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8月,HIDE × 今井壽(BUCK-TICK吉他手)對談

內容來自《ROCKIN`ON JAPAN》1990年8月號

採訪者/市川哲史

——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呢?

今井壽:我們在六本木偶然認識的....

HIDE:我們在同一個酒吧裡偶然遇見了兩次,但顯然第二次我喝醉了,今井君把我背回家,扶我躺到床上(笑)。

今井壽:(笑)是的。那天HIDE君和YOSHIKI君都在…

HIDE:那次筋肉少女帶的吉他手Kitsutaka(橘高文彥)醉酒鬧事。


—— 你確定不是X醉酒鬧事?

HIDE:但你知道的啦,YOSHIKI和我已經停下來了,因為我們覺得如果搞到警察都來那就太麻煩了(笑)。最後只有我們三個在喝,然後我喝醉了,在YOSHIKI的車上睡著了。結果聽說最後是今井君把我送回家的(笑),但我自己真的不記得了。


—— 噢,人真是太好了(笑)。

今井壽:因為我只是搭了便車。

HIDE:後來我們又在酒吧見面了,我跟他說:「嘿,今井君,你換髮型了。」他回答說:「嗯,是啊。」我還以為他綁起來,但後來發現後腦勺的頭髮都是平的(笑)。

今井壽:你亂講,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笑)。


—— 所以基本上,你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個醉得不省人事,另一個什麼都不記得,但至少你們彼此認識。

HIDE:是啊是啊。因為我們只有在喝酒的時候見過面。


—— 真是...好吧,那HIDE你覺得BUCK-TICK這個樂團怎麼樣?

HIDE:我想我第一次看到他們是在Live影片裡。是在火球唱片,對吧?那是什麼來著?

今井壽:(笑)是太陽唱片。

HIDE:哦,對了。我完全搞錯了,老兄。(笑)。

今井壽:那時正是我們出道的時候,"BUCK-TICK現象"的時候。


—— 你們都在獨立音樂界嶄露頭角,然後轉投主流唱片公司。但人們通常將你們看作是同類型的樂團,你們知道這回事嗎?

HIDE:我?抱歉,我完全不知道(笑)。反正我看了影片,想著,嘿,我們髮型都是豎起來的,那肯定要聯繫一下。


—— 今井君,你當年知道X這個樂團嗎?

今井壽:我好久之前就知道X這個名字了...... 覺得他們可能是搖滾或金屬樂團。我只是覺得HIDE的風格比較對我胃口。

HIDE:(笑)

今井壽:他的表演讓我覺得,他是我會喜歡的那種人。


—— (對著HIDE)他剛剛說你是他喜歡的那種人。

HIDE:你說的「那種」是什麼意思?你講的話讓我很有壓力(笑)。


—— (對著今井壽)能具體說明他跟你不同的地方嗎?

今井壽:嗯,他的形象吧。他在X曲子裡的吉他部份,我會說更有迷幻味,或其他什麼的感覺。我喜歡Daniel Ash,HIDE在我眼中也跟Daniel Ash有點像。


—— HIDE,你怎麼看待今井君呢?

HIDE:你知道嗎,我覺得他就像一個完美的人體模型。但那是因為我還沒看到他動過。然後我心想,這傢伙就像一件藝術品啊。


—— (笑)你這麼說,是因為你在演唱會上喜歡摸人體模型吧。

HIDE:沒錯。我想把他放在我房間裡。


—— (對著今井壽)嗯.. 他剛剛說想把你放在房間裡欸。

今井壽:(苦笑) ....


—— 既然你們兩個都常常把頭髮豎起來,你們都沒有想過,「可惡,那傢伙在學我!」嗎?

HIDE:我沒理由這麼想(笑),這又不是髮型比賽。

今井壽:哈哈哈~

HIDE:對一般大眾來說,如果你們都把頭髮豎起來,你們看起來就是一夥的,對吧?只要人們看到日本搖滾圈是這樣的情況,他們就會把這些樂團混為一談(笑)。

今井壽:我也從來沒想過他在學我。不過當我看到X的時候,我第一個想法是「他們太驚人了」,天啊,他們那髮型的高度真是無人能及(笑)。

HIDE:哈哈哈哈哈哈~

今井壽:對啊,可是你知道,後來我的頭髮受損嚴重,所以我就不再豎起來了。

HIDE:對啊對啊。我就是沒想到今井會有那個問題。大約那個時候,我看到他在戶外演出的照片,現在想來應該是下雨了,因為他看起來好可憐喔。當時我還以為他是故意裝的。

今井壽:我淋雨淋濕了,最後看起來像一顆大蒜頭(笑)。


—— 你知道你們兩個聽起來都像受害者嗎?接下來你們大概會比看看誰更慘。

HIDE:嗯,是啊。我們在同病相憐嘛!

今井壽:哈哈哈哈哈哈~


—— 但HIDE,你的髮型真的很厲害啊。

HIDE:就像一隻掃帚。現在有其他人幫我豎起來,以前我都是自己弄頭髮。但現在就算我想自己豎高,我的手也搆不著了(笑)。


—— 那豎起來需要多久時間?

HIDE:以前得花三個小時!但現在,大約一個小時。

今井壽:我大概需要30到40分鐘。

HIDE:我靠!


—— 那個巨大的時間差是怎麼回事?(笑)

HIDE:我想我只是對這個比較講究啦,因為我曾經是美容師(笑)。

今井壽:哦,那你在學美容時有設計過那種髮型嗎?

HIDE:對啊。為了畢業,我必須為學校時裝秀設計一種髮型。每個人的作品都像《Vogue》雜誌上的藝術設計。

今井壽:好哦(笑)。

HIDE:那些設計沒有什麼特別的。為了那場時裝秀,我把每根頭髮都豎起來了。事實上,我現在還是很想把它們全部豎起來。但現在頭髮都是一樣的長度,我想試試分層。啊,對不起,我在用美容師的術語。(笑)。


—— 對於今井君的髮型,你有什麼想法?

今井壽:嗯......我覺得剪頭髮真的很煩。我頭髮長得很快,所以現在正好可以豎起來,我一豎起來,看起來就很酷了(笑)。

HIDE:是啊。你現在的頭髮真好看。

今井壽:(笑)真的嗎?這只是我最後得到的結果。

HIDE:但我最近在照片上看到你頭髮是綠色的,對吧?

今井壽:對,最近有染綠色,就在一個禮拜之前。

HIDE:我常常被迫給人們剪那種髮型。


—— 在美容學校裡?

HIDE:對啊,但很少有男生適合那種髮型。


—— 我不確定我有沒有聽懂(笑)。

今井壽: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彈吉他的?

HIDE:國中三年級左右吧。但我只會幾個和弦。我是看一本知名音樂家的樂譜學會其它和弦的。

今井壽:(笑)我剛開始也是一樣,我只記得大三和弦跟小三和弦。之後我自己摸索出要怎麼滑音。


—— 所以你們兩個都是自己學會了基礎。

HIDE:我不知道,我只是得學會彈吉他(笑)。當我聽說了那些厲害的吉他手時,就更讓我警覺到我必須趕緊學會!


—— 但這難道不會讓你更加沮喪嗎?

HIDE:必須!學!(笑)


—— (笑)你作為吉他手的目標是什麼?

HIDE:我當初沒有計劃要成為什麼了不起的高技術演奏家。但現在我想要。


—— 你剛開始沒有想成為一個技術超強的吉他手嗎?

HIDE:話說,我一直認為我彈的方式沒錯(笑)。我覺得如果那些吉他手想要彈得更快,隨他們啊。但變快又怎麼樣?有什麼值得去加快的地方嗎?我可以彈得比那更好。我就是這樣開始彈吉他的(笑),真的。

今井壽:對我來說,我一開始只想要搞怪(笑)。

HIDE:(笑)啊,是啊,我完全同意搞怪的想法。


—— 我懂了,你們兩個都因為不太正常的理由開始學吉他。

HIDE:但這是一個很好的理由。真的,這是一個相當普遍的情況。


—— 所以你想要跟其他人不一樣嗎?

今井壽:對,不僅是外觀或音樂風格,還有其他方面。而且我想要做到很好。所以從「The Stalin」以後我就沒有模仿過任何東西。


—— 但一般來說,當大家說某人"古怪"的時候,他們是指某人做事不太OK,不是嗎?

HIDE:但那些會這樣說的人,通常也不聽我們這種類型的音樂啦。所以,以前我覺得沒有其他人像我一樣。


—— 那你肯定覺得很不自在。

HIDE:是啊,以前很多人會說看不懂我在幹嘛。他們真的很壞..

今井壽:我是想和其他人分開一點(笑)。

HIDE:我想要與眾不同,但沒有人理解我。事實上,做一個搖滾樂手,你不應該跟流行,可是我那時候是業餘的,潮流會一直席捲我。例如潮流從搖滾轉向金屬,搖滾過氣了,很多人就覺得金屬才是最酷的。如果你不這樣想,他們就會覺得你不酷。我真的很討厭這一點。我一直想,為什麼我不能聽任何想聽的音樂?你有你喜歡的音樂,我有我喜歡的音樂。


—— 你堅定的拒絕跟流行嗎?

今井壽:嗯,我也站在主流之外,所以我活得像個造反者。


—— 你想造反是嗎?

今井壽:想,雖然我同時也被包含在內。


——我想知道你們兩個為什麼不跟流行。

HIDE:哎呀,我也想知道。但如果我找到原因了,我就會去當美容師。

今井壽:是啊,我也在想。


—— 你們兩個都是進樂團之前,被視為與眾不同的吉他手,但當你們在樂團活動時,還是宣稱沒有人像你們一樣嗎?

HIDE:當我第一次加入X時,我想,我不能搞砸這個!但當然,與眾不同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 你是指跟其他成員不同嗎?

HIDE:對,所以我必須保持我的個性。加入另一個樂團,然後在別人的領導下表演,是讓我難以置信的,表演別人的歌曲也讓我難以置信。對X吉他手這個職位,我自己有一種商業化的處理方式。但剛開始,我以為我必須拚盡全力才能不失去我的個性。但是來看X的人,認為我與眾不同是對的。這正是我一直以來的追求。


—— 你能更具體的說明原因嗎?

HIDE:簡單來說,當牽涉到服裝、化妝、髮型這些方面,如果不是YOSHIKI堅持要我保持自己的風格、按自己喜好編排的部份,我會覺得有義務要配合樂團。當時,在我們上了《天才・たけしの元気が出るテレビ!!》後,X開始變得有名。那時我認為,我必須堅持自己的原則,我真的必須時時記住這一點。在那之前,我一直在觀望。


—— 今井君說的「唯一一個古怪的人」,也跟這個有關。

HIDE:沒錯。


—— 你也必須保持異質性,不是嗎,今井君?所以你故意像個神秘的人體模型一樣(笑),對吧?

今井壽:BUCK-TICK這支樂團本身就有點特立獨行。而我還是想在其中與眾不同。


—— 所以,即使你感覺到自己待的樂團已經與眾不同了,你也想要再突出自己,對吧?

今井壽:對啊,要突出自己……就像我們剛剛說的,我像一件藝術品,我猜啦,就像要讓大家說「那傢伙有點奇怪耶」。


—— 所以你是故意這樣的。

今井壽:是的,所以我有一點與眾不同。


—— 因為你想展示真正的自己。

今井壽:對。


—— 可是,對於那些刻意想要與眾不同的人來說,生活上會變得很困難,不是嗎?

HIDE:我以前在帶樂團的時候,我想要區分五個成員的個性,但這種東西如果別人不懂,你是無法用言語解釋的。強迫那些不懂的人接受我的個性,或理解我在樂團中的角色,這樣就沒有意義了。但粉絲們只要看我們表演就明白了。這是最可怕的,我最討厭這一點,真的很糟糕。因為這樣的話,他們就不在乎音樂了。


—— 在X裡是不是也一樣呢?

HIDE:在X的情況下,當我加入時,我仔細觀察了YOSHIKI和TOSHI,他們看起來完全不一樣。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希望我做自己?所以在X裡,從一開始,最困難的事情就已經解決了。如何在樂團核心裡表演得好,反而是容易解決的事。

今井壽:對我來說也一樣,因為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就像X一樣,BUCK-TICK也有五個成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所以……大家不會認為我們之間很像,也不常有人問"誰是誰"。我想,BUCK-TICK和X一樣,你可以分辨出各個成員。


—— 所以你們不是勉強自己要與跟其他成員不同?

今井壽:對。這不是我們需要開會討論的問題,這是自然而然發生的。


—— 所以X和BUCK-TICK在這方面有共同的做法。

HIDE:是的,對懂的人來說,只要他們看到照片,他們只要瞧一眼就能看透了。因為我們的氣場會閃耀出來。


—— 但是,你們兩個似乎沒得選,只能是"古怪"的角色,對吧?

HIDE:是啊,實際上是不可避免的。這就是我的根本問題,我真的這麼認為。當我客觀看待時,我絕對認為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 你能詳細說明一下你的問題嗎?

HIDE:嗯,因為我以前很胖。上高中之前,我最重胖到80公斤。

今井壽:挖靠,真的假的?

HIDE:我以前真的很胖,所以遇到了滿腹問題。即使現在也是。因為這樣,我討厭周圍的人不管做什麼都覺得自己最好(笑)。他們到底覺得自己了不起的地方在哪裡啊?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他們根本沒有理由這麼自以為是。

今井壽:哈哈哈~

HIDE:如果小時候的我現在在這裡,他會是我想欺負的那種類型,真的,我會想告訴他「喝點酒吧!」

今井壽:哈哈哈哈!

HIDE:我最討厭的那種人就是我自己。我想欺負小時候的自己,是因為我完全理解那種想法。

今井壽:哈哈哈哈...

HIDE:大概是國中三年級的時候吧。那時候,記得每個同學都會把他們的腳踏車啊..手錶啊..什麼的,帶到學校然後在那邊炫耀,對吧?所以我也想炫耀一下我覺得很酷的東西,因為奶奶給我買了一把Gibson吉他...... 欸我說了什麼(笑)?

今井壽:(笑)我好震驚。


—— 你難過嗎?

今井壽:我難過(笑)。

HIDE:就像我現在說,「我買了一輛藍寶堅尼」(笑)。當我有了Gibson的時候,我就被所有人叫做「Gibson」,所以我想如果現在買了超跑我就會被叫做「藍寶堅尼君」吧(笑)。


—— 我不會,我不會。就算你現在真的買了一輛藍寶堅尼,也沒有人會羨慕你(笑)。

HIDE:(笑) 你在嘲笑我嗎?你更想叫我「小車車老兄」嗎?


—— 那你對這傢伙有什麼看法?

今井壽:呀...我喜歡這傢伙...(笑)


—— 如果你努力從正面的角度,去看待你的問題,會發生什麼呢?

HIDE:嗯,好。X作為一個樂團本身就處於劣勢,所以顯然我也處於劣勢。從谷底到巔峰...... 通常處於巔峰你就不能再往上走了,但...... 我看待問題的方式是這樣,在我小時候,我對自己非常嚴苛,所以與其從巔峰看,我寧願把自己放在谷底,因為從谷底我可以看到上面還有其他好多的東西。我現在沒有這樣做了,但我本來就是從谷底出發的。


——如果還是這種情況的話,你也束手無策啊(笑)。

HIDE:哈哈哈~

今井壽:我也是,我現在想想,我好像經常也有這種感覺耶。


—— 你也有同樣的問題嗎?

今井壽:是啊,所以我希望我能對自己說「看看我現在!」因為我在國中的時候,真的是個小不點。


—— 所以一個是胖胖的,另一個是小小的(笑)。

HIDE:哈哈哈哈哈~

今井壽:(笑)我不只很矮小,而且還很蒼白。還有我的臉有點嬰兒肥,很好捏,很好拉。我讀國中的時候,所有女生都比我高,她們會跟我說「你好可愛喔 <3!」這就是我有問題的原因。


—— 可是,被女生說可愛是好事啊。

今井壽:如果她們是用可愛的意思,那就是好事了。可是我當時覺得她們是在笑我。你知道國中生也不是小孩子了!(笑)


—— 這有損你的青少年自尊心嗎?

今井壽: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的頭超大的。我小時候都是和其他小孩一起在神社玩,他們突然都會躲到神社周圍的木板下面。我也想跟著去,可是我是唯一一個頭太大,鑽不進去的人(笑)。

HIDE:我也是,我的頭異常大顆(笑)。我今天戴的巫師帽是特大號的,你知道棒球帽後面可以調整大小吧?我要把它打開才能戴得下耶 (笑)。


—— 我也有個大頭(笑)。小時候因為頭很大被取笑了很多次,真是氣人。

HIDE:我懂!搖滾就是關於各種問題的(笑)。

今井壽:我們都很困擾自己的問題。


—— 你覺得如果搖滾樂手沒有遇過問題,他們就會很爛嗎?

HIDE:嗯,我不能說他們會很爛。因為我身上的問題,所以我能客觀的看待自己。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我需要自己解決問題,對吧?


—— 噢,老兄你真是個有深度的男人。

HIDE:你在說什麼鬼?(笑)

今井壽:但你的問題會讓你變得更強大。我甚至會說它們是我們的動力來源。


—— 除了你個人的問題外,你們樂團本身有問題嗎?因為一開始大家都認為你們只顧外表,沒有實質內容。

HIDE:坦白說,那種偏見的始作俑者就是雜誌啊,你懂啦,大眾媒體嘛。我覺得這很明顯...... 但我明白。在我加入X之前,我能看到X的表現,所以我認為那些評論真的很不應該...... 然後當我加入X後,我們上了電視節目,正是X首次達到高峰的時刻。我覺得上電視的計劃很簡單,得到好評或是什麼的...... 這真是個很醜陋的故事...... 我不確定該怎麼樣讓大家不要再說壞話,或者該怎麼樣讓他們說點好話,多多關注我的形象或者我的表現,但不知怎麼的,我想出辦法解決了。


—— 如果你客觀的看待大眾媒體,你是不是看穿了自己必須做些什麼,才能讓他們喜歡你的辦法?

HIDE:是的,我看穿了。但我不能說這是X現在唯一的限制。從一開始,我的長處就是能夠給YOSHIKI和TOSHI建議。


—— 看起來你能輕易控制大眾媒體,是因為你能客觀嗎?

HIDE:我不會說得那麼絕對(笑)。但就算現在我組一支樂團,我也會規定成員們必須保持客觀性。尤其是現在跟X一起,我真的很努力做到這一點。


—— 但不是所有大眾媒體都是壞的。

HIDE:是啊,顯然。


—— BUCK-TICK有沒有發展出跟媒體打交道的良策?

今井壽:沒有,但一開始我們對媒體有些強烈的反彈。


—— 是什麼讓你對媒體反彈呢?

今井壽:他們都還沒有聽過音樂,就已經開始批評我們了......


—— 他們是不是批評說「只會靠化妝作秀而已」,基本上只談論你們的外表?

今井壽:對啊,這種批評太多了。我聽了都感覺很受傷,所以我很反彈。自從我們出道以來,我們一直被要求把比較黑暗的歌放在演出最前面。


—— 他們有沒有問你們「喂,難道你們不能更重或更黑暗嗎?秀出來啊!」?

今井壽:有啊,因為在他們看來,我們一無是處(笑)。

HIDE:我太懂你的感受了。


—— 但在這種情況下,是否有一些事情對你們有利呢?

今井壽:是的,有。因為無論如何,外表都讓我們都加顯眼,如果它有助於展現我們的個性,確立我們每個人的位置,進而吸引觀眾們來看演出,那我們就贏了。

HIDE:對X來說也是一樣。如果我們只追求媒體和民眾都想要的最大公約數,那我們就會妥協,變得不上不下,但X是有意識的追求最小公約數(笑)。


—— 所以你們兩支樂團都在不妥協的情況下走到了這一步。對於以前批評過你的同行,你有沒有證明自己是正確的成就感?

HIDE:嗯,我不需要談這個。我當然可以私底下偷笑,但這不是我應該公開表態的事情。他們之所以這麼狠的批評我,正是因為我在表演時毫無表情。


—— 但你確實在想著這件事(笑)。

HIDE:哦,是啊,全心全意的在想呢。


—— 你多年來都一直在累積怒氣嗎?

HIDE:我想,是在累積。剛開始,我會想像各種情景,「嘿,為什麼我們不用卡車撞他們?」比如說撞爆雜誌的編輯部。


—— 今井君,你也以這種方式取得了勝利嗎?(笑)

今井壽:是啊,我也是。


—— 這傢伙沒講實話(笑)。

HIDE:但我也感激那些批評。因為它推動了我前進。我有很多問題,動彈不得的問題。但如果我被抨擊,或者有人說了不應該的話,比如「你們這些魯蛇!」這會激發我的鬥志。

今井壽:是的,這是真的。然後當你賣座的時候,他們就會開始讚美你,但只要身處演藝界的,註定有一些部分,就是要跟這些人打交道。這是我至今所感受到的。

HIDE:都是些在背後捅你刀子的傢伙。

今井壽:對啊。

HIDE:只要賣座,就算你表現糟糕,那些人也會讚美你,對吧?或者什麼的(笑)。最近我經常想到這個。YOSHIKI也是這樣說的。


—— (笑)嗯,既然你賣得很好,就可以這麼說,但我想知道如果你滯銷了會發生什麼事。

HIDE:如果我滯銷了,我會開卡車撞他們編輯部!這不是很明顯嗎?

今井壽:哈哈哈哈~


—— 他們會突然下跪求饒。

HIDE:(笑)一點也沒錯。


—— 如果BUCK-TICK滯銷了呢?

今井壽:嗯,也許我不會用卡車撞人家啦(笑)......我想我只會繼續演奏。


—— 哦!我們這裡有個好人啊(笑)。

今井壽:但現在我正一直演奏,讓我有了一些自信...... 所以我從來不會想到如果我們滯銷了會發生什麼...... 但我會堅持下去,穩步前進。


—— 你有一個穩固的基礎。

HIDE:嗯,我想我也是一樣。


—— 所以你認為一個穩重的人,會開卡車撞人家嗎?

HIDE:那只是個比喻!比喻!


—— 哦,你最後還是妥協了(笑)。

HIDE:哈哈哈哈哈。侮辱我看看啊,侮辱我我就撞你!就是這樣(笑)。


—— 哈哈哈。其實我覺得很感動,你們兩個都致力於成為古怪的人,最後都成為非常成功的古怪樂團。

HIDE:可不是嗎?因為BUCK-TICK和X都不是樂團熱潮的一部分。所以我不在乎我們被歸類在一起。這有不好嗎?我認為這其實是好事一樁。而且在我們兩個樂團之間,公眾也有選擇的自由。要找到一支好樂團,就像在黑夜中尋找一隻螢火蟲。


—— 但對你們兩位來說,自信的基礎是什麼?

HIDE:關於自信...... 我演奏是因為我有自信。

今井壽:嗯,你知道這並不是一個高風險的生意。

HIDE:是啊,但生意就是生意。該死的(笑)。


—— 我欣賞你的備戰狀態(笑)。

HIDE:你不覺得我們其實是在賣掉自己的人生嗎?(笑)


—— 你認為BUCK-TICK和X會繼續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嗎?

HIDE:嗯,我們兩支樂團都走得很順。

今井壽:走得順嗎?

HIDE:是啊。


—— 嗯,因為你們兩支樂團的成員都沒有人想離開。

HIDE:他們不會想走,我也不會走。自從我認識BUCK-TICK以後,我想他們也是一樣。

今井壽:對,我想也是。


—— 我很期待看到哪支樂團會先有成員離開(笑)。

HIDE:我想我們都寧願死也不要退出,你知道的。


—— 你只是指X,對吧?(笑)

HIDE:啊,對啦,對啦(笑)。


—— 那今井君你也是寧死不退嗎?

今井壽:不不,我想活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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