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出自《GiGS》雜誌1994年3月號 No.59
hide│少年 松本秀人收 ．《HIDE YOUR FACE》
hide的首張個人專輯是《HIDE YOUR FACE》。聽的時候感覺很奇妙。內容五花八門，像是異次元空間，卻又是熟悉的音樂景色。彷彿被它嘲笑了一樣，但突然間又發現它伸出了溫柔的手。音樂中升起的情感和色彩變幻莫測，訊息量龐大。放任自己隨著音樂流動，那種無法形容的舒適感油然而生。這裡有純粹的快樂，跟理性或是邏輯都沒關係。
—— 當hide打算製作個人專輯時，最初模糊地在腦海中的「那是什麼樣的專輯」，可以說說那個樣子嗎？
hide：在唱片公司都還沒決定，概念真的還是雛形的時候，我一直在想該找誰來當主唱。
—— 這就是吉他手的宿命啊（笑）。
hide：嗯。那時候，我心裡隨便想著幾個喜歡的主唱。因為如果只有一個主唱，專輯就會被那個人的風格影響，我不太喜歡。而且在製作個人專輯這個大義之下，我覺得固定的風格「有點不太對」。所以我想「多找幾個主唱」，也是這個原因。
—— 原來如此。這麼一說，就能理解這張專輯在聲音和主唱風格上不只有一種表現。首先我們第一次接觸hide的作品是在《DANCE 2 NOISE 004》（M×A×S×S）中的〈FROZEN BUG〉，那首歌的聲音也非常震撼。不過在這次製作專輯的過程中，那首歌是否有影響作用呢？
hide：在那裡，我學到了如何編曲的技術…… 應該說，學到了其中的趣味和危險性（笑）。危險性是指，很容易因為沉迷於機械的趣味而不再創作音樂，這是很容易陷入的危險。
—— 就像被機器吞了一樣，對吧。
hide：是啊，就像這樣。不管做什麼都很有趣，不管做什麼都能變成音樂，所以每件事情都很有趣。我在製作〈FROZEN BUG〉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然後警覺到「唉唷，這有點危險欸」。
—— 是的，hide很自然引入了電腦音效和鼓機的聲音，而在那個時候是以信件形式進行製作的，對吧？
hide：是的。說「要做」的時候，我剛好得去洛杉磯，所以我就說「那就先交給我吧」，然後在洛杉磯用鼓機和音序器打了第一段帶子，用數位錄音帶寄回去。接著INORAN和J再修改數據寄給我。所以當時還沒決定要不要加人聲。反過來，他們在我放入的東西裡減慢了速度，還加了音效，所以我就想「要這樣弄，好啊，那我就加人聲嚇你們一跳」。
—— 那是第一次製作音樂的經驗嗎？
hide：如果是樂團的話，會自己彈吉他，然後把錄音帶拿到錄音室錄製，這樣的情況很稀鬆平常。但這首歌太不尋常了。不過在《DANCE 2 NOISE》這張專輯的形式下，這樣確實很有趣。
—— 那次活動之後，你終於以個人身份同時發行了兩張單曲。四首歌完全不同，令人印象深刻呢。
hide：嗯，這其實也是一種結果呢。現在出了專輯再回過頭來看，我認為這些單曲果然是很重要的先行曲。
—— 當我聽到那首先行單曲〈EYES LOVE YOU〉的開頭時，不管是那種節奏模式還是合成器的聲音，都是我之前從沒聽過的，即便在hide的作品中也找不到，甚至在〈FROZEN BUG〉裡面也沒有。這些聲音也是hide自然而然產生的嗎？
hide：嗯。我從來不會提前寫好曲子。完全沒有，一點也不會寫。
—— hide的創作方式確實很令人感興趣，我們可以繼續談談這個話題。
hide：我先製作了符合那個節奏的鼓循環，然後一邊不斷播放它，一邊彈原聲吉他，同時還要唱歌。從旋律、Riff、到結構，大約試了三到四次，逐漸成形。
—— 這個是你當時就當然決定好的「歌曲」對吧。
hide：是的。我已經決定了，但我自己還沒唱過。當時腦中響起的旋律是女人的聲音（笑）。所以在進入前期製作的階段時，詞曲、Riff、編曲幾乎都已經想好了，當我把自己的聲音放進Mac硬碟裡聽的時候，發現跟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笑）。因為我想像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但是，第一次聽到自己唱歌的聲音還是讓我困擾了好久，每一個音符都重複唱了無數次...。
—— 但是，我想最初大家的直觀反應可能是「hide的聲音原來是這樣的！」
hide：我也花了一段時間去適應自己的聲音，因為跟我想像的有點不一樣。
—— 原來〈EYES LOVE YOU〉實際上有四個版本存在啊。單曲、專輯，還有〈DICE〉的B面，以及將近90首無聲音軌，有點額外的多啊（笑）。
hide：哎哎（笑）。
—— 這首歌對hide來說似乎很特別，對吧？
hide：嗯，是啊... 畢竟從個人活動的角度來說，是我最早創作的曲子。
—— 這首歌的結構確實很出色。
hide：是嗎。
—— 特別是A段、B段，以及吉他獨奏段落，吉他獨奏又構建了約四個部份。接下來就是歌詞「沒有任何法律可以制裁夢想」！ 整個流程強而有力… 太棒了。
hide：（笑）
—— 不管聽幾遍，我對歌曲的結構都非常驚嘆呢。這種構建是自然而然發生的嗎？
hide：雖然你這麼說，但事實上這首歌的結構不是一次性做好的。全曲都是這樣，我只是用一把原聲吉他創作，然後一邊彈一邊唱，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辦，然後用鼓機循環來做點線索。邊彈邊唱的時候考慮下一個結構，「再來勒？再來勒？再來勒～，啊，這樣彈好了」，像這樣。
—— 獨奏裡添加了類似佛朗明哥風格的響板演奏，感覺國籍一直在變，短時間走遍了五個國家似的（笑）。
hide：當我聽到Iron Maiden的第一張專輯時，對我影響最大的是這種「不知道會走向何方？」的結構，印象非常深。
—— 場面一個接一個展開（笑）。
hide：當他們橫空出世時，心裡的感覺就是「啊，這樣也行耶」。真的，我第一個組的樂團，也是有模仿Iron Maiden。我們模仿最多的大概就是Iron Maiden了（笑）。
—— 跟〈EYES LOVE YOU〉比起來，〈OBLAAT〉的音樂風格完全不一樣，我覺得更接近〈FROZEN BUG〉的風格。這也是hide一直想要嘗試的方法之一嗎？
hide：嗯... 首先，這是基本前提，因為這是＂單曲＂。對我來說，＂單曲＂不只是一首歌，不只是讓我的粉絲們聽，更是要推廣給那些完全不認識我、不熟悉我的人，讓這些人只憑音樂來思考我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我的單曲會提供不同面向。
—— 就像在收音機上突然聽到一樣。
hide：是的。我認為單曲就像是「普通聽眾和粉絲之間」的最大公約數。所以我先全面展示了純白色的自己，一般人很容易理解的部份，就是〈EYES LOVE YOU〉。
—— 〈OBLAAT〉則完全相反。
hide：如果聽了〈EYES LOVE YOU〉的人，又聽了第二首歌時心想「這是什麼？」，那也很好。反之，對於已經稍微認識我的人來說，聽了第一首歌會想「這是什麼？」，接著聽第二首歌會覺得「啊～這就是hide的風格」，這樣也很好。
—— 〈50％＆50％〉和〈DOUBT〉也有相同的反差，這也反映了hide對單曲的觀念。
hide：是的。最後就是這四首歌，我自己覺得它們方向有點不一致。但是在我內心深處，所有歌都貫穿了我自己的＂流行＂元素，也概括了＂這就是hide＂的特徵。
—— 旋律朗朗上口、易於理解的流行歌曲和嘈雜、前衛的聲音是否都是hide心目中＂流行＂的同一維度？
hide：也許吧。無論是哪種流派、樂團還是歌曲，我都有自己認為的＂流行＂標準，所以我只喜歡那樣的樂團。
—— hide對於流行感的標準簡單來說是什麼？
hide：嗯，聽起來就是那種雞皮疙瘩的感覺。「啊，來了來了」這樣。
—— 就是那種背脊發涼、心頭發麻的感覺吧。
hide：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感受。
—— 是聲音本身、視覺效果，還是整體的感受？
hide：完全是聲音。偶爾會突然有那種「來勢洶洶」的感覺，除非有那種「要來了」的感覺，否則我就不會喜歡了。 我討厭那些那種隨波逐流的東西…… 。我想，我所說的流行樂，跟大家定義的流行樂不一樣。
—— hide的「天線」就像是能捕捉特定頻率的東西一樣。比如你喜歡Jane's Addiction這樣的樂團，或者是受到全球性的融合搖滾風潮影響。我想這些可能會影響專輯的走向吧。
hide：對啊，融合風格的音樂聽起來很自然，而且能夠引起很強的共鳴感。
—— 就像天線收到順暢的訊號嗎？
hide：嗯，就是這意思吧。
—— 一種特別的融合感，是嗎？
hide：對對，雖然沒有特別去想為什麼我喜歡融合風，但我確實感受到「這真是渾然天成」的共鳴。
—— 如果要我說聽完了hide這張專輯的感想，可能有點奇怪啦，不過你知道動畫《靈幻小子》裡面的「百目」這個角色嗎（笑）？
hide：知道（笑）。
—— 嗯，我有點有那種感覺。大概就像有一百隻眼睛，每隻眼睛都不一樣。被百目注視的時候，就會動彈不得。雖然有多重人格，卻是一個整體。我腦海裡浮現了這種印象。
hide：哈哈，那就好。這個評價我就收下了啊（笑）。
—— （笑）總之，雖然充滿了各種變化，但不是零散的。我感覺是同一個主體，只是那些眼睛的眼神全都不同。
hide：所以，我現在在想，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我第一次開始聽搖滾的時候，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聲音」。那個「聲音」震撼了我，第一次有「欸！這是什麼東西啊！？」的感覺，而現在我正在創作這樣的音樂。搖滾改變了我，從一個思想封閉的小孩變成現在的這個我，這就是搖滾的力量。我一直在問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讓我改頭換面？」。雖然我還是無法用言語講清楚那個「東西」是什麼，但是現在開始撿這些碎片、把它們一片一片拚起來，我開始理解自己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 嗯，像再次確認一樣對吧？
hide：對啊，收集起來，然後拼在一起。
—— 我覺得大家對於「吉他手的個人專輯」這個概念的看法，可能會因為這張作品而發生180度的轉變。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個吉他手自我主義的終極典範，跟PATA創作的個人作品完全相反。
hide：關於吉他手的個人專輯，我非常喜歡像Ace Frehley那樣以歌曲為中心，沒有浪費任何一曲的作法。
—— 雖然你們的音樂風格不同，但在是「旋律優先、歌曲至上」這方面，hide與Ace的個人專輯有共通之處。
hide：是的。我同意。
—— 不過，這張專輯像一個玩具箱被翻倒一樣，有16首歌曲，16位音樂家參與，可以說也像一張合輯。我認為以前從來沒有一張個人專輯能具備這麼龐大的多樣性。你對這方面有什麼感想嗎？
hide：是的... 嗯，我知道這張專輯很有多樣性，但我認為，就像我之前說過的，我針對的聽眾... 我希望聽這張專輯的人，實際上是我自己 —— 那個少年的「松本君」... 以前年紀比較小的我。雖然他跟我之間有年齡差距，但我們在買唱片、或者是在樂團裡追求的東西，以及對新事物的渴望，完全是一樣的。
—— 就像剛才提到那種「雞皮疙瘩」的感覺，或是「震撼」的那種感覺吧？
hide：是的。少年的「松本君」和我之間的距離，不是時光倒流，而是在同一條線上。
—— 始終如一。
hide：對啊，所以想去找他說說話，我在回去的這一路上把各式各樣的東西（聲音）撿起來，然後把它們拼在一起，就成了現在這樣子。
—— 於是就成了《HIDE YOUR FACE》。那麼，具體的聊聊《HIDE YOUR FACE》吧。開頭的那首〈PSYCHOMMUNITY〉以重型吉他編曲為主，專輯最後也以不同的版本再次出現。這種前言和結語的概念，讓我們可以把這首曲子視為整張專輯的開端和結尾。
hide：結尾嘛...，因為這是關於我的一張專輯。 所以第一次想這個問題時，我想在開頭和結尾之間創造一個循環。
—— 就像一個無限迴圈。
hide：嗯，一開始我想要的是「有沒有辦法做出像是黑膠唱片一樣的無盡循環？」，但技術上是不可能的。
—— 除非自己把唱針抬起來，不然就會永遠播下去。
hide：嗯，雖然這不是對黑膠唱片的呼喚（笑），但對我來說，黑膠唱片真的很特別... 我曾經那麼珍惜黑膠唱片，可是到了CD時代，我怎麼會這麼粗心的對待它呢？
—— 對啊，那些曾經讓我心跳加速的黑膠唱片也很重要呢，我心裡對它們其實充滿了感謝之情。
hide：還是會覺得，真的很想要黑膠唱片啊（笑）。
—— 最後一首歌的聲音就像黑膠唱片一樣。
hide：是的。
—— 甚至連跳針的感覺都有。
hide：其實我真的拿了一台黑膠唱盤來製作。
—— 我想這也是一種回饋吧，向那些曾經感動過＂松本少年＂的好音樂致敬。
hide：是啊，可以說是一種拾遺補缺的過程。
—— 就是那種「原來也有這樣的東西啊」的感覺？
hide：在這裡，我和他之間實際上並沒有距離，我們看的也是同一個東西。只是知道的單字和詞彙不同，單純看起來，我們是一樣的。所謂「音樂應該是這樣子，不是那樣子」，其實只是從不同的角度來描述音樂，但實際上只有一個目的而已。
—— 某種意義上來講，當時對音樂的純粹感受，或者單純想要成為優秀的吉他手，想成為職業音樂家等等，這些松本少年的感受，現在依然完全沒有改變嗎？
hide：沒有變。我們不能忘記這一點。而且，如果能夠說出那是什麼，那在創作上就完美了吧？把它放在眼前，說「這就是那個東西！」，那我們就能朝那裡前進。但是，正因為我們不確定那具體是什麼，這就是音樂的美妙之處。所以才會想說「讓我們去尋找它吧！」。
—— 這就是hide一直以來對音樂所持有的基本態度吧。
hide：沒錯，而且在自己的首張個人專輯裡，更覺得必須這麼做。
—— 那麼，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張專輯充滿了單純的感情。應該說是非常純粹。
hide：嗯，這次真的只是為了尋找那個而去。
—— 從這個角度來看，hide的歌詞也值得注意。這次專輯整體最大的關鍵字，或者說hide想用言語傳達的一個形象，究竟是什麼呢？
hide：《HIDE YOUR FACE》這張專輯本身表達的是「人類並沒有那麼容易理解，內心其實非常混亂」。這不是針對別人，而是我自己單純覺得是這樣的……。但是當我成為個人歌手，開始自己寫詞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講太多話了（笑）。
—— 是啊（笑）。
hide：那乾脆就用自己心裡冒出來的話就好了。
—— 是啊，已經不再逃避也不再隱藏，就是這樣的＂hide＂ 呢。但是，全部都是自己寫的，也不作掩飾，我覺得直接傳達給聽眾會更好。而且還是自己親口唱出來呢。
hide：嗯，確實。但沒錯，有些歌詞並不是基於「能被理解」這個前提……，對吧。所以對那些非常難以理解的人來說，這些歌詞確實可能很難懂。或許是在說「我沒那麼容易理解！但這就是我。」
—— 「我沒騙自己，人類真的不簡單。」
hide：平常講話的時候反而會比較誇飾吧。
—— 所以，也許透過這些歌詞或者內在的部份，我們能夠窺探到真正的 —— ＂人類・hide＂的內心世界吧。
hide：嗯。所以在寫詞的時候，「不去咬文嚼字」可能是首要任務吧。
—— 直接用自己腦海中自然浮現的詞語？
hide：對，不用自己詞彙庫裡沒有的東西。
—— 不查字典。
hide：絕對不查。
—— 但是在歌詞中間，經常在合唱部份用英語來掩飾的＂I LOVE YOU＂，像這種模仿西洋音樂風格的詞也很常見，對吧。但是hide的詞完全沒有這種東西，有些像諺語，有些像童謠，感覺非常不一樣。每首歌都有非常獨特的個性，有一些還有點東方風味。
hide：我認為這兩個要素都有。不過，歌詞的話題已經在各種採訪裡出現了一段時間，但如果你問我「哪本書對你影響最大？」，大概是我母親睡前總是念給我聽的書吧……
—— 童話故事？
hide：嗯，我想這些成長經歷確實很有影響力。
—— 不過那些童話也是根據日本民間故事改編的（笑），我覺得更像日本童話，而不是格林童話或伊索寓言（笑）。
hide：（笑）。
—— 日語真的是很棒的語言呢。
hide：對啊，當你在那邊（洛杉磯）的時候，必須要說英語。雖然我不完全懂，但我跟Rich Breen（工程師）等人交談時，就會發現日語中有很多英語所沒有的詞彙。日語中有好多詞可以用十幾種不同的方式描述同一件事物。我真的覺得日語很美。
—— 在寫歌詞的時候，日文對hide來說是一個堅持的地方吧。
hide：是的。
—— 也寫了一些英文歌詞。
hide：雖然有寫，但如果英文詞彙更豐富的話，也許能做到相同的事情，但我目前還沒有到那個程度。所以，這種創作方式，首要任務是寫最先冒出來的詞，因為那也是一種「記錄當下」的意義。
—— 寫歌詞並不需要花費大量的精力，或是花幾個月的時間來寫吧？
hide：完全不是呢。如果靈感不來，工作就只能暫停了。
—— 所有歌詞都是你在洛杉磯寫的嗎？
hide：嗯，基本上，我的房間是這樣的，桌子就在這裡，而那裡已經是窗戶了。
—— 可以看到外面吧？
hide：哦，可以看到外面啊。在三樓左右，整個牆面幾乎都是窗。在那裡邊發呆邊寫詞，感覺「有點無聊呢」（笑）。
—— 關於封面設計，最初對圖象有什麼樣的想法？
hide：《HIDE YOUR FACE》在進行詞曲的前期製作時，我坐在辦公桌前畫了專輯封面的漫畫。
—— ＂HIDE YOUR FACE＂這個詞本身是？
hide：那個標題已經確定了，進行前期製作的時候，我一邊畫這樣的圖，這張圖後來成為了封面。我當時想著把它做成實體物品，然後拍照。接著我在考慮要讓誰來製作這個時，我想到了「Giger還活著嗎？」
—— 於是Giger就登場了。
hide：嗯，因為本來就喜歡他的作品。不過我當時想像的是稍微光滑一點的質感。
—— 就是像《異形》系列裡的那種，所謂的Giger風格。
hide：嗯。當我聯繫到Giger時，碰巧他正在籌備個展。然後，他那次展覽的主題碰巧是面具。有夠巧的啊，跟我畫的一樣。
—— 這有點玄。
hide：是啊，非常幸運。而且那時候他還在準備階段，還沒開始製作。他寄照片給我時，我又驚訝了一次，「和以前的Giger不一樣耶」。
—— 那時候寄來的照片是封面那個面具嗎？
hide：是的。就是它的照片。雖然沒有眼睛，但我當下真的覺得這是來自上帝的禮物。
—— 沒錯。
hide：Giger對自己的作品要求極度嚴格，也不允許任何人修改自己的作品。
—— 對於已完成的作品？
hide：就算是Giger為其他人設計的專輯封面，或者他自己的作品，你也可以看到，照片的四個角完全都沒有任何文字。就算是封面，也不能寫標題。
—— 那麼，在以面具為主題的作品中加入hide的眼睛呢？
hide：是啊，這真是出乎意料的。而且，他不知怎麼搞的，竟然讓步了，真是奇妙。而且他還寄了各式各樣的實體給我，是他展覽要用的原作。
—— 真是太厲害了。
hide：所以，在專輯封面上，我其實是想戴上它的，但Giger的面具是銅製的，不能戴。所以我拜託Mad George把它重新設計成可以戴得上的東西。
—— 這個想法確實非常貼合hide的《HIDE YOUR FACE》的形象。
hide：我被迷住了，關於這件作品，不僅是外觀，而且最近還發現了很多其他方面。實際上仔細觀察時，如果你用3D方式看它，很像男性的器官。後來我才注意到的。
—— 不愧是Giger。
hide：還有更讓人驚訝的，我看到一本個展的小冊子，裡面滿是Giger的素描和塗鴉，我發現這個面具實際上全部都是手錶組成的。
—— 什麼？啊，真的嗎，原來是倒轉過來的啊。原來如此。
hide：不知道詳細含義是什麼，但可能是對現代人的反思吧。
—— 可能是在傳達現代人都受到時間擺佈的訊息。
hide：嗯，過去的Giger總是展示著硬質的金屬物品和黏稠的東西、像是人類罪惡的元素混合在一起的瞬間，但現在全部都被封印了。有很多事情讓我非常感動。
—— 這樣一來，這張《HIDE YOUR FACE》的音樂本身，整張CD本身，感覺又更接近hide想要表達的形象了嗎？
hide：當我冷靜下來時... 雖然其實我還沒有真正冷靜下來... 想一想，我發現我的專輯和其他人正巧可以配合的事情，像是Terry Bozzio剛好有空，很多事情都巧合的同步了，真是太幸運了。
—— 因為行程表恰好有空吧？畢竟是大紅大紫的明星。不想做的工作當然不會同意。最後，關於專輯標題《HIDE YOUR FACE》。我覺得這個標題蘊含了hide的許多想法，但這個標題背後最強烈的意義是什麼？
hide：首先，這張專輯在音樂、歌詞以及所有方面都在告訴你「你懂個屁」。但這些曲子可能也會全盤托出真心話（笑）。所以「無法隱藏」可能是最強烈的意思吧。
—— 如果聽了這16首歌，就會聽到hide這個人展現出來的一切。
hide：嗯，我打算用歌詞和音樂來表現這種感覺。我覺得像是「藏頭不藏尾」的一張專輯。
—— 就是100%的hide。
hide：所以故意想把臉藏起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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