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譯】市川哲史回顧多采多姿的十年「我與hide一起豪飲的日子」


 
    音樂評論家市川哲史從80年代中期的視覺系創建時期開始,一直都以貼近音樂場景的角度觀察著藝術家們,靠得比任何人都近。他的新書《逆襲的〈視覺系〉- 從不良到宅男所傳承的事物》(逆襲の〈ヴィジュアル系〉-ヤンキーからオタクに受け継がれたもの-)將於8月5日發行。在這本書中,市川哲史將介紹他獻給hide的散文《我與hide一起豪飲的日子》的部分。
 


hide、我,和快樂的「前搖滾少年」們

    去年15年間,hide的紀錄片《hide 50th anniversary FILM JUNK STORY》上映,而今年一開始,據說還要賣孕婦健康手冊(!)和小學成績通知單(!)的復刻版本。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當我想到hide已經離去17年了,回憶起我與他度過的密集十年,還是那麼感觸良多啊!

    稍微有些啦(苦笑)。

    所謂「備忘錄」指的是『因為會忘記,所以準備的記錄』,簡單來說,就是個人日記,方便寫下要記住的事情。目前因為要準備另一項工作,所以我正在翻閱過去寫的一堆亂七八糟的手稿和備忘錄。對我來說,在我把它們寫下來之前就忘記,這種情況是很少發生的。當時我手上有一份厚到足以弄死人的採訪手稿,還一邊寫著貨真價實的「酒鬼日記」,我的腦細胞真是一點用也沒有。

    回想起來,hide和我之間的共同語言只有「搖滾」和「酒」,就像是典型的男孩子交朋友一樣,我們兩個有好多蠢到爆的酒醉故事,多到都快忘記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介紹一些,但這次我想回憶一下,我為什麼那麼喜歡hide。

    說起來,每當談論hide時,我無論在他生前(←我討厭這種說法)還是現在,總是會不厭其煩的用「這是什麼鬼東西?」這句話。因為這就是他的搖滾觀,就是這樣。

    不然你有意見嗎?


一個懵懂的西洋樂迷,「這是什麼鬼東西?」的搖滾

    我馬上就想起來了 ——

    念小學時,除了最喜歡的小玩具人偶,他第一次買的單曲唱片是《Beautiful Sunday》。而且,不知為何,竟然買了Tranzam翻唱的版本,而不是「正宗原唱」的丹尼爾·布恩或者「顯眼」的田中星兒,「買錯之後非常不愉快(苦笑)」。hide是在想什麼呢?

    順帶一提,對於流行音樂,他當然也迷上當時小學生最愛的Finger 5。

    「整張唱片我全都唱得出來啊(笑)。當時的流行歌曲,不就是那些外國歌曲被胡亂翻譯成日文唱的嗎?唱片裡都有這種歌曲嘛。所以到現在我聽頑童合唱團的歌還是會以為是Finger 5唱的,然後就用日文唱出來了。真是丟臉啊啊啊啊啊(笑到哭)」

    升上中學的時候,因為有像冨田勲之類的音樂人,所以合成器逐漸流行開來。hide當時有一位朋友,被大家叫做『博士』(後來真的成為了博士,拿了一堆專利),他早就開始自製合成器了。難道他是學術間諜嗎?

    那個『博士』住在像塚本晋也電影《鐵男》一樣的房間裡,這種『像在機器中的情景』,男生都馬覺得很酷。包括hide在內的同學們,都覺得酷斃了,所以每次到了大型垃圾清運日,一場爭奪舊電視和廢棄物的戰爭就開始了。

    「『博士』是有正當的用途,才會放那麼多機器在房裡,但我們這些周圍的人都只是單純嚮往,這些沒用的東西擺在房間裡只是垃圾 —— 結果很快就被父母收拾了,哈哈哈!」

    hide少年時對搖滾樂的興趣,是中學二年級發芽的,當時他聽到KISS的現場專輯《Alive II》。朋友錄了一卷錄音帶,他一直聽著那些歌,第一次看到封面時就說:「這是什麼鬼東西?」吉恩·西蒙斯吐血的的照片讓他感到「嚇死了,沒法看」(愉悅笑容)。

    完全陷入了KISS的少年hide,從横須賀遠道搭車去東京的御茶ノ水,大肆搜購二手書店和《Rock座》的《ML》、《Rock Show》等雜誌和洋書,同時「也是那時第一次知道怎麼搭火車」

    然而,他沒能觀賞到當年春季的KISS再次來日演出。「我家是美容院,擺了好多女性週刊,爸媽看見了以後就說『你不准看』」。

    哈哈哈。但即便如此,hide少年後來「因為想要看KISS的文章,所以買了音樂雜誌,逐漸開始看其他頁面,不知不覺間開始借唱片、買唱片,還開始錄FM電台的廣播節目」

    然後他被衝擊合唱團的《The Clash》、Ultravox的《Systems of Romance》,以及齊柏林飛船的〈Whole Lotta Love〉中間超級混沌的吉他聲所震撼。「這是什麼鬼東西?」搖滾樂持續衝擊著少年hide。

    「也許我說的不太有說服力(苦笑),但無論如何,我不是看外表才喜歡某人的。比如說我看到Japan在《音樂專科》上的照片,有個塗了指甲油的女人手指、伸進了一個拉鍊打開的皮夾裡,我就訂了《Adolescent Sex》那張專輯,但當我聽到音樂時,還是覺得『這是什麼鬼東西?』。尤其是David Sylvian那種刺耳的聲音」。

   「還有很多哦。我本來討厭鍵盤樂器,但一聽到行刑者合唱團的〈Dead Ringer〉,就直接『這是什麼鬼東西?』了(嘻笑)。全部都是Jean-Jacques Burnel和Hugh Cornwell的聲音救了我」。

    像一個純真的西洋搖滾少年一樣,hide喜歡興高采烈地談論他聽過的唱片。他第一次看西洋搖滾現場的經歷也很感人。

    Graham Bonnet擔任主唱時的彩虹樂團,大概是在1980年5月,就在《Down to Earth》發行後不久。而在這次初體驗中,讓他最感動的居然是「舞台後面閃耀著彩虹佈景」。啊?

    「因為沒有布幕,所以在演出之前就能看見舞台。『喂,那是真的彩虹啊喂喂!』、『喂,彩虹上面的字寫著"Rainbow"啊喂喂!』、『一開始那個彩虹會變成七彩光喔!』」之類的話,他一說我的酒就噴了出來(大笑)

    「然後會引發『第一首歌是什麼?』之類的熱烈討論。開場的那一刻,會說『這首歌只是現場專輯(←《On Stage》)收錄的一部分!』之類的話,覺得表演的歌都非常珍貴。但現在冷靜想想,開場前放的背景音樂〈Over the Rainbow〉 —— 其實到處都有賣!(崩潰失笑)」

    從各個方面來看,我深深覺得hide確實是一個優秀的西洋音樂聽眾。

    ,hide自己體驗過無數次的「這是什麼鬼東西?」,他真心希望能讓當下的年輕男女也嚐一嚐這種搖滾震撼之旅。不管是在X樂團還是個人活動中,他的行動原則都是建立於此。

    「搖滾樂就是要讓你『哇啊!』或者『唔啊!』或者『呃啊!』,因為它能讓你坦率承認『我錯了』。我相信像我這樣的人應該會有很多。畢竟,我也只是個普通人」。

    「如果有人說『那不是搖滾』,也無所謂啦,因為我被那些東西…… 拯救了(笑)。因為我從搖滾裡得到了很多恩惠。如果沒有那個『這是什麼鬼東西?』的經歷,也許我的人生只有2%的重要性。我現在很開心,所以對導引我走向這一切的事物,我不可能對它漠不關心。同樣…… 雖然可能有點自以為是(苦笑),如果有人像過去的我一樣,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但是(苦笑)我不會覺得『我想幫助他們』這種想法太自負了,但是我會想『我該告訴他們!』、『他們肯定存在!』、『聽聽他們!』、『我也曾經是這樣的!』(孩童笑)」。

    YOSHIKI也是相當注重自我表現的,但那是為了將自己的美學具體實現得毫不含糊。相較之下,hide則更加注重聽眾,或者說是更貼近『搖滾少年和少女們』,他非常追求對於聽眾的表現力。

    作為聽眾和表達者,hide表現的「這是什麼鬼東西?」並沒有背後的目的。

    The Mad Capsule Markets有很多有趣的新人,我被hide說了一整晚。「因為我喜歡Cornelius的新專輯(愛心)」這樣的理由,他就輕易跨越了視覺系/澀谷系的界線,與小山田圭吾進行了對談。就是因為喜歡不相干的業餘樂團ZEPPET STORE,他毫無考慮的成立了唱片公司「LEMONed」,向市井小民的無名才華敞開大門。


    他真是一個誠實的人。

    「所以市川先生對於『這是什麼鬼東西?』有什麼感覺?雖然有時候會忘記(苦笑),但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聽我的音樂,如果你能夠有『這是什麼鬼東西?』的感覺,我會很開心的。但更重要的是,雖然我現在二十幾歲了,但我還是保留著當時的感覺。所以,雖然我無法完全把中學時代的『這是什麼鬼東西?』完全帶到現在,但我依然能夠產生其他的『這是什麼鬼東西?』的感覺」。

    順便一提,我最喜歡一個hide的「這是什麼鬼東西?」的故事是 ——

    當時聞名於在表演中喝下骷髏杯裡的鮮血,以Blackie Lawless擔任主唱,一支美國的金屬樂團W.A.S.P.,hide在他仍是Saber Tiger團長時,去看了他們的演出。當然,「這是什麼鬼東西?」

    那個晚上,Lawless喝了一口鮮血、把骷髏杯往觀眾群扔過去,骷髏杯飛到了hide的眼前,他立刻抓住了,原來那個杯子上的骷髏是塑膠製的,底部還沾了血漬。下一秒,他旁邊的女生很有禮貌地要求「可以分給我一點血嗎?」,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然後她非常高興的說「啊啊啊(愛心)」。

    「我當時覺得非常感動,『就是這個!』。然後在我們樂團的表演上 —— 我吐了血,一邊吃著從肉店買來的生肉(失笑)。那時候我們整個團都沒錢,我們覺得豬肉對身體不好,所以還是選了牛肉。呵呵呵」。

    這就是所謂的「這是什麼鬼東西?」。

https://headlines.yahoo.co.jp/article?a=20160723-00010006-realsound-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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