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12 by gyouza（まぐまぐ編集部）
「X JAPAN」的領導者YOSHIKI先生宣布，明年1月將舉行連續兩天的卡內基音樂廳音樂會。他將以鋼琴家的身份與東京愛樂交響樂團合作。他參加了上個月由日本政府舉辦的「訪日旅遊研討會」，在活動結束後抽出了一些時間與我們交談。我們聊到了兩年前在麥迪遜廣場花園的事情。還有現在已故的HIDE先生。還有對卡內基音樂廳演出的心情。（採訪者：高橋克明）
—— 您從早上開始就接受了多家媒體的採訪，您不覺得相當辛苦嗎？
YOSHIKI：完全沒問題的。（微笑）
—— 像YOSHIKI這樣的大人物，能夠應對所有媒體的人非常罕見，為什麼……您為什麼要接受所有的採訪呢？（笑）
YOSHIKI：（笑）受訪本身也是一種感謝的表達。有粉絲的支持，才有我們存在的意義。而媒體的各位就是橋梁。
—— 這樣的態度從您獨立時期就開始了嗎？
YOSHIKI：其實我本來就喜歡與粉絲互動，但當HIDE還在的時候，他一直擔任著這樣的角色。在HIDE還活著的時候，他經常對我說：「YOSHIKI你隨便做你自己的事吧，我會負責跟粉絲們交流的。」他總是這樣告訴我。這讓我感到非常感激。
—— HIDE先生「非常顧及粉絲」是出了名的。
YOSHIKI：嗯。他總是把粉絲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例如，當我們解散或受到醜聞報導時，他常常對粉絲說：「也許這樣做會比較好。」他真的很常這樣。這讓我覺得我可以自由自在的表現自己。我可以肆意妄為、打破障礙，而他就在後面支持我。我認為這樣的樂團才能存在下去，這就是X。
——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HIDE先生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
YOSHIKI：這不僅僅是重要，而是巨大的存在。（在世時）他曾對我說過「遇到YOSHIKI，我的人生改變了」，我也想對他說同樣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是的，有HIDE在的時候我感到很安心。因為他是一個製作能力很強的人。當然，當他離開後，我也有過不知所措的時候……。
—— 是的。
YOSHIKI：……在他離開後，我現在正在扮演那個角色。但是，與粉絲們交流時，我反而經常得到勇氣。這也讓我意識到了這一點。
—— 談到粉絲，昨天（在訪日旅遊研討會和電影首映會上）宣布在卡內基音樂廳舉行音樂會時，您是否感受到了來自觀眾席的歡呼聲在舞台上的影響？
YOSHIKI：我真的很吃驚（笑）。那麼熱烈的反應，我真的沒想到。我已經參加過很多記者招待會，比如在日本宣布『我們要在東京巨蛋開演唱會』，但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那麼熱烈的反應。這真的讓我感受到了（粉絲們的）巨大期待。
—— 東京巨蛋雖然容納量比較大，但在亞洲和歐洲，也在很多大場館取得成功。
YOSHIKI：容納量並不是問題。在那裡... 大概，是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吧。那裡獨有的，某種... 就像是那種傳統場所所特有的魔力一樣，能感受到一種神秘感。
—— 前年的麥迪遜廣場花園（MSG）的時候，確實也是這樣。
YOSHIKI：麥迪遜廣場花園... 那個時刻，某種意義上，我覺得那時候太神聖了。
—— 是的。
YOSHIKI：那時候的氛圍，包括觀眾在內，整體氛圍都是如此。
—— 毫無疑問，那是一個特別的空間。
YOSHIKI：果然，我又一次覺得，如果能巧妙的配合傳統場地，就能夠創造出不同凡響的空間呢。
—— 卡內基音樂廳的感覺，跟麥迪遜廣場花園也不一樣吧。
YOSHIKI：即使現在，也有人會想：「因為他是受歡迎的搖滾音樂家（在卡內基）表演，所以才能夠在那裡演出吧。」
—— 在天皇陛下面前演奏的YOSHIKI先生，我想現在已經沒有人會這樣想了（笑）。
YOSHIKI：但是，或許在古典樂界裡，還是會有人這麼想吧。不過，我本來就是從古典樂開始的，對此也有一些自豪感。我想要的不僅僅是搖滾音樂家在那個音樂廳演出，而是要真正的演奏，我現在正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 古典樂和搖滾樂有所不同，但以X JAPAN的成員身分站在舞台上，和以一名鋼琴家的身份在卡內基再度演出時，在情感上有差異嗎？
YOSHIKI：不管是走向哪個舞台，我每一次都視之為「藝術」，所以在那一刻，我的感受都是一樣的。當然，作為X JAPAN的時候，每個成員都在互相激勵、產生火花，那也很有趣，但這次的卡內基演出，即使是獨奏，也是與交響樂團的成員一起創造的...... 嗯，或許感受是一樣的。
—— 原來如此。
YOSHIKI：音樂會就是要即時的演奏每一個瞬間。比如說在錄音時，可以重新錄製，再試一次，可能會錄製數十次。但音樂會必須傳達「那一刻」的感覺。
—— 這樣一來，也許會有意外發生。
YOSHIKI：我最近想到的是，當然，你不能到處犯錯，但必須擁有足夠的能力，能夠將某種程度的意外轉變成藝術。
—— 您想向卡內基音樂廳的觀眾傳達什麼訊息呢？
YOSHIKI：我總是想告訴去卡內基音樂廳的觀眾們一些事情，不只是卡內基啦，而是所有的地方，我總是想要改變些什麼。比如說，我現在也在進行「YOSHIKIMONO」的和服設計。今年，我打算以嶄新的作品在東京時裝周的開場亮相。去年我負責了結尾，以一種非常大膽的方式呈現。當然，我準備好從傳統的和服設計師那裡接受批評，但我也得到了相當多的感謝。我想和服行業本身應該變得更加重要。藝術，如果沒人感興趣，只是被丟在一邊，沒人知道，那就沒意義了。比如，就連古典音樂音樂會，我也希望更多的人能夠聆聽「古典樂」。這麼美妙的事物，我希望成為一個引爆點。
—— 下一場的卡內基音樂廳音樂會。
YOSHIKI：是的。我仍然認為，與流行音樂、搖滾樂或電子舞曲相比，接觸古典樂的人數絕對很少，尤其是年輕人。因此，無論是在和服設計還是其他方面，如果能有革新的元素，或許能吸引更多目光。當然，我仍然堅持尊重傳統，比如在和服設計方面，我會尊重和服本身所具有的傳統部分。在此基礎上，我也希望能做一些創新的事情。
—— 做創新的事情，是您的專利技能呢。
YOSHIKI：自賣自誇啊（笑），可能是擅長的技能吧。我總是會想出各種各樣的事情來。但是，我覺得我在那些傳統的部分還是有所不足，所以現在我正試圖從兩個方向入手，努力接近那一部分。
—— 接近古典本質，同時挑戰創新，是這樣沒錯吧？
YOSHIKI：當然是這樣呢。所以，我對於做一些刺激的事情有信心。上次，兩年前的巡演時，我確信自己所做的是對的，是吻合的，是的。
—— 不會感受到壓力嗎？
YOSHIKI：當然，我感受得到壓力。不過…… 昨天，我實際去了（卡內基音樂廳），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我一個人在舞台上踏著木頭的地板，自己聽著噠噠噠的（腳步聲），光是那個聲音就讓我感動得哭了（笑）。啊，我能在這裡彈鋼琴呢，在這裡彈鋼琴的音色會是怎樣的呢？想要演奏出怎樣的聲音呢？同時，我腦海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音樂圖像。
—— 啊，對呀。過去幾次訪問您我都有這樣的感覺。YOSHIKI先生每次談到音樂時看起來都非常開心呢。說話時眼睛都閃閃發亮的。
YOSHIKI：是這樣嗎（笑）。嗯，或許是吧。我總是覺得，做音樂這麼久了，我不希望它變成一種職業。
—— 是的。
YOSHIKI：在巡迴演出期間，比如說，去了音樂廳，進行了彩排，完成了預訂的曲目，然後結束的那種演出，我不喜歡！對我們來說，這場演出可能是50場巡演之一，但對觀眾來說，可能是唯一的一場。我必須每次都以『這是最後一場演出』的心態去演奏！這件事我常常對成員們說（笑）。有時候，團隊中會有一段有點鬆懈的時期，也許是在1995年至1996年的「DAHLIA TOUR」時期吧，我想要給成員一點刺激，所以在第一天排練的第一首歌，我砸了鼓就回家了（笑）。
—— 哈哈哈。
YOSHIKI：在山形或其他地方（笑），當然，我有告訴一部分工作人員我會回來的。我暗示了一下「大家最近感受不到足夠的刺激」。然後，在第一首歌結束後回去了，中斷了約一個小時。然後重新裝上鼓，繼續開始排練了。當時我還是覺得，我們不能過於順從計劃。我總是覺得每一次演出都應該像是「最後一次」一樣的心情。
—— 是的。
YOSHIKI：如果我失去了那種心情，我想我可以考慮放棄音樂人的身份。或者說，我覺得我應該放棄……（思考片刻）嗯… 我想我一直單純的喜歡搖滾，喜歡古典，喜歡音樂，一直保持著那個喜愛音樂的少年之心，直到現在。也許，我覺得我會一輩子都是這樣。如果我失去了那種心情，我想我就無法再讓別人感動了。嗯，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 那位少年已經成功的在麥迪遜廣場花園舉辦了演出，接下來是在卡內基大廳演奏。YOSHIKI先生經常說「我的整個人生可能都像是一場夢」，對吧？
YOSHIKI：嗯，感覺就像夢一樣呢。一開始只是想想而已。想了想，考慮了一下，然後就說，行動起來吧，然後想法就變成了現實。比如這次的卡內基音樂廳演出，因為我在東京愛樂（管弦樂團）中有幾個朋友，我問他們是否有興趣一起演出，然後對方的日程那天剛好有空。所以，這件事就意外的實現了。
—— 碰巧東京愛樂樂團沒有工作！
YOSHIKI：哦，對，是因為那天碰巧雙方都有空……
—— 絕對不是這樣的（笑）。也許是碰巧有空，但如果不是YOSHIKI先生，東京愛樂是不會答應的（笑）。
YOSHIKI：不過，事情想到了就變成現實，這種感覺真是奇妙，有時候我也會覺得像是漫畫裡的情節一樣呢…。
—— 只是...雖然有著像「夢」一樣的人生，但同時，X JAPAN也經歷了強烈的「現實」。成員的死亡、離開，以及您自己的傷病。
YOSHIKI：是的。
—— 上次您說，「我有很多次想過放棄音樂。」不過，很難用語言解釋您每次站上舞台的原因吧？
YOSHIKI：是這樣呢...嗯，當然，像是朋友的離別、家人的離別，這些事情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常見的。但是，我有幸能將這種痛苦轉化為現實中的工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可能很幸運。
—— 把感受到的「痛苦」轉化為自己音樂的現實。
YOSHIKI：感覺上，我覺得自己是被眷顧的。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職業無法表現「痛苦」或「苦難」，但我能把它們轉化成旋律或詩歌。我可以將自己的痛苦變得真實，也許，這樣做能幫助聽眾。也許，我感到的痛苦越多，我就越能拯救人們。嗯，我想我是這麼想的。當聽眾聽完後，他們可能會想「我不是唯一一個不幸的人」或「我要從明天開始加油」。
—— 昨天看的紀錄片《WE ARE X》非常巧妙的描繪了這一點。這部紀錄片展現了成員的歷史、粉絲的情感與這個樂團奇蹟般的連結。您自己觀影後有什麼感想呢？
YOSHIKI：拍攝時，我大致上知道有這一點，但在編輯完成之後，導演和工作人員突然給我看了（最終成品）。
—— 一口氣看完整部成品。
YOSHIKI：我看完後... 嗯... 我實在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我當然還記得（在拍攝時）談論過那些艱苦的時刻，但是當我看著這部大約100分鐘的作品時，我覺得「這種人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我覺得這只是電影中的故事，還有更多沒有看到。
YOSHIKI：我也是這麼想的。不，我覺得就算是電影，也不會這麼戲劇化的吧。如果是我來寫劇本的話，我想我也不會寫到這一步的。
—— 確實有點誇張，如果是電影劇本的話，反而會感覺有點過頭。
YOSHIKI：確實如此呢。說實話，我非常驚訝。有人問我感想怎麼樣？我完全說不出話來。什麼都說不出來。在拍攝期間（接受採訪時）我一直在哭，看的時候也是一直流淚，有很多讓人哭的場景，但也有很多令人笑的場景，所以一開始看的時候，很難整理自己的情緒。
—— 試映會現場坐在我旁邊的那位日本女性，從一開始到最後都一直哭個不停（笑）。而且還一邊哭一邊大笑。
YOSHIKI：我也是如此（笑）。
—— 看了那部電影，我覺得能感受到「起初只是喜歡音樂的一群年輕人，竟然成為了世界知名的主流樂團」這個感覺。所以，我希望那些不熟悉過去X JAPAN的年輕人也能看到這部電影。我想，對於那些只知道X已經成為世界知名樂團的人來說，這部電影尤其值得一看。
YOSHIKI：您說得對。通常音樂人的紀錄片，主要是拍給樂團的粉絲看的，但我認為即使是完全不了解我們的人，甚至是對音樂不感興趣的人，看了這部作品也能感受到一些東西。我覺得這部片子已經成為那些人也值得一看的作品。
—— 紐約和洛杉磯將於21日上映。對於前來觀影的觀眾，您希望透過這部電影讓他們感受到什麼呢？
YOSHIKI：對，對於在這些外國地方的日本人來說，或許不像過去那樣，但他們也在這裡奮鬥，對吧。對我來說也是如此，我想我是帶著想要改變一些事情的心態來到這裡的。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想要成為像海外藝術家那樣。我來這裡並不是要創作出像外國人音樂一樣的東西。但是，如果我過度強調自己是日本人，並一直固守這樣的想法，我想我就無法取得任何進步。我認為如果我沒有意識到這裡的環境和文化，我就無法做出任何成就。或許我兩者兼具，但我仍然認為，我是以一個日本人的身份來這裡活動。
—— 是的。
YOSHIKI：當我思考未來時，我希望人們不要認為「因為過去是這樣，所以未來也會是這樣」。我希望他們能擁有「無論過去如何，未來都是可以改變的」的心態。我想這或許是觀看這部電影後希望觀眾能夠感受到的。
—— 一個獨立樂團經歷了種種波折，但現在，你們站在這裡。
YOSHIKI：因為二十年前誰也沒想到，今天日本酒會在世界流行起來。我想也沒人能想像到日本的動漫會在美國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就像當時我也沒想到X JAPAN會在麥迪遜廣場花園舉辦演唱會一樣。
—— 還有卡內基音樂廳。
YOSHIKI：結果，也許我只是無法放棄而已。我認為日本的藝術家中，有很多人來這裡待上兩、三年，然後就覺得「算了，回去吧」，但我已經在這裡待了二十年（笑）。我相信，只要持續有著改變周圍環境的意識，就能改變未來。當然，相對於試圖改變周遭，可能更容易被周遭改變（笑）。但我是那種想要「去改變」的人。
—— 這樣談話的YOSHIKI先生，和舞台上的YOSHIKI先生，有時會給人感覺像是兩個不同的人。哪一個是真正的YOSHIKI先生呢？
YOSHIKI：兩個都是（笑）。我認為兩者都是我。
—— 有沒有某個時刻會有轉換的瞬間？
YOSHIKI：基本上，開關一直都是打開的。比如說，前兩週在香港，有大約17場連續的訪談。然後我突然意識到「這樣下去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笑）。但我就是說「算了，就這樣吧！」。最後雖然筋疲力盡，但並不是因為壓力，我在香港這麼辛苦，這麼多記者都來了，我只能硬著頭皮去做。
—— 17場…… 那至少要十個小時的時間呢……
YOSHIKI：我一旦設定目標就絕對會去完成。我自己覺得，我的意志力或者說毅力，可能是別人的好幾倍。我從小在和服店長大，所以受到了母親嚴格的教養。我現在可能還帶有一些殺氣，或者說是那樣的氣質。但因為有這些，我反而能夠保持冷靜。所以我在舞台上表演的時候，或者現在這樣（冷靜的）和你聊天的時候，我想，大概是一樣的吧。
—— 只是看起來有些不同而已。
YOSHIKI：簡單來說，就像當你走在紐約的街上，會不自覺的擔心子彈會不會從某個地方飛過來一樣。但這種情況下，有時候你只能一種「無所畏懼」的心態去走路（笑）。這樣的話，你反而會走的很快樂。知道風險後，就讓我們享受這一切吧。有時候，即使是加倍努力也無法改變現狀，我想我更想超越這種狀況。我覺得我每一個瞬間都在全力以赴的活著。最後，創作藝術，包括其中的過程，就像戰爭，不是嗎？我覺得我一直在戰場上，所以一直緊張是沒有意義的，我更希望能夠在某種程度上超越這種感覺。
—— 對粉絲來說，這可能是一個令人有些擔心的地方。每次製作專輯，每次演唱會，似乎都在不惜一切的拼命……
YOSHIKI：這幾個月來，我有幾次感覺到「我不會過勞死吧」。昨天也是一夜沒睡，早上起來感覺「會不會要死掉了」呢（笑）。
—— …不，這不是鬧著玩的。
YOSHIKI：沒關係（微笑）。但我覺得我們必須一直努力下去。X JAPAN算是... 包括美國和歐洲在內，需求還不算很大的樂團。直到我們能成為更受歡迎的樂團為止，是吧。
—— 如果可以的話，每年可以在紐約舉辦一場演唱會嗎？
YOSHIKI：如果那樣的話，我會努力每年在紐約舉辦演唱會的，當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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