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Ozzy真的現身，向歌迷致謝，還感動得眼眶泛淚，大家才真正意識到這一切是真的。」
我們對這場史上最盛大的重金屬演出，進行了鉅細靡遺的全程評論，見證Black Sabbath風光謝幕的那一刻。
作者／Rich Hobson ( Metal Hammer, Classic Rock, Louder )
一切就像當初一樣結束：雨聲、鐘聲迴盪，四個來自伯明罕的小夥子再次聚首，共同締造歷史。《回歸原點》不只是Black Sabbath原始團員的告別演出，同時也是史上最盛大、最舉足輕重的金屬現場之一。
還沒開場，Aston的街頭就已經熱鬧沸騰。歌迷從四面八方湧來，有人跑去看Ozzy的老家，有人排起長長的人龍，想搶限量的演唱會周邊商品。Blue Oyster Cult的〈Don't Fear The Reaper〉響起，算是替這場盛會拉開非正式序幕，Slipknot的Sid Wilson還穿著一件Aston Villa球衣，在表演空檔當DJ放歌。
真正的開場由現在已經沒有Brent Hinds的Mastodon揭幕。他們用〈Black Tongue〉打頭陣，新吉他手Nick Johnston融入得天衣無縫，接著一口氣衝進〈Blood And Thunder〉，氣勢如虹、兇猛依舊。
然後，他們準備了當天第一首Sabbath翻唱〈Supernaut〉，鼓手Brann Dailor一邊猛敲鼓，一邊放聲高唱主歌，活脫脫像Phil Collins附身。接著，Gojira的Mario Duplantier、Tool的Danny Carey和Slipknot的Eloy Casagrande也陸續上台一起合奏，場面盛大得令人目不暇給。
一開始幾個樂團上場時，人潮還算緩緩進場，但現場氣氛早就力量十足。巨大的Villa和Sabbath充氣沙灘球在觀眾席上四處飛舞，Rival Sons登台，帶來一連串經典搖滾，還演奏了一版狠勁十足、又完全忠於原味的〈Electric Funeral〉。
接著Anthrax再把節奏拉快，雖然演出短暫，卻甜美到不行。Joey Belladonna帶著全場高喊「whoah-oh」唱著〈Indians〉，之後這群鞭金老將又送上鋒利的〈Into The Void〉，殺氣騰騰。
Halestorm打開了一連串Sabbath翻唱，選擇演出一首震撼人心的Ozzy單飛曲〈Perry Mason〉。整個白天已經有相當精彩的開頭，但Halestorm明顯更勝一籌，Lzzy渾身散發巨星的氣場與氣勢，她的歌聲在〈Love Bites (So Do I)〉和〈Rain Your Blood On Me〉中如雷貫耳、凌駕全場。
Lamb Of God火力全開，氣勢兇到極點，一上來就用〈Laid To Rest〉引爆全場暴動，接著又送上招牌金曲〈Redneck〉，最後再用狂暴的〈Children Of The Grave〉收尾，Blythe還把自己的鞋子直接扔進人群。這場表演簡直是徹頭徹尾的兇狠示範，很可能奪下當天最猛金屬演出的寶座。
@metalhammeruk @Halestorm KILLING IT, and performing a cover of @Ozzy Osbourne track Perry Mason. 🖤 #halestorm #ozzyosbourne #blacksabbath #backtothebeginning ♬ original sound - metalhammeruk
換場的時間很短，一點都不冷場。銀幕播放了各方好友的致意影片，像是Dolly Parton、Jonathan Davis、Ricky Gervais和Elton John都向Ozzy和Sabbath的影響力致敬。主持人Jason Momoa也一一介紹登台的樂團。
還有一些搞笑影片，是以前Ozzy演唱會的開場短片：Ozzy在《黑色追緝令》裡那段著名的「以西結書25章17節」橋段，拿著水槍亂噴，或是他代替Haley Joel Osment演《靈異第六感》…你懂的，就是各種荒謬惡搞。
雖然Ozzy和Sabbath是金屬史上無可撼動的巨人，他們從不吝於自嘲，這也讓整個體育場的氣氛更加歡樂。
不過，現場也不是全都一片歡欣。有段播放Marilyn Manson致意影片的時候，觀眾立刻報以噓聲，因為他先前遭到多起指控已經鬧得滿城風雨。
等到Disturbed的David Draiman加入當天第一支超級組合時，噓聲又響起，甚至更大聲，推測是因為他去年曾去以色列，和IDF一起合照並在砲彈上簽名，引發爭議。
不過，這些插曲幸好只是整場盛會中的小小波瀾。
第一支超級組合的演出，陣容豪華：Lzzy Hale、Extreme吉他手Nuno Bettencourt、曾擔任Sabbath鍵盤手的Adam Wakeman、前Megadeth貝斯手David Ellefson，還有Ozzy Osbourne昔日樂團的Jake E. Lee和Mike Bordin同台共演。
Bettencourt在表演前，特別向足球員Diogo Jota致敬 —— 他在本週稍早不幸車禍喪生，這番話立刻讓全場情緒翻湧，還沒彈下第一個音符，氣氛就已經無比動容。
這群全明星陣容先帶來一首氣勢磅礴的〈The Ultimate Sin〉，接著Draiman上台取代Lzzy Hale，演唱〈Shot In The Dark〉和〈Sweet Leaf〉，後者還由Anthrax的Scott Ian接手吉他，頂替了Jake E. Lee的位置。
儘管Draiman一上場就迎來不少噓聲，但他用投入的演出慢慢收服了觀眾的心。等他退場，換上Ugly Kid Joe的Whitfield Crane、Frank Bello，還有全副武裝戴著面具的Sleep Token鼓手II一起登台演出〈Believer〉時，現場的氣氛已經暖了起來，瀰漫著更多的支持和感動。
在這些超級組合的演出中，有一段特別閃耀。
Yungblud或許是眾多搖滾、金屬巨頭中最意外的加入，但他翻唱Sabbath的抒情名曲〈Changes〉，氣勢宏大到點燃整個Villa Park，全場第一次爆發出真正震耳欲聾的大合唱，場面壯觀到令人動容。
接著播放了Jack Black翻唱〈Mr. Crowley〉的影片，等到現場演出再度開唱，感覺就像正式進入了重量級的殿堂。
Alice In Chains先用〈Man In The Box〉打頭陣，你可以清楚感受到Jerry Cantrell和Mike Inez的默契裡，仿佛有Iommi和Butler的影子在流動。等他們演到〈Would?〉，還有翻唱〈Fairies Wear Boots〉時，那種Sabbath味更是濃得化不開。整場演出就像是一場勝利凱旋，氣勢無懈可擊。
Gojira在Villa Park的聲勢浩大，幾乎把前面所有演出都比了下去，氣魄無人能及。
〈Stranded〉和〈Silvera〉狂暴澎湃，但最令人瞠目結舌的，是他們再次演出在奧運上表演過的〈Mea culpa (Ah! Ça ira!)〉，還邀來瑞士法國女高音Marina Viotti助陣。就算少了火焰噴射和斷頭造景，這首歌的震撼依然無與倫比，甚至超越了他們那版沉重踏實的〈Under The Sun〉，完全成為全場焦點。
@metalhammeruk Rifffssssss on riffs! @Gojira performing Black Sabbath’s Under The Sun. 🌞 What’s been your favourite set so far? #blacksabbath #gojira #backtothebeginning ♬ original sound - metalhammeruk
接著又是一輪超級組合的演出。
Tom Morello身兼整場活動的音樂總監，一上台就迎來滿堂喝采，他特別介紹了一場「鼓手對決」，由Blink-182的Travis Barker、Red Hot Chili Peppers的Chad Smith，還有Tool的Danny Carey同台較勁。
接著，Nuno Bettencourt、Ozzy昔日的貝斯手Rudy Sarzo，以及Morello本人也一起加入，演出一首震耳欲聾的器樂版〈Symptom Of The Universe〉。這種安排真的是別出心裁，讓人耳目一新。
然後，Sarzo、Morello和Carey又迎來新夥伴：Billy Corgan、Tool的Adam Jones，還有Judas Priest前吉他手K.K. Downing一起加入。
全場的反應熱烈到爆炸。Judas Priest早就公開表示，無法回到自己的家鄉同台共慶，心裡有多遺憾，所以當他們帶來震撼力十足的〈Breaking The Law〉，以及Sabbath的〈Snowblind〉時，真的讓人覺得就算人不在，精神依舊在這裡同在。
Sammy Hagar和Nuno Bettencourt、Adam Wakeman、Rudy Sarzo、Chad Smith以及Vernon Reid一起帶來了一首紮實的〈Flying High Again〉，氣勢不錯，不過接著的〈Rock Candy〉就顯得有些平淡，現場反應也稍微冷卻下來。
幸好氣氛很快又被拉了回來。就像白天Sleep Token的II一樣，Ghost的Papa V Perpetua全副戲服上陣，演出〈Bark At The Moon〉，把這首歌本來就自帶的戲劇感發揮得淋漓盡致，讓觀眾看得心花怒放。
接著，Steven Tyler和Ronnie Wood、Nuno Bettencourt、Tom Morello、Andrew Watt、Rudy Sarzo以及Travis Barker同台，現場瞬間沸騰。
Tyler演唱〈The Train Kept A-Rollin'〉時，整個人簡直像施了魔法，一手緊抓麥克風，彷彿想跟它融為一體，接著又帶來一首節奏強烈的〈Walk This Way〉，全場跟著瘋狂搖擺。
最後，他還特別獻給伯明罕和整個中部地區滿滿的敬意，唱出一首驚艷全場的Led Zeppelin經典〈Whole Lotta Love〉，完美收尾。
關於Pantera「重組」的爭議早就煙消雲散，Phil Anselmo上台時也沒有聽到什麼噓聲，反而一開口就向Abbott兄弟致敬，讓現場瀰漫一股尊重的氛圍。歌迷顯然非常享受能一起放聲合唱〈Walk〉的機會，前奏〈Cowboys From Hell〉一下，全場立刻沸騰。
主持人Jason Momoa介紹完樂團後，乾脆把外套脫了，直接跳進人群裡找個mosh pit跟大家一起狂跳。
Tool的表演一向讓人難以預測，但這回他們選了比較老派的曲目——〈Forty Six & 2〉和〈Ænema〉，在Villa Park聽起來既詭異又無比強大，彷彿一股無法抵擋的力量。他們翻唱〈Hand Of Doom〉的版本，可能是當天最精彩的致敬，整首歌被Tool徹底吸收，變成一場充滿前衛金屬即興和龐克態度的怪誕狂想曲，既熟悉又耳目一新。
Tool那種冥想般的吉他Riff，和接下來登場的Slayer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些鞭金傳奇幾天前才剛在英國舞台上風光回歸，但這次表演依然火力全開、氣勢更勝以往。他們把一首狂飆版的〈Wicked World〉翻唱穿插在〈Disciple〉、〈War Ensemble〉、〈Raining Blood〉和〈Angel Of Death〉之間，現場瞬間引爆一波又一波龐大的mosh pit，殺氣四溢。
近年來Guns N' Roses的演出畫面，確實讓他們重聚的光環稍微褪色了些。
Axl先在鋼琴上彈起〈It's Alright〉，彈到一半乾脆放下琴，改唱Sabbath的〈Never Say Die〉和〈Junior's Eyes〉。他們願意挑這種冷門曲目，就足以看出這場演出的無私和真心，不過老實說，一開始氣氛還沒那麼沸騰。
等到〈Sabbath Bloody Sabbath〉響起，大家總算熟悉起來，現場開始有人一起合唱。只是Axl的假音的確不如當年，就算後來他振作精神，吼出一句「DO YOU KNOW WHERE YOU ARE」引爆〈Welcome To The Jungle〉和〈Paradise City〉，也還是聽得出歲月的痕跡。
Metallica本來就有能力自己填滿整座體育場，他們願意來站台，完全證明了Sabbath影響之深遠。
在一首狂烈無比的〈Hole In The Sky〉後，James Hetfield語氣堅定地說：「如果沒有Black Sabbath，就不會有Metallica。」接下來他們也一路走經典路線：〈Creeping Death〉和〈For Whom The Bell Tolls〉依然是金屬史上最令人血脈賁張的聖歌，而他們翻唱冷門曲〈Johnny Blade〉，更展現出「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的霸氣。
最後用〈Battery〉和〈Master Of Puppets〉壓軸收尾，若不是這天主角另有其人，Metallica早就成為全場最耀眼的王者。
「他媽的老子癱在床上整整六年！」
雖然Ozzy Osbourne坐在一張華麗的王座上，但在Villa Park沒有任何一個人不為他的現場回歸而興奮。
這位歌手過去幾年飽受健康問題折磨，大家早就看過無數報導，他也一再公開表示，能夠再站上舞台對他意義非凡。不過，直到他真的坐在台上，哽咽著向歌迷道謝，嘴裡喊著「你們根本不知道這對我有多重要」，那種深刻到骨子裡的情感才真正打進每個人的心裡。
當Zakk Wylde彈下〈I Don’t Know〉那段沉重的riff，所有一切瞬間像魔法般完美融合。當然，Ozzy不再像以前那樣在台上狂奔，像隻快要衝破牢籠的野獸，但他絕對不是沒表情。他一會兒扭曲著臉，大笑，一會兒撐著椅子站起來，整個人神采飛揚，或許此刻的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像那個讓人又愛又怕的金屬瘋子。
「Ozzy！」的呼喊聲如雷貫耳，但每當他開口講話，現場立刻安靜下來。他的聲音不總是清晰，可意思大家都聽得懂：謝謝你們，上帝保佑你們，我他媽的真的太高興了。
接著，樂團一口氣演出〈Mr. Crowley〉和〈Suicide Solution〉，台下四萬人一起合唱，簡直像一支龐大的合唱團。演出在1991年的抒情曲〈Mama I’m Coming Home〉達到情感最高潮。
站在我們旁邊的一個觀眾說得最到位：「我覺得我的眼睛都被感動壞了。」
不過，還沒到哭到收不回來的時候，因為後面還有一輪演出等著大家。
在那之前，Ozzy先用一首告別版的〈Crazy Train〉把全場情緒再度炒到最高，讓大家先把眼淚收起來，繼續瘋一次。
原始陣容的Black Sabbath已經有二十年沒一起演出了。
某種程度上，他們這次在Aston登台，離他們童年的老家只有幾步路，感覺就像是在替當年重組卻沒找Ward一起演出的那段遺憾，重新找回一種平衡。
這真的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告別方式。
當〈Black Sabbath〉的前奏響起，宣告他們正式登場，不過樂團很快就切換到磅礴無比的〈War Pigs〉，現場瞬間沸騰。
這樣的開場也剛好成為Bill Ward重返舞台的最佳方式。他的鼓聲一向獨樹一格，就算是在他親手創造出來的這個曲風裡也如此特別。
當然，他年輕時那種又快又靈活、帶點爵士味的打法已經不再明顯，現在的演奏比較緩慢、精準。但這一切根本無關緊要，因為現場早就陷入一片純粹的狂喜。
接著輪到Geezer Butler大放異彩。〈N.I.B.〉那沉重搖晃的貝斯聲，經過五十五年依舊有種邪惡魔力，潛藏著一股撒旦般的威脅感。正是這種氛圍，讓這首歌徹底脫離了70年代搖滾的失戀藍調和歡樂律動，成為重金屬裡最黑暗的一塊基石。
在Sabbath的音樂裡，Tony Iommi的riff從來都不需要費力就能成為焦點。
尤其是〈Iron Man〉那種沉重緩慢、像巨獸踩踏般的節奏，簡直就是他那些受傷手指最終淬鍊出的極致成果。就算Ozzy在旁邊拼命擠臉搞怪，也絲毫無法削弱這首歌散發出的邪惡氣息。
最後一首歌，也是最後一次的凱旋。
〈Paranoid〉是英國第一張登上排行榜冠軍的金屬專輯主打，所以用它作為Black Sabbath團員在人生舞台上的最終曲，再適合不過。
Ozzy得跟著整場狂喜的觀眾較量聲量，幾乎被人群的吶喊吞沒。他高喊：「他媽的大家瘋起來，這是最後一首！」全場立刻遵命，陷入徹底的瘋狂。
當煙火在Aston的夜空綻放，重金屬最初的英雄也正式謝幕。
他們的故事是一段又一段的勝利 —— 戰勝貧困、戰勝病痛、征服全世界。而如今回到伯明罕的家鄉，他們終於以凱旋的冠軍之姿，揮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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