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13日出版
作者/PATA
章節索引
第一章 幼年時期〜與吉他的相遇
1965年,我出生於千葉縣千葉市
我不是我老媽,所以我不記得自己出生的那一刻。
我的本名是石塚智昭,1965年11月4日出生在千葉縣千葉市松波町。很久以前,我爺爺在這片當時非常空曠的地方買了一塊地,為石塚家建了一幢獨棟住宅,離西千葉車站很近。
千葉商業高等學校和千葉高等學校也在附近,我小時候經常在松波公園玩耍。春天時,那裡盛開的櫻花看起來非常美。我去的幼稚園也離我們家很近,是一座寺廟經營的。早上做體操時,我們常常在寺廟前跑步。
後來,我轉到了離家稍遠、靠近西千葉車站的另一間幼稚園。聽大人說,當時我開始問可不可以自己走去上學。我真的一個人開始走路去幼稚園,不過家人很擔心我自己一個,於是阿姨就偷偷跟在我後面看著。就像日本電視台的節目《我家寶貝大冒險》,但在我的情況下,應該叫做《夠大了,可以去上幼稚園!》。
我們家有四口人,有一個小我兩歲的妹妹。我老媽是全職的家庭主婦,而我老爸是千葉縣船橋市的國小老師。等我發現他是老師的時候,他已經升到了副校長。後來他進了教育委員會工作,之後成為船橋圖書館的館長,到最後,他成了校長。仔細想想,我老爸的職涯進展得蠻快的。他在四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當上國小校長了。
我念的國小位於千葉市松波町,是一所公立學校,跟我老爸工作的地方不同,所以很明顯,他不在我的學校任教。如果在家裡和學校都要面對我老爸,那我一定會超討厭的。
學校的老師們不可能不知道我老爸是校長。我上國中時,有個地位比較高的國文老師在課堂上開玩笑似的指著我說:「你爸爸是校長,你肯定能回答這個問題吧?」他講這話的語氣讓我有點不爽,感覺他帶著一點嫉妒。現在回想起來,我發現那位國文老師確實是個心胸狹窄的傢伙。
雖然我老爸是校長,但他從來不會叫我在家裡用功讀書。我是那種會把暑假作業拖到八月底才開始趕的學生,有些作業到現在還沒交過去(笑)。但情況真的很糟時,我會開始趕那些堆積的作業,儘管如此,我老爸也從來不會幫我半點忙,只會在旁邊皺眉頭看著我。因為這樣,我從來沒讓他教過我任何東西,而且說實話,我也不想讓他教我。
老師們真的很忙。雖然我老爸不會太晚下班回家,但他在家大部分時間在出考卷,準備到學校發給學生。他會一邊看電視、一邊喝酒,一邊用油印機做考卷。我記得有一次,我老爸在忙的時候,我們一起看了電視轉播王貞治打出第756支全壘打的那一幕。
我老爸是讀賣巨人隊的球迷。我們家的電視到了晚上7點一定是看NHK新聞,接著就轉到巨人隊的夜間比賽。只要我老爸在家,基本上電視裡就是新聞或球賽在輪流。
那時候,夜間比賽的轉播大概在9點結束,然後電視又會轉回NHK新聞。接著我老爸就會命令我們「去睡覺」。當時小孩子很少能在9點後還醒著,我朋友們說,他們家可以看10點以後的節目時,我真的羨慕死了。
受我老爸的影響,我從小就成了棒球迷。那時候,小學生大多數都只是玩草地棒球,我經常和朋友們在之前提到的那個公園裡打棒球。
我也超愛看棒球卡通,還記得當時看過《巨人之星》和《魔投手》,應該是傍晚重播的時段吧。這些超紅的卡通原本都是大約晚上7點播的,但只要我老爸在家,我們就不可能看卡通,因為電視遙控器的主導權在他手上。那時候我的興趣就是打草地棒球、看棒球卡通和巨人隊的夜間比賽,幾乎每天都跟棒球黏在一起(笑)。
當然,我不只是愛棒球。我小時候也超迷塑膠模型,喜歡組裝坦克車和城堡之類的模型。年紀更小的時候,我還有收集車子的模型,那時候正是跑車熱潮,漫畫《賽道之狼》讓法拉利和藍寶堅尼Countach等跑車紅極一時。我記得社區附近有個大型停車場舉辦過某種展覽,去那裡看到了很多超跑。還記得在千葉的街上能看到進口跑車開在路上,那時候的情況就是這樣。
我曾經愛玩的超跑橡皮擦
隨著跑車熱潮,超跑橡皮擦也跟著流行。顧名思義,這些橡皮擦的造型就像車子,但沒有人真的用它們來擦東西。小學生之間流行的一種遊戲,就是用自製的發射台把這些超跑橡皮擦推出去,發射台通常是用原子筆做的。我認識的每個人都在玩這個。
這其中有個技巧:如果在橡皮擦底下放一些筆芯粉末,它們就會更滑溜,比賽時就會跑得更快。2B或更深色的鉛筆芯效果最棒。我們賽車的賽道就是學校的桌子。大家會在桌子上「搭建」一個橢圓形賽道,我跟我的朋友們比賽,看誰先到終點。如果你的車掉下桌子,就算出局。如果拉緊原子筆的彈簧,橡皮擦的速度會更快,但控制細微的動作就變得很困難。贏下比賽的另一個小秘訣是微調彈簧的施力。我確實覺得Boxy的原子筆做得很棒,但那時候小朋友大多把它們當成賽車的工具。我有很多超跑橡皮擦,還在書桌裡放了一個裝滿精選橡皮擦的盒子,用來比賽。社區裡有一家雜貨店叫做渡邊商店,我記得那裡有兩台扭蛋機,我應該就是從那裡買橡皮擦。據說我出生後第一個抱我的人是這家渡邊商店的老奶奶,但這有點扯遠了。
雖然我對這個人氣遊戲非常著迷,但我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學生。有一次,我畫了一幅我們參觀醬油工廠的畫,結果被選中參加縣級展覽。我還記得在提交作品之前,曾向一位高年級的美術老師請教有什麼可以改進的地方。
我完全沒有藝術天分,但當時其實我有在上畫畫課。因為我妹也想學,所以我們兩個一起去了一家藝術學校。我記得我大概上了兩年的課吧。課程的一部分,是帶我們去群馬縣的赤城山進行一次寫生之旅。在那群藝術學生中,有一位叫植草克秀的,後來成了偶像團體「少年隊」的成員,年紀比我小一兩歲。他是千葉一位木材商的兒子。我們的交情還不錯,這次旅行中也一起玩。我記得手上有一張我們的合照。
說到課程,我還上過電子琴課,那是我上幼稚園的時候,主要是把一些音符磁鐵放在黑板上的五線譜上。這感覺就是很無聊的課,根本不好玩,所以我大約上了三堂課就停了。直到今天,我還是對鍵盤感到恐懼,因為我完全無法理解平放的樂器。在國小的其他場合,我們也被要求彈鍵盤,大部分的小朋友都能彈點東西,但我卻完全不懂。音樂課大部分時間都挺有趣的,直到學吹口琴。到了國小三、四年級,我們開始學吹長笛,結果我很快就沒興趣了。雖然我一生都在音樂的包圍中,但至今對生活本身卻還沒有太多的理解。
我老爸在學生眼中的老師形象
我的國小成績大多是中等,偶爾有一些好成績。我爸媽從來不會因為這些成績而罵我,但每次要把成績單給我老爸看的時候,心裡總是有點害怕。我在家裡從來不會把老爸當成校長,但始終有對他的尊重和一絲嚴肅的感覺。
有一次,我在家裡的角落發現了一堆舊考卷。老爸只是隨便把它們捲起來,塞進了書架上。這些題庫是給老師準備的,讓他們可以出更多的考題。當我發現這些考卷的時候,靈機一動想著:「嘿嘿,我以前見過這些考題!我做過這張考券,如果我看這個,就能滿分!」但最後,我並沒有作弊。那個珍貴的寶藏我只是靜靜放回了原處。我知道,如果我作弊被老爸抓到,肯定會很慘的。
老師在暑假期間通常也比較空閒。老爸在家待得多,所以我們經常會全家一起去日光和江之島的短途旅行。在江之島,有一家餐廳是老爸以前的學生經營的,專賣原殼烹煮的螺貝,味道真的很好。過年的時候,一些以前的學生會帶著禮物來,家裡會熱鬧的慶祝一番。小時候,老爸的學生們常常覺得我可愛,對我疼愛有加。隨著時間流逝,這些學生結婚了,甚至會帶著配偶來家裡。老爸和他們在一起似乎特別開心。有一次,我跟他的一位前學生聊過,據說老爸下課後常常和學生們下將棋。我們討論他是不是很認真,但總的來說,他似乎是一位熱愛學生的老師。
或許是因為我看到老爸那一面,所以在國小時期,我一直以為自己長大後也想當一個老師。現在想想,這根本不可能實現。教書是一份很棒的職業,但顯然不適合我啊。我也知道這工作有多忙多難,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就不擅長教學。
有時候我會想,「小時候的朋友們現在都在做什麼呢?」開個同學會應該會很有趣,但自從那時候起,我家搬到另一個地方了,後來才發現,我那些好朋友的家也不在那個社區裡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聯絡他們... 嗯,身為一個音樂人,我有自己的網站,感覺我應該是最容易被找到的人(笑)。即便如此,還是有時候會想,要是能再和那些朋友見面就好了。
這讓我想起,當年我父母家隔壁住的是當地兒童會會長的家。好多年後,我聽他媽媽說,她兒子在一個樂團裡演出,還是「Hikashu」的鼓手 —— 泉水敏郎。據說他們以前常去「Ra:IN」的鈴木享明在橫濱的俱樂部玩。有一次他問我:「PATA,你認識敏郎君嗎?」我跟他說,我爸媽家就在他家附近,但因為年齡差距,其實不太認識他。
後來,在一次David Bowie致敬演出活動上,我遇到了「Pearl Brothers」的佐伯健三,當他告訴我他來自西千葉一帶時,我們在後台聊得很開心,談到各自的故鄉。我很驚訝的發現,佐伯竟然是千葉縣最頂尖的公立學校 —— 千葉高中畢業的。而我也上過高中,只是幾乎沒怎麼去過(笑)。嗯,這個部分我待會再細說。
我的小命差點不保?!也就是所謂的「蕎麥麵事件」!
我國小時期還有個事件非講不可,就是傳說中的「蕎麥麵事件」。這其實比較像是我老媽的錯。你應該聽說過新年吃蕎麥麵的習俗吧?在我們石塚家,有個說法是,最起碼要吸一口蕎麥麵,你才能「進入」新的一年。所以每年年底,我都被迫吃蕎麥麵。
但是,每次我吃蕎麥麵後... 都會覺得很不舒服。一吃完,整個身體就開始變得越來越癢,甚至會長滿蕁麻疹,呼吸開始變困難,就像是哮喘發作一樣,最終會昏倒。這情況持續了三年。這顯然是蕎麥過敏的症狀啊,但當時連「過敏」這個詞都不怎麼被人熟知。
我老媽看到我痛苦的樣子,以為我只是不喜歡吃蕎麥麵。可是,我想,單純不喜歡吃某樣東西,應該也不至於讓人窒息昏倒吧... 吃新年蕎麥麵通常是希望能長命百歲、健康平安,但如果她繼續逼我吃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後來,我跟我老媽聊起這件事,她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我不知道啊。」事情就是這樣...
因此,我小時候非常討厭經過那種站著吃的蕎麥麵攤。因為過去昏倒的經歷實在太慘痛了,讓我腦袋裡根深蒂固的認為「蕎麥麵=糟糕」。上學時,每次必須經過蕎麥麵攤,我都會在靠近時憋住呼吸。現在情況沒那麼嚴重了,我覺得現在的蕎麥麵攤似乎也不像以前味道那麼重了。我聽說為了壓低成本,現在蕎麥麵攤用的蕎麥粉沒有以前那麼多了。
成年之後,有一次我看到一則新聞報導,說一個有蕎麥過敏的小孩在學校午餐時間被迫吃蕎麥麵,結果呼吸困難,最後不幸去世了。當HIDE看到這則新聞時,他馬上打電話給我,說:「PATA!你絕對不能吃蕎麥麵啊!」我不得不一再安撫他,跟他保證我對蕎麥過敏,絕對不會去吃蕎麥麵。嗯,我想他看了那則報導後,真的非常擔心我會出事。
我常去的一家居酒屋,老闆經常自己做蕎麥麵。雖然我從來沒想過要嘗一口什麼的,但我的狀況已經好轉到不會介意旁邊的人在吃蕎麥麵了。每次和X JAPAN的夥伴一起時,喜歡吃蕎麥麵的SUGIZO還特地問我:「不好意思,我可以吃蕎麥麵嗎?」,我總是笑著跟他說:「SUGIZO,別擔心我,盡情享用你的蕎麥麵吧!」
這就是為什麼蕎麥成了我的「天敵」。
升上國中,我選擇加入網球社
國小畢業後,我開始就讀千葉市學區內的一所公立國中。那時候很多學生都會加入社團,出於某種原因,我選擇加入網球社。可能是因為當時有部動畫《網球甜心》正在熱播,造成了很大的轟動。不知為何,社團裡沒有二年級生。聽很多人說,去年,三年級的學生在他們加入時,欺負了所有二年級的學生,導致他們全都退社了。因為這些三年級生的霸凌行為臭名昭著,他們反而放過了我們這些新人。其實他們對我們還挺友善的。
網球社的活動相當有趣。一開始,我們只是練習揮拍,然後撿球,慢慢的才開始學怎麼擊球。我們打的是軟式網球,所以必須用東方式握拍法(握拍時就像跟球拍握手),而且只能用拍子的同一面。至於反手擊球,則要用手腕扭動拍子來擊球。
我們是以兩人一組的隊伍來比賽,每隊有一名前場球員和一名後場球員。剛加入社團的時候,我的身高比其他人稍微高一點,所以就被分為前場球員。有時我會退到後場擊球,但基本上我大多是在網前玩截擊,偶爾還會來一個殺球。那感覺就像拿拍子打蒼蠅一樣。
如我提過的,社團裡沒有二年級生,所以當我們升上二年級時,自然而然,根據社團規則,我們開始能定期參加比賽。但由於對手都是三年級生,我們根本打不贏。技術水平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念國一時,我們的國三隊伍很強,但等我們組成自己的隊伍時,卻成了一支弱隊。
不過,我們還是很認真,放學後和早上都在訓練,而且在暑假期間也會有比賽,我們沒有錯過任何能訓練的機會。因此,那時候的體育社團基本上是沒有放假的。午餐時通常會在社團裡吃,但我們網球社沒有特定的社團室。學校下面有一塊小小的水泥空地,就充當我們的社團室了,我們都在那裡吃午餐,也在那裡換運動服。每到盛夏,我們經常把便當放在水泥地上... 奇怪,我們怎麼沒食物中毒啊(哈哈)。念國二的時候,學校進行翻修,在網球場挖了很多洞,所以我們不能在那練習。那些更認真的學生就會繞著校舍跑圈,或做其他訓練。
不過,我們實際上只是在胡鬧,玩起了打仗遊戲,用球拍當機槍,把網球場的洞當壕溝。我們覺得自己像是戰鬥部隊。那些洞正好可以當作掩體躲起來。我們完全忘了社團活動,玩得像小學生一樣。我們會"射擊"我們的機槍球拍,還互相大喊:「你中彈了!」,但還是得用球拍把網球丟出去,然後"打"到目標。這樣一來,還算是某種形式的練習。而且因為我們還得跑去躲,也算是某種腿部訓練... 我想我只是找藉口而已。
我們真的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傻瓜
我們會玩很多這種愚蠢的遊戲。學校的體育館倉庫裡有一個未使用的跳高墊,我們會把它當成"擂台"來玩摔角。那時候,摔角非常受歡迎,每週五晚上8點都會播新日本摔角的比賽。在學校裡,學生們可以分成兩派:一派是看《3年B組金八先生》的,另一派則是看摔角的。我當然是看摔角的。
那時候,新日本摔角有許多明星,像是豬木、藤波辰爾、長州力、阪口徵二,還有Stan Hansen這位反派摔角手。此外,還有全日本摔角,每週六下午5點半會播。全日本摔角裡有打手布羅迪、Mil Máscaras、阿卜杜拉屠夫,甚至還有東京12頻道播的國際摔角。過了不久,新日本摔角也出現虎面具了。
那時候正是黃金時期,黃金檔的摔角節目火得不得了。很多和我同齡的男孩都愛看摔角。在我心目中,除了豬木,藤波辰爾、長州力也都是我的最愛。藤波的招牌技「龍捲風摔」危險到學校禁止學生模仿,可見藤波的人氣和實力有多強。
另外,阿卜杜拉屠夫用「Pink Floyd」的〈One of These Days〉作為他的主題曲。這首歌最初出自1971年的專輯《Meddle》,但我記得那時有一個單曲發行,封面上還印著屠夫的照片,應該賣得不錯。我記得摔角手們登場時搭配音樂,感覺超酷,這就跟樂團上台時有背景音樂一樣。Mil Máscaras的主題曲則是由「Jigsaw」演唱的熱門歌曲〈Sky High〉,在那時也非常受歡迎。
我們這些小屁孩都非常崇拜那些摔角手,會試著模仿他們的招式。我們可以做到一些背摔,但雙臂過肩摔可就難多了,這種動作需要朋友幫忙,但經常會搞砸,結果受傷。原爆固定也是一樣。至於腦部炸彈摔,更像是一種搞笑的方式把自己摔到地上。但那時候,我們真的很熱衷於模仿這些招式。
如你所見,網球社的成員和我簡直就是一群傻瓜。我們變成了非常弱的隊伍,因為我們總是這樣玩,而不是好好訓練。
既然我已經聊到社團活動,那就順便說說學校的事。在國中的時候,算術變成了數學,英語也被納入課程。那時候我的英語老師是一位嚇人的大叔,大家都對他心存畏懼,傳說他曾經是自衛隊的警務官。每當我們進行早上的訓練時,他總是從學校的後門進來,經過我們身邊。他會說:「網球社,該收工了。」排球隊在我們後面訓練,他也會對他們說:「排球社,該收工了。」儘管他是一位英語老師,但每次都毫不例外是用日語來稱呼這些運動。他絕不會簡單說「網球」或「排球」。果然是前警務官的風範。
因為我特別不喜歡那位老師,所以我的英語成績很差。或許唯一成績還算不錯的科目是數學... 不過,老實說我不太記得了。但我想我的成績在國一之前應該也不算太差。
遇見了西洋搖滾樂和吉他
到了國三,我上學的次數就變很少了。
原因是老爸在我國二時去世了,這讓我開始翹課。我一直待在家裡,彈著父母買給我妹的那把木吉他。那時候,我開始學彈吉他。
在那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我接觸到西洋音樂。1977年,我還在國小六年級時,看了NHK《Young Music Show》播出的「KISS」武道館演唱會,我對這個有了深刻的印象。
還有TBS的音樂綜藝節目《銀座NOW!》,每週五有個「洋樂百強榜」的單元,可以看到很多音樂錄影帶,從KISS開始,然後是「Cheap Trick」、「Aerosmith」、「Queen」等等樂團。還有一位朋友的哥哥,他有買KISS的專輯,我們也會一起聽。
就這樣,我變成KISS的狂熱粉絲了。當我買到一本封面是KISS的《MUSIC LIFE》雜誌時,心情簡直無法形容,結果我老媽發現它放在床邊的書架上後,我老爸就把它扔掉了。在那個年代,KISS所開創的那種搖滾樂被認為是「兒童不宜」。
但其實在那之前,我已經有一些西洋音樂的唱片。我第一張買的是披頭四的單曲《Rock And Roll Music》,還有不少他們的專輯。我想我是去西千葉車站附近的唱片店買的。我妹很喜歡「後醍醐樂團」,所以她有他們的單曲、專輯和現場專輯。我老爸有「木匠兄妹」的《Top Of The World》。我可以把披頭四的音量開得比較大,但每當我想聽KISS的時候,常常就會引起一場大風波。我會悄悄把音量調低,耳朵靠近唱針,努力聽那微弱的聲音,就這樣偷偷的聽KISS。
自從KISS成為我對搖滾樂興趣的入口,接下來對我影響最大的樂團就是Cheap Trick。可以說,看到Cheap Trick演出是我開始學彈吉他的動力。他們1979年要發專輯《Dream Police》時,我超興奮的,於是我在發行日那天就跑去西千葉的唱片店買了。我還記得,當時我訂了一張特別版,必須提前預訂才能買到。
我在那家店裡買了很多Cheap Trick其他的唱片。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店裡最遠的牆上有一張巨大的「Angel」海報。雖然這家店是專賣日本音樂,但他們也有相當不錯的西方流行音樂可以選。我相信老闆也是Angel的粉絲。我也記得曾在那家店買過Jeff Beck在1980年的專輯《There and Back》和「Led Zeppelin」的《In Through the Out Door》。
放學後,我會跳上我的腳踏車,趕去那家店,在發行日買了一堆專輯。
老爸突然去世,還有我對電吉他的憧憬
稍微回到我的故事,在國中的那些年裡,發生了很多事,也有不少事情開始起步。
最大的事件,如我之前提到的,是我老爸去世。他死於癌症,就在我們家正在重新裝修的時候。有一次,爸爸出院,家裡也完工了,能回到全新的家裡讓人很開心。然而,他後來又住進醫院,最終去世了。
當然,正值青春期時老爸的去世確實讓我感到難過,但我並沒有因此自暴自棄,也沒有背負起奇怪的責任感。對我老媽來說,這一定很艱難。於是老媽白天開始出門去工作了,家裡整天都空蕩蕩的,我覺得這樣挺好,於是開始翹課,因為我實在懶得去學校。我特別討厭音樂課和英語課,就算我去了學校,也是在那些課結束之後才去。
我沒去上學的時候,就會待在家裡彈吉他。我開始學Cheap Trick〈Dream Police〉的前奏部分,用我妹的木吉他跟著彈。那把吉他是類似Martin牌的仿製款。跟電吉他相比,木吉他的弦跟指板之間的距離相當大,弦的張力也很緊,彈起來非常困難,手指會痛,但我還是癡迷的彈著。對了,我至今還保留著那把吉他哦,已經修復過,而且妥善收藏著。
在那個時候,彈吉他或許是給我帶來最多快樂的事情,並不是因為我想逃避學校的現實,或者想忘記老爸去世的悲痛,我甚至沒把這看作是「練習」。我的同學和朋友們從來沒有教過我任何東西,當然吉他也沒人教過。正因為是這樣開始的,所以至今我對一些彈奏細節仍然無法完全理解(笑)。
一開始,木吉他彈起來很好玩,但由於我只聽西洋搖滾,很快就開始渴望擁有一把電吉他。我記得是老媽買了第一把電吉他給我,我一直以為它是Tokai的Stratocaster型,但為了考證這段回憶,我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其實不太一樣。那時候,音樂雜誌上有很多廣告,在賣便宜的初學者電吉他,價格大概是一萬日圓左右。我相信我第一把電吉他是從這些廣告裡買來的Explorer型。Rick Nielsen是我國二時最大的靈感來源,所以我選了與之相配的Explorer型吉他,顏色也是一樣的:日落色,正如Rick的吉他一樣。我至今仍然覺得,像我這樣的初學者選這麼奇特形狀的吉他實在是很大膽,但在我心中,除了Rick的那把吉他,我不做他想。
今天的電吉他,就算價格不到一萬日圓,品質也比以前好得多。回想起來,當時那個價格的吉他都相當糟糕(笑),八度音總是對不上,我看著琴格都覺得「這是什麼鬼東西?」,我形容的有點誇張,但吉他琴頸看起來就像是有人把一根根金屬桿敲進樹幹裡一樣陽春。
我現在完全不知道那把Explorer吉他在哪裡了。似乎在我搬出家裡不久後,有一位垃圾清理工在垃圾堆裡發現了它。那位工人據說是X的粉絲,知道我住在那裡,所以他問我老媽能不能把吉他拿走,反正都要被丟掉了嘛,因為沒理由拒絕,老媽就把吉他給了他。所以,我的第一把電吉他就在那個人手裡了。如果他還有那把吉他,希望他好好照顧它,因為對我來說,那把吉他非常珍貴。
回到故事,我用那把Explorer吉他學會彈很多樂團的歌。然而,Queen的歌卻讓我很氣餒,因為Brian May經常疊錄多層次的音效、吉他的編排和配器,這讓你很難一個人複製出來。我記得有一次在樂器行翻看Queen的樂譜,發現我想學的一段吉他獨奏的譜上竟然疊了三層,換句話說,你需要三把吉他去疊才能重現它。當我看到這一點時,我默默的把樂譜闔上,然後放回書架上。
我也超愛Led Zeppelin,但Jimmy Page有很多複雜繁瑣的riff,實在讓我懶得去彈他們的歌。當時我一點搖滾吉他演奏的基礎概念都沒有,所以要彈那些節奏和律動真的太難了。Jimmy Page的風格對我來說非常吃力,所以自然而然就轉向「Deep Purple」那種比較容易理解的風格(笑)。Ritchie Blackmore那些開頭的riff對初學者來說就很容易上手,而我每次彈〈Smoke on the Water〉的前奏,都會覺得自己很厲害。
在Graham Bonnet(主唱)加入「Rainbow」後不久,我國中三年級的時候,他們來了日本。Rainbow在武道館連續演出三個晚上。我真的很想去,但最後還是沒去成。大約在那段時間,我還記得「Michael Schenker Group」也出了他們的第一張專輯。有一次,那張專輯的第一首歌〈Armed and Ready〉在學校播放,我清楚的記得當時有人跑來問我:「那首全是吉他的歌是什麼?」
到那時,我已經完全把網球拍拋在腦後,取而代之的是吉他。
第二章 開始玩樂團
組成了第一個樂團
這時候,我已經對吉他和硬式搖滾上癮了。我上了國中三年級,當然大家都開始在談論高中的入學考試,但我根本不在乎,我的成績算是糟糕透頂,因為我根本就很少去學校上課。當班導師跟我談起未來的學業時,他告訴我:「你只有兩所高中可以選。」其中一所就在我家附近,另一所則遠在木更津市。選擇未來的方向是一個重要的決定,最終我選擇去木更津中央高等學校(現在叫木更津綜合高等學校),只因為那裡的棒球隊很強。但我國中時根本沒有進過棒球隊,真不知道為什麼會選擇去一所離家那麼遠,坐車要一小時的學校...
看來我在入學考試中拿到了不錯的成績,不知怎麼搞的,就被排進了這所學校的升學班,而這個班只有一個。我甚至不知道這所學校有升學班,我對學校漠不關心就是到這種程度。雖然我不介意唸升學班,但由於哮喘和整體健康不佳,我缺了很多課,第一年的出席率太低,不過校長還是叫我明年回來,我只好重修一年,或是說,我留級了。這真是麻煩,因為學校離我家太遠,通勤感覺更像是一趟迷你旅行。我又重複了一年,但漸漸的,我完全不去上學了。
當我成為高中生後,開始和國中同學組了一支樂團。我們參加了由山葉公司贊助的East West比賽。這是我第一支樂團,名字叫「HEADLOCK」,當然是源自摔角中的一個招式。在比賽中,我們演出了Rainbow的一首翻唱曲和另外一首歌。那首Rainbow的歌是他們1979年專輯《Down to Earth》中比較冷門的曲子,絕對不是像〈All Night Long〉或〈Since You Been Gone〉這些熱門曲。就在我們上台比賽表演之前,我的吉他壞了,只好跟一位在其他樂團的高中同學借吉他,但那個音色根本不是我想要的。這段沮喪的回憶成為我心中最深刻的印象。
我第一支樂團的成員們就讀於不同的高中,我們也不全是住在同一個社區。因此,我們漸漸疏於聯絡,有一個人退出,接著又一個,最後就這樣自然而然的解散了。
那時候,我開始經常去千葉榮町的酒井樂器行,那裡也提供維修服務。在那裡,我也有機會更深入認識一些木更津中央高中的同學。我們在同一所學校,但不同班,平常在學校並不怎麼說話,但在樂器行裡卻一拍即合。不久之後,我們決定組一支新樂團。其中一位同學是高崎晃的超級粉絲,甚至有一把Random Star吉他。在那個樂團裡,我們演奏了很多「LOUDNESS」的歌,而且還是雙吉他編制。在我高一留級的時候,我們在學校的文化祭上演出了LOUDNESS的〈LOUDNESS〉和〈Lonely Player〉。這支樂團是「BLACK ROSE」的前身。
我們那時也常常翻奏「Judas Priest」的歌,因為BLACK ROSE也是一支雙吉他樂團。1982年正是Judas Priest發行《Screaming For Vengeance》的時候,我還記得我們也翻奏了這張專輯的同名曲。我們也有演奏《Sad Wings of Destiny》(1976年)中的〈Tyrant〉。「Thin Lizzy」的〈Black Rose〉跟我們樂團同名,但因為我們沒有鍵盤手,所以從來沒演奏過。當我們開始翻奏Judas Priest的歌時,正是我們開始第一次現場演出的時候。
我上了高中之後就不再剪頭髮,沒多久就留起了長髮。不過,當時大概80%的同學都是梳「油頭」,也就是那種叫做「飛機頭」的髮型。那時候,木更津中央高中因為不良學生很多而聲名狼藉。
在木更津車站,會有一班車專門載我們去學校,車上總是有一位老師在監督學生。有時候,老師會因為我的長髮而罵我,說:「你!這什麼西城秀樹的髮型啊?」,我很想用西城秀樹在佛蒙特咖哩廣告裡的名句回他「秀樹感動!」,但我根本不敢這樣頂嘴。畢竟,我很怕那些老師。他們一個個都很兇,我完全無法想像如果惹到他們會有什麼後果。雖然被警告了很多次,即便如此,我還是沒剪頭髮。而且說實話,我本來就沒那麼常去上學。
附近還有一所學校叫木更津甲陵高中(現在是拓殖大學紅陵高中),那也是一間有名的不良學校。這所學校以他們的「髮型懲罰」出名,就是用理髮器在後腦勺剃出兩道橫條。甲陵高中的學生也跟我們一樣在同一個車站搭車,自然兩校之間常常爆發「戰爭」。有時候,公車一停,學生們只要看對方不順眼,就會立刻開始打架。每當車子到站時,為了搶座位,我會直接把書包從車窗丟進去再上車,但這舉動也常常引發問題。常聽到木更津車站的員工大喊:「你哪個學校的!?」
木更津的日常生活幾乎跟電影《高校太保》一模一樣。不過,這種情況不只是在木更津,整個千葉都是這樣。很多時候我回家都得避開西千葉車站,因為聽說那邊會爆發幫派戰爭。我覺得這種情況在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千葉縣各地都經常發生。我有一些朋友是不良少年,但我自己不是,而且我也很討厭衝突,所以幫派之間開戰的時候,他們也從來沒找我去助陣。
我的世界跟他們的不一樣,我活在一個音樂人的世界裡。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沒有彈吉他,我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子?但說真的,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不過,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訴你,那就是我從來沒想過我能靠著玩樂團來填飽肚子。
事實上,我最後真的靠著玩樂團過活了,但當我16、17歲的時候,從來沒仔細去想過未來。我只是找到了一件讓我很享受的事,然後全心投入。對我來說,那就是彈吉他,還有待在樂團裡。我從沒把樂團當作我的未來,只覺得和朋友一起玩樂團是件有趣的事。對我來說,這跟小時候和朋友一起打草地棒球或玩踢罐子遊戲沒什麼兩樣。也許,對我來說,玩樂團和彈吉他就是另外兩個有趣的遊戲而已。
每天都跑去DANCING MOTHERS
我們第一次演出的場地是在千葉的DANCING MOTHERS,不過我對那次首演沒什麼印象了,我甚至不太記得自己當時是緊張還是享受那場演出。那時候,我對於像是預定場地或者處理小細節這些事都不太擅長,我記得是我們的另一位吉他手負責了大部分的安排。我們的朋友們買了票來看我們表演。
後來,我們有機會去幫金屬樂團「十二單」暖場。那時,我們的樂團已經叫做BLACK ROSE,而且我們有一些原創曲了。當我們開始為十二單暖場的時候,他們的吉他手八重樫還稱讚我們說:「你們的歌真的很酷。」,這句話讓我非常開心。BLACK ROSE的歌是我跟另一位吉他手一起創作的,我們會去對方家裡,不斷來回討論,「有個riff可以用」,歌就是這樣寫出來的。我已經不太記得那些歌的細節了,但大致上我們有足夠的曲目可以在舞台上表演。我記得大概有五六首歌左右。
我們經常在DANCING MOTHERS演出,那裡的人對我們都非常好。其實在我們成為暖場樂團之前,我常常去那裡看十二單表演,我真的很喜歡他們。我也在DANCING MOTHERS看過很多樂團的現場演出,好幾個後來都很有名,像是「44MAGNUM」、「ACTION」和「ANTHEM」,這些是其中幾個我印象比較深。
我也非常喜歡ANTHEM,我在他們最早期的時候就親眼看到了,那時ANTHEM的吉他手是小柳彰史,我也在DANCING MOTHERS看到他參加的另一支樂團「MARINO」,還有來自關西的樂團「X-RAY」。我看到X-RAY的時候,我們甚至被允許在他們排練的時候在場地裡閒晃。還有一次,我在看「RAJAS」的時候,場地的老闆叫我把JOE(CRAZY COOL JOE,後來加入DEAD END)的Hiwatt音箱從地下室搬上來一樓。現在想想,為什麼我會被要求搬JOE那麼重的音箱啊?我還記得在那裡看過「BLIZARD」的現場演出。
這份名單真的是無窮無盡,我在DANCING MOTHERS看過許多樂團演出,後來都變得非常成功。
順便一提,我妹比我更愛BLIZARD,很瘋狂,她非常喜歡吉他手松川敏也,這很能理解,因為他真的很帥。她的唱片架上還有兩張松川的個人專輯。我妹也是本田恭章的粉絲俱樂部會員。我在Ra:IN的樂團夥伴鈴木享明,曾經也是本田的「The TOYS」的伴奏樂團成員。當我開始跟Ra:IN一起演出時,我也被邀請在本田的現場演出中彈吉他。因為這層關係,我在我妹的婚禮上邀請了本田來當驚喜嘉賓。Ra:IN先表演,然後我再請本田上台作特別嘉賓。當本田開始唱歌時,我妹感動得止不住淚水。我覺得這樣的安排做得還不錯,這我自問無愧(哈哈)。
無論如何,當年我正親歷著日本金屬樂的崛起,當時在DANCING MOTHERS看著許多樂團現場演出。雖然我並不總是在那裡,但我從家裡騎腳踏車就能到那個場地了。奇妙的是,在看演出的過程中,我從來沒有想到要觀察或學習吉他手的技巧,我是會注意吉他手的手指啦,想知道他們是怎麼彈的,但因為我年紀還小,幾乎無法理解那些技術。44MAGNUM的JIMMY彈得太快,大谷令文彈得也很快。當我看ACTION的演出時,我覺得他們的貝斯手大谷慶一看起來很像澤田研二... 那時我只是這樣想(哈哈)。當時的大谷還有眉毛,所以ACTION正式出道時,我感到非常震驚,心裡想"大谷怎麼看起來這麼可怕?",但其實他一點也不可怕,他是我見過最友善的人之一。
在我高中的第一年,我也去看過西方的樂團。我看的第一支外國樂團是「Whitesnake」,在中野太陽廣場舉行的演出。當然,主唱是David Coverdale,吉他手是Micky Moody和Bernie Marsden,貝斯手是Neil Murray,Jon Lord(鍵盤)和Ian Paice(鼓)曾經是Deep Purple的成員,也在這場演出中亮相。我竟然坐到了超棒的前排座位,幾乎可以跟樂團成員零距離接觸。Micky就在我面前,演出結束後我的耳朵因為直接承受Marshall音箱的轟鳴而嗡嗡作響。當時我根本沒想過,將來自己也會站在那個位置上,讓別人的耳朵嗡嗡作響。
之後,我又去看了Rainbow,票是在西武新宿線的車站售票處買的。在那個時候,系統是這樣運作的 —— 越早買票,位置就越好。所以大家在售票前一晚就排隊了,而且必須在名單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來拿編號。有一些我不認識的好心女孩提前在名單上幫我寫了「黑丸先生」這個名字,然後給我,多虧了她們,我才能買到一張位置很好的票。對了,她們用的這個筆名,黑丸,其實是翻譯自Blackmore。直到今天,我仍然感謝那些女孩子做的事。嗯,她們現在一定是中年婦人了吧(笑)...
我高一的時候,「Iron Maiden」和「Saxon」也來日本巡演。我非常興奮的去看了Saxon,順便提一下,當時HIDE也去看了Iron Maiden,我們後來經常因為這件事爭論得不可開交,因為HIDE是Iron Maiden的粉絲,而我則是Saxon的支持者,他會說像是:「Saxon的歌沒有副歌!」,這種說法對我來說完全沒道理,我們就這樣爭論起來。當然,仔細想想,同時喜歡兩支樂團根本一點問題都沒有嘛。
多田屋成為許多緣分的開端
雖然我重讀了一年高中,名義上仍然是學生,但我很少去上課。相反的,我大部分時間都是跟年長的人混在一起。在那些人中,對我幫助最大的是裕人,他是一個攝影師,比我大五歲,經常跟我分享他拍攝Thin Lizzy演出的經歷。
裕人會開車來我家,敲我的窗戶,或者猛催兩下油門。只要我一出現,他就問我想不想去吃點東西,然後我們就會去一家便宜的餐廳,接著他會買一張唱片,我會把唱片錄成錄音帶,再把錄音帶給裕人,而我則保留唱片。裕人是一個音樂迷,我們會聊很多音樂,還有吉他。記得有一次,我隨口提到一個吉他拾音器的價格太貴了,結果下次見面時,他竟然送我一個那種拾音器。我至今還記得那是所有DiMarzio拾音器裡聲音最「犀利」的一個。
我是在千葉的榮町一家樂器行認識裕人的,那家店也是我之前樂團的成員碰面的地方,裕人跟那家店的老闆也很熟。
那時候我是高中生,第一次在那裡找到打工,當時我只是模糊的想過,未來或許會成為一名吉他維修工或製琴師。那時候開始流行改裝吉他,所以他們也接了很多客製的訂單,我幾乎每天都在那裡混,最後店裡的一位員工問我想不想在那裡工作,就是這樣。在我還沒正式上班之前,我就已經開始動手搞我的吉他了,像是用銼刀磨削琴頸,還有其他一些小改裝都是自己在家裡做的。但現在我可不想再自己動手了,因為太麻煩了(笑)。
那時候我玩的是一把Tokai的Stratocaster,這把吉他跟Ritchie Blackmore的一模一樣,是一款Fender Stratocaster周年紀念版,金屬銀色的琴身,正好在Rainbow來日本的時候,也就是1979年發行《Down to Earth》那個時期開始販售的。這把吉他我喜歡得不得了,特地跑去樂器行親眼看看真品,結果果然貴得驚人,學生根本買不起。所以我把Tokai的漆剝掉,然後把琴身重新刷成金屬銀。全部是我自己動手改裝的,當時的我還真是有那耐心去搞琴啊。
後來,我打工的那家樂器行搬到了稻毛,這也意味著我得拖著我的靴子走到稻毛。搬到稻毛後的店名改叫「多田屋」。這是一家書店,同時也賣樂器和唱片,而且他們還有一間練團室。店裡甚至有一個小舞台可以辦表演。
多田屋的一位員工叫齋藤(齋藤浩),他現在是「千葉LOOK」的店長。我們很快成了朋友,之後我也常常待在多田屋。
齋藤策畫了許多以千葉樂團為主的活動,這些樂團就在多田屋的小舞台上演出。我曾看過「SABBRABELLS」在其中一場活動表演,那天YOSHIKI的「X」也和他們同台。我也在多田屋認識了「DEMENTIA」的吉田良文(他現在是「UNITED」的成員)。
這家店經常有很多年輕音樂人光顧,像是我跟吉田,還有一位幫筋肉少女帶的一張專輯錄過貝斯的傢伙TETSU,如今他在大阪做PA工程(有時也會跟「BELLZLLEᗺ」一起演出)。就像醉漢被紅燈籠的酒吧吸引一樣,多田屋也吸引了這些音樂人,我在那裡認識了很多跟我年齡相仿的朋友。雖然店不大,但它變成了一個社交聚會的場所,當地的音樂迷都會聚集在多田屋。
在我20歲的成人禮那天,我並沒有去參加當地的典禮,而是去了多田屋。那天剛好是齋藤的休假日,我還在想該做些什麼時,吉田進來了,他和一位跟他一起彈貝斯的朋友一起來,那位朋友提議我們去「Saizeriya」喝一杯慶祝一下,於是我們就去了。我對成人禮的回憶就是在Saizeriya喝酒。對我們這些來自千葉的人來說,在Saizeriya喝酒是一件挺有意義的事,畢竟這間受歡迎的餐廳發源於千葉。
我在多田屋建立的這些人脈,對我後來的人生產生了巨大影響。
與YOSHIKI相識
在我更常待在多田屋後,我開始了我的下一個樂團,這個新樂團叫「JUDY」,我和BLACK ROSE的主唱一起創立了這個樂團。BLACK ROSE有兩位吉他手,但在JUDY裡,我是唯一的吉他手。然而,剛開始演出不久,鼓手就退出了。我們已經有幾場演出排定了,於是我去了多田屋向齋藤求助:「我們沒鼓手了,但還有演出要上... 」當時有一個人(我相信是YOSHIKI的老朋友)說他可以幫我們問問YOSHIKI能不能幫忙。我們馬上聯絡了YOSHIKI,他對我們本來就有興趣,最後他同意幫JUDY打鼓。
當然,我早就知道X這個樂團了。我第一次看到他們是在East West大賽上,那時他們也有參加。當時,TOSHI因為是高中排球社的,所以剃了個大平頭。他們的吉他手也剃了頭,因為他被學校停學,而貝斯手德應淳則已經開始梳著高聳的髮型。YOSHIKI留著一頭像不良少年漫畫裡走出來的飛機頭髮型... 你可以想像他們作為一個樂團的視覺衝擊力有多大(笑)。YOSHIKI說他們當時表演了〈I'll Kill You〉和〈X〉,但我記得他們只表演了〈I'll Kill You〉。TOSHI在比賽中還拿了一個特別獎,叫「Big Fish歌唱獎」。
後來,我們也和X一起在多田屋表演過。那時他們的吉他手是高井壽,貝斯手是宇高光,而X已經開始在東京的一些場地演出了,像是目黑的鹿鳴館。我甚至聽說他們還上了日本電視台的節目《天才・たけしの元気が出るテレビ!!》。
X當時很受歡迎,但我並不在意這些。他們是我們一起演出的樂團,彼此之間完全沒有什麼競爭或對抗的感覺,我從來就不是那種抱著競爭心態去彈吉他的人,我也沒有那種奇怪的競爭意識。對我來說,只要能隨心所欲彈自己想彈的東西,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當時對我的樂團確實很認真,但那時候我完全沒想過要靠樂團來謀生。直到今天,我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我能靠彈吉他過活(笑)。是的,我確實是在靠彈吉他過日子,但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靠音樂維生,我也從來沒有這種雄心壯志。不過,我覺得這一切之所以會發生,可能是因為我認識了這個有野心的人,加入了X這個樂團。
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覺得YOSHIKI對很多事情都很有野心。不過,當我第一次和他交談時,倒沒有強烈感受到這一點。正如之前提到的,當YOSHIKI來幫JUDY排練時,他頂著一頭蓬鬆的金髮,我甚至一度以為"他是外國人嗎?"。
回到故事,YOSHIKI成為了JUDY的臨時鼓手,我們開始排練。第一次一起演奏是在東京四谷的一間練團室。JUDY的歌有些快節奏的部分,所以我們想先試試這些曲子,看看合不合拍。雖然這些歌速度很快,但因為是我們自己的作品,所以我們能彈得很好。不過YOSHIKI的鼓打得太快了,我們根本搞不清楚他在做什麼,我們也不太確定到底跟歌合不合拍。就在這時,YOSHIKI突然在一首歌中間停下來,說:「我打錯了!」,我心裡想:「打錯了?……他在說什麼?」,然後我和我們的貝斯手對看了一眼。YOSHIKI停下來說他打錯了,但我們完全不知道錯在哪裡。後來,我和貝斯手聊到YOSHIKI,都覺得他的能量真是驚人。
我記得JUDY在YOSHIKI的幫助下大概演出過三場。我想應該包括神樂坂EXPLOSION和澀谷屋根裏,因為我們JUDY在東京大都會區內有做一些演出。
回想起來,JUDY的音樂和歌曲,算是當時相當標準的日式重金屬。我們的主唱聲音很高亢,貝斯手負責寫大部分的歌,不過我也寫了一些,我們還有雙大鼓的配置。我不太記得旋律,但我們有幾首快節奏的歌,簡單來說,聽起來有點像早期的「REACTION」。
事實上,JUDY自然而然就結束了,因為我們找不到正式的鼓手,導致無法安排演出。之後,我也沒有去找新的樂團,也不再有任何演出。
直到有一天,我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那是在1987年新年的時候,電話那頭的人是YOSHIKI。
第三章 加入X〜成為傳奇樂團的過程
我討厭錄音
YOSHIKI打電話來是要告訴我,X將參加由Victor發行的合輯《SKULL THRASH ZONE VOLUME I》,並問我想不想去彈吉他,因為他已經把之前的吉他手開除了。當時我沒有樂團,閒得發慌,所以我回他:「當然!我現在正好沒事。」YOSHIKI幫過我的JUDY,而現在輪到我幫他的X。我覺得自己必須回報這份恩情。
《SKULL THRASH ZONE VOLUME I》是在神樂坂EXPLOSION錄製的。當時的音響工程師是「DOOM」的藤田隆,我記得所有參與的樂團都是在那裡錄音的。這張專輯是神樂坂EXPLOSION之前發行的合輯系列《HEAVY METAL FORCE》的系列之一,因此那些以神樂坂EXPLOSION為根據地的樂團,都參與了《SKULL THRASH ZONE VOLUME I》。
有兩支樂團的成員也是神樂坂EXPLOSION的員工。其中一個是HIZUMI,她是接待員,還參加了樂團「JURASSIC JADE」。另一個是音響工程師藤田,還有負責燈光的諸田耕,他們都是DOOM的成員。HIZUMI在卸妝後是個非常親切的人,但一上台化妝後,整個人就變得很可怕,會用激昂的方式煽動觀眾:「來吧,孩子們,衝啊!」。她的「開」與「關」之間的轉換真是令人吃驚。
《SKULL THRASH ZONE VOLUME I》的錄音,對我來說是一個苦澀的回憶。那時候我吉他彈得超爛,在錄音中,每次回放聽到自己彈錯時,特別自卑。我常常抱怨:「抱歉,讓我再錄一次吧,拜託!」然後讓藤田隔天一早就過來重錄。但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每次錄音都很麻煩,從來沒有一次錄音是輕鬆愉快的。我真的很討厭錄音。
經歷了許多挫折之後,《SKULL THRASH ZONE VOLUME I》成了我第一部正式錄製的作品。但老實說,我對它的印象並不深,好像也沒特別去反覆聽過。
順帶一提,我記得那張專輯有一個人員介紹的部分,那時我正式變成了「PATA」。其實這個綽號我早就有了,後來也自然變成了我的藝名。我相信大多數的粉絲應該都知道,「PATA」這個綽號是來自漫畫《妙殿下》(Patalliro)。那時我剛開始在千葉榮町的修理店打工,有一個同事總是說我的個性很像妙殿下,可能是因為我有點叛逆的個性吧。從那時起,大家就開始叫我「PATA」。當我們在討論專輯成員的名字時,有人建議用我的本名「Tomo」(智昭)來當藝名,但我覺得怪怪的,於是決定用我一直以來的綽號「PATA」。從那之後,我就一直是「PATA」了。
這張專輯的製作名單裡,有個錯誤的地方,YOSHIKI的名字被誤寫成了「YOSHI」,這件事也只有在這裡才發生過。YOSHIKI當時也只是笑笑的說:「我變成YOSHI了啊,不過算了。」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了。這個錯誤是在專輯已經壓製並且上架販售後才發現的,但那時已經無法更改了。
在X的首次現場演出
我原本以為只會跟X一起錄製《SKULL THRASH ZONE VOLUME I》,但沒過多久,YOSHIKI又打電話給我。這次他說:「HIDE從SAVER TIGER加入我們了,我還想要再找一個吉他手。你願意跟我們一起表演嗎?」當時我剛好有空,所以就想說幫個忙,讓X的現場表演更順利。
我從來沒看過HIDE的樂團SAVER TIGER。我倒是聽過一些傳聞,說千葉的一個熟人KYO醬(現在是D'ERLANGER的成員)加入了SAVER TIGER,但我對他們的了解也僅限於"這是一個從橫須賀來的樂團"。
所以我第一次見到HIDE是在X的排練上,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戴著帽子和墨鏡,全副武裝的傢伙。我已經不記得我們在排練時第一次一起彈的歌是什麼了... 總之,我那時候全神貫注在彈X的歌,根本沒注意HIDE的彈奏或他的音色。我唯一記得的就是當時HIDE站在我前面。那次排練我們彈的大概是〈I'll Kill You〉跟〈Break the Darkness〉吧。
HIDE有一次隨口問:「我們為什麼不練練這首歌啊?」,好像〈紅〉有一段時間沒有在現場演出了,後來是HIDE提議樂團再演這首歌,這才讓〈紅〉以當時的陣容做了新編曲。接下來,這首歌也成了現場表演的固定曲之一。你真的無法預料未來會發生什麼,要不是因為HIDE的隨口一問,說不定〈紅〉就這樣永遠消失了。
那時我住在荻窪,而HIDE住在阿佐谷,所以我們常常一起搭總武本線回家。我們會在回家路上聊天,有時候HIDE也會留宿在我家。我當然不會跟他一起睡在床上(笑),所以他就睡在暖桌下。他曾經笑著說:「冷到我以為自己要凍死了。」
每次HIDE留宿時,我們經常會一起分配吉他部分,然後練習。我還特地去樂器行買了節拍器,然後我們就靜靜在節拍器的滴答聲中練習。YOSHIKI會把吉他和雙吉他編曲寫在樂譜上,但我根本看不懂五線譜和音符,所以我和HIDE會一起想吉他的編曲跟和聲。再說,HIDE本來就是雙吉他樂團的吉他手,所以弄吉他和聲可是他的拿手絕活。
當時的貝斯手TAIJI也來自千葉,但我在那之前並不知道他這個人。第一次見到他是在錄製《SKULL THRASH ZONE VOLUME I》的時候。對他的印象就是一個性格直率、很直來直往的人。
我在跟X一起演出之前就已經認識TOSHI了。在前一章裡我提到過,當時剃著大平頭的TOSHI在East West比賽上唱歌。後來我請YOSHIKI幫忙打鼓的時候,他也像個樂器助理一樣跟著跑來。他穿著人字拖,頭髮是漂過的,剛開始我根本不認識TOSHI這個怪怪的傢伙,當年平頭的TOSHI在我腦海中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於我根本無法相信後來這個漂染金髮的傢伙是同一個人。我不記得第一次跟X一起演出時有跟他說過話。後來,當我正式成為X的成員時,我們才慢慢成為朋友。
然後,我終於跟X一起進行了第一場現場演出,場地是在神樂坂EXPLOSION。那時,X已經有了一大批粉絲,而我還沒有太多演出經驗,根本不知道上台該怎麼做。我只能盡力彈好吉他。介紹我的方式簡直搞笑得要命。觀眾明顯知道X是誰,HIDE在SAVER TIGER的時候已經是一位超人氣吉他手了,當他被介紹上台時,大家都為他熱烈歡呼。但當我作為支援吉他手被介紹時,現場卻寂靜得連針掉下來都能聽見。說實話,現場的氣氛更像是觀眾在竊笑,心裡想著「這傢伙是誰?」,當下連我自己都忍不住尷尬的笑了。
說了「好啊」就是倒楣的開始
我不太記得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的現場演出,但在其中一場演出後的聚會上,大家開始討論我要不要成為樂團的正式成員。JUDY快要自然走到終點了,我有大把時間,所以我就隨口說了句「好啊」,根本沒有多想,結果就這樣決定了我的命運。就這樣,我成了X的成員。能加入這個樂團,老實說,我並沒有特別興奮。正式加入X,其實應該說是,因為當下的時機對了,還有那次對話氣氛的走向。
我剛成為樂團成員後,故事就開始在我眼前展開。演唱會把我們帶到了關西,甚至北海道,而我們的生活開始變得越來越混亂。X的大阪巡演是我第一次踏足日本西部。在那之前,我從沒離開過關東地區。
在大阪巡演的時候,我們把器材裝上車,開始了旅程。除了樂團成員之外,GEORGE(LADIES ROOM的貝斯手)也充當我們的工作人員,幫忙搬設備和協助現場工作。只有YOSHIKI和HIDE有駕照,所以他們成為我們的指定司機。HIDE不能晚上開車,所以大多數時間都是YOSHIKI在開。大概70%的時間都是YOSHIKI,剩下的30%是HIDE。但看起來YOSHIKI並不討厭開車,讓我鬆了一口氣。
TOSHI負責處理金錢的事務,有點像是經理。他總是提著一個印有山葉標誌的束口袋,裡面放著樂團的開支款項。每次我們演出後,TOSHI都會負責所有的財務和結算。
我們的巡演車輛是一輛長型的HIACE,上面寫著口號「Sexy Scandal Love Violence」。我們經常叫它「性感醜聞號」或「愛情暴力號」。那時我在荻窪的一家錄影帶出租店打工,透過那份工作的關係,我找到了一個便宜的停車位,就在荻窪車站附近,不過卻經常有人抱怨:「這輛車真丟臉!」,抱怨的對象都是我,所以我得出來道歉。停車位從街上看過來有夠明顯的,所以大家抱怨也是情有可原,畢竟「Sexy Scandal Love Violence」寫得大大的。
對了,我完全不知道那句口號是怎麼來的。在我加入樂團之前,車身上就已經畫了那個口號。我聽說在TAIJI加入之前的貝斯手宇高光(HIKARU)時期,這個口號就已經存在了。不久前我跟宇高光出去喝酒,結果我們聊到了這輛車(哈哈)。
我們還開著那輛「性感醜聞號」去北海道巡演。從新瀉坐上了渡輪,但是當我們準備從渡輪上下來時,車子卻發不動了,於是所有成員和工作人員一起推車下船。我們不是坐在車裡,而是推著車,用自己的雙腳踏上北海道。一群長髮男推著一輛寫滿這種標語的車登上北海道,這景象簡直奇葩,有夠像一部搞笑片。我們車上載了三台Marshall音箱、貝斯音箱、鼓組,還有一些我以為根本裝不下的其他設備。當時,YOSHIKI在演出時經常大玩特玩,還會用壓縮鋼瓶朝著觀眾們噴煙,所以我們也自己帶著鋼瓶。後座地板上大概有四個鋼瓶,坐在後面的我們不得不把腳搭在鋼瓶上。再加上,我們還得帶著五個人的舞台服裝。
我記得我們的舞台服裝都是放在一個運動包裡,去巡演時就這樣帶著。不過,有一個人的行李總是帶太多,我不會透露他的名字,但大家應該心知肚明是誰(笑)。HIDE跟我曾經問過他:「你為什麼要帶這麼多衣服?這裡有很多衣服你根本不穿!」,他回答說:「嗯... 我可能會需要,不全部帶著我會擔心。」幾年前,我們在東京車站見面,準備去X JAPAN的巡演時,他帶著一堆行李,我問:「你為什麼帶這麼多東西?」,他卻給了我三十年前一模一樣的回答:「嗯... 我可能會需要。」我忍不住笑了。現在我可能也帶得多,但他的行李卻是我的好幾倍,這可不是細胞分裂啊。
自己辦巡演
當時我們一邊進行X的巡演,一邊還製作了免費贈送的影片《XCLAMATION》。在80年代,很多樂團都會舉辦「贈品演出」,他們會把貼紙或錄音帶之類的免費送給觀眾。這種方式不僅能吸引粉絲,宣傳的效果也很棒。
於是我們決定也來搞一場贈品演出,送觀眾一些東西。我們待在池袋Penta練團的時候,YOSHIKI提出了一個荒唐的建議:「送些好東西吧,例如冰箱!」其實我們並不想面對那些抱怨"想要雙門的",或者"冰箱壞了要修理"的麻煩,我們可不是修家電的,冰箱根本無法分發,所以討論過其他點子後,我們決定改送錄影帶。我想那時應該沒有其他樂團在贈送免費錄影帶的吧。
這段影片一開始是樂團騎著美式機車前往表演場地。〈紅〉的部分是在目黑LIVE STATION錄影的,包括〈Stab Me In The Back〉和〈XCLAMATION〉。我記得是HIDE幫我們做髮型和化妝,畢竟他是一位有證照的美髮師。
我們成功的拍完所有內容,現在只要把它拷貝到錄影帶上,就能發放了。……因為我那時候在錄影帶店打工,所以製作影片的任務自然落到我頭上了。我請店長幫忙聯繫了廠商,發了訂單。錄影帶上貼的標籤也是我親手做的。在工作的時候,我把各種標誌和設計結合起來,製作出一個母版標籤。我花了不少時間在影印機上印地址和其他資訊在光面貼紙上。後來,當經理問我為什麼影印機的碳粉用得這麼兇時,我還假裝不知道。…總共製作了大概400卷,在大阪BOURBON HOUSE和目黑鹿鳴館免費發放。
順帶一提,在拷貝過程中,身為一個專業的打工仔,我決定用熱縮膜包裝我們的錄影帶。當時市面上的錄影帶和進口光碟通常都是用塑膠膜緊緊包起來賣的,我覺得這樣很酷。只要把錄影帶放進塑膠袋裡,然後用吹風機加熱,塑膠就會收縮成包裝。不過這比我預計的更花時間,我必須熬夜趕工,因為隔天一大早我們的關西巡演就開跑了。我記得我完全沒有睡,接著就上車出發了。真的算是個工作狂了吧... 但其實也不是啦,只是在把我以前在錄影帶店學的技能派上用場罷了。
做這些影片的那幾個月,我在錄影帶店打工的薪水基本上都是零,因為店長先替我墊了錢,為了要付製作影片的部分費用,直接從我薪水裡扣光了,之後樂團也沒把那些錢還給我,所以到現在,我還真想跟X的其他成員討回這筆錢。外界有傳聞說這些影片的費用全是YOSHIKI出的,但其實這些免費發放的影片,大部分製作費是我自己掏腰包付的。可以說,我是被X「騙」了。
贈送免費錄影帶的演出門票瞬間就被搶光了。大阪BOURBON HOUSE的演出我還記得非常清楚,一踏上舞台,看到滿場的觀眾時,我整個人都驚呆了。場地本來就很悶熱,但舞台上的溫度更高。演出一開始沒多久,我就已經滿身大汗了。那場BOURBON HOUSE演出的記憶到現在還非常鮮明。對了,X至今還保持著BOURBON HOUSE最高的進場人數紀錄哦。
真正的「同心協力」
1987年8月,我們舉辦了免費送錄影帶的演出。那段時間,我們一直在討論錄製一張專輯,就是後來的《Vanishing Vision》。1987年秋天,我們去了長野的斑尾高原寫歌,那時已經過了滑雪旺季。不知為何,山坡的附近,有一家飯店裡竟然有個錄音室,是YOSHIKI還是TOSHI的熟人幫我們租的。我們在那裡寫了一首暫名為〈MADARAO〉的歌,後來這首歌改名為〈GIVE ME THE PLEASURE〉。
回到東京後,我們一直編曲、排練,直到歌曲完成,才終於進入錄音階段。我對那段時間印象最深的,就是我身上幾乎沒錢,家裡的電經常被停掉。而在錄音的時候,我們老是在討論海苔便當和什錦蔬菜天婦羅便當哪個比較便宜。因為沒什麼錢,我常常在想到底吃哪個比較划算。我最後通常是選天婦羅便當。
我們當時還是個獨立樂團,所以大部分的錄音過程,從設備的設置到製作,都是我們自己來。我們用的設備跟現場演出時一樣,我用的是一把訂製的黑色Gibson Les Paul,和一台Marshall音箱。我記得我只用了一顆失真效果器。因為是一個沒什麼錢的獨立音樂人嘛,根本不可能因為要錄專輯就大幅更新我的設備。
至於錄音過程,我們得在非常緊迫的期限內完成。應該說,完全是看我們的錢能撐多久,如果在某個日期之前沒錄完,就付不起錄音室的租金了。因為我們是獨立樂團,所以還得提前確定發行日期。好在EXTASY RECORDS的老闆是我們的鼓手YOSHIKI,所以至少這部分我們還能掌控。但我們手頭的錢根本不夠應付整張專輯的製作費。錄音進度根本不可能照著計劃來,從一開始就註定會出問題。像是吉他的部分,還得加上疊錄的效果,這樣勢必會花更多時間。
當我們完成《Vanishing Vision》的混音時,大家其實都覺得這已經是個結束了。當時,我們是用24軌的多軌錄音機,並不像現在的混音器那樣有電腦預設功能,推桿也不會自動調整。所以我們必須自己來協調:「這首歌的這個部分,推桿要推到這裡!」,然後我們就像個團隊一樣合作調整推桿的音量。我負責其中幾條音軌。混音這張專輯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是非常繁重的工作,真的是「同心協力」,在這一過程中,所有人都分擔了苦勞。
現在回頭再聽《Vanishing Vision》,我覺得這張專輯很特別,與眾不同。不過它的製作相當精良,而且作品本身充滿靈魂。專輯裡有很多種風格,可能因為這是全新的陣容所帶來的結果吧。不過,換個角度想,也許我們只是把能塞的東西全都塞進去了。
終於,X的首張專輯《Vanishing Vision》在1988年4月14日發行了。作為當時的獨立專輯,它的銷量非常好。我聽說這是日本第一張進入主流排行榜的獨立唱片,成績相當驚人。
儘管專輯銷量驚人,成為熱門話題,但我的錢包並沒有立刻反映出這些收益。專輯發行後,我還是跟以前一樣,依然窮到被鬼追,直到我們跟Sony簽下合約後,在他們的信濃錄音室裡排練時,我才終於因為《Vanishing Vision》拿到第一次報酬,但這已經是專輯發行過很久之後了。
不過當時,那筆錢是我人生中拿過的最大一筆。我當時沒有包包,就隨意把裝錢的信封塞進牛仔褲口袋裡,結果你也知道,信封就這樣從口袋裡掉出來了。剛好HIDE在我身後走著,看到後撿起了信封,然後他氣得不得了:
「你到底在幹嘛,口袋裡裝這麼多錢!我先幫你拿著,等回家再給你!!」
直到我們從返家的電車上走下來,HIDE才把信封還給我。
在《Vanishing Vision》發行後的巡演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演出,是5月5日的中野公會堂(『VANISHING TOUR SPECIAL』)。舞台上有一個巨大的階梯裝置,我在那個最高、最長的階梯上演奏〈Vanishing Love〉。我從小就不喜歡下樓梯,這對我來說簡直是個不可能的挑戰,而且因為燈光也很強,我根本看不清楚腳下的步伐,然後還要一邊彈吉他一邊走下去。我也很怕高,雖然我勉強走下來了,但腿卻一直在發抖。我現在還清楚記得那可怕的開場,但那場演出的其他部分就不太記得了。
我們跟Sony的合作是在中野公會堂演出時開始的,後來我們簽了合約,準備發行我們的主流出道專輯。所以我們那次演出,Sony已經派出團隊來協助了,音響和燈光團隊都是一流的,當時我們還是獨立樂團,但身邊所處的環境已經像是主流樂團了。那個年代,能出道成為主流樂團是件大事,門檻非常高,能成功出道的樂團屈指可數。當人們聽到某個樂團簽約進入主流音樂圈時,通常都會引發轟動。不過我總是淡淡的回應類似消息,像是「嗯,這樣啊」,因為我對這類事情其實沒什麼興趣。
那時候我們經常在池袋的Penta一起練團,有一天結束後,YOSHIKI告訴我,我們即將要簽約了。YOSHIKI是一個非常有野心的人,所以簽下主流合約對他來說一定是他早已計劃好的目標。對YOSHIKI來說,這一定感覺像是一個重大躍進,同時也是一個學習的機會。
至於我,我當時並不太了解簽進主流唱片公司到底意味著什麼,也不清楚這件事的真正意義,所以根本不覺得這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接連不斷的舞台事故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的人生並不輕鬆(笑)。在『VANISHING TOUR』期間,我家的電被停掉了。當我結束巡演回到家,想開燈時,發現根本沒電,整間屋子一片漆黑。我當時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結果就直接倒頭大睡了。
不是我想抱怨啦,但當時我真的有過一段時間,家裡的所有水電瓦斯都被停掉過。我經常得跑去水務局繳我欠的水費。我要說明一下,那時候我們在全國巡演,根本沒時間去繳這些帳單。
在『VANISHING TOUR』期間,我們主要是在Live house演出。不過到了1988年7月的新潟WOODY場次,觀眾人數暴增到出現了缺氧危機。場地擠滿了人,導致大家開始呼吸困難。當時工作人員不得不請觀眾暫時離場,讓場地換換空氣。我記得我在後台想抽根菸,但空氣稀薄到我的打火機打不出火來。稍作休息後,舞台重新準備好,觀眾又回到原位,演出繼續進行。那場演出成了一個奇特的「上下半場」表演。
我們在北海道北見的演出那天也遲到了兩個小時。演出結束後,因為要趕渡輪,我們立刻離開場地,開了一整夜車直奔小樽。那時候沒有智慧型手機,路上除了聊天或睡覺來打發時間,基本沒什麼別的事可做。我則是在車上看體育報紙。中途我們還在一家自助洗衣店停了一下,因為HIDE說我們的衣服都臭了。
那段時間,我們巡演時是用兩輛車,一輛給樂團成員坐,另一輛專門運器材。跟以前只有一台車相比,現在移動起來舒服多了。然而,載我們的那輛車電池很弱,風扇皮帶還會在開到一半脫落,有時候引擎甚至會熄火,然後我們就卡在路上動彈不得。
那真是一場混亂的巡演,充滿各種意外的麻煩和艱辛。如今回想起來,我記得的東西多半都是發生在舞台下的事情。這說明舞台之外的生活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摸索中的視覺形象
加入X之後,我的頭髮也經歷了不少誇張變化。我想,在這樣的樂團裡,我也沒什麼選擇吧(笑)。剛加入的時候,我決定改變髮色。因為當時大家的頭髮都漂白染金了,我不想跟他們一樣,所以我想把頭髮染成紅色。當時「TOKYO YANKEES」的吉他手NORI是我們的隨團助理,他幫我染了頭髮。他之前讀過美容學校,但當時已經沒有在專業學習了。我把他叫到我的公寓,請他幫我把頭髮染成紅色。
當公寓管理員看到我紅色的頭髮時,帶著輕蔑的口氣抱怨說:「石塚先生,你怎麼可以把頭髮染成紅色…」我心裡想:「我都按時繳房租,你管得著嗎?」但其實不只公寓管理員被我嚇到,連我的樂團夥伴們看到我這頭紅髮也相當驚訝,紛紛叫道:「哇塞!」。
在我們正式出道之前,我把紅髮的一側剃光。X並不單純是一支金屬樂團,裡面還有龐克的元素,而我也不排斥龐克,所以我決定不要像一般金屬樂團成員那樣都留普通的長髮,而是把一側剃光。甚至在出道前,我還嘗試過莫霍克髮型。之前的貝斯手宇高光也留過莫霍克,仔細想想,可以說我是第二代的……
我本來就不是那種喜歡引人注目的人,但如果我沒有一些能吸引人注意的特點,就會被其他樂團成員淹沒。所以加入X之後,HIDE總是幫我嘗試各種不同的妝和髮型。演出前,HIDE會在快速化好妝後幫我把頭髮豎起來,然後我再幫TOSHI豎頭髮(笑)。在我們的獨立時期,除了隨團助理GEORGE,沒有其他人可以幫我們,所以誰有空就會互相幫忙整理髮型。
在正式出道後,我們的工作方式還是這樣延續了一段時間。即使在『BLUE BLOOD TOUR』期間,我們還是沒有請更多的隨團助理或化妝師,直到在『ROSE & BLOOD TOUR』時才開始,而這也不是樂團的主意。從那時起,我們有了專業的技術人員,像齊藤先生這樣的人加入,而他至今仍然和我合作。差不多在那個時候,I.N.A.醬也成了我們的支援音樂人。
換句話說,在我們正式出道之前,EXTASY就像是X的一個自家作坊,都是自己人在包辦化妝和隨團的各種工作,甚至在出道後不久也是如此。
我剛加入X的時候,HIDE把他在SAVER TIGER時期愛穿的一件皮衣借給我,所以我也老是穿著。之後,我在舞台上穿了另一件皮大衣,這是因為Billy Idol的〈Rebel Yell〉音樂錄音帶,Steve Stevens穿著一件黑色皮大衣彈吉他,酷斃了,我想在舞台上表現得跟他一樣又酷又帥。
於是我從一間認識的二手衣店買了一件舊的皮大衣。雖然它是二手的,但因為是全真皮,所以還是挺貴的... 不過我最後只付了大概一半的價格。我記得後來我也沒付剩下的那部分,所以希望老闆能原諒我,畢竟時間已經過很久了,法律追溯期也已經過了。
就是這樣,我弄來了那件皮大衣,不過它畢竟只是一件黑色外套,對舞台服裝來說算是很簡樸的款式。後來,TAIJI說他能在外套的背面畫些東西,於是他把外套帶回家,隔天就畫了一個非常龐克的設計圖。自從上面有了TAIJI的畫作之後,它立刻就成為我最愛的衣服。
《BLUE BLOOD》的誕生過程
在我們結束『VANISHING TOUR』巡演之後,我們一起去搞合宿創作,為我們的第一張主流專輯寫歌。我們住在山梨縣的富士河口湖町,叫做CAMELOT的飯店,那裡還有一個錄音室,LOUDNESS和其他許多樂團都曾在那裡錄音。我的想像中,那是一個很棒的地方,設備應該也很先進。
不過,當我們真的到了那裡,氣氛卻充滿了所謂的「迷人復古」感。那家飯店更像是一家傳統旅館,我們住的房間是榻榻米地板。那些房間有種奇怪的氛圍,陰森森的,讓人不禁懷疑半夜會不會冒出什麼東西來。因為那種不祥的氣息,我們最後都無法獨自睡在自己的房間裡,於是HIDE、TOSHI和我就並排擠在一起睡。幸運的是,沒有冤魂出現,但因為那裡被茂密的大自然環繞,巨大的飛蛾飛進了房間,對我來說,這才是最可怕的部分。我真的很討厭昆蟲,我覺得牠們比鬼更恐怖。
我們的合宿大約持續了兩週。TAIJI、HIDE和我在飯店裡忙著創作一些歌曲及其編排,而YOSHIKI則住在另一個錄音室,專心寫歌,但他也跟我們一起在CAMELOT編曲。我們還去了YOSHIKI住的錄音室,一起創作〈EASY FIGHT RAMBLING〉、〈BLUE BLOOD〉和〈ENDLESS RAIN〉等歌曲。當時YOSHIKI彈了〈BLUE BLOOD〉的鋼琴版給我們聽。YOSHIKI也問了我對〈ENDLESS RAIN〉的看法,問道:「這幾個小節你覺得怎麼樣?」,我回答說:「挺不錯的。」
每當我回憶起這次合宿,腦海中就浮現出錄音室附近便利商店裡的捕蟲燈。那段時間我們住在那個小鎮,我經常去便利商店,看著那些燈:「哇靠,這些燈黏了好多蟲啊...」我想這足以形容那段日子的荒涼感了吧?那段時間實在是身心俱疲。
經過河口湖的合宿之後,我們在1989年1月6日開始錄製《BLUE BLOOD》,在信濃町的Sony錄音室進行。我記得在錄音室的電視裡,看到小淵恵三宣布新的平成時代開始了(1月7日)。
稍早之前,在元旦的時候,我們幾個人去HIDE家喝酒。YOSHIKI也有來,但他喝得醉醺醺的,竟然在HIDE的衣櫃上揮拳打了一個大洞。隔天,隔天到我家喝酒的時候,還把我家玄關的門弄凹了。醉醺醺的YOSHIKI從來沒為他的失控道歉,反而還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那你就搬來我家住啊。」真的是讓人啼笑皆非。
那種聚會簡直是超乎尋常。其他人喝酒後,總是把地方弄得像戰場一樣,但GASTUNK的TATSU會好心的把一切打理乾淨,他總是說:「你們還有專輯要錄,最好把這裡整理乾淨。」他真的是個好人。就這樣,我們在元旦的胡鬧之後開始錄製《BLUE BLOOD》。
在那之前,我一直都是自己弄設備和音色,但在錄製《BLUE BLOOD》的時候,有專業的吉他技師協助了。我是用一把訂製的黑色Les Paul,這把吉他我已經在現場演出時用過。雖然我一向都是用Marshall音箱,但這次我想嘗試不同的東西,因此吉他技師給我介紹了很多我可以試用的音箱,有些是分為前級和後級的,有些是專門為金屬樂設計的等等。我根據技師的建議,為不同的歌曲用了不同的音箱。
我們錄的第一首歌是〈CELEBRATION〉。我想這是因為HIDE說這是一首簡單的歌,所以我們應該從這首開始。這首歌非常搖滾,但實際上並不簡單...
錄音的要求比錄《Vanishing Vision》時還要高。Sony的信濃町錄音室有一個備用房間,讓助理、工程師和其他工作人員無法回家的時候使用,我們經常在那裡過夜。HIDE和我有時會在錄音室裡睡覺,YOSHIKI也是。當房間有人在睡的時候,我們就直接在錄音室裡過夜,等所有工作完成後再休息。我們會錄到早上,然後在錄音室小睡到中午,接著就立刻去樓下接受雜誌的採訪... 這成了我們的日常作息。
錄音室樓下是咖啡廳Vega,我最愛的餐點是人參蘋果汁,以及隱藏菜單 —— 咖哩蛋包飯。所有曾經用過那間信濃町錄音室的人,可能都喝過Vega的人參蘋果汁,那真的很好喝,而且還很健康。我喝著那汁做了很多次採訪,訪問結束後,我又會繼續錄音,直到早上...
花最久時間錄的歌是〈ROSE OF PAIN〉,因為有管弦樂的部分。我們時間不夠用,所以跟排在我們後面的土屋昌巳借一些他的錄音時間。不久前,我有機會再次見到土屋昌巳,但我忘記跟他道謝了。
當專輯完成時,感覺就像達成了一種"圓滿"。相比於《Vanishing Vision》,我們花在這張專輯上的時間簡直不可同日而語。所有製作工作完成後,我們一起感慨道:「終於完成了…!」我記得那時我回家的時候,全身幾乎累癱了。前一天一早就開始的最終混音,一直忙到第二天中午。就這樣,《BLUE BLOOD》在艱苦的努力之下終於完成了。
夢想中的武道館
《Blue Blood》是在1989年4月21日發行的,但我們的巡演從3月就開始了。當時專輯甚至還沒錄完,我們就已經開始彩排舞台了。有時候只有HIDE、TAIJI和我去彩排,因為YOSHIKI和TOSHI還在錄音。6月在日比谷野外音樂堂的演出讓我特別印象深刻,就在我們開始演奏〈ENDLESS RAIN〉的時候,天空開始下起了細雨,我覺得這個時機簡直完美。但我對其他事情就沒什麼印象了(笑)。
我們在6月中旬結束了『BLUE BLOOD TOUR』,然後就可以開始放暑假了。當時Sony跟我們說:「去旅行一下吧!」,但我實在懶得動,只想去熱海待著,泡個溫泉就行了。不過HIDE卻提議:「我們去洛杉磯吧!」
於是,TAIJI和HIDE硬是把我拉去了洛杉磯。TOSHI去了紐約,而YOSHIKI則跑去了巴黎。不知怎麼的,我們最後在紐約碰頭,結束了這趟假期。
我們還在紐約和一位攝影導演見面,結果拍了一支影片。那時我才明白,這趟旅行最後的部分已經不再是度假,而是在工作了。我們還接受了採訪,也被拍照片。Sony的確叫我們「去旅行」,但沒說這其實是工作啊。
說到紐約,我可是那部街頭幫派電影《殺神輓歌》(1979年)的忠實粉絲。如果能選個地方拍訪談,我一直都想去康尼島,就是那個幫派的地盤。電影最後的場景是個荒涼的海灘,我總是想像那個地方應該也是那種破舊、荒廢的樣子。結果和我期待的完全相反,那裡一點危險的氛圍都沒有,孩子們在那個已經成為康尼島象徵的遊樂園裡開心玩耍。整個地方很歡樂,人們滿臉笑容。雖然氣氛很不錯,但我記得當時心裡還是有一點點失望,因為它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樣。
從紐約回來後,9月份我們開始了『ROSE & BLOOD TOUR』。到11月份,巡演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們在澀谷公會堂有計畫兩場演出。不過,由於YOSHIKI的健康狀況不佳,第一場澀谷公會堂的演出後,剩下的場次都不得不延期。
我們的復出演唱會定於1990年2月4日,在日本武道館舉行,也是我第一次去武道館演出。當然,我念高一的時候曾經看過Rainbow和Michael Schenker Group在那裡表演,身為觀眾,我對那個場地有著深厚的情感。但現在,我即將在那裡登台演出。當武道館的演出正式宣布時,我興奮得無法自已!
那天我們開車前往武道館,車子必須從建築物的正門開進去,才能到後台入口。當我看到屋頂上的「洋蔥」時,再次湧起了情緒,心裡明白,真的要在武道館表演了。我聽說Mötley Crüe的鼓手Tommy Lee曾經在後台廁所的牆上簽名,而我真的親眼確認了它就在那裡。
但我其實對排練或演出的過程記不太清楚,我只記得我們在一天內賣光所有座位,讓我們的工作人員很訝異。我站上舞台時,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喔,這就是Led Zeppelin的Jimmy Page曾經站過的地方。」
在武道館演出,跟當觀眾時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好像更靠近了。在看演唱會時,總是覺得舞台很遙遠,但當你自己站上舞台時,卻能感受到和觀眾之間的距離非常近。也許是因為這個場地是圓形的,我甚至能看到二樓最後面的觀眾。雖然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我能分辨出他們是站著還是坐著。這是武道館的一個謎團,讓你能感受到和觀眾的親近感。我相信任何曾在那個舞台上表演過的人,都會有同樣的感受。
總之,武道館是我的夢想場地。不久之前,我跟很多年輕音樂人一起在武道館參加一個音樂節。有人跟我說:「像PATA桑這樣成功的人,武道館對您來說不過是眾多場地中的其中一個吧?」但我可不是這麼看待的。武道館是一個特別的地方,它不能跟其他表演場地相比。無論我在那個舞台上演出多少次,武道館永遠都是我的夢想場地。算一算,現在世界上有多少張現場專輯的標題都是「Live at Budokan」(武道館現場)?我就是聽著這些外國樂團的現場專輯長大的。而且在武道館的舞台上彈吉他,感覺真的特別棒。武道館是我在日本最喜歡的表演場地。
我曾在東京巨蛋演出,那裡的規模比武道館大得多。但我想說的是,東京巨蛋是看棒球賽的地方。就我個人而言,我強烈覺得,東京巨蛋在看棒球賽方面是更優越的地方。不過,我想柔道和劍道的選手也可能會認為武道館不適合辦演唱會,而是辦武術比賽的場館。
整個《BLUE BLOOD》專輯的巡演在1990年2月的武道館演出至5月在大阪城展演廳的演出後結束。之後,我們毫無休息的時間,就開始著手準備下一張專輯《Jealousy》。
然而,我們完全沒有想到,這會是超乎我們想像的長期戰鬥。
《Jealousy》原定在洛杉磯錄製。我們先在日本聚在一起,開始進行編曲和排練。那段時間我有健康問題,不能經常參加排練。1990年秋末,我們到了洛杉磯,但這次是YOSHIKI出現了健康問題,錄音的進度也比預期晚了許多,晚到我們的六個月簽證在錄音過程中到期,還得去辦理續簽。
宛如黑幫的交易即將展開
在洛杉磯錄製《Jealousy》的時候,我不是一直待在錄音室,大部分空閒時間都在逛樂器行。那時候周圍有很多這樣的商店,而位於日落大道的Guitar Center甚至成了一個觀光景點。我進這些店不是為了買我想要的吉他,而是為了打發時間,找一些有趣的東西來看看。那時候的商店裡有很多如今看來都算是稀有珍寶的樂器。我找到了一把1959年的Les Paul Standard,至今仍是我最心愛的吉他之一。
我在店裡逛的時候,老闆問我:「你有想找什麼琴嗎?」,其實我並沒有特別想找什麼,但我隨口回了一句:「你們有Les Paul或Strat的吉他嗎?」老闆就告訴我他們剛進了一把Les Paul,放在店後面,然後他帶我去那裡,給我看了一把稀有的1961年Stratocaster和一把1959年的Les Paul Standard。
當時,那兩把吉他已經相當值錢,而我特別被Les Paul吸引。雖然我沒有打算買,但有機會試彈一下。那家樂器行的老闆是一位非常內行的Les Paul收藏家,他告訴我如果沒賣掉,他就打算自己收藏了。我根本沒想過能買得起這把珍貴的吉他。當我問了價格時,果然跟我預料的一樣貴。
之後,我離開了那家店,去附近的Denny's吃東西,但腦海裡一直在想著那把吉他有多酷。漸漸的,我覺得我非得買下這把吉他不可,於是我打電話回日本,查我的戶頭裡有多少錢,然後請銀行把所有的錢轉過來。
在洛杉磯的銀行提款時,場面很誇張,美國的銀行行員數錢超仔細,一張一張數,數了好久。他們看到那筆款項的時候都很驚訝,一夥人湊過來圍觀。不過他們的注意力都在那堆錢上,而不是我。當我走出銀行時,身旁還有兩個保全充當臨時保鑣,左右戒護著我,好像我是什麼重要人物似的。
我回到那家樂器行,告訴老闆我帶了現金要買那把Les Paul時,他立刻就把店門鎖上,確保沒有別人能進來,我們就好像兩個黑幫份子要偷偷幹什麼非法交易一樣。我抱著"從清水寺跳下去"的決心買了那把Les Paul Standard´59,如今回想起來,那真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因為在當時那個年代,美國的樂器行裡,像1958年或1959年產的Les Paul還算常見,雖然不便宜,但也不至於離譜,價格還能接受。今天呢,像這種吉他已經全都貴到很離譜了。
2008年,當X JAPAN和Richard Fortus以及Wes Borland同台演出時,他們看到我的Les Paul Standard´59,說:「這把吉他在美國的價值相當於一棟房子了!」
近幾年,古董吉他的價格一直飆升。就在我買了Les Paul Standard´59幾年後,很多有錢的日本人開始大量收購古董吉他,可能是出於投資目的或其他原因。不僅僅是吉他,古董的音箱和效果器也一樣被搶購,這樣一來價格就更高了,現在美國的樂器行幾乎找不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因為早就被掃光光了。我相信我當初買那把吉他的時機點非常好,這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只要吉他的音色好,就夠了
說到時機,我幾年後也買了Jeff Beck的簽名琴。1991年,Jeff Beck的精選輯《Beckology》附了一本像吉他盒的冊子,你打開就會看到那把簽名琴的照片,有著紫色的琴身。
那時候,Bo Diddley和Jeff Beck也用那把Strat吉他為《Rockin' On》雜誌拍照。我真的很喜歡那個顏色。當時只有一把這個顏色的簽名款吉他進了日本,這可是個意外。我沒有錯過,立刻就下了訂單,這也是時機的巧合。當HIDE在錄製他的個人專輯時,想用一把Strat,我就把這把吉他借給他了。HIDE很喜歡,後來他也買了一把白色的Jeff Beck簽名琴,還自己上了漆... 幸好他沒有對我的吉他動歪腦筋(笑)。
在談到吉他時,除了Strat和Les Paul,我還彈過Explorer,在X的獨立時期,我也有一把SG Junior當作備用琴。我是在千葉的多田屋買了這把SG,然後把它寄到我們巡演時所住的飯店,因為我想在演出時當作備用。1988年,X載設備的卡車發生了一次重大事故,卡車在高速公路上側翻,讓我們損失了大部分設備。
YOSHIKI用的鑼原本是掛在一個圓形的框架上,但在那次事故中不見了,再也沒看到它。事故之後,新的鑼就掛在一個方形的框架上。我的吉他效果器盤原本是矩形的,但卻被彎成了平行四邊形。雖然盤子的尺寸沒有改變,但形狀卻大變樣。SG Junior吉他也損壞了,事故的衝擊讓琴頭的角度變得筆直。還有好多其他樂器和設備也失蹤了,這真是一場嚴重的事故。我看著破碎的殘骸被搬回Sony的錄音室,心情超沉重,簡直無法直視。
這有點偏題,不過當我買下Les Paul Standard´59時,身為吉他手的我並沒有感受到那種強烈的購買衝動。我當然非常高興,但簡單來講,就像是終於買到自己想要很久的玩具一樣。那時我對1958年和1959年的琴就是非常著迷。
不過,我現在對古董吉他的憧憬已經沒那麼強了。如果吉他的音色好,那就夠了,聲音就是我需要的一切。
在我看來,當你在樂器行試彈吉他時,幾乎無法判斷出吉他的音色好壞,因為那裡的音箱設定永遠無法呈現真實的聲音。我相信,判斷一把吉他音色的唯一方法就是直接用原音彈奏。我無法用言語來解釋我那把Les Paul Standard´59的聲音。當我在樂器行撥它時,聽到的聲音就讓我愛上它了。其餘的就是看外觀了,這就是我物色一件樂器的標準。
我在錄《Jealousy》之前就買了Les Paul Standard´59,所以這把吉他在專輯中佔了很大的比重。在〈Silent Jealousy〉裡,我用我的'80 Les Paul錄了一點伴奏,但整首歌的其他部分都是那把Les Paul Standard´59的獨特聲音。在〈Desperate Angel〉的獨奏和對位旋律中,我用了Strat。至於〈White Wind From Mr. Martin〉,我彈的是兩把原聲吉他,分別是Martin和Gibson。其餘的部分應該都是Les Paul Standard´59。至於音箱,我大部分時間使用Marshall,但在〈Silent Jealousy〉的節奏吉他部分,我是用Mesa Boogie。
《Jealousy》裡面的很多歌都是在洛杉磯創作的。在我們飛去美國之前,唯一在日本寫的歌是〈Silent Jealousy〉和〈Stab Me In the Back〉,這兩首歌早就存在了。在美國那邊,我們都住在同一個區域,所以彼此之間的交流通常就是:「今天要去誰家呢?」,然後我們會聚在某個人的家裡,聊聊寫歌和編曲的事情。我們會錄音然後交換試聽帶,我記得那時候我們用的是DAT(數位錄音帶)。因為YOSHIKI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打鼓,我們找了一位替代鼓手,還在錄音室裡創作了一些曲子。
由於種種原因,許多排好的進度都延誤了,我們直到1月1日才開始真正的錄音。從日本人的感受來說,我對那些新年第一天還得上班的工作人員感到非常抱歉。在錄《BLUE BLOOD》時,我在錄音室裡的時間不只是錄我的部分,就算錄完也一直待著。但在錄《Jealousy》時,我幾乎只在那裡錄我的部分,如果錄完沒我的事,我就不會待在錄音室。錄吉他也是用分工合作的,HIDE自己彈了所有的和聲部分,而我在〈Silent Jealousy〉中彈了所有的伴奏。在我錄吉他的時候,其他成員並不在錄音室裡。
我相信粉絲們已經知道這件事 —— 《Jealousy》一開始是打算做成雙碟專輯的,但因為壯麗的〈ART OF LIFE〉無法如期完成,所以《Jealousy》才以單片CD專輯的形式發行。即便如此,我們也只是勉強趕上製作進度。我們在1991年5月於洛杉磯舉行了一場記者會,按照原計畫,那個時間點本該完成專輯了。不過,最終我們並沒有趕上時間。
在那場記者會上,YOSHIKI突然脫口而出說:「我們將在6月5日回到日本。」這句話隨即出現在報紙上。於是6月5日當天,大量粉絲們照YOSHIKI所說的聚集在成田機場,現場引發了不小的騷動。然而,當天那位講出這番話的YOSHIKI並沒有如期回到日本,這讓粉絲們的期待落空,引發了另一場麻煩。事實上,YOSHIKI當時還留在洛杉磯指導TOSHI的錄音,而那天飛回日本的只有我、HIDE和TAIJI。
隔天,YOSHIKI和TOSHI回到日本,說:「嗯,我們沒有完成...」原來,他們無法完成〈Say Anything〉的錄音。在我們討論這首歌的解決方案時,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專輯封面已經印好了,而且上面也印了有〈Say Anything〉這首歌。我知道Sony肯定不想重新印專輯,太麻煩了,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因此,在經過協商後,我們獲得了三天的延長時間,在日本把〈Say Anything〉錄好。順便一提,洛杉磯那邊也在同步做混音工作。
然而,《Jealousy》仍然有很長的路要走。
樂團史上最大規模的演出
《Jealousy》的發行日期是1991年7月1日,但專輯的母帶直到6月中旬才完成。照理說,專輯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準備好。整個錄音過程完成後,大約兩週左右就準備好樣本碟了,我簡直驚呆了。那時,HIDE、TAIJI和我正在接受《Rockin' F》的採訪,樣本碟那時就送到了手上,比起因為完成作品本身而感動,Sony的企業力量竟然能如此快速的壓製專輯更讓我驚訝(笑)。我對Sony靜岡工廠的工作人員充滿感激,感覺他們在收到《Jealousy》的母帶後,整個工廠就像是專門為我們開的一樣。
在《Jealousy》真正完成之前,我們誰也不知道這張專輯會是什麼樣子... 其實,每張專輯對我來說都是如此。在錄音過程中,很難看到專輯完整的樣貌。只有在開始為巡演排練時,這些歌曲才會慢慢進入我的心中。
在《Jealousy》發行後,我們展開了『Violence In Jealousy Tour』來推廣這張專輯。這次巡演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日子,就是我們第一次去東京巨蛋的演出(1991年8月23日)。前一晚,我在阿佐谷的一家居酒屋裡看著巨人隊對廣島東洋鯉魚隊的比賽。如果比賽沒有結束,我們的現場設備就不能進場,運輸卡車只能在外面等,樂團成員們都在看著比賽,祈禱他們能快點把球打完,沒人在意比賽的過程,誰輸誰贏根本無所謂,大家只希望比賽趕緊結束。
然而,跟樂團成員們的心情相反,我卻坐在那裡心裡默念著:「加油,巨人隊,你們一定要贏!」,就算比賽要加時延長我也沒問題(哈哈)。結果,巨人隊在小田的二壘安打後輸掉了比賽。這場比賽相當精彩激烈,但要負責搭建舞台的工作人員們一定對延長的比賽感到很焦躁。
演唱會當天,8月23日,我到達場地時,舞台還在搭建中,所以我也沒什麼能做的,所以決定給自己來個巨人隊主場的小巡禮。我帶了兩隻手套和一顆棒球,就和TOSHI玩了幾下投接球,因為在成員裡,他似乎是唯一會玩棒球的人。
在東京巨蛋的場地上玩投接球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事,所以我就帶著手套和棒球來了。因為天幕是白色的,當我把球扔上去時,很難看清球的方向,球員在比賽中肯定也很難受。我還試著衝向牆壁,因為我一直想知道撞到外野圍牆接球的時候會不會很痛。果然,痛得要命。
一踏進那個場地,我完全沒有當晚要以吉他手身分上台的感覺,反而就像是一個狂熱的棒球迷。
當我走上舞台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這裡實在太大了」。舞台到觀眾席另一側的距離,感覺就像阿佐谷到新宿那麼遠。那真的我們樂團史上最大規模的演出場地,但我沒有任何站在顛峰的激動感,我在武道館的心情反而比較激動。身為巨人隊的球迷,東京巨蛋是我心愛的球隊的主場,所以我更感激他們在棒球賽季最忙碌的時期,還把他們的場地借給我們用。舞台建在外野,我還擔心會不會傷到人工草皮。所有這些事我都記得很清楚,至於演唱會本身嘛,我並沒有留下太多記憶。
TAIJI的離開
第二次站上東京巨蛋,是1992年1月5日至7日舉辦的『破滅に向かって』三天連續演唱會。這些演唱會結束後,TAIJI就退出了X……
我不確定這件事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但TAIJI當時已經在彈一些LOUDNESS的新歌。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已經在幫忙LOUDNESS,還是怎麼回事。1991年底,在目黑鹿鳴館的時候,發生了一起事件,當時我們跟其他樂團一起演出。
我喜歡自稱是TOKYO YANKEES的非正式第四名成員,因為我老是會亂入他們的演出,跟他們一起玩音樂。那天HIDE也有跟他們一起彈吉他。YOSHIKI那天也在鹿鳴館,但他突然走了出去,似乎要跟某個人講事情,看起來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不久之後他回來了,突然說:「我剛剛開除了TAIJI。」聽到這話的時候,我只覺得事發突然,除了回應一句「喔... 好吧。」之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不過,這件事其實沒有讓我太過震驚,因為早已有些端倪。至於當時YOSHIKI跟誰談了什麼,細節我完全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YOSHIKI親口告訴我他要開除TAIJI這件事。
東京巨蛋三天的演出,每天的歌單都完全不同。第二天(1月6日)我們以〈Vanishing Love〉開場,我覺得那天的歌單特別有趣。因為我們聽說第二天的票賣得不太好,所以決定做點不同的嘗試,因為要演奏一些早期的歌,所以覺得興奮。那天我們表演了許多早期的歌,比如〈Phantom Of Guilt〉。
第三天,我們以〈Silent Jealousy〉開場。之前在排練的時候,我提議不要用鋼琴開場,於是我們按照這個方式重新編排了這首歌。那次排練是在TAIJI被開除的事發生之前,當時大家都參與了改編,整體氛圍也很融洽。
第三天最後的曲子應該是〈ENDLESS RAIN〉,這也是TAIJI跟X一起演奏的最後一首歌。我當時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情感,就像我們解散演唱會的時候一樣。那天我看著TAIJI坐在我面前彈貝斯,突然意識到:「啊,這就是最後一次了……」。在〈ENDLESS RAIN〉的現場表演裡裡,TAIJI通常不會彈這首歌的後半段,但那天他一直彈到最後,音符從頭到尾沒有停過。演出結束後,他把他在現場戴的還滿是汗水的皮手套遞給我,對我說:「拿去吧。」
大家可能都認為,在X的成員裡,TAIJI是最喜歡美式搖滾的人。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其實對KISS不感興趣。很久以前我們一起去看KISS的演出,但他是唯一一個看起來沒那麼興奮的人。不過,TAIJI因為感冒沒辦法跟我們一起去看Anthrax的時候,他卻哭了。其實X的所有成員都曾經看過Anthrax的現場演出。
TAIJI最早是吉他手,而且他超喜歡LOUDNESS的高崎晃。我記得TAIJI在當吉他手的時候,甚至彈過和高崎一樣的Random Star吉他。他本來在自己的樂團裡彈吉他,接著加入DEMENTIA改當貝斯手,最後成為X的一員。
TAIJI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吉他手。在《Jealousy》專輯中的錄音版本裡,他也彈了〈Voiceless Screaming〉的木吉他。我們曾一起在現場演奏這首歌,但排練時他常會給我一些指點,像是:「這裡應該這樣彈」(笑)。在〈Voiceless Screaming〉誕生之前,有一次TAIJI叫我寫一首木吉他曲,於是我寫了〈White Wind From Mr. Martin〉。
我跟TAIJI以前常常會討論作曲和編曲的細節,甚至在我們開始錄製他為《Jealousy》創作的〈Desperate Angel〉之前,他就已經給了我一些關於吉他部分的指點。他希望這首歌能有個藍調口琴的獨奏來配合美式風格,所以他問我能不能把我的吉他獨奏改成口琴獨奏,我跟他說我不喜歡這個主意,他也只是簡單回應了一句:「好,知道了」,就這樣結束了,完全沒有爭執。
向母親牧場進發
因為TAIJI的離開,我們不得不開始考慮為X找一個新的貝斯手。當時我們沒有明確的候選人,到底要具備什麼條件才是理想的貝斯手,也完全沒有清晰的想法。很多熟人幫我們介紹了潛在的人選,為了擴大搜尋範圍,我們還刊登了徵人廣告。接著我們就一群人聚在飯店房間裡,開始聽從全國各地寄來的試聽帶。
HIDE帶了一卷錄音帶來,還說:「聽看看這個,很有意思!」錄音帶一開始,是一個女生在講她認為我們應該找一位女性貝斯手的各種理由。我們靜靜聽著,原以為她接下來會自我介紹,結果她就只是一直列舉理由,整捲錄音帶裡居然連一個貝斯音符都沒彈。這的確很有意思,但對於徵選目的來說,實在是讓人搞不懂這姑娘在幹嘛。
最後,我們並沒有從那些帶子裡選出任何人。當時有五位和我們有些關聯或是已經認識的貝斯手,所以就找他們來錄音室,彈〈紅〉以及另一首歌,來進行一場類似徵選的試音。不過,HEATH並不在這些人之中。
試音的結果讓我們不太滿意,所以我們繼續尋找合適的貝斯手。直到有一天,HIDE邀我去目黑鹿鳴館看一些樂團演出。
那天晚上有很多樂團表演,最後一個是「MEPHISTOPHELES」,而X的前成員宇高光正是這個樂團的貝斯手。另一個演出的樂團是「media youth」,HIDE對這個樂團特別感興趣。他從一個橫須賀的朋友那裡聽說過media youth的貝斯手HEATH。我們那晚是打算來挖掘新貝斯手的,所以就在會場接待區的小窗戶裡觀察media youth的表演。
當時我們也不太想進後台打招呼,於是就悄悄離開,然後HIDE跟我去居酒屋喝一杯。喝酒的時候,HIDE問我對HEATH的看法,我回答:「還不錯,真的不錯。」
經過一系列的樂團會議,我們終於得出了結論,HEATH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在深夜過了子時之後,我們在YOSHIKI家裡做出了最終的決定。然後HIDE打電話給HEATH,詢問他成為我們新貝斯手的意願,HEATH後來回應:「我加入!」
我們終於找到新的貝斯手了。接著,YOSHIKI突然說:「好!那我們一起去母親牧場!」然後又打電話叫HEATH過來,雖然才剛跟他通過電話,而且當時已經凌晨4點多了。
為什麼選擇母親牧場呢?因為我們是千葉人。不過,我得說明一下,X並沒有發生什麼好事就一定要去母親牧場慶祝的傳統。當YOSHIKI提到母親牧場的時候,我猜橫須賀來的HIDE也是滿頭問號吧。而才剛剛加入X的HEATH則是從兵庫縣的尼崎遠道而來,心裡可能有三、四個大問號。而我是千葉人,小時候的校外教學去過母親牧場很多次,但YOSHIKI為什麼提議我們去那裡,至今仍然是個謎。母親牧場位於千葉的鋸山附近,離東京相當遠。不過,我們還是清晨從東京出發,朝著母親牧場上路了。
這次的母親牧場之行,竟然成了HEATH跟X的第一次活動。那時候X已經小有名氣了,剛好有學生在校外教學時認出了我們,跟著我們四處遊蕩。那感覺就像... 我們是母親牧場裡的動物,有夠像喜劇小品中的搞笑情景。嗯,其實.. X本來就算是一支喜劇樂團。但我們可沒有去擠牛奶喔!
母親牧場之行讓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於我不太記得跟HEATH的第一次練團是什麼樣子了(笑)。不過,我還記得我們在1992年夏天的紐約記者會。那時候我們這支怪咖樂團的活動真是五花八門,除了在東京巨蛋演出,還有去母親牧場和洛克菲勒中心,對我來說簡直太誇張了!在搭飛機去紐約之前,我正好在洛杉磯錄〈ART OF LIFE〉。
這場記者會是為了宣布新成員HEATH加入樂團,以及我們跟大西洋唱片簽約。AC/DC和Led Zeppelin也都是大西洋唱片的藝人。得知能和這樣有強大背景的唱片公司簽約,我非常興奮。大西洋唱片的工作人員還送了我們每個人一個由Tiffany & Co.製作的飾品,上面刻有我們樂團的標誌。而當我跟他們說,我本身是個棒球迷時,他們還特別送我第二天去看紐約洋基隊比賽的票。雖然因為我們有工作行程,所以我沒時間去看比賽,但他們的熱情好意讓我覺得非常窩心。
製作個人專輯《PATA》
之後,X的每位成員都開始著手自己的個人專案。我記得TOSHI是最早開始的。當時我根本沒想過要出個人專輯,但唱片公司找上我提議了這個想法,我就順勢而為。我並不是主動提出的,但最後卻進入了製作個人專輯的計畫,開始構思更多的點子。讓我最先想到的人就是Stan Katayama。
我是在錄《Jealousy》的吉他時認識Stan Katayama的。他是一位住在洛杉磯的日本音響工程師,負責幫我錄〈ART OF LIFE〉的吉他。他比我大很多歲,是道地的關西人。他曾在日本的山葉公司工作,但因為不爽他的上司而辭職。然後他從零開始,去錄音室當學徒,最終成了一位曾獲得葛萊美提名的音響工程師。
不過老實說,我對Stan的第一印象並不好。在我們錄《Jealousy》的時候,他嘲諷了我剛買的Les Paul Standard´59,說:「哦,那把吉他的音色肯定不錯吧……」所以,一開始我覺得他真是個不可理喻的傢伙。
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但隨著合作的進行,我們變得越來越要好,常常一起出去吃飯,有時我會請他在工作後載我回家。錄音過程比我們預期的要長,因此樂團決定在洛杉磯租公寓。在我找到自己能住的地方之前,Stan好心讓我在他家住了大約一個月。
Stan還負責協調我個人專輯的錄音樂手。首先,他聯絡了鼓手Tommy Aldridge,Tommy回覆說:「只要不是流行音樂,我就打。」,這句話真的很有個性吧!
Stan還聯繫了另一位鼓手Simon Phillips,他當時剛搬到洛杉磯,正跟「Toto」樂團合作。我簡直激動不已,畢竟Simon曾和Judas Priest、Michael Schenker Group合作過,我也超愛他跟Jeff Beck的合作作品。這真的讓人覺得夢想成真!
接著,我們找到了Tim Bogert來擔任貝斯手。我是「Beck, Bogert & Appice」的忠實粉絲,所以這個人選讓我相當興奮。Stan曾是「House of Lords」的錄音工程師,他介紹我認識了該樂團的主唱James Christian。我個人認為Stan安排了一支超豪華的錄音陣容。他甚至還想邀請Cozy Powell,我記得我們曾討論過這件事。現在想想,我真希望Stan當初能邀到他。
我個人專輯裡的大部分曲子都是在洛杉磯寫的。我住在Stan家的期間,他會編出節奏,然後我用多軌錄音機把吉他疊上去,或者加上一些和弦。我和Stan討論了很多可能性,我們合作起來非常有默契。寫歌時吃的東西大多數跟我在日本吃的一樣:札幌一番拉麵,頂多加了些我炒的蔬菜,就這樣一碗泡麵。我感覺就像是回到學校的體育社團裡一樣。
一開始,我想製作一張全是器樂的專輯,主要是因為我不會唱歌。不過在過程中,我遇到了一個瓶頸,因為我開始想加入一些有聲樂的歌。而且從一開始,我寫音樂時並不是單純為了吉他的。大部分靈感來自於聽起來不錯的和弦,然後再發展成歌曲。有時我會想到一個鼓的節奏,然後再以此創作一首歌。有些人寫歌是想像某種場景或風景,但我不會這樣寫歌。
對我來說,錄音過程中最讓我難忘的就是Simon Phillips的非凡才華。一首歌他會先聽兩到三遍,然後馬上把音符寫下來,隨後帶著譜子進錄音室。第一次錄音時可能會有些小錯誤,但第二次的表現總是完美無瑕。他會再錄兩個版本,問我:「我打得怎麼樣?」當我請他稍作調整時,他會在下一次錄音中完全滿足我的需求。他的工藝、技術、適應力以及理解力,簡直是工匠級,讓我佩服不已。
跟Simon截然不同的是Tommy Aldridge。他說如果沒有樂團伴奏,他的鼓會打很糟糕,因此在錄音時,我得擔任他的吉他指引。Tommy和Simon完全相反,給我的印象是,他是一個非常受樂團喜愛的鼓手。如果我要巡演,肯定會選Tommy做我的鼓手。
有件好笑的事,我一彈起Ozzy Osbourne〈Bark at the Moon〉的前奏riff,Tommy馬上跟著打鼓。他正是是這首歌的鼓手,是真正的"原版",那一刻,我真的感覺自己像Jake “PATA” Lee(原曲的吉他手是Jake E. Lee)。當我開始彈〈I Don't Know〉的前奏riff時,他也繼續跟著打,我又感覺自己變成Randy Rhoads了。在我們一起巡演,推廣我的個人專輯時,Tommy每次檢查音響都是打Ozzy Osbourne〈Over the Mountain〉的前奏,而且他還會一邊仔細的在手指間轉鼓棒。我看到那一幕時真的被迷住了。
Tim Bogert開著他心愛的老金龜車到錄音室,車上載著幾把貝斯和一些貝斯音箱。我看著他把所有東西卸下來,心裡不禁想,這些東西怎麼都能塞進車裡呢?而且他還親自搬運,Tim真的是一個強壯又活力滿滿的人,他的貝斯演奏也非常狂野。
James Christian則是個活潑的義大利人。我們年齡相近,所以一拍即合,聊得很開心,還互相去對方家玩。我也在他家認識了James的樂團成員。這也讓我在他們1994年的專輯《Fire, Water, Earth & Stone》中客串演出,為其中一首歌彈了吉他。
在錄製我的個人專輯時,我主要是用我的Les Paul Standard´59。我還用了一把Fender來錄伴奏和一些獨奏。我花了很長時間來錄吉他,也希望能用上我手裡有的好幾把吉他,還有最近買的吉他。根據不同的歌曲,我用了不同的吉他,比如Jazzmaster、Mustang等等。
於是,我的個人專輯《PATA》順利完成,並在1993年11月4日,也就是我的生日那天發行。但我當時忙著為新專輯的巡演排練,甚至沒時間去感受出個人唱片的喜悅。不過,如果不去現場演出,那發行專輯就沒有意義。現場演出比錄專輯有趣多了,跟其他音樂人一起在現場演奏音樂,比起錄音來有趣得多。雖然我不擅長講英文,但一旦樂器開始響起,我就能理解,也能被理解。用聲音引起共鳴,然後就會理解彼此,音樂人就是這種生物。
個人專輯巡演
接著,我的個人專輯巡演開始了。我的樂團成員包括鼓手Tommy Aldridge、貝斯手Tim Bogert,以及主唱James Christian。我們之間並沒有把彼此當作「客座樂手」,不論是在台上還是台下,我們都相處得非常開心。
Tommy Aldridge居然是個相撲迷,這真讓人意外。我們的巡演剛好是在11月,正好趕上九州的相撲大賽。每天下午5點左右,彩排完後,我們經常在後台看相撲比賽的直播。Tim Bogert也很喜歡相撲,所以我們整個團隊都會一起看。比賽播到6點結束,我們才會換上演出服,準備7點的演出。這樣的日子很快成了巡演中的日常模式,而演出前大家先一起看相撲的習慣,確實是種很少見的體驗。
順帶一提,美國的音樂人合約非常詳細,細到連餐飲的微小細節都會寫進去,這已經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舉例來說,糖果必須是M&M's巧克力,口香糖必須是指定品牌,甚至連啤酒都要指定某個牌子,而且還會明確寫出需要幾瓶。巡演合約的細節之多,有時可以厚達兩到三公分。其中最具體的是Tommy Aldridge的合約,如果他的合約裡真的有一條是關於看相撲比賽的,我完全不會驚訝,畢竟他每次彩排後都會看相撲,說不定真的寫進去了。
Tommy曾經說過他不想打快節奏的歌,原因是年紀大了,讓他很容易疲累,這件事並沒有寫在合約裡。不過,現在他已經73歲了,依然精神飽滿,打起鼓來和年輕時一樣。幾年前Whitesnake來日本時,我遇到了Tommy。我有個朋友是Reb Beach的吉他技師,他邀請我去看Whitesnake的演出。演出還沒開始時,Tommy從舞台旁邊走過來跟我打招呼:「嘿!好久不見!等會再聊。」。我其實很想和他聊聊,但又不想在演出前打擾他,所以我們只簡單寒暄了幾句。
在個人專輯巡演結束後,我依然用電子郵件跟Tommy和Stan保持著聯絡。Stan目前住在夏威夷。
X改名為X JAPAN
即使在我的個人巡演結束後,我仍然忙得不可開交。我馬上開始為X即將於12月30日和31日在東京巨蛋舉行的演唱會「X JAPAN RETURNS」進行彩排,另外,我也準備參加HIDE的1994年個人巡演,擔任吉他手。
1993年年底的東京巨蛋演唱會是我們第一次以X JAPAN的名義演出,同時也是HEATH加入後的首次演出。對了,31日演唱會前,我們還參加了NHK的《紅白歌唱大賽》,結束後才驅車趕去巨蛋表演。對HEATH來說,他加入樂團後的第一個現場演出就在東京巨蛋,第一次上電視就是紅白,想想這壓力真的是很大。
我想大部分人都知道為什麼我們的樂團名字從X改成X JAPAN。大西洋唱片告訴我們,因為洛杉磯已經有一個叫X的樂團,所以我們無法使用這個名字發行國際版,我們只好改樂團的名字,這時YOSHIKI提議改成X JAPAN。剛開始我們都覺得把國家的名字放進樂團名稱有點奇怪,但YOSHIKI向我解釋說:「有個樂團叫The Mission UK」,我一聽也覺得有道理:「啊,你這樣說就通了...」
我們也沒辦法把樂團的名字改得完全不同,加上「JAPAN」不但能保留原本的名字,還能讓人更容易知道我們來自哪個國家。就這樣,我們成為了X JAPAN。順帶一提,我手上確實有那支洛杉磯樂團X的CD,裡面還附了一張貼紙。我當時覺得如果把這個貼紙貼在我的吉他盒上,當作開玩笑,應該會蠻有趣的。
在X JAPAN的東京巨蛋演唱會結束後,我本來打算在1994年的前幾天好好休息一下,但根本沒時間喘口氣。很快,HIDE和我就回到美國,被拉到洛杉磯繼續工作。由於我即將跟HIDE一起巡演,所以那幾天就待在我們洛杉磯的公寓裡學新歌。同時,HIDE的巡演排練也已經開始了,我聽說I.N.A.正在指導其他樂團成員,給了每個人非常詳細的指示。HIDE巡演團隊的另一位吉他手是RAN,他之前是「BLIZARD」的成員。
以下的故事讓我和RAN一起彈吉他。那時候,HIDE和我都住在阿佐谷,我們常常在附近的同一家居酒屋喝酒。那家居酒屋我們都叫做「奶奶的店」,我還是第一個發現它的人。當時我和《Rockin' F》的好朋友Abe、Hosoi以及攝影師冨樹光一郎一起,正好看到了這間居酒屋。因為它開到很晚,我們就決定去那裡,這樣我就成了常客。之後,HIDE和我也經常去那裡喝酒,甚至我們的東京巨蛋後派對也在「奶奶的店」舉行。
就是在那裡,我說服RAN加入HIDE的個人巡演樂團。我和HIDE討論過這件事,因為我有RAN的電話,所以就邀他來「奶奶的店」。我們一邊喝酒一邊聊,RAN起初並不是很熱衷。但當我們離開,走到阿佐谷車站時,他卻改變了主意,毫不猶豫的說:「我加入,但前提是PATA也去的話。」,我心想"你為什麼要把我扯進來?",HIDE則回應:「當然,PATA也會去。」就這樣,RAN把我當作談判籌碼,讓我成了HIDE個人巡演樂團的一員。說白了,我就是被"拖下水"的。
關於〈ART OF LIFE〉的故事
在上一個小節中,我提到HEATH的第一次現場演出是在東京巨蛋,而他的第一次電視亮相則是NHK的《紅白歌唱大賽》。但更準確的說,他實際上第一次跟我們合作的作品就是〈ART OF LIFE〉。真是不可思議,他一來就馬上接受考驗了(笑)。
〈ART OF LIFE〉原本是打算和《Jealousy》一起收錄成雙碟專輯的,但我們終究沒辦法按時錄完音,所以〈ART OF LIFE〉並沒有跟《Jealousy》一起發行,最終也沒做成雙碟專輯。不過,這首歌的錄音工作從《Jealousy》時期就已經開始動手了。先是錄了鼓,接下來本來要錄貝斯,再來是吉他,最後是主唱和其他細節,但當時我們沒有貝斯手,所以就只能先錄鼓和吉他。結果,沒有貝斯聲直接就錄吉他伴奏,我只能聽到鼓聲,整個錄音過程讓我感覺好像是在跟YOSHIKI決鬥一樣。
〈ART OF LIFE〉長達29分鐘,我必須為左右聲道各錄一條伴奏,這真是非常具挑戰性的工作。當時的錄音室並沒有用電腦,只是用類比的多軌錄音機。錄音師教我怎麼用定位器,於是我自己一邊檢查一邊操作,完全沒有助理工程師協助。因為得不斷的聽、不斷倒帶,然後確認需要修正的地方,然後一直重新錄,所以光是這樣就花了兩個多小時。這麼長的歌根本沒辦法一次錄完,我只能彈到某個段落,然後停下來喘口氣再繼續。
當時〈ART OF LIFE〉的旋律寫完後,YOSHIKI給了我一卷試聽帶和一本樂譜。那卷試聽帶裡並沒有錄吉他,只有用合成器按出來的各種和弦。我記得樂譜上寫的吉他部分也很少。在錄音過程中,我並不是看著樂譜來彈,而是先記熟這首歌。我沒辦法在不熟悉的情況下彈奏,必須先記住它,不然現場演出時也不會順利。X JAPAN重組之後,我又重新聽了〈ART OF LIFE〉,才真正意識到這首歌的結構和編排有多精巧。現在年紀大了,我對這首歌有了更深的理解,但當年錄音時根本顧不上這些。
〈ART OF LIFE〉的吉他部分是我跟HIDE分工完成的,HIDE負責所有的和聲以及更細緻的部分,而我則負責整體的吉他伴奏,分工分得非常明確。我相信應該有一個TAIJI錄的貝斯版本,不確定是臨時的還是完整的,反正就存放在某個地方,但那段貝斯音軌最後沒有被使用。在HEATH加入樂團後,他開始錄這首歌的貝斯,我經常看到他在錄音室裡和我們的監製討論。我只是隨口跟他說聲「加油啊」,然後就離開了,避免打擾他們的工作。
錄音的時候,大家常笑我「彈完就跑」,但這首歌真的很具挑戰性,經過一天艱辛的錄音後,說實話,我也沒什麼好多說的,只能把接下來的工作留給其他人努力了。
日本和洛杉磯的雙城生活
1994年,我和HIDE一起去巡演。之後,我開始製作自己的個人專輯《Raised on rock》,同時也在錄X JAPAN的《DAHLIA》。然而,一開始錄這張專輯的感覺和當時錄《BLUE BLOOD》或《Jealousy》完全不一樣。製作這張專輯的過程中,單曲一首接著一首先行發行,所以整個過程更像是根據單曲的發行日期來進行錄音,而不是在做一整張專輯的感覺。
我是在日本錄〈Rusty Nail〉的吉他部分,但當時我經常在日本和洛杉磯之間來回奔波。因為樂團打算都在洛杉磯錄音,所以我們決定在洛杉磯租公寓,這樣可以避免來回搬家的麻煩。於是在製作《DAHLIA》的過程中,我同時在日本和洛杉磯都有住處。
我在洛杉磯租的公寓就緊鄰著X JAPAN經常使用的北好萊塢「One On One」錄音室,走過去只要一分鐘。現在那個區域的治安已經好很多了,但當年那裡非常危險,大家都勸我晚上不要出門。我租的這間公寓有兩個臥室、一個客廳和一間浴室。我把其中一個臥室改成了工作室,擺了多軌錄音機和各種音響設備。另外,我還有一台Rockman X100,據說這是最早的音箱模擬器之一。
我當時幾乎都是靠一個行李箱和幾把吉他來回穿梭於洛杉磯和日本。從1993年開始,X JAPAN每年年底都會在東京巨蛋演出,這已經變成了慣例。所以我通常12月會待在日本,但其餘時間就一直在日本和洛杉磯之間跑來跑去。
YOSHIKI在洛杉磯買了錄音室,從那時起他就長期待在那裡。因為我有一半的時間也在那裡,所以我經常和HEATH一起在洛杉磯喝酒,也常去看電影。我還經常跟TOKYO YANKEES的AMI一起去YOSHIKI家,通常會玩到天亮。但除了這些時候,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和HIDE一起混的。
《DAHLIA》在1996年11月4日正式發行,這之前已經推出了像〈Tears〉和〈Rusty Nail〉等六首單曲。因為專輯裡大部分的歌都已經以單曲形式發行了,所以對我來說,《DAHLIA》更像是一張精選輯,而不是一張全新的專輯。
這也讓我覺得樂團的活動越來越少,因為我們的活動主要就是發行單曲。換了唱片公司後,我們沒有固定的明確計畫,發行專輯或進行其他樂團活動的日期也沒有確定。
《DAHLIA》可以說是另一個「艱難的發行」。之前,大西洋唱片曾跟我們談過,要在國際市場上發行一張精選輯。但我覺得YOSHIKI非常堅持要在換唱片公司後,推出一張全新的專輯,而不是精選輯。
解散演唱會後的對話
當推廣《DAHLIA》專輯的『DAHLIA TOUR 1995-1996』結束後,TOSHI決定要退出樂團。不過在這之前,我已經從HIDE那裡聽說過這個消息。在TOSHI宣布之前,我曾經看到HIDE和YOSHIKI悄悄的在談一些事情,氣氛特別嚴肅。後來過了一段時間,我和HIDE一起去喝酒,當我們在居酒屋外面抽菸時,他告訴我了當時YOSHIKI和他討論的內容。HIDE告訴我,YOSHIKI當時說:「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得解散一次,然後換一個主唱再復活。」
至於到底是TOSHI先說要退出,還是先決定換主唱再復活,我並不清楚,也不知道當時TOSHI的狀況到底是怎樣。後來,TOSHI決定要退出後,他有打電話到我家,然後在我的語音信箱裡留了兩條訊息。但我想回撥的時候卻無從聯繫,因為我並沒有TOSHI的電話號碼,我當時唯一知道電話號碼的成員也只有HIDE。
最後,X JAPAN解散了。在那之前,我們並不知道要不要辦最後一場演出,但最終是HIDE說我們應該這麼做,所以我們決定進行。樂團的解散是在1997年9月宣布的,而我們的最後一場演唱會則是在1997年12月31日於東京巨蛋舉行。
即使是我們的最後一場演出,我們並沒有改變平常的做法。在演出前,HIDE和我開玩笑討論要用什麼陣型來演奏某首歌。顯然,我們從來沒有安排過什麼陣型,但我建議用「陣型三」,HIDE也附和著,這全都是開玩笑的。整個感覺就像是一場普通的演出,我們還是一直在開玩笑。就這樣,最後的演出開始了。
但當我演奏時,看到TOSHI在我旁邊唱歌,我開始反思"啊,這就是最後一場演出了…"以及"X真的要結束了……" 。
演唱會結束後,樂團並沒有舉行任何慶功宴。我跟四、五個工作人員在目黑喝酒,而HIDE則去了他自己的慶功宴,在麻布或六本木。
然後,HIDE得知我在目黑喝酒,就派了一些他的兄弟來我所在的居酒屋傳話,告訴我「HIDE找你過去」。他們都是熟面孔,一個接一個的催我過去。
既然一直派人過來,我想我也沒辦法拒絕,只好去他在的居酒屋參加慶功宴。當我推開店門時,裡面滿滿都是人,擠得幾乎沒地方站。我一看到HIDE,就喊他:「喲!我來了!」,他只是舉起手回答:「喲!」,就這樣,沒別的了,明明是他一直催我過去的……
然後他決定去另一家居酒屋續攤,但我沒有跟著他,而是選擇回家。這一年結束了,已經是1998年1月1日了。
那時候,我完全沒有想到,這句「喲!我來了!」和「喲!」會是我們之間最後的對話。
第四章 HIDE的逝世〜Ra:IN的活動
與HIDE的告別
電話是很突然響起的,讓我有些措手不及。那天早上(1998年5月2日),我在家裡睡覺,有兩通來電。半夢半醒之間,我聽到有人在答錄機上留言:「我會再打來。」電話鈴聲繼續響著,吵得我有點不爽。到了第三或第四通時,我終於屈服,起床拿了電話。是樂團的經紀人真下打來的,他聲音很沉重的說:
「HIDE去世了。」
我腦中唯一浮現的念頭是"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我完全摸不著頭緒,困惑不已。他在講細節時,我只是反覆問著:「等一下,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就在那一瞬間,是我人生第一次癱軟在地,完全坐不直。這不是形容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 我整個人完全嚇癱了。
自從那通電話後,我開始對電話產生厭惡感,甚至討厭電話的鈴聲。電話這種東西,只要響了,就不會有什麼好事。那通電話,至今仍然縈繞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X JAPAN在2007年復出。在演唱會上,我總是會想到"那傢伙不在"的空缺,特別是剛一開始重組的時候。當然,即使到了現在,我還是會不經意的注意到這一點。
在HIDE去世後,我參加了不少紀念演出,每次都忍不住想"到現在為止,你的歌我恐怕已經彈的比你自己還多次了"。
HIDE的歌〈Hurry Go Round〉只有歌聲和木吉他伴奏,而那木吉他正是我來彈的。每當現場演奏這首歌時,我總會納悶"為什麼你從不犯錯?而我還是會出錯呢.."。在演唱會上,我彈著木吉他,他的歌聲依舊是他30歲時的歌聲,一成不變的迴盪著。
我現在已經50多歲了。當年,我和他年紀只差一歲,但如今我們之間的年齡差卻已經如此懸殊。很多時候,在彈吉他的時候,我的思緒會飄走,會想著"現在我已經變老了,現場演奏起來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如果要用『樂團成員』以外的詞來形容我們的關係,我會說我們是酒友,彼此分享情報或消息,給對方建議,幫對方記住一些事,大概就是這樣的關係。
說到幫對方記住事情,我的意思是這樣的 —— 我們一起出去喝酒後,隔天排練時,他常會問我:「我昨天幹了什麼事?」他喝得太醉,往往完全不記得前一天的事。所以我會詳細告訴他昨天幹過的事和說過的話,一一幫他回憶。
有一次,HIDE和某個坐在旁邊喝酒的人因為討論《鋼彈》而吵了起來,結果還大打出手。事後,他說動手的理由竟然是:「連我爸媽都沒打過我!」隔天,我就得負責告訴他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有趣的是,我偶爾也得提醒YOSHIKI他前一晚幹過或說過的事情。
HIDE很愛跟我分享各種情報或消息,什麼都愛研究一番,然後會把他所知道的通通講給我聽,像是:「你知道嗎,其實那個東西是...」或「我聽說了一件事...」。他就像隔壁愛講八卦的老太婆鄰居一樣,什麼都要聊。他對樂團圈的事情非常瞭解,還常常告訴我有關YOSHIKI的各種事。而且這些話可不是我付錢請他說的,都是他自願分享的,樂此不疲。
我其實根本不需要特別寫我們是酒友,不用說大家也都明白吧?因為事實就是如此。他也是我經常一起出門的玩伴。我們不只是兩個人出去,通常還會帶上其他樂團的五六個朋友,一起出去玩。我們有次的行程特別隨興,早上去富士山附近的青木原樹海,下午又開車一路跑到石川縣的金澤。像瘋了一樣,隨性到不能再隨性。
就算只有我們兩個人一起喝酒,HIDE也老是會叫其他人來一起湊熱鬧。可能是因為我們兩個單獨喝酒的時候話題不多吧。而且就算他從阿佐谷搬走了,他還是會突然出現在我常去的阿佐谷居酒屋。我比較喜歡在阿佐谷喝酒,但他卻常常把我拖到一些奇怪的地方喝。很久以前,我們在川崎的CLUB CITTA演出,然後表演後當然就在川崎喝酒嘛,但他突然說:「那我們去橫須賀吧!離這裡不遠。」才不勒,橫須賀根本不靠近川崎,東京還比較近。不過我們還是去了,因為他老家就在橫須賀。
我覺得他很討厭一個人待在家裡。常常接到他打來的電話,讓我過去陪他聊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當他住在阿佐谷的時候,也會叫我陪他一起去附近的花店買花。可我對花的認識幾乎是零,但他還是要揪我去。
他超愛邀人到他家來。每次排練結束後,他總會問:「今天要不要來我家?」無論是在洛杉磯還是日本,所以他住過的每個地方我都去過。就像我之前提過的,連他橫須賀的老家我都去過。
每次我們出去喝酒,HIDE經常帶我們到橫須賀。我去過他小時候的老家好幾次,有一次甚至在他祖母家過夜。在他祖母的美容院隔壁,就是UNITED貝斯手橫山明裕(2014年意外去世)從小長大的地方。HIDE和橫山是總角之交。有時候,他們會吵得很兇,讓人無法判斷他們到底處得好不好。我覺得他們應該是好朋友,畢竟只有真正的朋友才會這麼大辣辣的爭吵吧。
有一次,UNITED在美國西岸巡演,HIDE打電話給我:「嘿,橫山來了,要不要一起來玩?」簡單來說,他就是找我去喝一杯。那天UNITED的吉田良文和大谷慎吾也在,他們都是千葉人,年紀跟我差不多。HIDE和橫山則是橫須賀人,也同年。我可不想捲入他們的爭吵,所以我們三個千葉人就聚在一起,安安靜靜喝我們的酒。那時我們人在洛杉磯,所以HIDE當然沒有說「我們去橫須賀吧」這句話。
有時候我跟HIDE也會吵架。有一次演出結束後,他喝醉了,情緒很激動,我試著讓他冷靜下來,結果可能惹毛了他,兩人還扭打了一下。不過也不算真打起來,之後我們還是一起出去喝酒。他喝酒,胡鬧一番,再接著喝。我想對他來說,我算是個隨時能找的朋友吧。說到底,他真的很需要有人陪在身邊。
那個"讓人尷尬的樂團名字"
X JAPAN解散後,HIDE打電話給我,說他要組一個「名字有點尷尬的樂團」(笑:Spread Beaver)。當然,他也打電話問我:「要不要來?」我其實有考慮過,但他還沒說完,就開始說類似「舞台服裝什麼的我全部都會搞定」之類的話。不是我不想加入啦,但聊到一半我覺得有點麻煩,就回了句:「還是算了吧。」其實我也覺得,跟已經解散的X JAPAN成員一起組新團,或許不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HIDE告訴我,他有個想合作的吉他手,那人就是K.A.Z。我當時說:「如果是這樣的話,跟他合作應該更好。」他最後便留下一句:「那好吧,這次就這樣吧。」我也在想,他說「這次」的意思,是不是代表還會有下一次?而我,會不會在未來的某天成為其中的一份子呢?
在X JAPAN解散演唱會的彩排期間,HIDE把他的單曲〈Rocket Dive〉的音源交給我,這是他以「hide with Spread Beaver」名義發行的第一首歌。我們那時候彩排結束後,面對面隔著桌子坐著,他遞給我說:「我做了首新歌。」回家放來聽時,我心想"這不就是KISS的〈Rocket Ride〉嗎?不會讓人懷疑你在模仿KISS嗎?"因為把〈Rocket Ride〉的開頭加速後,聽起來真的很像(笑)。而且,他對搖滾樂的啟蒙,正是從KISS開始的。
隔天,我忍不住跟他聊了我對那首歌很像KISS的想法,但他只是沉默不語。這或許是個不該寫進這本書的故事吧。
我還留著一件他的皮衣,但不算是遺物。那是他在SAVER TIGER時期穿的皮衣。他剛認識我、我才加入X沒多久時,就把那件皮衣給了我說:「要不你穿這件吧?」,於是我就把它當作演出服。
X JAPAN解散後,有好幾個月我都沒見過HIDE。他忙於他的個人活動,跑去洛杉磯錄製個人專輯,還拍音樂錄影帶,所以那段時間,他很難得沒有頻繁的打電話給我。所以當我受邀參加那場慶功宴時,我們之間的那段對話,或者說是那句簡短的寒暄,就成了我們之間的最後一面了……
如果我覺得沒意思,我隨時會退出
我的第二張個人專輯《Raised on Rock》是在1995年7月發行的,那時候X JAPAN還在活動中,所以我一直忙著X JAPAN的事,根本沒時間幫我的個人專輯做宣傳或巡演。這是我至今仍然感到遺憾的事。
X JAPAN解散後,我組了一個新樂團「P.A.F.」。我是唯一一個還跟唱片公司有合約的人,原本打算以單獨音樂人的身份發展。不過,在寫歌的過程中,山田信夫(曾是「MAKE-UP」的成員)幫我寫了歌詞,甚至還臨時幫忙錄唱了幾首歌。
在錄音的時候,我本來想找一個合適的主唱來加入,但突然間我有了個領悟,已經唱過幾首歌的山田信夫,不就是一位很棒的主唱嗎?我問他:「你想加入我嗎?」從那時起,P.A.F.漸漸的開始變得更像一個樂團了。至於樂團的名字P.A.F.,當然是來自於吉他拾音器(Pick-up)。
P.A.F.出了兩張專輯,《Patent Applied For》(1998年3月)和《Pat.#0002》(1999年2月)。之後,我和I.N.A.、HEATH一起組成了「Dope HEADz」。
Dope HEADz一開始其實是I.N.A.跟HEATH之間的一個計畫。後來他們開始找吉他手,因為「我就在那裡」,所以我成了吉他手,但我並不是積極參與的。因此,當我們第一次以樂團的身份開會時,我對他們和經紀人說:「如果我覺得沒意思,我隨時會退出。」
Dope HEADz是每個成員都各自寫歌的樂團。HEATH和I.N.A.在洛杉磯錄製了第一張專輯《PRIMITIVE IMPULSE》(2001年),但我懶得跑那麼遠,所以我在日本寫歌、錄製。鼓軌是「Zilch」的Joey Castillo在洛杉磯打的。至於我寫的歌,則是由RYU(曾是「NOVELA」成員,現Ra:IN)來打鼓。所以RYU也跟我們一起巡演了。
Dope HEADz出了兩張專輯:《PRIMITIVE IMPULSE》和《PLANET OF THE Dope》(2002年)。
Ra:IN的誕生
還在Dope HEADz時,我加入了新的樂團Ra:IN,這其實是在一次喝酒時偶然開始的。向山哲在P.A.F.的第二張專輯《Pat.#0002》裡擔任鼓手,我們也一起巡演過,所以建立了交情。他在世田谷代田開了一家搖滾酒吧,我偶爾會去那裡喝酒。
有一晚,我在酒吧喝酒時,鈴木享明突然走進來。他剛參加完一場紀念Johnny Thunders的演唱會,回家途中順道來了酒吧。他對向山哲說:「我想組個樂團,你要加入嗎?」向山哲馬上回應:「好啊,但我們要去哪找其他成員?」聽著他們的對話,我的預感有點不妙。就在這時,他們倆同時轉頭看坐在旁邊喝酒的我,兩人說道:「啊,吉他手不就在這裡嗎?」結果那預感果然沒錯 —— 因為碰巧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時間,我就成了他們新樂團的吉他手。
就這樣,我們的樂團誕生了。一開始我還以為這只是他們喝酒時開個玩笑,但沒想到鈴木還接著說:「那我們明天開個會吧。」這時我才大驚"他們這是來真的!"。鈴木計劃要寫一些歌,我們也各自準備創作,並開始安排練團的計劃。
Ra:IN是個相當輕鬆隨興的樂團,只要聲音夠大就行。我記得我們的首演大概是在2002年的10月或11月吧,那時我們主要是表演翻唱曲,也有四五首自己的原創曲。那次表演真的很有趣,感覺像是一群醉漢聚在一起,鬧出一場聲勢浩大的「噪音狂歡」。
在為這場首演排練的時候,我們接到樓上居酒屋的投訴,說我們太吵了。聽到這事後,鈴木說:「乾脆今天就算了吧。」他的意思不只是結束排練,而是連演出都別辦了 —— 這完全是他喝醉後在胡說八道。結果,我們最後還是順利的辦成了演出。
在巡演中途,來支援的D.I.E.正式加入了樂團,後來RYU也接替了向山哲擔任鼓手,這樣我們就成了四人編制的樂團。我們每個人身為音樂人,都有各自鮮明的個性。通常只要有人先開始彈什麼,其他人就會默默的跟上,不用多說什麼。剛開始的時候,現場演出裡有很多即興演奏,也就常常出現「這首歌要怎麼拉回來」這種無聲的「眼神討論」。一首歌的進展往往是靠我們在演出中互相對視來調整,等鼓手打出某種簡單明了的過門時,就是我們的信號,表示該回到正軌了。
一般來說,演奏一首歌的目標是不要出錯,但Ra:IN的歌完全沒有這種限制,每個人就像在一本空白的書上隨意揮灑自己的想法。唯一固定的只有曲名、開頭和結尾,其他一切都隨興發揮。我可以隨心所欲的彈,成員們也可以照自己的感覺來,沒什麼不行的。剛開始的時候,很多歌根本沒有固定的長度,有些甚至是我一直拉長獨奏,那就乾脆以獨奏來收尾。
Ra:IN最有「樂團感」的時刻
Ra:IN不只在日本演出,我們也收到一些國外的邀約。根據不同的國家或地區,我感覺到很多人知道X JAPAN,還知道我曾是X JAPAN的成員。
在德國的演出吸引了許多金屬樂迷,在俄羅斯也有很多人來看我們表演。相比之下,我們在波蘭的首場演出人數就稍微冷清一點,但隔天改辦了免費入場時,卻湧進了很多觀眾。我心裡想:「果然免錢的就會來啊!」(笑),真是有夠現實。
一件有趣的事發生在義大利。我們在羅馬的場次,暖場團竟然是一支X JAPAN的致敬樂團,我當時想"這安排真是太妙了"(笑)。在後台,我教了他們的吉他手幾段X JAPAN歌曲中我的吉他部分,他整個樂翻了。讓我開心的是,無論我們到哪裡,大家似乎都在我們的演出中享受得很愉快。
我希望Ra:IN能夠長久的存在下去。Ra:IN最有「樂團感」的時刻,就是我們亂哈拉的時候。這很像當年X還是業餘樂團時,練團結束後我們會享用「Studio Penta Yokohama」的免費咖啡,隨意的亂哈拉。那時候,我們可以講些廢話、亂開玩笑、笑到前仰後翻。對我來說,這才是待在樂團的真諦。有時候工作人員問我們在聊什麼,反倒讓場面變得有點尷尬。
樂團會到市區的錄音室,自己架設備,然後就開始演奏。排練時,大家互看一眼,說著:「啊,我這段彈錯了,重來一次吧。」如果沒有這種過程……那玩樂團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非常享受這樣的時光。
我愛用的音箱是Marshall MK II Super Lead 100
在Ra:IN的舞台上,我們也會有很多即興發揮。有時候我會忘記給出開始一首歌的暗號,排練那天更是經常犯錯。但樂團成員都是專業的,每個人都能輕鬆應對。所以,對我們來說,演出中沒有所謂的「錯誤」。或者說,那正是我們當天的獨特表演,而非錯誤。如果我們只是把所有東西彈得整整齊齊、毫無瑕疵,那種現場演出也未必有趣。我甚至可以講白一點,如果你只是照著該彈的部分去彈,那或許還不如直接放伴奏帶假彈算了。
當Ra:IN到海外演出時,我會帶上我的老黑Les Paul Custom和一把1955年的Les Paul,我都叫它「禿子」。在舞台上,我主要是用黑色的Les Paul,而「禿子」則是備用琴。至於音箱,我基本上只帶音箱頭,就是我的Marshall MK II Super Lead 100,正是我錄《BLUE BLOOD》時用的音箱,它一直以來都是我的最愛。
當年我在稻毛的多田屋店裡看到這顆音箱正在出售,但已經有人預訂了,甚至還申請了分期付款。不過我實在太喜歡這顆音箱了,直接請對方取消了的訂單。說白了,我就是「搶」過來了(笑)。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在用它,因為真的是超喜歡。這台音箱已經改裝過,加裝了主音量控制,更方便製造失真效果。這是一項相當實用的改裝,後來我聽說是ALBIT的老闆親自幫我改的。
說到音箱,當年《BLUE BLOOD》在搞合宿創作時,我那顆Hiwatt音箱的標誌掉了下來。我就覺得,要是把這個Hiwatt標誌換成Marshall的標誌一定很搞笑。乍看之下像是Hiwatt,但其實是被「改裝」成Marshall的樣子。
對我來說,失真效果用音箱就足夠達成了。所以我很少用失真或過載效果器。在X時,我也只靠音箱來達到效果。有一次演出時,音響技師還問我:「至少在吉他獨奏的時候能把音量調大一點嗎?」所以我才買了個提升音量的效果器。我對延遲效果沒什麼興趣,對綜合效果器更是完全沒興趣。說實話,就算有,我也不覺得自己能搞懂怎麼用。只有在少數歌曲的特定段落,我才會用上MXR相位效果器和Vox Wah-wah踏板。這些就是我三十多年來一直使用的裝備。
唯一的例外是當我的吉他技師齊藤陪我去演出時,他總是幫我很多忙,會在我的獨奏部分加上一點延遲和失真效果。我左腳有些問題,踩Wah-wah踏板時會痛,所以我更喜歡直接用音箱,這樣也沒問題,而且比較輕鬆。其實,我的裝備比大多數人想像的還要簡單得多。
現在有很多小型多功能工具,比如音箱模擬器,我認識的所有音樂人都在用這些玩意,最接近的例子就是UNITED。我問他們幹嘛要用這個,他們說:「我們不想帶那麼重的設備,像Marshall音箱,帶不動啊。」我聽說UNITED現在完全用音箱模擬器代替了傳統音箱。雖然它有那種「模擬音效」,我覺得它的聲音跟UNITED的歌和風格很搭。不過,當UNITED的吉田聽到我的Marshall音箱時,他還是會羨慕的說:「嗯,這音色還是挺棒的啊!」但他也說,現實情況是,他不可能帶著三層音箱堆來跑來跑去。
不久前,我參加了一個活動,跟一些年輕的樂團一起演出,他們全都用音箱模擬器。我想現在的年輕人都是這樣吧。當時在彩排時,只有我一個還在用音箱。我在想,我是不是成了稀有的古老生物?
不過,如果聲音不是從真正的音箱發出來的話,我就不喜歡,這樣我彈吉他也沒有享受的感覺了。
第五章 X JAPAN重組〜對未來的展望
YOSHIKI發來的「重組」消息
我來說說X JAPAN在2007年重組時的情況吧。當然,第一個消息是YOSHIKI傳來的,這是必然的(笑)。
YOSHIKI聯絡我,問我願不願意在一首後來成為〈I.V.〉的歌裡彈吉他,但他完全沒提到樂團重組的事。我開始準備錄音的東西,但卻從來沒收到任何關於這首歌的示範檔案,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不過,我還是準備好吉他和器材,懵懵懂懂的去了錄音室,對那首歌完全沒有概念。
當我到錄音室時,YOSHIKI在我面前拿起吉他彈了幾個和弦,邊彈邊解釋:「像這樣,然後這樣。」我心裡想:「這也太複雜了吧……」但我還是跟YOSHIKI來回討論了一陣,最後錄下了我的吉他部分。〈I.V.〉就是這樣錄成的。
YOSHIKI一向會提供樂譜,我相信錄〈I.V.〉時也不例外。不過,我無法確認那份樂譜是否真的存在。其實對我來說也沒差,因為我根本看不懂樂譜,就算真的把它擺在我面前,也沒啥意義(笑)。
在錄這首歌的時候,我並沒有被告知〈I.V.〉是為了重組X JAPAN的新曲,只是因為YOSHIKI找我錄吉他,所以我就去了,並不是什麼重組之類的原因。在錄音的過程中,當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副歌時,我對YOSHIKI說:「嗯,這首歌真的很有YOSHIKI的風格。」
吉他部分錄完後,YOSHIKI跟我說了一句類似「歌曲完成後再碰個面吧」的話。我當時以為他指的是一起出去吃飯,或者其他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聚會。
後來,我就和YOSHIKI一起去吃晚餐。就是在那時,他告訴我,他想以X JAPAN的名義發行這首新歌〈I.V.〉。我的反應大概就是:「嗯,好啊,沒什麼不好的」,反正我吉他都彈完了,用什麼名義發行對我來說都無所謂。當時HEATH也在場,還有YOSHIKI的經紀人。吃飯時,我記得我們也聊到要為這首歌拍一支音樂影片。換句話說,X JAPAN準備在中止活動十年後重新啟動。
其實我並沒有特別花時間去思考X JAPAN重組的事情。或許我心裡最大的疑問是:「我真的要跟這個麻煩一堆的樂團再來一次嗎?」
在X JAPAN解散到重組的這十年間,許多曾經和我們關係密切的人都逐漸疏遠了。當然,一些從最初就陪伴我們的人依然有保持聯絡啦,但那些因為樂團紅了之後才加入的人,大多在解散之後也離開了。我想,這就是人之常情吧。說真的,我非常厭惡這樣的人。或者說,也許他們只是不由自主地靠向那些擁有金錢資源的人吧,這大概也是這個行業的一部分。在那段期間,我深刻感受到所謂的「翻臉不認人」是怎麼回事,這就是人情冷暖啊。
所以當X JAPAN重組時,我對那些重新接近我的人幾乎一律不再信任。
那些站在我面前,滿心喜悅聆聽音樂的人們
X JAPAN重組,也意味著要跟TOSHI再次合作,老實說,我本來心想如果見到他,可能會一腳踢過去,但當我們再次見面時,TOSHI已經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看到他變了這麼多,讓我想教訓他一頓的念頭完全消失了。而在樂團重組後的幾次彩排裡,我感覺YOSHIKI已經有好一陣子沒碰鼓了,狀態不怎麼好。畢竟這次重聚已經隔了十多年,當然一切都不可能那麼完美無瑕。
我們在2008年安排了三場東京巨蛋的重聚演唱會,日期是3月28日到30日。但讓人無言的是,YOSHIKI一次排練都沒來。這些演唱會邀請了許多特別來賓,包括SUGIZO、「Limp Bizkit」的吉他手Wes Borland、「Guns N' Roses」的吉他手Richard Fortus,以及Violet UK的貝斯手Amanda Frei和主唱Katie Fitzgerald,他們全都來彩排了。但因為YOSHIKI沒有到場,我們無法進行完整的排練。
在彩排的最後一天,我原以為YOSHIKI至少會現身一下,畢竟已經是最後一天了嘛。但工作人員告訴我們他不會來,聽到這消息,我真的是徹底傻眼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繼續排練,只能用YOSHIKI某場演出錄下的音源來代替,再加入吉他、貝斯和人聲部分勉強彩排。
在那次彩排進行到一半時,YOSHIKI突然打了一通電話給我,說他想跟我聊聊。在電話裡,他提出希望我能現場演奏一首Violet UK的歌曲。我是在演唱會當天才第一次排練這首歌,然後直接在演出時彈了。
此外,首場演唱會(3月28日)因為設備問題足足晚了兩個小時才開始,導致原本安排來賓登場的部分被整段砍掉。第二天,那段內容也只演了一小部分,甚至有外國團隊因為很失望而喝起悶酒。雖然演唱會現場難免會有意外發生,但這種混亂的狀態在X JAPAN已經算是家常便飯了。不過,我個人是抱著「做自己該做的事就好」的態度,對這些亂七八糟的狀況倒沒太放在心上。
重組後,我們不僅在日本安排了巡演,還計劃到海外演出。這是X JAPAN首次在海外舉辦演唱會和巡演,但對我來說,這些經歷並不算新鮮,因為我已經跟Ra:IN一起做過了。我去過台灣很多次,也已經巡演過歐洲,所以這次X JAPAN的海外計劃,我個人並沒有特別的興奮感。
不過,跟X JAPAN一起巡演時,住宿的飯店等級比起Ra:IN時可說是天壤之別。這差距實在太明顯了,我真切感受到待遇上的不同。跟Ra:IN巡演時,我們住過的飯店有一些還會限熱水,甚至根本沒有熱水,這種情況並不少見。演出後想洗掉滿身的汗,結果只能用冰冷的水沖澡,那感覺就像苦行僧在瀑布下修行一樣。但跟X JAPAN一起巡演時,不但隨時都有熱水,每個人還有自己寬敞的房間。
但無論是在日本還是海外,站在我面前的觀眾總是滿心歡喜的聽音樂。不管在哪個國家、什麼地點,為了這些人在現場演出,總是讓我感到無比愉快。
SUGIZO成為正式成員
在擔任支援成員演出後,SUGIZO於2009年正式成為X JAPAN的成員。其實在那之前,我就已經認識SUGIZO,從『EXTASY SUMMIT』那時候起,我也完全不介意他彈HIDE的吉他部分。所以當YOSHIKI說他在考慮邀SUGIZO成為正式成員時,我根本沒多想。
有時SUGIZO會問我一些關於吉他和弦跟編曲的問題:「這段riff你會怎麼彈?」我會回他:「喔,不是這樣彈,應該是像這樣...」我們之間這樣的交流,總是讓我想起很多次排練的情景,回想起我還在20多歲的時候,和HIDE坐在一起討論吉他演奏和編曲的時光。能和SUGIZO這樣做,讓我感覺很好。即使在新歌裡,雙吉他和聲的部分並不多。當我們錄〈JADE〉的試聽帶時,SUGIZO也曾向YOSHIKI詢問吉他編排的細節,然後他就跟我一起聯手搞定了。
在樂團重組後,SUGIZO常常是最先錄完吉他的人。而跟HIDE在一起時,我總是毫無例外的會先彈伴奏。不知道為什麼,HIDE總是會讓我先彈。後來有一次,HIDE也先彈了伴奏,但他彈得跟我很像,我就損他:「不要學我!」
錄音的方式隨著時間改變了很多。當年錄《BLUE BLOOD》時,即使我自己沒有要錄音,我也得去錄音室。基本上,整個樂團都得在錄音室。到了《Jealousy》時,我們開始輪流錄音,只有自己的部分要錄時才去錄音室,其他成員錄音的時候則不太會去。現在的錄音方式完全是個人化的。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重逢Marshall音箱!?
我想這點我不需要再重複說一次,但X JAPAN自1996年的《DAHLIA》以來,還沒有發行過任何一張錄音室專輯。雖然有人問過我關於新專輯的事,但就我個人來說,我完全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我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錄好了我的吉他部分。我在日本的錄音室裡設置了音箱然後錄音。可能未來還需要重錄,所以我可能會一起弄。〈I.V.〉的副歌很有YOSHIKI的風格,但其他的歌,我就不確定能不能說一樣的話了。不過,我真的不太記得自己有彈過什麼「快」的歌。
在錄我的吉他部分時,我記得有些歌還沒完成,當時旋律是臨時用鍵盤彈的,或是有人加了些聽起來像是未完成的部分。回想起來,《BLUE BLOOD》那張專輯的歌,大部分是我在樂團簽約前就已經在彈的,所以那些歌我已經非常熟悉,也沒有什麼未完成的部分。至於《Jealousy》,所有歌的旋律都已經從試聽帶階段就錄好了。但自那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年,世界也變了很多,連我們製作試聽帶的方式也跟著變了。
樂團重組後,YOSHIKI會在試聽帶裡彈吉他,這在過去是無法想像的。我不知道他是錄自己真實彈的吉他聲,還是用軟體做出來的音效,但試聽帶裡確實有一條吉他軌。
YOSHIKI有很多昂貴的吉他,如Fender和Gibson。有一次我去YOSHIKI的工作室,他在走道上擺滿了一大堆吉他,我曾問過他可不可以借那些吉他來用。
在我們參加2018年「Coachella音樂節」的期間,我也去過YOSHIKI位於加州的新工作室開會。果不其然,YOSHIKI又遲到了(笑),所以我就在工作室裡隨便逛逛。工作室後面堆滿了各種音箱,這時我瞄到了一台特別眼熟的音箱。
「等一下,這就不是我的音箱嗎?」
我確定那是一台我留在洛杉磯忘了帶走的50W Marshall音箱。我快三十年前買的,它是一台雖然小卻非常有力量,聲音也超棒的音箱。當我看到那台音箱時,我真是嚇了一跳,完全沒想到會在那裡遇到它。
我又檢查了一下,果然,那就是我的Marshall音箱。不過仔細一看,發現音箱後面貼著一張標籤,上面用英文寫著「此工作室的財產」。喂喂,等等。過了很久,當YOSHIKI終於來的時候,跟他說那台音箱是我的,他只淡淡回了句:「喔,是哦?」然後就沒下文了。
我心想,要把它從美國運回日本太麻煩了,所以直到今天,我的Marshall音箱仍然待在YOSHIKI的工作室裡。但拜託搞清楚,那音箱是我的,不是你工作室的財產啊!
雖然X JAPAN在重組後有開過演唱會,也錄製過一些新作品,但我覺得以前我們當樂團時,都是大家一起開會,決定所有事情的,那時候我們還是菜鳥。現在當樂團的感覺變得很不一樣,也許是因為我們都老了吧。以前我們會想出一些荒謬的點子,比如「為了慶祝新專輯,我們來送冰箱」之類的。現在的狀況變得很分散,雖然樂團應該是個團體,但我還是會對這一點有些傷感。
YOSHIKI常常會在X JAPAN有新進展時打電話給我,通常情況是這樣的:「最近怎麼樣?」然後我回:「沒什麼。」接著他就會告訴我有關的事情。
YOSHIKI和我仍然會在彼此生日時互相發送祝賀的電子郵件。這是從樂團搬到洛杉磯時開始的。有一次我喝完酒回家的時候,司機突然接到一通電話,原來是YOSHIKI打來祝我生日快樂。這就是我們開始這樣互動的開端,直到今天仍然保持著這個習慣。我不喜歡在社交媒體上發訊息,所以我比較喜歡直接發電子郵件。我們兩個都記得對方的生日,因為YOSHIKI和我都是11月出生的。
即使樂團沒有活動,我們每年還是會互相發送生日電子郵件。沒有寫什麼厲害的東西,我也不擅長寫一大篇訊息。
並不是說YOSHIKI和我關係不好,這樣的互動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
2016年罹患重病
2016年對我來說是相當艱難的一年,因為那年我被診斷出得了大腸憩室炎。但其實在病發之前,我每年已經會有兩三次腹部劇痛的經歷。這些疼痛通常會持續三天左右就自行消退,所以我一直咬牙忍著。這情況持續了好幾年,直到有一次,我肚子痛得非常厲害,還發燒到連體溫計都測不準,只好緊急送醫。檢查後發現,我的門靜脈竟然出現了血栓。
在醫院裡,醫生非常嚴肅的要求我必須住院,隨即讓我坐上輪椅,直接送進病房。那段時間的記憶我其實已經很模糊了。根據我後來詢問所得知的,當時醫生在我體內插入導管,並持續用藥來給我溶解血栓。之後,我被轉送到信濃町的慶應大學附設醫院 —— 這家醫院其實是YOSHIKI之前推薦給我的。我在那裡的加護病房(ICU)住了大約兩週,最初的第一個星期甚至無法進食,情況可謂糟糕至極。
過去,YOSHIKI曾因為各種原因取消過不少演出,但當我因為大腸憩室炎住院時,這是我第一次心裡冒出:「糟了,這次真的搞砸了......」你也知道,2016年3月,我們原定要在英國的溫布利體育館演出。這場地可是我夢寐以求想登上的地方啊!因為這裡曾是傳奇樂團Led Zeppelin演出過的舞台。想到要錯過這樣的大好機會,真的讓我非常懊悔。
我也很擔心場地的取消費用,但YOSHIKI告訴我,只要把演出延期而不是取消就沒問題。如果YOSHIKI都這麼說,那肯定沒錯。他的話讓我安心了不少,心中的壓力也稍微得到了釋放。
HEATH真的是個好人
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HEATH在2023年10月29日以55歲之齡離開了我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無觀眾演出的時候(2018年9月30日,幕張展覽館『X JAPAN Live 日本公演 2018 ~紅に染まった夜~ Makuhari Messe 3Days』),已經是6年前的事了啊。近年來,SUGIZO曾邀請HEATH當他的演唱會嘉賓,兩人還一起合奏了幾首歌。YOSHIKI也曾邀請HEATH參加他的晚餐秀。即使這些場合不是以X JAPAN的名義,但我相信HEATH還是很享受和他們同台的時光。
HEATH真的很溫暖善良。當我們一起以Dope HEADz的名義活動時,我曾經因為闌尾炎而住院,HEATH特地來醫院探望我,但當時我睡得很熟,他沒有叫醒我,卻貼心的留下了三本書給我,大概是怕我住院期間會無聊。其中一本是週刊雜誌,另外兩本則是有點小色色的書。我那時已經51歲了……或許他是在用這種方式"鼓勵"我恢復元氣吧?HEATH就是那種會做出這麼幽默事情的人,既貼心又讓人會心一笑。
說到音樂,HEATH非常喜歡Iron Maiden,意外的是,他竟然也喜歡Van Halen。在排練的時候,他經常隨意用貝斯彈起Iron Maiden的riff,接著又用吉他彈Van Halen的〈Ain't Talkin' 'bout Love〉。我覺得他不僅熱愛彈貝斯,對吉他也充滿興趣。據我觀察,他應該也是Mötley Crüe的粉絲,因為他有一把和Nikki Sixx一樣的Warlock貝斯。
HEATH特別愛吃炸豬排。這裡說的不是什麼樂團,而是美食。我對HEATH喜歡炸豬排有很深的印象,因為每次我們巡演搭新幹線時,他總是點炸豬排便當來吃。對我自己來說,HEATH幾乎就等於炸豬排,也正因如此,在他的葬禮上,我特地在他的棺木裡放了一個炸豬排三明治,算是對他的一份小小心意和紀念。
在HEATH的獻花儀式上,我也見到了其他成員,但那時大家都忙得團團轉,沒法閒聊,也沒有特別談到關於X JAPAN的事情。
我在THE LAST ROCKSTARS演唱會上的嘉賓演出
2023年11月,我受邀參加THE LAST ROCKSTARS的演出。YOSHIKI打來電話問我:「HEATH最後一次演奏X JAPAN的歌是〈Rusty Nail〉,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表演這首歌?」我沒理由拒絕。雖然不是X JAPAN,而是THE LAST ROCKSTARS,節奏和編排什麼的都不一樣,但在演出當天,面對觀眾演奏時,我還是覺得很懷念。事後,很多人告訴我「PATA一出場,觀眾都很開心」,而這也讓我感到由衷的欣慰。
當我拿著吉他演奏時,我心裡也想著「這裡本來是HEATH的位置」,或者「這裡本來是那傢伙(HIDE)的」,伴隨著這些想法彈著吉他。那些回憶在心中翻湧,讓當下的演出更添幾分感慨。
看著與X或X JAPAN一起度過同一時代的成員一個個離世,真的難以言喻。痛苦得說不出話來。明明最先應該離開的應該是我吧。在〈Week End〉的音樂錄影帶裡,有一個場景是我在酒吧櫃台前喝酒時死去。
我自己其實從來沒想過什麼「再過幾年」或未來要怎麼樣的問題。明天可能就會死了,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事。如果老是想這些,生活根本過不下去,我反倒覺得不去想比較好。…HIDE也好,TAIJI也好,HEATH也好,他們應該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明天就離開這個世界吧。總之我只要能彈吉他就好,這是我唯一的想法。
至於X JAPAN的活動,我是抱著「要做就做吧」的心態。對我來說,或許等到成員們到了還暦(60歲)再來辦場演唱會也挺不錯的。雖然再過兩年左右就會到那個時候了(笑)。
我跟吉他的關係依然如故
我彈吉他已經超過四十年了,幾乎快半個世紀了。不過,我現在的感覺和剛開始學吉他時完全一樣。就算是當年什麼都不會的新手,吉他對我來說就像最有趣的玩具一樣,這種感覺到現在都沒變。當時我完全沒想到,彈吉他居然會成為我一生的職業。
彈了幾十年的吉他,我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進步。現在看到年輕的吉他手們技術都那麼厲害,我只會心想:「哇,他們真的很棒。」但這並不代表我想變得跟他們一樣。不過,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我彈得更賣力一點,會不會變得更好。
我從來沒想過要練什麼更高超的彈奏技巧。很久以前,我們在創作《BLUE BLOOD》時,集體去過河口湖住宿,那時我確實有跟HIDE聊過關於掃弦技巧的事情。
當時正好很流行掃弦和速彈,有很多吉他手都把技巧擺在最重要的位置。雖然我和HIDE聊過掃弦,但我們倆最後都沒用過那種風格。記得他剛開始個人活動時用了些點弦,我還偷偷笑著想:「原來你還是開始玩這套了啊!」不過,最終他似乎也沒那麼熱衷,因為他只在〈EYES LOVE YOU〉的吉他獨奏裡用了一次點弦。
當我聽到Judas Priest的Glenn Tipton用了掃弦時,真是讓我大吃一驚。我一直以為Judas Priest不是那種風格的樂團。但〈Painkiller〉的吉他獨奏竟然還有Glenn Tipton的掃弦,我當時心裡就在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當然,我並不是想否定技巧的重要性。每當我聽到或看到那種演奏,我也會心想:「喔,不錯嘛。」但對我來說,也就僅此而已。
我最愛的吉他
如果要選我最喜歡的一把吉他,那肯定是我至今還經常使用的黑色Gibson Les Paul Custom。我已經彈了這把吉他將近四十年了。
這把吉他的琴頸曾經斷過兩次。第一次是我還很年輕的時候,參加樂器行的活動演出。我那天手上拿著兩把吉他,我走到後台準備開門時,騰不出手,就把那把黑色Les Paul暫時靠在門邊,結果因為沒放穩,它就倒下去了。更糟的是,地板竟然是鋼板,於是琴頸就裂了一道縫。不過好在裂的不算太嚴重,我還是能繼續彈。所以那天的演出,我還是照樣用這把吉他完成了表演。
第二次是在六本木的錄音室,當時我正在跟X一起錄音。一位工作人員在幫吉他接線的時候,不小心把它弄倒了,結果琴頸就直接斷了。那天我實在太難過了,什麼事都做不了,只好收拾心情回家了。
因為這些意外,這把吉他變成了一把「客製版」,因為每次修復時都會把序號塗掉。所以現在它變成了一把神秘的Les Paul Custom。而且每修一次,它就變得更加神秘。
這把吉他的品絲已經重新敲過好多次了,琴頸的背面也在大約三十年前磨平過,主要是為了避免握琴時手感不舒服。以前X在比較小的場地演出時,我總是滿身大汗,連琴橋跟鞍座都因為汗水而生鏽,導致三根弦特別容易斷。琴橋跟鞍座已經換過無數次,這把Les Paul基本上已經沒剩什麼原廠的部分了。雖然從市場價值來看,它的狀況可能不算理想,但我從來沒打算割愛。反正這是我的吉他,我根本不在乎它到底值多少錢。
我也有一段時間很常用Les Paul Standard。但無論如何,那把我最能依賴的吉他,當然還是這把黑色Les Paul Custom。我甚至還給它取了個外號叫做「常務先生」,因為它永遠都在「上班」狀態。
至於接下來會怎樣,我相信我還是會繼續彈吉他。不過,自從新冠疫情以來,曾經是正常的事物都不再那麼正常了。即便是演唱會,這三年間大家都不能加油助威,座位也得保持距離。我很高興現在情況逐漸好轉,演唱會也漸漸回到三年前的樣子了。
我感到最幸福的時刻,就是在演出結束後,放下吉他離開舞台。對我來說,跟X JAPAN一起的時候,最開心的時候就是當〈Say Anything〉開始作為結尾音樂放出來的時候。當那首歌響起時,我會想:「啊,又是一場順利完成的演出,真好~」
每次在上台之前,那一刻無論如何,總是會有些害怕。我一直以來都會緊張,即便年輕的時候也是,可能現在反而還更緊張一點。我在想,這種緊張和害怕是否源自於一種責任感。我每次上台前總是會想太多:「這首歌我要這樣彈...」之類的。可是一旦上了台,一切都放開了。我會想:「彈就對了,把它彈好。」當然是要彈得好。我每次上台彈吉他,都是全神貫注的。然後演出結束後,我就可以放鬆下來,告訴自己:「嗯,辛苦啦,你做得很好。」,緊張感就隨即釋放了。
演唱會中也會有那麼一刻,我會想:「啊,站在這裡真好。」
而在這種感覺中,吉他轟鳴著,我在舞台上盡情體驗那份感動。我絕對不會用任何東西來交換這一刻。
最後的話
謝謝你花時間閱讀我這個老頭的回憶錄。如果裡面有什麼寫錯的,還請多多包涵。今後我也會繼續和我的朋友們,還有已故的朋友們一起彈吉他。希望你能繼續支持我。
- 石塚智昭 -
— PATA的愛琴 —
Gibson Les Paul Custom '70s
「我們曾分開過一段時間,但我們依然是‘夫妻’,永遠不會離婚。」
PATA:這把琴大概是1972年的款式,從我很年輕的時候就開始用了。曾經有一段時間,它只是我的臨時替代品,但現在它又成了我的主力吉他。我們分開過一陣子,但我們還是“夫妻”,永遠不會離婚。我從來沒有特別去考慮它的音色,而是更注重它的外觀。因為每把吉他都有自己的聲音,我大多只會注意琴頸的握感如何。高中時期,我用的是一把帶有搖桿的吉他,但因為除了刻意使用外,我幾乎不需要它,後來我意識到其實不需要搖桿,於是就轉向使用Tune-O-Matic琴橋。那時候,很多樂團都很熱衷於玩搖桿,我反而覺得:「為了這個小東西浪費時間,真沒必要。」,這也許就是形成我演奏風格的緣故吧。
Gibson Les Paul Standard 1959
「我已完成對極致Les Paul型號的追尋。」
關於PATA如何獲得這把吉他的故事已記載在這本書中,但我們想解釋為什麼這把1959年的Les Paul被認為如此特別。Les Paul是Gibson在1952年推出的第一款實心電吉他。後來在1958年,隨著規格的改變,Les Paul Sunburst的設計得以完善。然而,當時Sunburst並未受到重視,最終在1960年停產。因此1958至1960年間生產的型號變得稀有,導致價格飆升。在那幾年間製造的Les Paul通常被稱為「Burst」,如今被視為最有價值的吉他之一。
PATA:當我第一次看到這把吉他時,它的Grover調音器被換掉了。後來當我去買下它時,原本的調音器已經復原,但在琴頭正面還留有安裝Grover調音器的痕跡。我之前也擁有過另一把1959年的Les Paul Standard,但最後還是讓它離開了,現在這是我唯一的一把。嗯,我已完成對極致Les Paul型號的追尋。
Gibson Les Paul Custom 2008
PATA:這把吉他是我大約十五年前買的,那時突然很想擁有一把白色的Les Paul Custom。我偶爾會有特別想買某款吉他的衝動,但另一方面,我又懶得照顧太多吉他。我經常在演奏X JAPAN的歌曲時用上這把吉他,因為它們的調音方式很多變。這把吉他的琴頭背面塗成了黑色,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它的顏色,所以我給它取了個綽號叫「熊貓」。和其他Les Paul相比,這把吉他很輕,當我從1976年的那把換到這把時,馬上就能感受到差異。最近這把吉他經常都待在家裡,或許它已經成為我的「居家專用琴」了吧。
Gibson Les Paul Gold Top 1955
PATA:這把吉他原本是一位吉他技師的,但當我借來彈時,覺得很適合用來現場表演,所以我用我的1959復刻版換來了這把吉他。這把吉他原本沒有Tune-O-Matic琴橋,裝的應該也是P90拾音器,但原本的主人做了許多改裝。本來我打算把它那骯髒的全金色塗裝刮掉,重新弄成漂亮的金面,但後來覺得這種被刮掉漆的樣子還蠻好看的,所以就保持原樣了。現在它只塗了一層油,所以比以前更容易染上污漬。雖然我有一陣子沒用了,但它仍然是我不可或缺的替補吉他之一。
Gibson Les Paul Custom 1976
PATA:當時我想要一把輕便的吉他來在家裡彈,所以在網路上瀏覽SG之類的型號時,突然想到:「對了,我還沒有一把酒紅色的Les Paul Custom……」於是就買了這把。我非常確定這是1976年的型號。但是它很重,這要怪我自己把優先順序搞反了……它的音色極佳,但在舞台上,根本不可能用它彈超過一首歌。由於X JAPAN和hide的歌都有各自不同的調音方式,我只會在幾首歌裡面用這把吉他。比如說,我會用它來彈X JAPAN的〈JADE〉。它的後段拾音器已經換成Tom Holmes的拾音器,不過這麼做只是為了讓它的聲音和其他吉他的音量、音色更匹配罷了。
Gibson EDS-1275
PATA:這是我跟Gibson合作時拿到的一款復刻型號,我還特地把拉弦板改成跟Jimmy Page的型號一模一樣。我沒有其他的12弦電吉他,所以每次錄需要用到12弦的歌時,我一定會用這把吉他。每次寫完一首需要12弦的歌,我心裡就會想:「啊,對,得用這把吉他了。」因為琴頸是楓木材質,所以這把吉他超重的,現場演奏時真的覺得快累死了。而且在6弦那邊彈獨奏也是一個大麻煩。還有,如果隔一段時間沒碰這把吉他,我常常會把切換12弦和6弦的開關誤認成拾音器選擇開關。除此之外,我也把切換開關的柄改長,讓它看起來跟Jimmy Page的一模一樣。
Fender Stratocaster 1964
PATA:我一直很喜歡這把吉他的「勃艮第霧紅」顏色。當初有個經銷商跟我說有人在賣這個顏色的吉他,我就立刻買下來了。那時候我還住在一間小套房裡,所以真的很拮据。自從拿到這把吉他後,我完全沒有做任何改裝,只在錄音的時候用它。對於一把Stratocaster來說,這把吉他的音色特別厚重,完全不是那種所謂的「脆亮」路線。有一次在採訪中,有人問我:「你明明彈的是Les Paul,怎麼會有顫音效果?」但其實我用的是這把吉他。我之前也有一把Jeff Beck型號的Stratocaster,但現在這是我唯一擁有的Stratocaster了。
Burny PATA Model
PATA:當時Fernandes告訴我,他們有一些不錯的可利那木料,所以我就請他們做了一把Explorer型的吉他。不過我要求把琴頭的形狀改成這樣,讓它比一般的造型更有趣一點。為了方便使用,旋鈕的設計也做了調整。
Burny HIDE Model proto
PATA:當我用可利那木訂製我的Explorer時,看起來HIDE也想要一把可利那木的吉他,所以他也訂製了一把。它的外觀跟我的很像。
Ampeg Dan Armstrong Lucite Guitar
PATA:這把吉他讓我想到Keith Richards、Joe Perry和Georgia Satellites。我其實是因為它外型有趣才買的,而且當時也想要一把雙線圈吉他。它的音色非常有力,所以我主要拿來現場演出用。
Hamer GSTC-RN-59B
PATA:我當初是看著Rick Nielsen學吉他的,所以年輕時就非常想要這種型號的吉他。我找了好多年,最後是「X-HIROSHIMA」裡那個演我的吉他手幫我找到的,他告訴我後,我終於買到了一把。
D-28 1968
PATA:在洛杉磯錄我的個人專輯時,我非常想要一把好的木吉他,所以就請一位洛杉磯的熟人給我建議。他帶我看了這把吉他。其實選這把D-28也是受了Jimmy Page的影響。
Dan Electro 59
PATA:這把吉他我純粹是因為想要才買的。顏色跟Jimmy Page的一樣,是黑色的。我主要是拿來自娛,但有時候也會在現場演出用,因為它實在很輕。有一次我在阿根廷看到它的雙琴頸型號,現在想起來,當時應該要買下來啊。
Guild F212
PATA:我買這把吉他應該只是因為想要一把12弦的木吉他。我主要用它來彈需要12弦的木吉他歌曲。我其實並沒有特別受Eric Clapton影響,也沒有特別偏愛Guild的吉他。
Martin O-017
PATA:我是在一家音樂行裡發現這把吉他的,覺得它很可愛就買了。X JAPAN的一首歌〈White Wind From Mr.Martin ~Pata's Nap~〉,當初的創作靈感就是因為這把吉他。
Takamine LTD98
PATA:這把吉他是我收到的禮物,我用它來彈hide的〈Hurry Go Round〉開頭部分的吉他段落。
Jagard Parlor Type
PATA:這把吉他原本是我妹的,也是我最早開始用的吉他。後來修過,我一直借來用到現在。
Ovation Elite 12ST
PATA:我很確定這把吉他是在洛杉磯錄音時買的。當時如果要找電木吉他,Ovation就是首選品牌。
Ovation Classic
PATA:這把木吉他跟我平常用的有點不一樣,但我曾經用它寫過一首歌,也在X JAPAN的現場演出中彈奏過。
—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