFFICE的印章、銀行印章以及銀行存摺。果不其然,戶頭裡只剩下幾百日圓,所有的錢都被提走了。

    雖然守谷香身為我的妻子,又擔TOSHI OFFICE的總經理,應該阻止資金非法流入Home of Heart,但由於她也是這個組織的骨幹之一,所以從一開始她的矛頭就對準了我。看來,我只有一條路可走 —— 破產。然而,根據律師的說法,連宣告破產都需要錢。

    我的腦袋一片混亂,似乎看不到任何出路。


決定不再唱歌

    2009年11月初,我回到了山中收留我的那個家。

    雖然我過著隱秘的生活,但在這裡感到非常安全,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睡眠。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斷收到守谷香和MASAYA的簡訊。其中包括守谷香的威脅內容:「我們已經聯繫了黑道!」我心想,守谷香這種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而我自己卻曾經信任她,我對自己感到無比憤怒。

    由於我的歌唱才華,創作出許多版權音樂,成為大筆金錢的來源。這也導致了我跟家人和朋友的關係破裂。我不想重蹈覆轍,把版權管理交給了妻子和導師,希望他們能善用這些版權。然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錢的騙局。更糟糕的是,他們的行為帶有反社會性質。

    我的身心已達到極限,我已無力再生活在這樣的社會中。

    從小我就熱愛唱歌。放學回家時,我會一個人彈吉他或鋼琴唱歌。後來,我和最好的朋友YOSHIKI組了搖滾樂團,追隨夢想離開家鄉。我們全心投入搖滾樂,努力奮鬥。終於,我們能在東京的Live House演出。但最初的所有收入都投入了樂團的發展 —— 支付練團室的租金和購買舞台設備。我們當時沒有錢、沒有名氣、沒有地位,但這些都不重要。我把全部的心血投入到歌曲中,追求夢想,這讓我感到快樂。那時,我很幸福。而後夢想實現了,但我們也失去了某些重要的東西。問題越來越多,最終我失去了所有。唱歌對我而言到底是什麼...

    我下定決心要結束這一切。我決定不再唱歌。

    這時,透過我的律師,X JAPAN的經紀公司聯繫到我,通知我需要去洛杉磯拍攝音樂錄影帶。我以生病為由拒絕了,但之後又收到了重複的邀請。


最後的晚餐

    2009年12月來臨,天氣寒冷。

    那天清晨,小田小姐敲了我避難的小屋的門。

    「早安!我想跟你談談。」

    「早安。什麼事?」

    「關於我們的約定。你會在這裡待到這個星期結束,對吧?」

    其實這是一個有著堅定價值觀的家庭,伯父還是警察的公共顧問。他們肯定從三上那裡知道了我的問題,我的留宿可能帶來了一些不便。我在這裡已經住了一個多月,所以我點頭同意。再待下去是不合適的。

    「是的,當然,非常感謝你們!你們真的幫了我大忙。」

    「沒什麼。我們很高興能幫上忙。」

    「明天我想要感謝一下妳的父母,可以嗎?」

    我非常想對很少見面的伯父表示感謝。

    「當然可以。此外,我爸爸還想邀請你共進晚餐。你覺得如何?」

    「我嗎?」

    「是的,如果你不介意。」

    「非常感謝,我很樂意!」

    「那明天晚上方便嗎?」

    「好的。」

    「明天大約6點半左右從這裡出發。」

    「好的,非常感謝!」

    她關上門,我再次回到了寂靜之中。

    這一個月過得像一瞬間。

    我花了多少時間思考著至今為止所發生的一切。人的生命意義是什麼?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思索著這些問題,我逃避了現實,幻想著甜美崇高的「療癒」世界,但不僅沒有為社會做出貢獻,甚至連自己也沒能過上像樣的生活。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這一切會發生?!如果能倒轉時間,我想回到那純真的少年。但無論怎麼後悔,失去的都無法挽回。

    這一個月我在山中的小屋裡經歷了重大轉折,很快我也將與這個地方告別。

    最後一天來臨,我醒來,整理了房間,但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在這寒冷的時候,我站在那裡,感到茫然。什麼都沒有的我,未來會怎樣?我的心在呼喊:

    「這就是我的終點!」


奇妙的邂逅

    第二天,快到吃晚餐的時候,伯母叫我。

    「如果不嫌棄的話,請穿上這個。」

    她遞給我一件男士大衣和皮手套。大概是我看起來太落魄了。

    山裡很快就暗了下來,白雪靜靜落下。我開始穿上大衣,忽然聞到一股父親般的味道。一瞬間,我想起了多年未見、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的父親,眼淚不禁湧上眼眶。

    我們坐上計程車,沿著山路前行。車裡一片沉默,只聽得到引擎的聲音。雪落在玻璃上,很快就融化了。

    如果我也能像這雪一樣消失就好了!

    我用手套擦去湧上眼眶的熱淚。

    計程車開進狹窄的小巷,在餐廳前停了下來。我們打開古老的門,走了進去。迎面是一片大玻璃窗,前方是一條長長的木製吧台,可以欣賞夜景。窗外河流蜿蜒,城市的燈光閃爍倒映在玻璃上,我們的身影也映在其中。

    需要說點什麼...

    「感謝您邀請我...」

    「非常抱歉...」

    「打擾您了!」

    所有的心意都濃縮在這三句話裡。

    「沒事,你想喝點什麼?」

    我幾乎不能喝酒,今天更怕說錯話,所以說我不喝酒。

    「這樣啊,那我來點熱清酒吧。」他對走過來穿著優雅和服的女士點了單。

    「我也來一樣的。」我緊張得有點言不由衷。

    伯父點了生魚片,開始倒清酒。熱清酒散發著甜甜的香氣。我拿起酒瓶,用不熟練的手給伯父倒酒。

    我們靜靜的坐著,享受這份平靜。

    「你是做哪一行的?」

    「我是歌手。」

    「歌手啊... 那你叫什麼名字?」

    「TOSHI。」

    「什麼?」

    「TOSHI。」

    沉默繼續。伯父靜靜的坐著,手裡拿著小酒杯,又問了一次:

    「所以你叫TOSHI?」

    「是的,TOSHI。」

    「TOSHI...」

    「是的。」

    「原來如此...」

    他又沉默了。

    「我有個去世的兒子也叫TOSHI。」

    說完,他一口喝乾了杯中的清酒。

    我無言以對。

    伯父望著窗外的冬日景色。

    我也看著窗外,感受到人生的脆弱。

    不久,我感覺自己開始微醺,臉上泛起熱意。

    用完餐後,我們叫了計程車。

    「車來了!」

    「謝謝!」

    穿著和服的女士遞給伯父一件灰色的大衣。他整個人都充滿了平靜和莊重。真是一個高貴的人...

    狹窄的玄關裡放著鞋子。我們穿上已經變冷的靴子,走到外面。

    外面還在下雪。我怕忘了手套,所以沒有戴上,只是拿在手裡。

    車子沿著山路行駛,停在宅邸門口。我們下車後,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非常感謝!」

    伯父沒有回頭,走出車子,朝家裡走去。

    從黑暗的天空飄落的雪花,旋轉著落在灰色的大衣上。城市的燈光在雪中閃爍,我一直看著伯父逐漸遠去的背影。

    我又一次說:

    「非常感謝!」

    突然間,我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個輕聲的回答:

    「你可以再留下來。」

    什麼?我真的聽到了嗎?再留下來...

    但也許是我聽錯了?我大聲喊道:

    「非常感謝!」

    伯父沒有回頭,走進家門,關上了門。

    我回到了小屋,淚水充滿了喜悅。今天真是個開心的日子!內心一直在說著:

    「謝謝!謝謝!」


第一次來到茶室

    第二天一大早,我第一次敲響了主屋的門。

    「我是TOSHI。」

    我想談談我的事情。真的可以留下來嗎?我有沒有造成不便?

    「早安!你今天起得真早。」伯母出現在門口。

    「伯父在家嗎?」

    「在的。」

    「可以和他談談嗎?」

    「請稍等一下。」

    不久,我聽到了她的聲音:

    「請進!」

    我走進屋子,在玄關脫掉鞋子,穿過走廊,打開另一扇門。然後經過明亮的客廳,來到左邊深處的一間房間,伯父坐在那裡。這是一間茶室。他正在安靜的泡早茶。

    在進入茶室之前,我跪坐在拉門前,向他問候。

    「早安!」

    「早安!今天起得真早呢。」

    「非常感謝昨天的晚餐。真是個美好的夜晚!我來是想確認昨天聽到的話。我真的可以再留下來嗎?」

    「是的,我是這麼說的。」

    「真的嗎?非常感謝!我真心感謝您!但今天我想談談我過去發生的事。」

    「這樣啊...」

    伯父靜靜坐著,目視前方。伯母擔心的看著我。

    可能現在打開這個話題不太好,完全不合適的氣氛... 但是沒有其他機會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簡單說兩句。

    「這十二年來,我的妻子騙走了我所有的錢和我公司的錢。我的身心無法承受,住進了醫院。然後我就受到您一家人的照顧。」

    「還這麼年輕,就經歷了這麼多。進來喝杯茶吧。」

    「謝謝!」

    我進到裡面坐下。

    非常平靜,耳邊只傳來茶壺水沸的聲音。

    我再次看著伯父。這是怎樣的一種氛圍,完全不需要言語.... 這跟我之前忍受的那些污言穢語和暴力的可怕世界截然不同。

    「請用。」我聽到伯父說。

    一杯抹茶出現在我膝前。

    這種自然的動作、美好的事物,彷彿洗滌了我的心靈。我甚至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應該怎麼拿起這杯茶呢?

    他注意到了,說道:

    「隨意點,怎麼舒服怎麼喝。」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喝茶。我用左手拿起茶杯,然後用雙手捧住。仔細看了一眼裡面,一口喝下。

    「有點苦...」

    「苦嗎?」

    「但是味道很好。」

    「很好?」

    「是的,很好。」

    說著這些簡單的話,伯母笑了。

    這個美好的早晨,讓我的內心很自然就完全平靜下來。


最後的淚水

    第二天,聽說了我和伯父的談話後,三上先生急忙趕來。

    「TOSHI先生,這真是太好了!」

    「謝謝!」

    「TOSHI先生,你在另一個世界徘徊了很久。年紀輕輕就在演藝界達到了巔峰。沒有冒犯的意思,但你對其他世界並不熟悉。然後你就被那些貪財的人騙得團團轉,失去了一切,你的人生才會變成地獄。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不屬於這個圈子,沒辦法幫你,但我們可以一起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現在恨透了那個世界。」

    「這樣啊,但宣告破產也需要錢,未來的生活也一樣需要。我們會想辦法的。」

    從住院費用開始,我已經向三上借了太多錢,不想再給他增加負擔。

    三上提議後天見面。


    那天,天氣出奇晴朗。

    「TOSHI先生,我們去市立藝術展的咖啡廳吧,那裡都沒什麼人,是個很安靜的地方。」

    我和三上開車到了一座大建築,走進去。那裡有一個小型的藝術博物館,裡面有個咖啡廳。這裡有矮桌和鋪著榻榻米的椅子,菜單上只有茶和日本甜點。花園深處有一間古老的茶室。

    「這裡真安靜啊...」

    「有時候我和小田小姐的父親會來這裡。」

    「原來如此。」

    這時,伯父出現了。

    「抱歉讓你久等了。」

    我點了茶和甜點。

    伯父問服務生有關茶的種類。

    三上說:

    「怎麼了,伯父?」

    「沒事,只是想喝點東西。」

    「哦,抱歉。」

    「對了,TOSHI先生,你幾歲了?」

    「44歲。」

    「原來如此,還年輕。」

    「不,早就一把年紀了!」

    「哈哈哈!」

    伯父笑了。

    「如果你這樣就一把年紀了,那我該算什麼?」

    「對不起!」

    「你打算接下來做什麼?」

    「不知道,先找一份工作做。」

    「這樣啊... 想做什麼?」

    「還不曉得,但不想再做同樣的事了。」

    「你不喜歡唱歌嗎?」

    「不是,但如果我繼續當歌手,一切又會變回老樣子。」

    「嗯...」

    「我活了這麼久,對人生也瞭解的比你多一些。如果你有困難,一定要來找我商量。」

    「非常感謝!」

    「好吧,希望這些夠用。」

    他把一個信封遞給三上,然後就離開了。那裡面居然是讓我找回人生和辦理破產手續要用的錢...

    有些人奪走了我所有的一切,而有些人什麼都不說就給我幫助。

    三上先生說:

    「一定要好好謝謝伯父。他對我如同親人!」

    回到山裡的小屋,我看見伯母正在屋前打掃,深深的鞠了一躬。她一如既往的微笑,看起來很開心。

    我等到伯父回來,敲了主屋的門。

    門打開了,伯父站在我面前。

    「伯父,請原諒我!我一定會還錢的!請再給我半年的時間,我一定會還!」

    我表達了所有的心意。他回答:

    「TOSHI先生,你的人生不應該比以前更糟。你現在要走上漫長而陡峭的道路,這些錢可以幫你一把。未來的生命雖短,但要過的日子還很長哦!」

    聽到這些話,我忍不住哭了。

    眼淚中,我不斷重複:

    「謝謝您,非常謝謝您!」

    伯父一直重複著,像在安慰一個小孩:

    「別哭了,別哭了!」

    「人生裡,總是要跟親愛的人分離,只有這是最悲傷的時刻。除此之外,沒有什麼事好哭的。」

    我努力忍住淚水,默默的鞠了一躬,走出門外。

    所以我決定再也不哭了。當著別人的面哭,不符合成年人的樣子,對一個大男人來說更是羞恥。

    不久之前,一直都是MASAYA和守谷香每天暴虐的打罵讓我淚流滿面。

    但現在的我已經煥然一新了。


被虐待的傷痕

    12月中旬,山上的樹葉已經掉光。冬天即將來臨。

    大家都在等待我答覆X JAPAN的拍攝工作,但我擔心如果我去那裡,不知道守谷香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我沒有答覆,苦惱著該怎麼做才好,最後決定向伯父請教。

    我去主屋拜訪了他。

    「伯父,以前我和一個童年好友組了搖滾樂團,叫做X JAPAN,我們一起做樂團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他希望我去洛杉磯參加樂團的工作。但我之前說,我想退出演藝界。但我現在還找不到其他工作,所以想說暫時繼續做看看。」

    「這樣啊...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隨時可以選擇離開。但如果你還有力量,可以繼續做你力所能及的。如果朋友在等你,就去洛杉磯吧。你還年輕,應該還有行動的力量。別想太多,先邁出一步再說,否則你以後會後悔的。」

    「好,就這麼辦。」

    「如果有什麼事,馬上告訴我。」

    「好的,沒問題。」

    我決定去洛杉磯。當晚,三上先生和小田小姐來找我。

    「TOSHI先生,聽說你要去洛杉磯?」

    「對,我決定要去了。」

    「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我沒有適合在洛杉磯拍攝的衣服。」

    「什麼?那怎麼辦?離出發時間已經不多了。需要什麼衣服,西裝嗎?」

    「任何衣服都可以。我不能穿成這樣去參加拍攝。」

    「真傷腦筋... 我現在找看看!」小田小姐說著,便去了主屋。

    過了一段時間,她回來了,手上抱著一大堆衣服。裡面有西裝、襯衫、大衣、領帶,還有一些女用圍巾、墨鏡、各種配件,各式各樣的衣服。

    看到這麼多好東西,我目瞪口呆了。

    「原來伯父是個時髦的人啊。」

    挑了幾件衣服後,我試穿了一下。

    三上先生說:

    「雖然尺寸不完全合適,但整體看起來不錯... 不過TOSHI先生,你臉上的疤得想辦法處理一下。」

    被守谷香揍了無數次後,我臉上留下了幾道疤痕和一些瘀青,有些已經變黑了,相當明顯,化妝也遮不住。

    小田小姐建議:

    「我認識一個醫生,可以去找他。」

    「謝謝,一定會去的!」

    在去洛杉磯之前,我去治療了疤痕。

    醫生說:

    「如果下個月就要拍攝,不可能完全去除疤痕,可能還是會看到一些痕跡。疤痕完全淡化需要一年的時間。」

    我只希望臉上的黑疤和心裡的傷痕能在一天內消失。


前往洛杉磯

    我把衣服和必需品裝進借來的行李箱。出發去洛杉磯... 可能這是最後一次了... 再試一次,再一次... 總之要先試看看。

    2009年12月31日,我從成田機場出發,心情沉重。

    洛杉磯完全沒變 —— 藍天、乾燥的空氣、汽車的廢氣、高大的棕櫚樹。

    第二天,我來到YOSHIKI在北好萊塢的錄音室。

    我想和他單獨談談。

    YOSHIKI帶我到錄音室深處的一間小會議室,然後他緊閉厚重的隔音門。

    「我聽說你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

    「對啊...」我用沙啞的聲音勉強說道。

    「別勉強你的嗓子!」

    「嗯,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我終於擺脫了MASAYA和守谷香。」

    「擺脫了?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很擔心。你的身體還好嗎?」

    「身體好多了。說實話,MASAYA和守谷香騙走了我所有的錢,只留下一大筆債和欠稅... 等工作結束後,我打算宣告破產。」

    「原來如此... 其實我這邊也發生了很多事情... 」

    我幾乎快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連YOSHIKI也?」

    我無言以對,因為我決定這是最後一次拍攝,我不想再唱歌了。


〈BORN TO BE FREE〉

    拍攝結束的第二天晚上,我和YOSHIKI約好一起去吃晚餐。用完餐,我們都捨不得分開,所以去了YOSHIKI家。YOSHIKI坐在司機旁邊,我坐在後座。我們沿著聖地牙哥公路往北走,交通很擁擠,但一路上我們不停的聊天。

    我好久沒來YOSHIKI的家了,到底過了多少年了呢... 外頭的大門自動打開,車子沿著長長的車道開進去,終於看到那棟房子。白色的家門打開了,入口處的架子上放著YOSHIKI戴在脖子上的黑白護頸,數量驚人。在寬敞明亮的客廳中央,有一架大鋼琴,上面放著樂譜,大概是他平時寫歌的地方。

    「YOSHIKI,可以參觀一下你家嗎?」

    「當然可以!」

    我沿著白色地毯的樓梯上到二樓。這裡有健身房、寬敞的臥室,還有一間帶按摩浴缸的浴室。所有房間都整潔有序。

    當我下到一樓時,YOSHIKI從酒吧拿出一瓶紅酒。

    「這是『Y by YOSHIKI』紅酒,非常好喝!」

    「YOSHIKI做的酒啊?真厲害!」

    「開瓶器在哪呢...?」

    他一邊找開瓶器,一邊打趣:

    「這台電視是嵌在牆裡的。如果壞掉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他依次打開所有抽屜。

    「找到了!」

    我們把紅酒倒進大杯子裡喝了起來。

    喝著YOSHIKI的紅酒,我們聊到天亮,聊起童年時光。

    時間過得好快... YOSHIKI走向大鋼琴。

    「TOSHI,我寫了一首新歌,想聽聽嗎?」

    手寫的樂譜上,寫著〈BORN TO BE FREE〉的標題。

    「BORN TO BE FREE,生而自由... 沒錯,YOSHIKI,這真是太棒了!絕妙的名字!」

    房間裡迴蕩著美妙的旋律和我的聲音。彷彿這一切會永遠持續下去...

    寬大的窗外,藍色的燈光在泳池中閃耀,反射著光芒。

    我凝視著它們,久久不肯移開目光。

    其實並沒有什麼真正失去的東西。我所剩下的,就是歌唱。我會再試著唱歌。


憤怒的記者會

    2010年1月15日,我回到日本。我決定從那時起展開新生活。第二天,我跟我的律師商量後,決定舉行記者會。

    1月17日,我在社交媒體上發表了一篇聲明,表達了我對一切事件的真實看法,並敘述了現實狀況。在我敲打電腦鍵盤的過程中,隱藏已久的真相逐漸浮現。自從被MASAYA和守谷香拖入長達十二年的地獄中,我解脫了,但也打響了新的戰役。我的手指有點顫抖,但我仍然堅定的按下了Enter鍵。

    個人聲明如下 ——

 
    給大家:

    前幾天,部分媒體報導了我的離婚訊息。所以現在,包括這件事在內,我想將有關這十二年以來的事情坦白告訴大家。


1. 關於過去的十二年

    雖然從1998年起我一直積極工作,但所有收入都完全轉給了與我簽約的公司 —— Home of Heart和Healing World(其實這兩家公司是同一批人在運作)。

    我在非常緊湊的行程中工作,沒有休假,除了最基本的緊急開支外,我也沒有拿到任何錢,既沒有演唱會的酬勞,也沒有從X JAPAN那裡得到收入。

    這十二年來,直到今天,工作得來的大量金錢全部都被拿走了。

    現在我依靠朋友和熟人的支援才能過活。

    最近我住院了,不得不依靠熟人的幫助。



2. 關於TOSHI OFFICE

    雖然名義上我是TOSHI OFFICE的負責人,但實際上所有管理都是由Home of Heart操作的,我完全無法接觸公司的管理和財務。我每天工作,所有錢都交給了守谷香(妻子)和Home of Heart及Healing World的幹部。在這段期間,累積了大量的稅務和貸款債務,而我對此毫不知情。

    在這段時間裡,我只是Home of Heart的一個無償勞工。

    這十二年來的生活非常艱難,因為十二年前,在得了心病的時期,我遇到了製作人MASAYA和守谷香,誤以為自己「得救了」,並一直相信這一點。

    這麼長時間的折磨,我的身心都完全疲憊不堪。



3. 關於守谷香(妻子)

    超過十年來,我們實際上並不是夫妻關係。

    除了因工作見面外,我完全不知道她的生活狀況。守谷香選擇跟MASAYA一起生活,多年來一直住在那須,而我一個人住在東京的小公寓裡。

    為了結束這有名無實的婚姻,我已向法院提交了離婚申請。

    然而,守谷香在她的部落格上發布虛假文章,好像我們很恩愛,而且住在一起。她強迫我跟她一起二重唱,從事共同的公開活動,但這些虛偽的行為讓我極度疲憊。



4. 關於訴訟

    Home of Heart的總部在那須已經超過十年,我只去過一次,而在這段時間裡,TOSHI OFFICE我也只去過三四次。所以,我完全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對於法院的訴訟內容,我也真的一無所知。

    在這段時間裡,進行了幾次訴訟,每次我的名字都被媒體提及,這讓我很痛苦。



5. 關於現狀

    目前,我正在準備宣告不可避免的破產,並準備相關程序。我認為在這個過程中,會揭示許多我不知道的金錢去向和帳務,這些金流都跟Home of Heart、Healing World和TOSHI OFFICE有關。我打算全力配合相關政府部門的調查。

    終於,我完全看清楚了這些年來我一直被欺騙的事實。

    長期以來,我無法說出真相,必須不斷的工作。所有這些身心上的積累,導致我住進醫院。

    對於那些在部落格上發表的訊息,我深感抱歉,那些都是被迫發布的,並不是出自我的本意。

    我已經44歲了,但過去的兩個半月,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在這段時間裡,我思考了很多,明白了什麼是真正重要的,並決定重新開始生活。

    這些思緒和感受我永遠不會忘記,現在我想過一種簡單但誠實的生活。

    非常感謝所有支持過我和仍然支持我的人。

    請守護著今後重新出發的TOSHI。



2010年1月17日

TOSHI


    第二天,1月18日,在我律師的事務所舉行了記者會。超過一百名來自各大媒體的記者和攝影師出席。我和我的律師並肩坐著,花了大約一個半小時回答有關我脫離MASAYA、與守谷香離婚以及即將破產的問題。

    第二天,關於記者會的訊息和報導出現在電視、報紙和雜誌上。


我不知道的受害者真相

    在記者會那天,紀藤律師聯絡了我的律師,邀請我見面。

    紀藤律師已經積極幫助MASAYA和守谷香的受害者長達六年,並且努力將他們團結起來。他對MASAYA和守谷香提出了訴訟,並和受害者們一起持續奮鬥。

    但我卻不敢跟紀藤律師見面。因為幾個月前,我還和MASAYA及守谷香站在一起,反對他和受害者團體。雖然我這麼做是聽從MASAYA和守谷香的命令,但我對律師和他的當事人們的行為實在是不可原諒。現在我有什麼臉出現在他們面前呢?我無法在這種情況下見他們,因為我給他們帶來了那麼多麻煩。我該怎麼辦?我找不到答案,只好聯絡了伯父。

    我向他解釋了當前的情況。

    「既然律師邀請你見面,說明他有重要的想法。如果你覺得自己有錯,就利用這個機會真心道歉。去見他吧!」

    伯父通常說話不會如此堅決,他說的這番話,讓我看到了自己的懦弱。我馬上聯絡了律師,請他安排見面。

    我真的想跟大家道歉,但也非常擔心自己處在這樣糟糕的境地,他們會用什麼話來攻擊我呢... 這也是我害怕的。

    但如果不這麼做,我就無法前進,畢竟,無論怎麼說,這都是我的錯。

    我硬著頭皮去了紀藤律師的事務所。

    除了紀藤律師,許多人也已經在那裡等著我。

    我走進房間,首先向紀藤律師鞠躬。

    「請原諒我給您帶來的一切麻煩,對不起!」

    「沒事,沒事。」他微笑著回答。

    接著,我向受害者們鞠躬。

    「請原諒我,對不起!」

    雖然我給他們帶來了不少麻煩,但這些人,都跟紀藤律師一樣,非常友善的接待了我,讓我鬆了一口氣。

    「你能來真是太好了!」紀藤律師感激的說。

    「今天我們想告訴你所有受害者的真相,請聽我們說吧!」

    受害者們認真的看著我,我曾經長時間公開批評過這些人。

    「TOSHI先生,您能擺脫真是太好了。我們會盡我們所能,跟您一起對抗MASAYA和守谷香。讓我們一起奮鬥!」

    「謝謝!」

    「守谷香把我騙去受訓,並透過肢體暴力和言語攻擊來控制我。他們從我這裡騙走的錢加起來有一千萬了。」

    「還有一件事。或許說出來對您很殘忍,TOSHI先生,但這件事讓我震驚。我當時正在那須受訓,守谷香在電話裡開始責罵您。我就在旁邊,她叫我接過電話,對您開罵。我閉上眼睛,緊緊握著電話,開始責罵您,不知道罵了多久。後來我感覺有點不對勁,睜開眼睛看到右邊的床上,守谷香和MASAYA躺在一起交歡。我震驚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但我想如果我停止罵您,她就會懲罰我,所以我又閉上眼睛,繼續罵您,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守谷香好像沒事一樣,從我手裡拿回電話,繼續對您破口大罵。」

    當我聽到這個故事時,才第一次明白守谷香和MASAYA之間真正的關係。如果早知道這些,我根本不會把錢交給他們。那一刻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其他受害者也分享了他們的經歷。

    「守谷香說服我加入Home of Heart,這段期間被MASAYA猥褻了好幾次。」

    「我也經歷了辱罵和毆打,還被洗腦。我女兒也因為被他們虐待,現在健康出了問題。」

    「我也損失了一大筆錢,但最讓我痛心的是,我必須把不到3歲的女兒關在黑暗的房間裡,被一個紙箱蓋著。現在我非常擔心對小孩子造成了可怕的經歷。」

    「我被迫離婚,付了很大一筆錢。我9歲的女兒被他們禁止上學。跟我們一起生活的其他女人,如果跟MASAYA生了小孩,就會被視為累贅,MASAYA下令把這些幼童關進紙箱裡。」

    「我本來打算搬去那須,和大家一起生活,但在女兒和其他先前受害者的努力下,我得以逃脫,但仍然損失了很多錢。然而,有三位受害者被迫宣告破產。這些普通的女人,被利用、奪走所有財產、破壞家庭、逼迫離婚,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創傷。很多人的生活完全被毀了。」

    「TOSHI,你還能繼續工作,把錢賺回來,或許能恢復以前的生活,但那些被迫離婚、失去孩子的人,已經永遠回不去了。」

    真是不可思議,不光是我,這些普通人也經歷了一樣可怕的事情。我繼續聽著。

    「守谷香引誘我參加研討會,結果我損失了很多很多錢。」

    當我詢問那名女子關於守谷香的一言一行時,我非常非常震驚。原來在我們一起參加研討會之前,甚至是剛認識的時候,她就已經是這樣了。

    (這表示所有這一切,從一開始就被設計好了?為什麼我當時沒發現!?)

    當我聽完所有受害者的故事後,我感覺力氣瞬間被抽乾,就像剛剛遭受了重擊一樣。

    這些人經歷了如此多的苦難,卻多年來一直在和MASAYA和守谷香抗爭。

    而我卻在不知真相的情況下,聽從MASAYA和守谷香的指示,對這些經歷過種種苦難的人發動攻擊,還以為自己是對的...

    我意識到自己犯下的過錯完全無法原諒,滿滿的歉意壓在心頭,抬不起頭來。

    接著,我問紀藤律師:

    「律師,我現在能做些什麼嗎?」

    「有的,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幫忙。我們還在打官司,非常希望不要再有新的受害者出現。所以我們來召開一次聯合記者會吧!這需要一點勇氣,但我非常需要你的協助。我們也需要你一起去法庭上共同作證。」

    「好的,就這麼做吧!」

    我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盡我所能。


MASAYA和守谷香的真面目

    我拜訪了許多久未聯繫但認識很多年的人,向他們一個個道歉。他們都異口同聲的說:

    「太好了!你終於擺脫了!」

    另外,許多人也告訴我之前無法說出口的事情。

    一位飯店經理Y先生說:

    「當MASAYA和守谷香來大阪時,他們住在同一個房間。但我當時沒辦法告訴你。」

    一家大公司的主管T先生帶著懷疑的表情說:

    「我收到守谷香很多次傳真,上面畫滿了愛心,還有其他一些離譜的行為。我太太看到她時,說絕對不能相信這個女人。」

    東京一家知名畫廊的老闆O先生說:

    「MASAYA從很久以前就被公認是個大騙子了。」

    一家大型經紀公司的員工N女士表示:

    「守谷香這個人一直臭名遠揚。」

    還有很多人都告訴我同樣的事情。

    但為什麼他們之前都沒告訴我呢?怎麼會這樣!但事實上,如果立場對調,我可能也講不出來。

    「說出真相是一種很重大的責任...」

    我給大家帶來了多少麻煩?心中充滿了懊悔和遺憾。


揭露守谷香的非法行為

    在破產程序中,法院指派了一位律師擔任破產管理人。他的任務是根據法院要求查明MASAYA和守谷香非法使用的資金。對此,我當然沒有異議。

    為了準備出庭,確認損失金額並收集證據,我決定製作一份詳細的「陳述書」。但從我認識守谷香開始,已經過了十六年,回顧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給我帶來了巨大的身心痛苦。

    當我整理好所有資料、證據和自己的回憶時,我意識到不能否認一個可能性 —— 守谷香在我認識她之前就已經認識MASAYA了,而且打從一開始就刻意接近我,博取我的信任,企圖吸收我進組織。這也解釋了很多事實。

    當我得知MASAYA和守谷香的真相,回想起那些暴力毆打和羞辱怒罵時,我感到一種類似於創傷後壓力症的狀態。我感到強烈的精神不安,噁心想吐,頭痛欲裂,胸口劇痛。

    「我做不下去了!」

    在我製作「陳述書」的過程中,不止一兩次,我獨自坐在房間裡,突然感到憤怒,開始大吼大叫,像瘋了一樣把桌上堆積的文件扔得到處都是。

    就在我無法獨力整理資料的這段時間,紀藤律師在他的事務所裡提供了一個房間給我做事,而且我們跟其他受害者們合作,大家一起整理出所有的證據和文書資料。

    在整理事實真相的過程中,我接觸了許多文件,其中許多都能證明守谷香的非法行為。在這十二年間,我被奪走了超過十億日圓,她也騙走了許多其他受害者的大量金錢。守谷香和MASAYA確實以不法手段詐取了巨額贓款,我希望政府部門能對他們進行最徹底的調查。

    在紀藤律師和受害者們的幫助下,「陳述書」的終於完成了,破產管理人根據這些資料對守谷香和MASAYA提起了訴訟,並要求賠償損失。

    MASAYA改名為MARTH,繼續冒用TOSHI的名字,販賣標有「TOSHI」、「TOSHI HEALING」和「TOSHI with T-EARTH」的商品和CD。在他的官方網站上,他仍然冒用TOSHI的名字和肖像照,公開資訊,假裝我們還是朋友,並繼續賣他的CD。而CD和書籍是吸引大眾的常見手段,所以必須儘快阻止這種釣魚行為。

    這也是我寫這本書的原因之一。


聯合記者會

    2010年4月23日,我跟紀藤律師及受害者團體召開了一場聯合記者會。

    在這次記者會上,所有受害者面對眾多媒體記者,揭露了我們從MASAYA和守谷香那裡所遭受的全部真相。

    之後,長達約六年的訴訟開始加速推進,所有案件的判決都對受害者有利。MASAYA和守谷香不得不舉起白旗投降。

    在這些法院判決之後,我終於看到前方的光明,真正意義上踏上了新的道路。

    記者會結束後,我從飯店窗戶呆呆望著東京的夜景。

    人們究竟在追求什麼?無論生活過的如何,每個人都渴望能獲得幸福。

    我離開了那些只追求名聲、地位和金錢的世界,但當我從旁觀者的角度看這個世界時,看到的是以前未曾注意到的 —— 污濁不堪的心靈和令人厭惡的醜惡行為,這一切現在變得如此清晰。

    我深刻明白,那裡並沒有幸福。

    那麼,真正的幸福是什麼呢?我該如何度過剩下的短暫人生?

    我第一次深深的思考這個問題。


找到真正的愛

    記者會結束後,我迫不及待想回去山中的小屋,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伯父。車子在夜晚的山路上奔馳,終於在黑暗的門前停下,從車裡走出來。

    「好冷啊!」

    周圍的樹上還有積雪,它們在美麗的銀光中閃耀。我靜靜的走近門口,看到裡面有燈光。

    「伯父!」

    我沒敲門就直接進去,急忙的跑向內屋。伯父像往常一樣坐在茶室裡,似乎在等我。

    「伯父,我回來了!」

    熟悉的香氣,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平靜。

    「我完成了一個任務,謝謝您!」

    「太好了...」伯父溫柔的微笑著。

    「伯父,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在思考。我可以問您嗎?」

    「什麼事?」

    「怎樣才能真正幸福的生活?」

    「要腳踏實地的活著...」

    「腳踏實地的...」

    當我聽到這深刻而嚴肅的話語時,眼裡不禁泛起淚光。我告訴自己不要哭,因為我答應過伯父... 但我感覺到心底在哭泣。

    人生中會有相遇,也必然會有離別。

    當我失去了一切,幾乎放棄人生時,我遇到了一個奇妙的人,這次相遇改變了我的思維方式,讓我重新振作起來,邁出新的步伐。

    我相信,不論時光多麼艱難,人總是可以重新開始。

    或許我的日子不多了,但我想腳踏實地的活著,度過剩下的每一天。


Toshl



代筆後記

紀藤正樹律師

    我第一次接觸到Home of Heart的事是在1998年,當時爆發了X JAPAN前主唱TOSHI被洗腦的醜聞,《週刊現代》雜誌對我進行了採訪。在跟這本雜誌合作的過程中,我了解到許多資訊,並認識了TOSHI的家人,還有很多受害者及其家人向我尋求建議。綜合這些資訊,我發現Home of Heart是一個類似「統一教」的邪教,使用洗腦手段控制教徒。

    2003年,許多Home of Heart的受害者向我求助。此外,從受害者的描述中得知,有六個孩童,包括兩個幼兒,生活在完全不適合的惡劣環境中。為了保護他們的人權,我向有關單位通報了這些虐待兒童的行為。

    TOSHI在1997年加入Home of Heart,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從那時起,這個組織就開始變成邪教了。

    90年代初,MASAYA在千葉縣浦安市有一個組織。當時他已經在進行一些可疑的投資提案,似乎從各種企業家那裡詐騙了不少錢。一位知名的自我提升書籍作家在當時投資了MASAYA的項目,後來在法庭上作證:「他是個騙子!他騙了我!我損失了一億!」很明顯,MASAYA早在那時就很擅長操控人心,以達成他的目標。

    在千葉的詐騙業務變得困難之後,MASAYA搬到了東京都內。他開始舉辦研討會,並實行社區共同生活的管理方式。從那時起,他的組織就朝向邪教發展。以前的培訓是在社區外進行的,但現在這兩個方面結合在一起,研討會可以隨時進行,想持續多久就持續多久。

    1993年,Lemuria Record成立。MASAYA的據點搬到了港區,變得更加像邪教。這棟建築有一個地下室,不用擔心左鄰右舍聽到尖叫聲和哭聲。

    MASAYA無法再詐騙金錢後,TOSHI成為他最新的搖錢樹。每年他都從TOSHI那裡拿走一億日圓左右。

    當MASAYA剛成功吸收TOSHI進去的時候,媒體掀起了一場關於洗腦的醜聞。最終,MASAYA難以在東京活動,於是他把據點搬到了那須。這場醜聞當然完全不在MASAYA的預料之中,但最終導致Home of Heart徹底變成了一個邪教組織。

    這座豪宅位於偏僻的地方,遠離人群,所有教徒都以社區形式生活。男性被禁止進入總部的建築,實際上這成了MASAYA的後宮。在這座豪宅裡,與他同住的除了守谷香,還有其他Home of Heart的女性成員,她們都與MASAYA有戀愛關係。

    那為什麼TOSHI會進入這樣的組織呢?當然,部分原因是MASAYA的手段高明,但更重要的是,當時TOSHI在工作和家庭上都有很多尚未解決的問題,讓他痛苦不堪。

    我總是說,洗腦事件有點像交通事故。換句話說,加害者和受害者必然會相遇,但只要潛在的受害者在那時沒有受到嚴重問題困擾,基本上就沒有深陷邪教或被洗腦的危險。

    但如果不幸被捲入這樣的邪教,該怎麼辦才能擺脫洗腦,脫離這個系統呢?

    首先,我要說這真的非常不容易。對TOSHI來說,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我在1998年和2004年都曾告訴過他的家人這一點。

    由於TOSHI長達十二年處於這種狀態,Home of Heart得以續存,並對許多人,甚至包括孩童,造成嚴重傷害,這是無法忽視的。這些年來,有些孩童已經長大成人,但至今仍然生活在這個邪教社區裡。如果TOSHI能夠早點脫離,Home of Heart就無法延續這麼久。

    當然,決心斷絕這麼長期的關係,需要很大的勇氣。對某些人來說,這可能非常困難,需要培養一種獨立思考的習慣,勇敢的自己判斷現實,不要只聽別人說的話。

    TOSHI是個非常有才華的主唱,我認為他是日本空前絕後的搖滾主唱。毫無疑問,當他恢復健康,回歸正常的人生時,他的所有粉絲都非常喜悅、非常感激。我相信,TOSHI將會繼續閃耀,把新的勇氣帶給那些受到邪教傷害的人及其家人。我會全心全意的支持他。

    2014年6月27日。距離松本沙林毒氣事件已經二十年了。

(1994年6月27日,奧姆真理教的成員在長野縣松本市發動了沙林毒氣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